直到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呕吐,像是谁吐出了什么东西,众人忙敲着庙门,问道:“怎么了?”
那道姑的声音传来:“没事,你们不要进来。”
众人哪能轻易相信,刚要争辩的时候,就听见沈小姐艰难道:“我没事……呕……你们千万别来。”能听出这声音很急,是冒着极大的痛苦才勉强说出来的。里面于凤娘也喊着让外人不要进来,众人才止住。
此时庙中也传来一股怪异刺鼻的烟味,众人忍了片刻的担心,刚要再问,就听见沈小姐道:“行了,可以进来了。”
众人一窝蜂的打开庙门,走了进来,只见沈小姐也顾不得平日里爱干净,仰面朝天躺着,像是很累的样子,然而脸已经恢复正常,旁边两个道姑也是十分疲惫,满头大汗,身旁有一摊东西,还在燃着火苗。
沈小姐看着众人。挤出一丝笑来,道:“托两位前辈的福,我总算是没死成。”
众人忙七嘴八舌的去感谢那两位道姑,再来看沈小姐,只见沈小姐喘口气,道:“你们,谁有水,我喝点。”她身上此时已经不出汗了,确切说是身子里没有多少水可出了。
几人忙拿来的水,那道姑还嘱咐道:“千万别大口喝,一点点泯就可以了。”
沈小姐慢慢喝水的时候,就听见一阵吆喝,众人回头一看,正是沈老爷,此时他也狼狈不堪,身边有好几个护卫,但是沈李氏一伙人却不见踪影了。沈小姐父亲到场,于是众人也只能让开来。
沈老爷一下子就扑在沈小姐身边,问道:“女儿,你怎么样了?伤好了没?”说罢四下打量着沈小姐的身子,看有没有什么伤。
沈小姐淡笑道:“爹爹,我没事,已经好了,多谢这几位朋友。”说罢指了指那四个季先生手下。
沈老爷上前施礼道:“几位救小女一命,沈某拜谢了。以后你们都是沈某的朋友,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就是。”
为首那个声音尖细的年轻人道:“沈先生言重了,我等只是奉命行事,要拜谢的还应该是我们的主家。”
沈老爷问道:“敢问……”
那年轻人道:“尽访江湖三千友,遍走燕云十六州,季先生便是。”
虽然沈老爷只是略微听过而已,但还是道:“久仰大名,日后沈某必亲自拜访致谢。”
就这样说了几句,沈老爷又转头对沈小姐道:“女儿啊,你也看到了,这里实在是不太平,你也别倔了,还是回去吧。”
沈小姐面露难,这时那年轻人道:“沈老爷且慢,季先生吩咐了,让我们千万救了小姐,因为她曾与我们先生有约在先,要到北平一会。”
沈老爷立刻脸沉下来,道:“几位,你们救了小女,沈某感激不尽,只是如果季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可以派人来,小女身体尚弱,实在是没法帮着季先生什么忙。”
年轻人道:“贵千金自来海津镇,助朝廷攻灭青云匪患,扫平胡元余党,功劳赫赫。我家先生向素来忠义,所以欣赏的自然是贵千金这样的人。当今圣上耳聪目明,当年钱博士一句‘五更朝罢尚嫌迟’便入了圣听,贵地传唱的,那自从来了哪一位,十年倒有如何的,圣上岂会不知。如今朝廷只是加些赋税,那以后究竟如何,老爷可否想过?这时节,贵千金能与季先生交得朋友,老爷为何不高兴呢?”
沈老爷阅历极广,这时脸也忍不住变了,低声问道:“敢问贵家先生,究竟何方人士?”
年轻人冷笑一声道:“忠义之人,而且绝配得上贵千金结交。老爷若不信,一月后,贵地赋税定然会加三分,老爷看了,便知真伪。老爷啊,在下随不晓经商,但也知需要广交朋友,广开门路,贵千金面前是一条好路,老爷为何不喜呢?”
沈老爷顿了半天,叹一口气,转过头对沈小姐道:“女儿啊,你果然好本事,居然结交了这种人物,我这次真不知道是福是祸了,希望你好好珍重。”
第98章 初入北平
就在三天后,沈小姐一行人便出现在了北平城,而且多了一人,那是季先生派来,带他们来城中安置之所的。
北平城曾经是前朝的大都,繁华异常,然而经受过战乱,加上明朝定都南京,因而比起以前,已经败落了一些,但街上仍然能看出前朝国都的气度来。一行人大多都没有见识过这种场面,众人的眼睛都不住的往四周看。
在路上,那季先生派来的人忍不住道:“小姐重伤初愈,就来见季先生,季先生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在此托我谢过小姐。”
沈小姐道:“哪里,先生实在太客气了。”
当然众人心里都清楚,沈小姐拖着还虚弱的身子,急匆匆来北平,可不是因为什么情谊,而是自己已经被斤车道门的人盯上了,斤车道门向来认为赃官豪强乃是百姓祸根,向来以替天行道为宗旨。沈家作为头号的大户,自然被他盯了上来。而且这斤车道门行踪诡秘,且门众武艺精熟,是远比早乙儿堂以及青云寨更难对付的势力,加上沈老爷的前来,为了消除父女猜疑,沈小姐已经将自己在海津镇的势力削了很多。所以继续逗留下去,反而更加危险。
至于北平城,是与关外北元对抗的前线,驻守重兵,且由当朝皇帝第四子,燕王朱棣坐镇,无论是与北元军队作战,或者扫除北元渗透的势力,均是战绩卓著。整个北平城,在燕王朱棣的镇守下,几乎无人敢太过张狂,除了这季先生。
其实众人私下里也谈论过,均认为这季先生实在聪明,虽然暗地里发展自己势力,但始终知道分寸,不对朝廷产生公然威胁,所以才能立身。然而尽管如此,此人如此张扬,居然能被燕王所容,也实在令人费解。
几人走着走着,沈小姐看着远处一家铁匠铺,问那向导:“敢问,那里是铁匠铺吧。”
向导答道:“正是,小姐你……”
沈小姐低声道:“我的佩剑前日里剑格被打坏了,想找地方修一修,不知……。”毕竟刀剑这种东西,是不好明目张胆的卖,沈小姐是问那个铁匠铺是否偷偷做这种生意。
向导忙说没问题,带着几人就进了那铁匠铺,老板看起来熟知这向导,上前就打招呼。那向导开门见山:“这几个是我的朋友,想修一修那实铁器,老板你方便吧。”
铁匠铺老板忙道没问题,然后把众人都引入院内,进入一间仓库,一打开库门,只见里面摆满了形形的兵器,也不遮掩一下。
沈小姐拿出包袱里的佩剑,和那老板商谈着,其他众人都好武,也忍不住看着四周,陆越铭眼前一亮,他看中了一根粗铁鞭,忍不住伸手轻轻提了一下,感觉足有一百多斤,看来显然是一根练功用的重鞭,里面灌满了铅,如此重量的武器并不适合临敌对阵,主要是用作平时练功。他随着武艺精进,平时用的练功重剑已经不足,这跟重鞭正好也可以练他的大剑路数,所以他也忍不住心动了一下。
沈小姐早看到了他这样,于是问道:“你要喜欢,就买下来吧。”
那老板也过来说道:“客官好武艺,这可是我们这里最重的家伙,一百五十二斤,专门给那高手拿来玩的。”
陆越铭想了想,道:“现在带着不方便,等住下来,我再买吧。”
这时谭学礼也看中了一样兵器,是一杆花枪,枪长八尺,上好的木杆,外包着浸泡了数遍桐油的竹皮,刀枪不入,而且表面做的丝毫看不出缝来,漆得深红。枪头是用熟铜做的一只凤凰,凤凰头上伸出一个葫芦形的枪头,那枪头也是好钢打造。枪上没挂红缨,而是用铁链挂着一条鱼形的饰物。
谭学礼仔细看那枪头,总感觉那种质地似曾相识,于是问那老板:“老板,这根枪……”
老板忙打断道:“客官实在对不住,这根枪不卖,这是夜老板订造的,已经有主儿了,客官喜欢的话,我还可以给你打一杆。”
谭学礼道:“不必了,对了,还有,你说的夜老板,可是夜十七……”
那老板道:“正是,正是,客官你消息真灵。”
其实来北平城以前,这里的一些事情他们就有打听,那夜十七本来是一个穷苦女孩,父母早亡,但是凭借一手好的金匠手艺,靠打制簪子等首饰,应是攒了一笔财富,年纪轻轻就开了一家大的珠宝店,而且此人极善经营,周围很多铺子,其实都暗中归于她的手下,铺主更像是她雇的长工。这个铁匠铺,看来就是如此。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进来,低声道:“出事了,夜老板娘跟人打起来了。”
那铁匠铺老板倒没有大敌当前的感觉,反而一脸惊喜,然后就是为难,沈小姐看了之后便道:“既然如此,我们都去看看吧。”
那老板大喜,道:“好啊好啊,我根你们说,我们夜老板打架可有看头了。”
几人没走多远,就看见前面一家很大的珠宝铺门前围着一群人,他们好容易挤进去,就看到人群中,一个中年书生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对站着,那女子叉着腰,对那书生破口大骂,粗话跟连珠炮似的,那书生则是支支唔唔,显然处于下风。
最后那书生用力憋出一句:“罢了,我不跟你这没教养的妇人一般见识,你说这话,一看就是不干净,连起名字都标价。”其实这倒不是谐音,因为这夜十七真的姓夜,是一个很罕见的姓氏。
夜十七冷笑道:“不错。”然后大声道:“街里街坊的都听好了,就是他,这个看着像个人样儿的,昨晚睡了我他还没给钱呢。”
这一下人群顿时爆出哄笑声,沈小姐和弟兄们当即愣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陆越铭忍不住心想,古有齐之好勇者割肉相啖,如今很多三教九流的势力争斗,也是派人比拼自残,但如今骂街也时兴玩这套么?
等离了铁匠铺,几人又是走了一段路,终于到了季先生给他们安排的住所,居然是一整间四合院,让人不禁感叹这季先生实在是有门路,几人住下后,还不住的谈论着白天遇上的那个凶悍的女老板。
众人就在此处过了**,这些日子的劳顿让众人睡到很晚才起来,然而一向起**最早的沈小姐却等到快晌午才走出门来。然而她刚梳洗完毕,就提出要上灵泉寺进香。这一下却让众人吃惊不小,谭学礼首先道:“师妹,你这身子还没好,你上什么寺庙去?再说了,你连饭都没吃呢。”
沈小姐道:“没胃口,我带点干粮,路上吃吧。还有,要素的。”
众人都劝不住她,只能作罢,沈小姐点了几个人陪同她,另外的人也都安排了各种事情,甚至腿脚不便的卢有德也被请去一间医馆调养,整个院子只有陆越铭一人闲着了。
沈小姐从屋子里拿出一摞账本,道:“陆兄弟,这有事麻烦你,这是整个燕地的众多门派清单,我又加了几个,你给整理一下。”
陆越铭当即答应,这些东西前些日子他整理过一次,比较熟悉,看来这次又得忙了。沈小姐又笑道:“呆着可能有点闷,就你最受的住,所以还是麻烦你了。”陆越铭听了也忙说无妨无妨。
等着众人都出门,陆越铭拿起这一叠本子,在院里搬了个桌子,备好笔墨,还泡了壶茶,把第一本翻开,哪想到掉出一张纸条,打开一看,是沈小姐的字迹,仔细一看,上面写的大意是,其实这些都已经整理好,刚才只是托词,你只用看倒数第二本书,看完后记下来,给我讲一讲就可以了,还有,笔墨别收起来,对别人只说是做文案工作,千万莫提此事。
陆越铭心里感觉一丝不对,于是翻到倒数第二本,拿出来一看,是一本册子,上面写着:弥勒净世录。书页上还盖有一方印,写着“金蝉居士”四字。
他心里似乎明白了点什么,翻开前两页一看,大概是讲一些民间神异传闻的,还有印的一副大插画,画着弥勒佛降住一个面目狰狞的鬼怪形象。陆越铭忍不住一笑,难怪刚才看到沈小姐的时候,感觉她一副没有睡好的样子,一定是这样了。沈小姐在哪里都是胆识非凡,唯独对于这种鬼神之事特别敏感,一定是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这本书,晚上忍不住翻了两页,结果就睡不好觉了,第二天还得上寺庙去定定神。然而剩下的内容,一定是沈小姐心里忍不住好奇,想知道后续情节,然而却不敢再看那些插图,于是就托自己看完了,再讲给她听。而且故意支开别人,正是不愿意暴露自己胆怯。不过别说,那画册子的人功底着实非凡,那鬼怪画的,就是他这种对于神鬼之事很麻木的人,也觉得有些让人不舒服。
于是他喝了一口茶,刚打算翻开来,然而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不对,这“金蝉居士”……莫非是金蝉宗的书?
第99章 薛府毁婚
这金蝉宗不是什么善类,那乃是一个魔教,其本来是白莲教的一个分支,元末群雄逐鹿,白莲教乘机兴起,在明朝建立,天下平定之后,又不容于官府,于是天下各处的白莲教分为数支,低调行事,也逐渐分作许多派别,这金蝉宗便是其中一派,而且这一派已经走入偏门,不容于正邪两路,如今正在燕山一带蛰伏,开始他们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但是如今也开始四处布道,意图扩张。
陆越铭对于正大光明的儒道释三教都有不屑,何况这种邪魔外道。他心想沈小姐不会是要信了吧,虽然论心智,沈小姐比自己高了不知道多少,但是人心最是复杂,沈小姐对于鬼神之事的敬畏,让他实在放心不下。
带着这种担心,他很快看完了整本书,大概就是讲很多鬼怪为祸人间,然而金蝉宗如何解救百姓的故事,一股浓浓的传道味道。他看了看,松了一口气,脑子里把要对沈小姐讲的话梳理一遍,然后把书随身带着,再把桌面弄乱,做出一副已经工作许久的样子,接下来就起身打算出去走走解闷。
虽然明朝允许书生带剑,但是陆越铭没有官面的文书,为了不惹麻烦,还是没有带兵器,心想反正就是出去走走,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走到没两条街,就见到了一个很大的珠宝阁,上面挂着一块匾,写着“聚宝楼”三个大字。他认得这里,昨天看到那凶悍的夜十七老板,就是在此骂街的。他笑了笑,继续往前走,然而突然他身子僵住,浑身血都要凉了。
原来前面的一个摊子上,一男一女正在看着什么东西,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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