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云龙听到道卿发问,皱眉偏头想了想,半天才说道:“刚才真没注意!成子涵站出来之后,大家都应该是看着他的吧?”
道卿大脑一下子飞速的运转了起来,成子涵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众目睽睽之下,他绝不可能动手。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也很有可能是共犯!
道卿并没有把心里的猜疑说出来,就在场面持续僵持的时候,高警官已经领着别的分监区的狱警感到了。
“没事吧?”高管新向道卿问道。
在看到道卿朝他点了点头之后,高管新的视线又落到那柄刀子上的时候,眼神明显冷了冷,“这件事情是谁在捣鬼,我一定会查清楚。我劝动刀子的人趁早坦白,否则……”
拖长的语调,潜台词不言而喻。
此时徐医生也拎着药箱进来了,拉着道卿到旁边的长凳上坐下为道卿包扎。
少年犯三五成群地站在旁边,无声且沉默地看着狱警在现场取证,那把刀子自然是最为关键的物证,已经被封存在了塑料袋中。
让道卿感到暖心的是,马云龙这家伙还算有点儿良心,一直跟在徐医生的旁边看着他为道卿包扎,而不是和那些少年犯一起冷眼旁观。
“喂,难道你在监狱里太嚣张,把人狠狠得罪了?”手臂伤得很深,不得不同马云龙搭话来分散一下注意力,“不然谁会费这么大的力气弄把刀子进来?我是不是该查查咱们分监区哪户人家最有背景?能把刀子带少管所来,手段一定不一般。”
本来道卿这句话只是开玩笑,可是当她说完之后,道卿发现马云龙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
道卿谨慎地闭了口,调转话题,“徐医生,我这伤口会不会留疤啊?”
徐殊立听道卿和马云龙说话,本沉默不语,而道卿忽然开口和他搭讪,徐医生倒是略微诧异地挑了挑眉,“小心伤口,不要碰水溃脓了,应该就没有什么大碍。”
道卿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那就好。”
好在这件事的性质虽然恶劣,但是影响却没有扩大化,经过了一番紧锣密鼓地取证之后,高警官和一众狱警们火速展开了调查。
“道卿,”高管新刚准备离开图书室,脚步却若有所思地顿了顿,“你今天来少管所有事?”
道卿一愣,顺口编了一句:“我不放心马云龙,反正眼睛也好得差不多了,所以提早回来看看。”
半真半假,最难让人分清虚实。
高管新似笑非笑地拍了拍道卿的肩膀,“工作挺认真,再接再厉。”
可惜刚才道卿说这句话的时候,马云龙并不在旁边。少年犯们已经在狱警的组织下有条理地回到了牢房,在道卿旁边听着的,只有一个徐医生。
“看来你很挂念你监区的孩子们,”徐医生脸上挂着淡淡的,温和的笑。
道卿注意到了徐医生的措辞,他用的不是少年犯,而是孩子。
“我坚信他们只是走了弯路。”道卿和徐医生默契一笑,心照不宣。
等到众人离开,道卿单独在图书馆转了一圈儿,走到刚才庄海清做的地方,她忽然发现地上有一本笔记,工工整整的笔迹,写着庄海清三个字。
道卿弯腰捡起笔迹,拍去上面的尘土,夹着笔记本离开了图书室。
这样一折腾,也将近到了下班的时间。道卿将笔记锁紧了抽屉里,准备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在还给庄海清。
“道爷,”当道卿慢慢从少管所走出的时候,吉祥身子一飘出现在了道卿的眼前。
看到了吉祥,道卿忽然眼前一亮!
对啊,刚才那一幕她没有看清,说不定吉祥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道卿心里这么一盘算,越想越有门儿,便直接对吉祥开口问了出来,吉祥听了这茬儿一愣,“我刚才没在图书室啊,我去找马云龙的爷爷去了。”
“马云龙的爷爷?”道卿疑惑地皱眉,“马云龙的爷爷难道不是一直跟在马云龙的身边的么?”
吉祥吸了吸鼻子,神色有些莫名的惆怅哀伤,“白日是鬼魂最虚弱的时候,马云龙的爷爷又不是怨灵,又不会吸食别人的怨气来助长自身,他现在已经成了一团虚弱的幽魂,藏在马云龙的床底下。”
道卿看着吉祥脸上的表情,“那你为什么两百多年了,还不去投胎?”
吉祥脸皮紧了紧,“这个……当然是有原因的。”
“你这么小的年纪,能捱过白日的虚弱在阳间晃荡了两百多年,有猫腻!”道卿摸着下巴说道,“你今天去看马云龙的爷爷,问到了什么?”
图书室里有监控摄像,吉祥看没看到倒也不是关键。
“我问了他,三块钱的事情是不是和小笼汤包有关,他点头。”吉祥挠挠头,“我想我们或许可以顺蔓摸瓜。”
“竟真的有关?”道卿怔了怔,“我还以为只是个巧合。”
“道爷?”吉祥小声弱弱地开口了。
“嗯?”吉祥还真是很少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道卿惊讶之余,不由多思量了几下是不是有什么陷阱。
“咱们能不能,稍微快点儿调查马云龙爷爷的事情?等到百日之后,鬼门一关马云龙爷爷就必须去投胎了。我不想他的魂魄离开阳间的时候,还有未了的遗憾。”
道卿重重点头,“一定。”
第33章 内鬼
因为图书室持械案,今天狱警集体开宗调查,道卿想了想,也留着没走,找来了马云龙,准备和他谈心。
马云龙再次坐在道卿办公室的时候,让道卿欣慰的是,他再也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了。
“看起来你果然是没事了,”马云龙斜睨了道卿一眼,“不然不会这么生龙活虎地找我聊天。”
道卿额上挂下两道黑线,“什么时候你可以和教导这么随意地说话了?果然是我为人太和气了么?”
“嘁!”马云龙想故作一个不屑的表情,却没忍住,“今天找我来什么事儿?”
“大概是几天没看到你,有点儿想念。”道卿淡定地用严肃正经的表情看玩笑,“有一天不见你给我招麻烦我就难受得慌。”
听了前半句,马云龙还想笑,可是听到道卿后半句,马云龙笑不出来了。
“我听说你喜欢吃小笼汤包,”道卿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一盒汤包放在马云龙的面前,“不要客气,吃吧。这算是我私下里给你加餐。”
道卿这算是违反监狱规定的行为了,虽然性质不严重,但却是明显的偏帮。如果硬是要追究起来,行政处罚是难免的。
“怎么不吃?”道卿见马云龙不动,伸手取过一次性筷子掰开,将筷子上的木刺搓了搓,重新放到马云龙的面前,“虽然不是你家门口的小笼汤包,但是味道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每天上班经过包子铺的时候,我也总要来一笼。”
虽说道卿从没幻想过马云龙一面吃着汤包,一面泪流满面感动落泪的情景,可是如果能借此进一步拉近和马云龙的距离,也是极好的。
马云龙听到道卿这句话,抬头,带着点儿诧异的表情,“你听谁说我喜欢吃小笼汤包?你去过我家?”
还不待道卿点头,马云龙又暗了暗眸,“如果你去过我家,你应该知道只有那种地方,才能养出我这样的渣滓。”
并不是这样!能不能成长成一个正直的人,和你的出身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道卿不敢用冠冕堂皇的话去接口,此刻的马云龙是敏感的。去过马云龙的家,道卿知道那是多么低矮的小棚,四处透风,房子的周围都是拥挤的垃圾。每天嘈杂的人流从他家门口经过,将他从清晨的睡梦中惊醒,他们匆忙走过的同时,也不忘用打量和鄙夷的目光匆匆瞥过那低矮脏乱的小棚,到底是多么贫穷的人,才会居住在这样的地方!
他们成日与垃圾为伍,靠垃圾过活,生活在垃圾堆中,别人丢弃的垃圾他们要奉若珍宝地捡拾起来,因为那或许是他们第二天的饭钱。
还有更多的,是道卿所不能想象的,在那样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心酸。
“你不说话,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马云龙恍然抬头看了道卿一眼,目光让人心中一悸。或许并不是马云龙生来猖狂桀骜,而是在那样环境下,慢慢磨成的一套茧衣,将他护得严严实实,风刀不进。
“你过去的十年走错了路,你可以责怪你生活的环境,可以责怪命运的不公,”道卿顿了顿,斟酌着语句,“但是人生比你想得要长。”
“我没读过多少书,没有文化。为了生存,可以不择手段,”马云龙不紧不慢地剖白,“我这样的人,还是永远关在牢里的好。”
道卿叹气,“你只是缺一个拉你一把的人。”
马云龙听罢不语,他伸手拿起筷子,架起一只小笼汤包,咬破皮子,轻轻吮了一口汤汁。
“味道如何,凉了没有?”
马云龙慢慢地吃进去一只汤包,“很好。”
“除了我爷爷,只有你给我买过小笼汤包吃。”想了想,马云龙又补了一句。
“都吃完吧。”道卿把小笼汤包往马云龙的面前推了推,“今天算是给你破例了。”
“我家小棚对面有一家包子铺,每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就能看到老板卖着热气腾腾的包子,香味直飘到我家这边儿来。”马云龙吃着包子,“他们咬破包子皮儿,吸一口小笼汤包的汤汁,吃得满面红光的样子,我看着很馋。”
“我听说你爷爷每天都会花三块钱给你小笼汤包吃。”
“嗯。”
“但你怎么能这样对你爷爷?真是个让人心寒的家伙。”
马云龙抿了抿唇,“除却这一点,他几乎没有对我好过。”
道卿摇头,“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你也从没替你爷爷想过。”
马云龙神色中隐藏的不以为然和不耐,都被道卿收入眼底,马云龙对他爷爷的成见很深。
“说说今天下午的事儿吧。”诸多伏笔之后,道卿终于将对话引上了正题,“这事儿和你脱不开关心,你欠我个解释。”
马云龙放下了筷子,冷笑一声,“这就是吃小笼包要付的饭钱么?”
道卿耸肩,“你说不说,对我来说没有差别,你只是要为你自己想想。”
“你得罪了谁,非要弄到到少管所下手杀你的地步?就算你不说,选择把秘密烂在心里,可是你也看到了对方并不放心。你守口如瓶,他们更希望你不会说话。”道卿叹了一口气,“我并不能每次都这么及时地帮你。”
马云龙听进了道卿的话,他仔细地想了想,“就算我把这事儿说出来了,我也不能活,或许,会死得更快。”
道卿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想到了青柠酒店的经理。他有机会说出真相之前,就已经命丧看守所中,叶韶连半点机会都没有留给他们,做事真是狠辣干练,绝不拖泥带水。她只是一个小小的狱警,如何能对他的安全做出保证?
“我会叮嘱几位狱警多加注意,”道卿疲惫地揉揉眉心,“你先回去吧。”
等到马云龙离开,高警官风风火火地回了办公室,“张警官,图书室的监控一周前就坏了。”
道卿听了一怔,“有内鬼?”
第34章 疑团解开?
高狱警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瞥了道卿一眼,仿佛在说:这么浅显的道理,你到现在才想通?
“对手很狡猾,也绝对是有备而来的,让人抓不到把柄。”高警官如是总结道。
“匕首上的指纹检测呢?”道卿追问道:“难道也没什么有用信息?”
高警官看向道卿的表情更无奈了,“你以为他们连监控都想到了,会在刀上卖这么大的破绽给我们么?别说是指纹,连一点儿皮肤表层的油脂印子都没有。”
道卿:“……”
“天色晚了你回去方不方便?”高警官迟疑地看向道卿的眼睛,“这里可分不出人手护送你回家,如果不方便,你就暂时在值班室委屈一晚上。”
道卿来少管所,总算是第一次尝到了被蔑视的滋味。其实她的内涵远比这些表象要丰富得多,只是高警官暂时还没来得及挖掘罢了……道卿阖上了眼睛,在心中如是自我安慰道。
回去是一个人,留在少管所也是一个人,还免得自己动手做饭吃,貌似挺划算,于是就心安理得地留下了。
随意到食堂晃悠了一圈儿,果腹了之后道卿决定到少管所的档案室去逛逛,顺便翻一番陈年旧账,看能否从中找出和马云龙有关的蛛丝马迹。
道卿独自一人走过漫漫长廊,档案室在长廊的镜头,手电的光芒仿佛颇有穿透力地打在了尽头的门锁上,四周是一片寂静的黑。如果不是她身经百战,这时候恐怕会难以避免地想起某些恐怖电影的桥段,青光幽幽,吉祥也明目张胆地跟随在吉祥左右。
“啪”道卿进入档案室,打开了里面的灯。许是久不通风的缘故,档案室里散发着一种潮湿发霉的味道,但在灯光的照射下,看似纤尘不染。
“道爷,在这里!”吉祥先一步帮道卿找到了马云龙的卷宗,“快过来。”
因为三块钱而杀死爷爷,这是一个荒谬的借口。道卿犹记得上次翻阅马云龙卷宗的时候,马云龙的口供是:马云龙因为上网成瘾向马一鸣要钱,而马一鸣不给,且痛揍了马云龙一顿,爷孙俩因此起争执。马云龙失手误杀爷爷马一鸣,最后找到马云龙爷爷捂得严严实实的钱包,才发现里面仅有三块钱。
事情隐隐串联在了一起,却似乎又有什么环节没有想通。
“再找找马云龙以前的卷宗,”道卿紧皱眉头,“我一定要把那个藏在马云龙身后的人揪出来!”
“啪!”就在此时,一声轻响,档案室里的白炽灯忽然熄灭了。
“谁!”道卿疾速转身,警惕地将后背靠在墙面上,以防背后的偷袭。
吉祥的声音悠悠地响起,“道爷,没人,瞧你给吓的。”
道卿对吉祥的话出自本能地信任,“灯不是人为熄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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