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言看过了,和陆越铭坐了下来,道:“我今天找了那个仵作朋友,他验了很长时间,结果出来了。”
陆越铭问道:“都演出什么了?”
李无言道:“一个是六十多岁的老僧,自幼出家吃素,身高七尺半,死因不详,死期至少四年。一个是三十多岁的,大概二十来岁开始吃素,中毒而死,不到一年前死的。”
陆越铭愣了一下,顿时明白过来,道:“多亏你拿了两块骨头。不过话说你要多拿一块,是不是还能验出一个来?”陆越铭知道,这和他们想的不一样,原来地下的骸骨,足有两具。
李无言道:“我在挖开土地的时候,倒是隐约看到了一具颅骨,但却没有看到第二个。”
陆越铭道:“我们会不会撞破了这一对断袖鸳鸯呢?”
李无言冷冷道:“陆兄,你满心污秽,应当自省。”
陆越铭道:“行了,我再把我遇到的事情给你说一说吧。”说着他就把那广通与他密谋,把纸衣门安插在寺中的势力,在后日晚一并铲除的事情说了一遍。李无言听了后点头道:“有趣,我觉得这不简单,给我一天时间,我要把这件事查清楚。”
等到第二日,李无言又一大早就除了去,而陆越铭则仔细观察着寺里的僧众,仔细分析着这一切,然而直到最后,也没有什么头绪。
第三日,正是那广通约好了,与陆越铭等人夺取寺中控制权的日子,广通带着几个和尚走入客房,低声道:“阿弥陀佛,几位施主,时辰已到。”
陆越铭道:“大师,你迟迟不与我商议,这到底如何行事。如今又要我们如何做呢?”
广通道:“陆施主请入主持广智所在的东院,贺女施主请入广弘所在的西院,李施主则请入广善的南院,这三位都是死心效命于纸衣门,且武功不俗,因此有劳三位施主,剩下的交予贫僧就可。”
李无言道:“大师,在下很想知道,那广智与广善二人,武功谁强谁弱?”
广通道:“旗鼓相当,施主何必问此。”
李无言道:“没什么,只是想知道,大师心中,我跟陆兄孰轻孰重。”
广通道:“众生平等,只是善恶需要超度。”
陆越铭笑道:“大师,为了扮僧人,你可真是做了许多功课。”话音刚落,只听见咔嚓一声,身后门顿时被人打了开来,只见主持广智带着广弘,广善三僧,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广智先指着广通,怒道:“你这个恶人,居然要暗中害我,枉我当日曾经舍命救了你。”
李无言叹道:“大师,他根本就不是那个你救的人,他根本不是你的师弟,一年前就不是了。”
广通带着的那几个僧人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他们联合起来,也根本不可能打过广智,广弘,广善这三僧,于是他们转头看看陆越铭等人,一脸希望这些人出手相助的样子,但这三人却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李无言则先道:“对你们,不值得我背后暗算。我直说了吧,这是我们跟你们主持串通好的。”
广通大惊,咬牙道:“施主,你们言而无信,不怕下阿鼻地狱么?”
广智先道:“广通,你也配让别人下阿鼻地狱么?都带上来。”话音刚落,屋外一队僧人鱼贯而入,每人都押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僧人,广智朗声喝道:“广通,你的同党都在这里,你还有什么话说?”
广通一时间没有话说,额头上忍不住冒汗,而他旁边的一个同谋广业生来脾气暴躁,咬牙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说着脚一点地,掏出短刀,就往贺婷玉那里冲过去,他想着这个女子似乎是武功最弱的一个,或许可以劫为人质。
贺婷玉眉头一皱,腰间倭刀转动,右手握刀,一刀连抽带斩,正斩在广业的手上,广业两根手指断掉,刀也落地。贺婷玉刀又一转,架在他脖子上,冷冷道:“你这是瞧不起我么?”
第226章 俗家僧
广智命人把广通等几个僧侣绑起来,道:“广通,你心如此之黑,等会儿见了佛祖,还是要好好的忏悔才是。”
广通则怒道:“你冒了我们方丈的名,在此伪装做僧侣,居然敢在我面前提佛祖。”
这时李无言突然发出一阵冷笑,笑过之后,道:“此处佛门圣地,一众无发比丘,却都在佛祖面前,身为俗人,作着俗事,还妄称佛法,真是可笑。”
广智抬头看着李无言,李无言道:“主持不必惊慌,你也不用想着放开你师弟,联合起来对付我们,我们都是跟大将军蓝玉有仇,与你们站在一起的。”说罢他顿了顿,道:“就让在下把这一切都给揭开吧,从哪里说起呢?就先从你的身份说吧,广通大师。”
说着他看着广通,道:“你跟我说,你的方丈师兄,是纸衣门的人,安插在这里的。”话音刚落,广智就喝道:“一派胡言。”
李无言忙道:“不错,的确是广通你一派胡言,事实上,你才是纸衣门安插在这里的。”
广通沉默不语,李无言又道:“事实上,陆兄早就怀疑你了。你说,五年前,纸衣门的人,收买你们杀了主持,然后派了一个人来做新主持。可是五年前,纸衣门只是草创,根本不可能把势力深入这里。所以,一定是你知道我们与纸衣门不和,于是就故意这么说,希望能够骗过我们,随你夺取这寺中的权。”
李无言顿了顿,又道:“然而事实上,纸衣门确确实实在这里安插了一个人做和尚,就是你,一年前,把真的广通埋在了地下,而你则假扮做广通,在寺中扎根。我已经查出来了,那广通和尚俗名桂二,他有个哥哥桂大,就是你。你弟弟在寺里出家,而你则穷困潦倒,后来纸衣门在此渗透,于是你就投奔了他们的名下,在一年前,伙同纸衣门的人,偷偷进入寺中,杀掉你弟弟,埋到客房地下,你则做了你弟弟广通。”
广通被说的哑口无言,而广智则道:“罪过罪过,你居然会为了钱财,杀你弟弟,唉。”
李无言道:“他不义,将军你却是忠的。”说着指着广智,道:“然而你也的确是李代桃僵的掌门,五年前,你们跟寺里僧人串通好,让他们害死自己的方丈,然后你做了方丈。”
广智也顿时惊呆了,李无言又道:“这里是前朝平章月鲁帖木儿的地盘,月鲁帖木儿明里投降大明,实则牢记元顺帝的吩咐,在四川招兵买马,联合各路土司,发展自己势力。韬光养晦这许多年,终于积攒起强大的军力,使得朝廷震惊,若不是蓝玉擅长用兵,恐怕整个南方都要大乱。月鲁帖木儿如此精明强干,我估计,你是月鲁帖木儿的人,你负责的,就是把这个寺院做成月鲁帖木儿手下各种探子的情报所在。其实你们本来就想安插一个人做和尚,来监视这里也就罢了,无奈那这寺里的主持固执,坚决不肯,于是你们就李代桃僵,正好这寺里照样是三十六人。那主持被你们埋在了寺门底下。而没过多久,月鲁帖木儿给了你们好处,给寺院扩建了,然而扩建之时,门朝东改作朝西,于是之前的寺门上,就建起了客房。”
这时一个僧人突然打了一个佛号,道:“罪过,罪过,当初陷害主持,是广通师叔带头的,结果四年后,他反而也遭到毒手,与主持埋在一处,这因果报应,果然不假。”
陆越铭又道:“其实我一直奇怪,你们为什么把主持埋在寺门下。”
广智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那主持临死之前,曾经苦求我,让我命人把他埋在寺门那里,他说,这寺是祖祖辈辈传下的规矩,本寺决不能参与俗世,而且寺中只能有三十六僧,他虽然无力阻止前者,但愿意死后以身阻止寺中多僧,便乞求我把他埋在寺门口,守着这座城。”
广智又顿了顿,道:“我忠于月鲁帖木儿将军,他也忠于他的师父,我们都是忠臣,惺惺相惜。所以就成全了他。而且我做主持的时候,也没有让寺中添僧。”
陆越铭道;“你是月鲁帖木儿手下的将军么?”
广智道:“没错,我叫哈麻,是月鲁帖木儿大人手下的将军,犯了大过,本来应该处斩,月鲁帖木儿大人却放了我,然后给了我这个任务,让我扮作僧侣。”
陆越铭道:“然而纸衣门早就想拿下这座寺院,在月鲁帖木儿即将叛乱的时候,朝廷已经得到风声,而蓝玉的儿子蓝闹儿则也听到了消息,清楚很可能会然自己的父亲来此平叛,于是他就抢先一步,偷偷联合广通的哥哥,把广通换掉。然而这时才发现,这里已经是月鲁帖木儿的地盘,于是你这个假广通,就只能潜伏着,直到现在才动手,给寺中夺了权。”
陆越铭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问道:“不过我有一事不明,你们当初可以出卖你们的方丈,说明你们并不是义士,那么如今月鲁帖木儿已经失败,本人也被押往南京正法,你们大势已去,此时正是应该投了纸衣门。如何代方丈广智还会有这许多的追随者呢?”
李无言道:“你不用问了,我跟你说,他们是害怕,月鲁帖木儿经营四川多年,根基极其深厚。你以为哈麻将军就只有他一个人?此时的整个四川,暗中已经有不知多少暗中支持月鲁帖木儿的人。对于朱皇帝,他们奈何不得,对蓝玉他们也奈何不得。然而对于一个寺庙,还是能够下手的。而有些人则相信,有了纸衣门撑腰,他们可以避免追杀,还可以得到富贵,于是就帮了广通,啊不,假广通。”
说着,李无言环视了一眼众僧,众僧纷纷低头不语,此时他们的私心都被窥破,一个个心里都是羞愧难当。
第227章 多了一人
这次天罡寺僧变之后,陆越铭等人又在这寺院里带了几天,直到那日早晨,哈麻找到这几人,与他们拜别。
陆越铭忙问道:“将军,因何要与我们拜别?”
哈麻道:“就是明日,蓝玉要请我们去做一场法事,因为他的大嫂过世了。”
陆越铭顿时猜到了他们要去做什么,于是道:“那么将军……”
哈麻道:“我一定要借这个机会,杀掉蓝玉,为月鲁帖木儿大人报仇,我想透了,朱皇帝我是杀不了啦,能把蓝玉杀掉,也算是尽了最后的力。无论能否成功,我都是不能回来了,几位施主与我也算是有缘,先别过了。”
陆越铭道:“将军忠义,实在令人佩服,不过将军这样做,若是事成还好说,事败了,将军在江湖上的那些朋友也会受到蓝玉的全力追杀,他们不畏死,但若死伤过重,便绝了韬光养晦,再刺蓝玉的路,恐怕未必明智。”
哈麻笑道:“没用了,蓝玉已经对我们下了杀手,不如拼死一搏。”
陆越铭看着这人,虽然自己并不支持蒙古人造大明的反,但毕竟都是要除掉蓝玉,双方的目的暂时并不相悖,而且这人敢于舍身为主报仇,也是豫让一样的义士,他心里也实在是钦佩。他仔细一想,燕王朱棣的命令,是让他们协助带调查蓝玉造反的证据,没有就想办法制造,总之要让皇上除掉蓝玉,但是如果让哈麻成功了,那么对于朱元璋而言,蓝氏家族只会更容易扳倒,总之还是要扳倒的。对于朱棣而言,也是让那个曾经在太子面前说自己坏话,将来万一起兵,也可能是自己劲敌的家伙消失,也不是坏事。
陆越铭想到了什么,又问:“那么同去的……”因为他发现,哈麻身边还有几个本寺的人,按理说,做法事不能只一个人去,那随行的僧人也得有,但这寺里的僧人,显然没办法跟他一样舍生取义。
哈麻道:“这个无妨,我有一些兄弟,甘愿与我一同为将军报仇。”说着一摆手,好几个普通人打扮的人走了过来。哈麻又道:“也就麻烦各位师傅,教会我们这些人念些经,明天也好扮作和尚。”
这时刘瑛突然走两步,喊道:“这位叔叔,小女也要同去。”
贺婷玉可一下子惊呆了,而刘瑛接着道:“蓝玉杀我父亲,我要亲手杀了蓝玉。”
贺婷玉忙上前道:“不可,你想想,去的全是和尚,里面有一个女子,那谁看不出问题?你没法混进去的。”
刘瑛道:“我可以把头发剃了,扮作和尚的。”
贺婷玉知道此时要是用危险来劝她,没有丝毫用处,反而会激得她固执己见,对自己排斥,于是便道:“你扮得再好,终究男女有别。你想,你的喉结有么?”
刘瑛一下子愣了,贺婷玉又道:“你知道,为师是五子门的,我们最擅长假扮他人,但从来不玩女扮男装,因为这东西根本没法弄。”当然她这说的是假话,五子门还是有解决这个的办法,不过她可不打算教给自己这个弟子。
她又道:“你想,你要是混入其中,害得哈麻将军一下子露馅了,那不就等于是你用自己的命去救了蓝玉么?那多冤啊。”刘瑛听了这句话,顿时犹豫了,而哈麻也不愿意让这个少女一起赴死,于是也劝她,终于让她打消了念头。
哈麻于是开始跟着那些和尚一起学习唱经,陆越铭等人也懒得听,于是走回了客房,而刘瑛还在喃喃道:“真可惜,我真的很想一起去。”
贺婷玉也有些生气,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
陆越铭笑道:“你知道哈麻是什么人么?他是蒙古人月鲁帖木儿的手下,月鲁帖木儿是元朝的官儿,受命韬光养晦,以图大事。最终他起兵反叛大明,妄图恢复元朝江山,结果失败身死,而哈麻则是他们的手下,是跟他一伙儿的。而你的父亲从身军旅,驻守于喜峰口,抛家舍业,受尽辛苦与危险,就是为了将元人挡在长城之外,不让他们进犯大明。如今我们与哈麻他们搞好关系,不过是为了报仇的权宜之计,而如果你跟那个哈麻,为了以颠覆大明为己任的月鲁帖木儿而赴死。你说你父亲若有知,会如何想?”
刘瑛恍然大悟,忙连声认错,再也不想这件事了。
等到晚上,哈麻等人也学会了一些唱经,开始剃度扮作和尚,哈麻道:“我也不愿坏了老方丈的规矩,这些人剃度完了,绝不在此过夜。你们过着好日子,都让我们给搅和了。你们以后也别再管俗世的争斗,还有名利了,估计也管不过来,因为我们走了,你们最好也快点逃。是我害得你们这样,没办法,你们汉人相信有来世,要有的话,我来世给你们还了。我的那些兄弟,还是能给你们照看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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