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璟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记不住她的模样。
沈十三娘不管什么时候,总给人一种老练、稳重。却又眼睛锋利的印象。这种印象,太过于犀利,总叫人忽略她的容貌。对她有点抵触。
她一点也不像普通少女那么温柔腼腆。
“我没想到,十三娘也在这里。”陈璟也知道自己看着十三娘,有点失态,就给自己寻了个台阶下。
“今儿得闲,听说四哥要请你,就跟着过来了。”十三娘淡淡笑着,用种成熟练达的口吻。和陈璟寒暄,“上次你借马车给我回去,还没有给你道谢呢。”
陈璟忙说举手之劳。
在他们的寒暄中。陈璟缓缓坐了下去。
三个人吃饭,陈璟不擅长饮酒,只饮了一小杯。
反而是沈氏兄妹,喝了好几倍。十三娘酒量甚好。几杯酒下肚。面色不改,依旧不落杯,和沈长玉说着闲话。
“央及哥哥,你的安宫牛黄丸,真的能起死回生么?”沈十三娘突然扭头,问陈璟,打断了陈璟和沈长玉的闲谈。
她又喝了几杯酒,脸上有了几分红潮。越发娇艳动人。
有的人喝酒之后,眼眸会很暗。视线模糊。但是十三娘饮酒后,眼眸越发璀璨明亮,陈璟甚至从她的眼眸里,看到自己的倒映。
那双似冰魄的眼睛,让她的五官更加妩媚。
“不能。”陈璟道。
“怎么不能?”十三娘道,“杭州那边都传遍了。”
她没有醉,说话口齿清晰,虽然带了几分酒香,却无醉态。但是,她的锋利好似没了,神态有了种娇慵,越发动人。
“是真的不能。”陈璟跟她解释,“那只是以讹传讹。”
然后,他就把他的安宫牛黄丸,仔细解释了一遍。然后,他又笑道:“不成想,十三娘也相信这话?”
“嗯,我原是相信的。”十三娘道,“我听闻,宗德堂很想要你的安宫牛黄丸秘方,还派人砸过你家,派人来抢,可是真事?”
她这么若无其事说起了宗德堂。
陈璟看了眼沈长玉。
沈长玉就轻轻咳了咳,打断了十三娘的话,道:“今天只喝酒,不说什么谣言不谣言的。十三娘,你还能喝么?”
“我不能了。”十三娘笑道,“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她很懂得自制,什么时候该停止,却不雷池半步。
“那就算了,我也不喝了。”沈长玉道。
他放下酒盏,准备说点什么,把话题接过来,免得十三娘失态,却听到十三娘继续问陈璟:“你也去了杭州,杭州的谣言多的是,我听说过你的,你听说过我的不曾?”
沈长玉愕然,瞪了眼十三娘。
十三娘不理会她。
“听说了几句。”陈璟干脆道,“当时在杭州时,就听说你和秦老九定亲了。其实,我和他还有点过节,不喜欢他那个人,也不知道他秉性如何,只是私下里为你可惜了;
而后,回到望县才听说你退亲了。我想着,不是为了万不得已,女孩子都不会轻易退亲的。说到底,只怕是让你受了委屈。”
十三娘怔了下。
她痴痴笑了起来,道:“央及哥哥,你这个人真会说话。”
她的笑容里,没了刻薄和干练,恬柔温顺,真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陈璟看着她的脸,也笑了笑。
他想,他总算能记住沈十三娘的模样了。
“央及,你能这么想,我也是欣慰。”沈长玉感叹道,“我是真怕外人猜测,说十三娘的不是。也是我四婶的不对,只问过我父亲,就把十三娘的亲事定下。当初我一再说过,我没有回复,不可以应下十三娘的终身大事。我不在家,他们就把我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沈长玉的四叔,在杭州算个小官。
他的四婶,就是官太太。而沈长玉自己,只是个举人,是个才子,却没有官职,不知道前途。学子和南桥巷沈家的人敬重他,他的四婶未必把他看在眼里。
所以,十三娘的事,他的四婶问过了他父亲,就擅自做主了。
“。。。。。。当初把十三娘托付给四婶,真是所托非人。”沈长玉道。
顿了顿,沈长玉继续道,“今后,十三娘就要留在望县。央及,平素若是有什么事,你帮着照应几分。”
他想把他妹妹托付给陈璟。
陈璟想,他们继续还没有点破,陈璟也装傻,就道:“我只怕药铺会忙,照应不周啊。况且我年纪小,难当大任。”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偶然照应些。”沈长玉道。
当着十三娘的面,陈璟只得答应了。
“过完年,我就要上京了。若是京里造化好,有了其他成就,到时候把制药厂开在京里,药铺转到京里去,未必还留在望县。先应下就是了。再说,十三娘平日把自己武装得那么锋利,也是种自保,毕竟她从小就没了娘。”陈璟想。
想到这里,他对十三娘,生出了几分怜悯,就不再觉得她这个人刻薄。
三个人说了半天的话,大家各自告辞回家。
陈璟回到家,发现大嫂他们都没有睡。
“央及,等着你回来呢。”大嫂对陈璟道。
陈璟不知何事,很在纳闷,就看到了一旁的木兰。他想,应该是要商量怎么处置木兰。
“我最近怎么总被女人的事缠住,难道是犯桃花么?”陈璟心想。
第262章留宿
第262章留宿
家里的女人们,都在等陈璟回来。
瞧见这架势,陈璟先微笑了下。
“央及,你坐下。”李氏神色也还好,没有不悦的样子。清筠应该把陈璟的打算,告诉了李氏。而李氏,很喜欢木兰,所以赞同陈璟的打算。
陈璟就顺势,坐到了李氏的下首。
木兰仍编着长长的辫子,挽在胸前。她含笑看着陈璟和李氏,等待他们的安排,笑容娇憨纯净,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似空灵山谷甘甜的泉水。
“清筠说,你想要木兰到药铺去做个学徒?”李氏开门见山,问陈璟。
陈璟瞧了眼木兰,见木兰没有蹙眉,而是满面笑容的样子,心里明白,木兰很喜欢这个安排,所以,陈璟直言道:“我是有这个打算的。”
李氏也瞧了眼木兰,犹豫了下,道:“这不太好,木兰到底只是姑娘家。。。。。。”
“太太,我不妨事的。”木兰立马打断李氏的话,生怕李氏说出不同意来,急促道,“清筠不也是在药铺里?太太您放心,我的手可巧了,保证不给二爷添累赘。”
她的手巧,这点木兰很有自信。
剥动物皮这么精巧的活,她都能做得出色,何况是制药?
“唉,清筠她只是个丫鬟,而且账房不用抛头露面。”李氏叹了口气道。
丫鬟,只是下等人。是有卖身契的。
而木兰,是个自由身。
她和清筠不同。
清筠的头微低。倒不是她对李氏的话不快,而是觉得自己唐突了。许诺木兰。太太如今反对,木兰恐怕要失望了,清筠有点内疚。
“。。。。。。制药也不用抛头露面啊。”木兰目光敏锐,瞧见了清筠低头,误会了她的意思,一个噗通给李氏跪下,一连磕头道。“太太,您就恩典,让我去二爷的药铺吧!”
李氏被她吓了一跳。连忙去搀扶她。
木兰顺势起身。
李氏转念一想,木兰是山里的女孩子,粗野惯了,又不是什么大小姐。抛头露面又怎么了?李氏是想抬举她。让她在家里,给蓉儿做个伴。既然木兰不乐意,也不好强求,当即道:“如此,你就去药铺吧。”
木兰大喜。
清筠也惊喜抬头,满眸笑意。
“多谢太太。”木兰笑道,给李氏行礼,然后又给陈璟施礼。“多谢二爷——如今是东家了,多谢东家!”
“不要高兴得太早了。”陈璟给木兰泼冷水。“我还要考验你。万一你做不好,我也是不要你的。”
“是。”木兰仍笑嘻嘻的。她对自己的手艺,很是自信。
清筠也笑。
皆大欢喜。
晚上,清筠又跑到木兰房里去睡了。昨天她还忐忑,帮陈璟铺床叠被的,今天没有半分顾念陈璟。小厢房里,不时传来她们嗤嗤的笑声,惹得陈璟往她们的方向看了好几次。
“难道从此就要一个人睡?”陈璟黑暗中,躺在被窝里想。
不知不觉,他就睡着了。
第二天,陈璟推了亲戚朋友的宴请,去了药铺。
魏上幸和木兰都去了。
陈璟开了药铺的后门,进了后厢房。
木兰和魏上幸跟着他。陈璟简单把他们俩介绍认识了下,然后就打开了后厢房的门,开始说制药的事。
他简单把规矩,告诉了木兰和魏上幸:“最后一道工艺,只能上幸知道。木兰若是偷学,就是犯了大忌,我会要告官拿你的。”
木兰收起了笑容,一脸严肃,慎重点头道:“东家,您放心吧,我知道了,不会犯忌讳的。”
陈璟颔首,满意点头。
他又告诉魏上幸:“上幸,我要交给了十二道药方的最后一道工艺,你只能自己知晓,不能传给外人。”
“师父,弟子绝不泄露机敏。”魏上幸也慎重道。
陈璟也点点头。
然后,他开始教他们俩怎么制药。
木兰基础知识薄弱,但是她非常努力,刻苦钻营认识药材。魏上幸已经很娴熟了,上手非常快。
陈璟能找到魏上幸这么聪明的弟子,的确是他的运气好。
大约教了十来天,木兰也能勉强手上,魏上幸就都学会了。剩下的,他可以教木兰。
“他和木通有点像,不爱说话。”木兰对陈璟道。木通是木兰的弟弟,沉默寡言,容貌也和魏上幸有三分相似,所以木兰很喜欢魏上幸。
魏上幸虽然有两个姐姐,却也不妨碍他喜欢木兰这个活泼的女孩子。
故而,他们感情不错。
陈璟也很放心。
到了正月十四,陈璟收到了京里的回信。这次,仍是杨之舟亲自回复的。
在信里,杨之舟一再强调说,就要玉苑河边的垂柳枝,哪怕没有发芽,枯枝也足以寄托相思。
“这是催我及早上京,不能等待多时啊。”陈璟看完信,暗暗想到。
故而,他打算过了元宵节,花几天的功夫打理药铺的事,然后准备正月二十动身,出发去京城。
从正月初二到现在,已经十来天,陈璟不能交给魏上幸的那几十种成药,治好了八成,足以供应三四个月的;剩下的,就交给魏上幸和木兰。
于是,剩下的几天,陈璟没日没夜忙活了两天,把他的成药制好。
谁也不可以打扰他。
等他忙完了,已经到了正月十八,他错过了元宵节。
元宵节那天,婉君阁的惜文,托人请陈璟,却因为陈璟忙碌。没有请到,又给陈璟留下一封短笺,请陈璟早日去见她。
“我去趟婉君阁。可能晚点回来。”当天下午,陈璟对清筠道。
清筠喜滋滋点头。
她最近和木兰要好,巴不得陈璟不在家,这样她就可以和木兰同吃同睡。这几天,陈璟忙碌,清筠都和木兰同床,没有回房。
陈璟好笑。捏了捏她的鼻子,道:“你这个小丫头,良心坏了。有了木兰,就不要我!”
清筠也笑,道:“东家,木兰是木兰。东家是东家。不同的。东家还不快去?要不然,惜文姑娘该生气了。”
说罢,就要帮陈璟梳头。
陈璟失笑。
梳洗一番,陈璟去了婉君阁。
他过年的时候,因为初二就到药铺忙碌,没有给婉娘拜年。故而,陈璟先去了婉娘哪里,把事情简单解释了下。
“央及如今是大忙人了。”婉娘笑道。
然后。她又问陈璟最近忙什么。
陈璟就把他要上京,必须准备好成药的话。告诉了婉娘。
婉娘听了,眼睛转了转,笑道:“央及,不如让惜文陪着你上京吧。我知道你家里的情况,只有个丫鬟在房里。
那丫鬟,还是药铺的账房,不方便带上。不如带着惜文,路上服侍你,知冷知热,总比普通的丫鬟强些。。。。。。”
陈璟愕然看着婉娘。
这就等于不用赎身,把惜文给了陈璟。
婉娘也很坦荡,回应陈璟的眼神。婉娘就是这样的女人,她的势利、她的拜金,从来不掩饰。她就是爱慕强权,喜欢金银。
你若是有钱、又有权,她可以把女儿倒贴你,这点从不遮掩。
陈璟并不反感这种行为。爱财、爱权是本性,坦坦荡荡的,倒也不失豪爽。陈璟去年赚了大钱,名气响彻两浙路,大家都知道;他是周都转运使大人的干儿子,这个谣言婉娘也听说了。
所以,时机成熟了,婉娘可以把惜文倒贴给陈璟。
“好,多谢婉娘。”陈璟道。
婉娘这里松了口,陈璟也能回应惜文的一腔爱意,总算没有辜负她,心里也舒了口气,没有忸怩推辞,当即答应下来。
和婉娘说了几句话之后,陈璟去了惜文那边,把这话也告诉了惜文。
惜文只差跳起来。
这姑娘很呆萌,只有一根筋,就是想跟着陈璟。先听闻陈璟要上京,还有点失落;而后听说婉娘让她也去,顿时就压抑不住了,手舞足蹈的,欢乐极了,丝毫没有淑女的贞静。
“我娘让我去,是真的吧?”惜文高兴之余,也有点不确定,反复问道。
陈璟不再点头。
他搂住了她的腰,低声在她耳边问:“这么喜欢啊?”
“嗯。”惜文垂眸,依偎在陈璟怀里,声音软软的,“整日跟着央及,央及哪怕在忙,也不会忘了我。。。。。。”
她对陈璟的感情,仍是不太确定,不知道陈璟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能跟着陈璟,自然就放心了。
等他们从京城回来,她大概就是陈璟的第一个小妾了。
确定了名分,从此她哪怕是死了,也可以埋在陈璟家的祖坟里。这样,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惜文漂泊的心,也终于有了依靠。
怎能不高兴?
她想着,眼泪都下来了。
“惜文。。。。。。”陈璟搂得她更重了,几乎要把她揉碎,嵌入自己的怀抱里,对她耳语道,“总算没有负了你一番情谊。”
这句话,惜文明白了它的意思,心里感慨万千,眼泪止不住,簌簌打落下来,染湿了陈璟的胸前衣裳。
他们俩依偎了很久。
惜文甚至留陈璟过夜。
她轻轻咬着唇,问他:“要不,今晚宿在这里吧?”
这话,她在心里想了千遍万遍,以为自己可以坦然说出口。但是,真的说出来的时候,她自己的声音不觉有点颤,心一个劲跳。
陈璟心里的火,猛然就被点燃了。
他这段日子忙,快二十天没有和清筠同房。正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