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中丞,你的身体不舒服吧,本王就不多打扰,告辞了。”
张恪转身就走,根本不给张宗衡任何反应时间,快速离开了巡抚衙门,他甚至没有在城中居住,直接到了城外的军营。
……
“哎呦,要了命了,要了老命了!”
张宗衡躺在床上,不停哼哼,在他的身边有个少年郎用湿毛巾给他擦着额头。
“珍儿,你说说吧,我本以为张恪想要控制大同,最多分点油水罢了,哪知道他竟然要收商税,这不是惹了马蜂窝吗!还说什么走私违禁物品,里通外国,资助鞑子,这些事情也是能拿到台面上说的,他想和晋商开战吗?”
少年郎听着张宗衡絮絮叨叨地说着,突然粲然一笑。
“不愧是安东王,果然好气魄!”
张宗衡一骨碌身,坐了起来,瞪圆了眼珠子,惊呼道:“珍儿,你糊涂了,张恪这是在找死,别看他贵为王爵,可是有些事情是碰不得的。尤其是连大同什么情况都弄不清楚,直接抛出商税的事情,简直就是自大,自大透顶!”
“呵呵,晋商看起来强悍无比,可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没有作用,很不幸,安东王就有这种绝对的实力。”少年郎不理张宗衡吃惊的眼神,兀自说道:“爹,从张恪派朱传志前来,再到今天谈话,人家是在敲山震虎,逼着各种势力现原形。您老可千万不要糊涂才是。”
“当真?”张宗衡吃惊地问道。
……
到了大同第二天,张恪就以宣大总督府的名义下达指令,要求长城沿线,所有道路关卡,全部戒严。大同镇内,凡是百姓迁移,商旅行动,都要有总督衙门开具的路引,否则一律抓捕。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同上下全都反对,不少乡绅官吏都站了出来,想要找张恪说道说道,就算你权势再大,总不能一手遮天吧!
可是就在大家集结起来,总督府的另一份告示把大家都打回了原型,竟然没人敢动作了!
原来总督府向所有大同官民说明,一来白莲教活动猖獗,二来陕西甘肃一带乱民暴起,已经传入了大同等地,因此不得不加强管控。
对于官府的解释大家将信将疑,可是就在告示贴出来的同时,马邑就遭到了偷袭,晋商翟家的偏支被屠戮一空,一共六十多口人,全都被杀了,老少妇孺的人头被悬挂在城楼上,好像是一串灯笼。
至于族长翟青则是被扒下了人皮,血淋淋的尸体选在城门上,见者无不胆寒……(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一章突破口
流寇突袭马邑,此事非常的蹊跷,虽然山西已经有农民起义军,可是大同作为重兵云集之地,没有流寇傻到拿鸡蛋碰石头。
而且这伙流寇不杀百姓,不占城池,只是抢了翟家,虽然大家都传说义军的领袖本是翟家的长工,因为受了欺凌,才一怒之下,灭了翟家一门。可是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天真,听说马邑血案的第一时间,翟堂就找到了范永斗。
“范兄,你可不能不管啊!”
范永斗一愣神,把烟袋锅儿放在一边,看着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翟堂,怒道:“好歹那是五六十岁的人了,怎么和小孩子一样,不嫌丢人?”
翟堂也不客气,揉揉眼睛道:“丢人事小,丢命事大。范兄,马邑的事情也不会不知道,翟青算是我的堂弟,一家满门,一个活口都没有,仇可不能不报。”
“得了吧!”范永斗冷笑道:“分家三四代了,这样都算是亲戚,随便上大街拉一个姓翟的,就是亲戚。”
翟堂被噎得脸色一红,随即不服气道:“范兄,翟青经营镖局子,不少保护咱们的货物前往西域,这么多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你可不能袖手旁观。”
“哎,我倒是想管,可是怎么管?”
范永斗叹了口气,自从张恪要来大同,他们就开始布局,可是哪里知道张恪比想象的还要难缠。
他本来寄希望巡抚张宗衡能缠住张恪一段时间,哪知道张宗衡竟然像吃错了药。一门心思讨好张恪。言听计从,简直就是应声虫。
以往送了那么多银子,要是喂狗。说不定还能摇摇尾巴,喂了这些两榜进士,简直就是肉包子打狗!
当然了,以张宗衡之狡猾,也不能指望着他冲锋陷阵。
最让人愤怒的还是蒙古人,范永斗早就偷偷联系了土默特和鄂尔多斯等部,他们和张恪都有仇口。本来指望着蒙古大军能来,里应外合,张恪不死也要脱层皮。可是这帮蒙古人竟然也变得畏首畏尾。只是说要调集人马,看眼下的样子,等到蒙古人准备好,指不定他们的脑袋都没了。
翟堂傻眼了。傻傻问道:“范兄。你足智多谋,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要不策动御史上书,让圣上下旨意……”
还没等话说完,范永斗突然暴起,把手里心爱的乌木烟袋抓起来,狠狠摔在了地上。
“不要提那帮废物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用兵之时。全都成了饭桶!”
不怪范永斗骂人,奉旨巡边以来。不断有御史上书,弹劾张恪飞扬跋扈,残忍嗜杀。崇祯此时还信任不疑,对这些奏折一律留中不发,甚至下旨申饬这些没事找抽的御史。
情况越来越危急,总算他们想出了高招。有人借着陕西甘肃等地的乱象,上书请求朝廷派遣大军镇压。
一提到打仗,大家首先想到的就是张恪,崇祯也动心了,要下旨让张恪去对付乱民。
就在这个时候,张恪亲自给崇祯写了一封奏疏。
在奏折当中,张恪开宗明义,指出流寇乃是疥癣之疾,产生流寇的根源一是天灾不断,二是官逼民变,这两条都寻常,谁都清楚。可是第三条却太有杀伤力了。
张恪提到之所以会出现大量的流寇,而且战力不弱,攻城夺县,杀戮无算。归根到底是有熟悉军务的老兵带头。
随即张恪就把宣大等地这些年空饷逃兵都给报上去了,普通士兵畏敌不战,吃不了部队的辛苦,逃回内地,又不会谋生之路,因此有的落草为寇,有的看到朝廷虚弱,就扯旗造反。正是有了这些人带头,流寇才骤然出现这么多。
这个理由太强大了,正好切中崇祯刚愎自用的性格。
崇祯哪里会相信他的治下会民不聊生,张恪这么一说,是九边将佐贪鄙无能,约束不严,兵痞逃到内地造反,才弄成了现在的局面。
总算是给了崇祯替罪羔羊。
崇祯不但不想着调张恪去对付流寇,相反,还特别下旨勉励,让张恪加快巡边脚步,把蛀虫都找出来,一个别放过——皇帝陛下的愤怒不一般,安东王的手段自然不能差了。
拿到了圣旨之后,张恪将大同上下的官员全都找了过来。
简单说一句话,顺我者忠臣孝子,逆我者白莲流寇。
红果果的威胁,一点也不用客气。大同所有人马配合义州兵,落实戒严任务,把大同变成金汤固若,严查一切对外贸易,谁敢徇私舞弊,立刻斩立决。
除了硬的一手,张恪更有软的一手。
由于戒严期间百姓生活不便,特此免除一切赋税徭役,同时每家每月补贴二斤食盐。
当告示贴到各处的时候,顿时百姓就沸腾了。
头一次听说朝廷不要东西,还给大家食盐,简直太阳从西边出来。满腹怀疑的百姓到了衙门,果然不费吹灰之力,就领到了二斤白花花的食盐,安东王立刻就成了万家生佛,百姓们顶礼膜拜。
可见,百姓们对统治者的要求是多么低……
“真是厉害,实在厉害。一家二斤食盐,算起了一个月不过二三十万斤,区区花费,可是一旦拿了食盐,吃人家嘴短,谁还敢说安东王的坏话,有心人再也煽动不起百姓了。”张宗衡感叹说道。
他的对面,还是那个少年郎,一面慢条斯理地泡着功夫茶,一面笑道:“爹,不只是如此,安东王最高明的就是把谁是敌人看得通透。”
张宗衡喝了一口茶,笑道:“敌我有什么不好分清的,这怎么算厉害?”
“呵呵,说着容易,办起来才难。安东王在宣府的时候,先对军头下手,接着拿下熊廷弼和顾俊等人,他要夺的是兵权。如今到了大同,他没动地方的驻军,没动朝廷的官员。非是不想,而是不到时候。大同最大的敌人是那些富得流油的商人。别看他付出了一点食盐,只要查抄几个商人,就能十倍百倍的赚回来。”
少年郎笑着说道:“爹,都到了如今,您还犹豫不定吗?”
张宗衡瞪大了眼睛,迟疑半晌,总算是点点头。
“唉,看来我是要上安东王的大船了。”
正在说话之间,突然外面有人急匆匆跑进来。
“大人,大事不好了。”
“哼,什么事情,值得这么慌慌张张的?简直没有规矩!”
管家唯唯诺诺,说道:“启禀老爷,卢象升带领人马查封了百利商号。”
“什么?”
张宗衡忽地站起,事实证明,事到临头他也没法冷静。
百利商号只有十几年的时间,但是生意做得非常大,大同,乃至山西等地的食盐都是百利商号经营。
除了食盐之外,还经营木材,皮草,药草,牛马等等,生意做得非常大,而且名声远播,没听说出过什么问题。
卢象升背后就是张恪,他怎么会轻易下手,实在是百思不解。
“珍儿,你看呢?”
少年郎蹙着眉头,犹豫半晌,苦笑道:“我也想不出来,不过您老最好少说话,免得惹祸上身。”
“成了,我也不是三岁孩子。”
张宗衡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中却加了一万倍的注意。
在手下人的簇拥之下,张宗衡急匆匆来到了百利商号。而此时商号外面已经被士兵层层包围。
“部堂大人,下官来迟了,还请大人赎罪。”
张宗衡刚刚说完,一旁有人就哭着喊道:“中丞大人,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闪目看去,叫嚷的正是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人,张宗衡认识他,此人正是百利商号的东家,名叫王大宁。他平时乐善好施,修桥补路,建造学堂,不少人都尊称为王大善人。
“中丞大人,小的本本分分,从不做违法的事情,还请大人给小的作证啊。”
张宗衡脸色变了好几变,可他还牢记来时的提醒,闭口不言。
没多大一会儿,有人急匆匆跑到了卢象升的面前。
“启禀部堂,我们搜到了一百万斤食盐,还请大人定夺!”(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二章造势
张宗衡一听到搜到一百多万斤食盐,下意识惊呼道:“怎么会这么多?”
王大宁脸色一变,却还强撑着,哭道:“敝号经营食盐生意,多存一点食盐又有什么奇怪的,若是因此就定罪,只怕没人能服气。”
张宗衡没有主意,目光抓向了卢象升,希望这位总督大人能给个理由,说实话张宗衡也猜不透,到底是掌握了铁证,还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别看有强大的义州兵压阵,如果做事没个规矩,势必引起反弹,到时候大家面子都不好看。
看到张宗衡疑问的眼神,卢象升微微一笑。
“王大宁,一百万斤食盐,差不多够大同百姓吃一年的,哪个商号会存这么多货?”
“这个……食盐又不会坏,多存一点有什么不成的?”
“当然不成!”卢象升猛地把眼睛一瞪,浑身的杀气奔腾,霎时间成了凶神恶煞仿佛,冷笑道:“你别忘了,王爷刚刚下令,每户每月给二斤食盐,也就是说大同的百姓短期之内根本不需要食盐。而你呢,却在这时候继续正常进货,甚至比以往进货的数量还多,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卢象升此话一出,王大宁仿佛被雷击中一般,吓得浑身哆嗦,冷汗不停流淌下来,嘴唇哆嗦着说道:“小的,小的自然知道,只是,只是不知道安东王能发多长时间的食盐,小的多存一些,若是王爷不发了,我们也好最快补上。”
王大宁还在死抗,可是张宗衡却听出了门道。
说实话,晋商向草原走私,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而食盐也是重要的一项。以往王大宁的声望很不错。张宗衡还以为他不会搀和这种腌臜的生意,此时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
以往的和善面孔都是装出来的,这家伙分明就是个笑面虎,事到如今,还敢装蒜,简直可杀不可留!
与此同时,张宗衡心中更是升起一股强烈的寒意。
自己当官这么多年,竟然没有发现,而张恪到了大同不到一个月,竟然揪出了王大宁。手段高下,立见分晓。
甚至说免费发放食盐,除了稳定民心之外,还有另一层的作用,就是找出谁在进行走私,若是那样,张恪就太厉害了!
简直羚羊挂角,天外飞仙,算无遗策!
如此看来。张恪不光有难以抗衡的强悍实力,更有精妙到了极点的算计,他的每一步行动都别有深意。
张宗衡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越想对张恪就越是叹服。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再不巴结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部堂大人王大宁显然在说谎,卑职不才,斗胆请令去严查王家。还请大人准许。”
“王家?怎么,他的背后还有什么家族吗?”卢象升故意问道。
张宗衡急忙回答道:“启禀大人,王大宁的兄长叫王大宇。乃是山西有名的商户,经营食盐生意,家财巨万,依卑职看,他们王家定然和蒙古人脱不了干系。”
他正说着,跪在地上的王大宁突然受不了了,神色狰狞,就要往起蹿,恨不得要吃人的样子。
“张宗衡,你敢落井下石,你可别忘了,我们给了你多少银子!别以为攀上了高枝儿,有人庇护,就能逃过去,你等着死吧!”
被王大宁破口大骂,张宗衡的脸色也是一阵红一阵白,他真恨不得立刻宰了这个大嘴巴的。如果是以前他还心存一丝宽容,此刻对王家只有无穷的恨意。
“部堂大人,别要听他胡说八道,下官绝对没有收不义之财。”
卢象升丝毫没有在乎,微微一笑:“张中丞,闲言碎语有什么好在乎的,就算真是收了银子又如何?王爷讲究唯才是举,只要张大人能把事情办得让王爷满意,自然能保你安然无恙。”
跟着张恪这么多年,卢象升从最初的修建辽东直道,到彻底消灭建奴,经历了多少大事。卢象升也从一个愣头愣脑的进士官,变成了精明睿智的封疆大吏。
用人唯贤,用循吏,不用清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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