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绑着杨涟马车三十步左右,戚家军果断停下来,前排士兵单膝跪地,黑乎乎的枪口对准了冲杀上来的建奴!
“射击!”
周敦吉扯着嗓子大喊,瞬间战场上枪声隆隆,硝烟弥漫,冲上来的建奴被淹没其中。不断有人中枪倒地。血花乱飞,肢体断裂。
浙兵的确有个狠劲,几个建奴白甲兵,他们是额亦都的亲随,作为老奴的亲信,额亦都有三个牛录,分别挂在镶黄旗和正白旗之下。要知道建奴可是封建制的,八旗更是爱新觉罗家的私产。额亦都能拿到三个牛录,绝对是旷世的恩典。
由此可见额亦都的厉害。他手下的白甲兵更是凶狠无比,每一个都是从尸山血海爬出来的。
有一个白甲兵战马被击中,从马背上掉下来,他竟然向前一滚。重新站起来。而且他从后背上抽出两根标枪,甩手抛出,三十步之外的两个浙兵被穿透了胸膛,应声倒地!
白甲兵得意地狞笑。大步向前冲击,后面几个也纷纷投出标枪飞斧铁骨朵一类的东西,一下子十来个火铳兵死伤。造成了缺口,补充都来不及!
建奴嗷嗷怪叫,离着戚家军的阵线只有几步之遥,要是让他们冲进来,不知多少人要受难。
有一个十几岁的长枪兵猛地冲出。
“死!”
花枪像是一条怪蟒,正好刺中领头建奴的胸口,枪头一顿,士兵拼命用力,却分毫刺不进去。
白甲兵披的精铁盔甲岂是那么简单,那个家伙虽然胸痛,但是却没什么大伤。他猛地挥动大斧,枪杆被他砍断。
“哈哈,明狗受死吧!”
白甲兵疯狂冲上来,年轻的士兵赤红着双眼,他突然把手里的半截长枪扔出去,白甲兵的眼前一花。借着这个机会,小伙子一跃蹿上来,双手掐住白甲兵的脖子!
“狗鞑子,看谁先死!”
白甲竟然被扑倒,两个人顿时滚在地上,士兵拼死掐住脖子,白甲兵脸憋得通红,简直都要气疯了,被一个小娃娃按住,他还有面子嘛!
手不停地划拉,突然抓到了肋下的短刀,猛地抽出,狠狠一刀,刺中小兵的腹部。
“滚开!”
白甲用力一推,小兵重重摔出去口鼻喷血。白甲兵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想往前冲。
可是他一抬头,等待他的是十几杆火铳,一起喷吐硝烟。
枪声乱响,铅丸刺穿坚实的铠甲,打碎骨肉,战无不胜的白甲兵也只能张嘴喷血,像是一面山一样倒下去!
“他……他……死了!”年轻的长枪手含笑闭上了眼睛……
六七个白甲全都死在了阵地前面,戚家军也付出了相当的代价,不过这些都是值得的。建奴终于感到了害怕,他们来不及抢夺杨涟的尸体,纷纷转身逃跑。
小试牛刀结束,戚家军面前多了一百多具建奴尸体,他们付出了三十多人的代价。
“打得好!”
张恪忍不住拍手称赞,戚家军的确不凡。
此时浑河南岸的明军也都摩拳擦掌,等不及了。在吴伯岩的指挥之下,他们砍伐松木,用长长的木杆把船只连在一起,正好义州兵有大量偏箱车,将车板拿下来,铺在松木杆上,平整的桥面就出现了。
将二十几段桥面连在一起,就出现了一座浮桥。
吴伯岩十分得意,平时大人就说过土木作业,看来还是自己学的最扎实,心头满是得意。
“诸位大人,咱们过河吧!”
一共搭成五座浮桥,吴伯岩领头,贺世贤,张峰,于伟良他们带着人马,纷纷过了浑河,同张恪汇合在一起。
童仲揆和戚金也跟着过河,他在平整的浮桥上,戚金忍不住点头。义州兵的确不是浪得虚名,就算是他也没有本事如此快速搭建好浮桥。
戚金外表文雅,可是内心很骄傲,他是戚继光的侄子,名门之后,手下战兵强大。拿不出真本事,是别想让他服气的!
“张大人,当机立断,末将钦佩之极。”
张恪呵呵笑道:“杨涟死了,对他,对我们,对朝廷都是好事!求仁得仁,以往的事情放在一边,把他的尸体派人送回去吧。”
早有士兵把杨涟残破的尸体从车上解下来,用毡毯裹起来。转身送走。
消除了一个隐患,张恪神色凝重。
“建奴吃了亏,凭他们睚眦必报的性格,下面一定是更猛烈的攻击,大家务必做好准备!”
张恪当即下令重新排列阵势,这一次义州兵充当中军,浙兵分散两翼,组成品字形方阵,牢牢守住浑河北岸。白杆兵跟在他们的后面。若是火铳兵被冲破了,他们就要顶上去。
贺世贤率领的骑兵在更外围巡视,于伟良负责保护浮桥。至于童仲揆和戚金,则是一左一右。跟着张恪一起指挥人马。
远处建奴一点也不怠慢,失去了一举击败明军的机会,他们不停在外围寻找机会,就像是优秀的猎手。等待机会。
“老汗王来了!”
声音充满了惊喜,额亦都急忙回头,果然从远处来了更多的骑兵。尘土飞扬,遮蔽半个天空,黄色的,白色的,红色的,龙旗飞舞,人喊马嘶。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穿金甲的雄壮老者,红黑的脸膛,泛着油光,手里提着一杆大刀,足有七十多斤。
来的正是后金的创始者,野猪皮……努尔哈赤!
虽然年纪不下,老奴还是矫健地跳下了战马。额亦都急忙跑过去,右腿抢上一步,两手张开,左膝着地,双手抱住老奴的腰部,脑袋轻轻顶老奴的胸下,这正是满洲最隆重的大礼……抱腰礼,不是抱大腿。
“汗王陛下,老奴无能,杨涟被明军打死了,尸体也被抢走了,请汗王治罪!”
老奴眉头一皱,说实话他的心里的确不快,可是刚刚攻下了沈阳,有了建基立业的所在,老奴格外的兴奋,并没有把区区挫折放在眼里。
伸手摸了摸额亦都的头,笑道:“起来吧,明狗只能玩点小聪明而已,本汗要让他们血溅浑河!”
……
“大人,您看,好像又来了好多建奴!”
张恪通过千里眼,已经看到建奴阵地上飞扬的黄龙旗,肯定是老奴来了!
不管鄙视也好,怨恨也罢,不得不承认老奴是一个极凶悍狡诈的对手,不知不觉间张恪的掌心竟然冒出了一层冷汗。
不知道会不会让那些吊打野猪皮的穿越前辈笑话!
张恪自嘲地一笑,随即脸上恢复了扑克一般的严肃。
“传令下去,全军戒备,随时迎战!”
差不过过了半个时辰,从建奴的队伍当中涌出上千骑兵,他们排成楔形阵型。最中间的都是两黄旗的重甲骑兵,身披裹铁棉甲,手中武器寒光闪烁。胯下的战马也都披着马甲,简直武装到了牙齿。
在他们身后跟着大量剽悍的弓箭手,他们一个个眼神带着轻蔑和残忍,仿佛明军就是一道菜,任他们品尝!
“杀尼堪!”
“杀尼堪!”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喊声,奴骑就像是决堤的洪水,张牙舞爪冲了上来。
“哼,不知死的建奴,先尝尝老子的厉害!”姜怀冷笑着,猛地挥动令旗。
十门佛朗机炮率先开火,十枚巨大的铅丸喷吐而出,所过之处,建奴人马皆碎,变成了一地尸块,鲜血染红黑土地!
建奴好不容易冲到了一百步左右,鲁密铳手抢先开枪,前面的鞑子重骑纷纷落马。
果然有如此厉害的火铳兵!
站在后面观战的老奴变了颜色,他悄悄扫了一眼代善,终于相信这个儿子所言非虚。
“张恪,此人为我大金头号劲敌,必须处之!”老奴神情狰狞,恍如凶狠的猛兽!
第二百五十四章苦战
雅松刚刚三十出头,在萨尔浒一战,亲手杀死明军参将一员,深得老奴欣赏,提拔为甲喇章京。
此番雅松指挥着骑兵,蜂拥杀向了明军,炮声隆隆,硕大的弹丸从头顶飞过,落到密集的骑兵队伍,就是一条恐怖的血胡同。耳边全都是痛苦的惨叫声,雅松心惊肉跳,不过他并没有灰心。
“明狗就是火器厉害,只要冲到面前,懦弱的明狗就会崩溃!杜松如何,不一样死在大金的手上!”
雅松咬着牙,不断给自己壮胆。离着明军越来越近,可怕的火炮已经没有用处了。
“大金的勇士们!冲啊!”
雅松扯着嗓子大吼,奴骑倍受鼓舞,纷纷拼命催动战马,像是汹涌的海水,铺天盖地而来。
“建奴找死!”
谢超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奴骑再多也不过是一堆靶子!
“射击!”
密集的火铳响起,成片成片的骑兵哀嚎着倒下去。雅松额头冒汗,不过他还在告诫自己,明军的火铳就是烧火棍而已,打了一枪就废了!
怀着美好愿望的奴骑继续向前冲击,可是枪声却丝毫没有停止,反而是连绵不绝。第二排的士兵冲上来,面对着密集的骑兵,他们基本上不要瞄准,只要不向天上开枪,多半都能击中。
燃烧的火绳点燃火药颗粒,强大的推力把铅丸狠狠射出,打进奴骑的身体。
别管是坚固的铁甲,还是韧性十足的棉甲。只要被火铳击中,就免不了死亡的命运。
娴熟的三段射击,被义州兵演绎成了杀人的艺术!
他们迅捷冷漠地扣动扳机,迅速退后,装填弹药,有条不紊地等着下一轮的攻击。奴骑山崩地裂一般的冲锋,根本没有看在他们的眼里,恍若未闻一般。
单调的枪声,浓密的硝烟笼罩着整个战场,奴骑都被淹没其中。耳边只能听到他们绝望的嘶吼。像是野兽遇上了最冷静的猎人,挣扎的越是猛烈,死伤的越惨重。
戚金就站在张恪身边,他对义州兵早就非常感兴趣,按照他的想法,张恪年纪轻轻,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独创,最多是走伯父戚继光的路子,学到几分皮毛而已。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罢了!
可是真正开战,戚金才感到了可怕,义州兵临战的冷静和残酷就仿佛在战场征杀了十几年一般。
更让他吃惊的是义州兵的火铳竟然能在六七十步以外击穿建奴的铠甲,而且他们的射速也比戚家军要快了一筹。
戚家军在野战的时候。依旧要靠着偏箱车掩护,才能和鞑子对拼。而义州兵不用偏箱车,就能阻挡更凶残的建奴冲锋,尽管戚金不愿意相信。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义州兵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军队讲究的就是拳头,义州兵的表现让戚金彻底低下了头。
“张大人。某将观之,贵部所用火铳射程更远,威力更大,射速也更快。不知有何奥妙?能不能指点一二?”
戚金说完,又觉得涉及义州兵的看家本事,交浅言深,急忙说道:“某将唐突,还请张大人莫怪!”
“戚总兵,没什么不能说的!义州兵的火铳也就是鸟铳和少量鲁密铳而已。至于火药,戚少保当年也用过颗粒火药,或许我们研磨的更细更均匀。再有就是用纸筒定装,省去士兵临场装填的差错,如此而已!”
童仲揆听在耳朵里,也失声叫道:“当真这么简单?”
不怪童仲揆吃惊,义州兵和戚家军同样都是使用火铳,可是义州兵把建奴死死挡在三十步之外,寸步不能前进,眼看着前面的重甲骑兵纷纷落地,失去了这些人的掩护,后面的弓箭手变得非常脆弱,草草射出的弓箭根本奈何不了义州兵,反而不断被轰击。打得肢体碎裂,血肉满天飞!
而戚家军明显没有义州兵的闲适,虽然尸体也是一堆,建奴频频能冲到面前,后面的长枪手不时冲上来救援。而且鞑子的弓箭手冲到近前,和火铳手疯狂对射,双方死伤都十分惊人!
张恪看出了童仲揆的惊讶,脸上很淡漠地一笑,正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义州兵之所以比戚家军轻松,是因为有独立的军工体系,有独立的质量管理系统。
毫不客气地说,大明或许又比义州更好的工匠,但是大规模生产的火器绝对没法和义州相提并论。这是体系的差距,根本没法弥补!
“童总兵,戚总兵,此战结束之后,你们可以去义州逛一逛,张某绝对毫不保留。”
“好,我们一定叨扰!”
……
战场的情势陡然一变,奴骑被击毙大半,雅松一条膀子被炸飞,带着血淋淋的伤口,他跑回到了老奴面前,离着还有十几步就落到马下,人事不省。
老奴眉头立起,气喘如牛!
“饭桶,废物!还有脸回来,应该拖去喂狗!”
老奴长长出口气,扫视一下身旁,大声说道:“你们看该怎么办?”
义州兵犀利的火铳让每一个奴酋都胆战心寒,就算不服气,也不敢拿部众随便拼命,一个个都沉默下来。
这时候代善向四周看了看,突然跪倒在老奴面前,五体投地。自从奉集堡大败之后,代善简直被所有王公贝勒看扁了。他现在真有心提着这帮人的耳朵,质问他们,是我代善大贝勒饭桶,还是义州兵太厉害!
“启禀父汗,张恪统兵指挥远超明朝其他将领,且手下势力膨胀飞快。儿臣以为应当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血流成河,也要把张恪干掉,只要他一死,明军必然士气瓦解。到时候辽东之地势必全数归父汗所有!”
“嗯,很好!”老奴知道了张恪的厉害,也对代善有所原谅。
“就由你指挥战斗,务必把张恪的脑袋砍下来!父汗一定有重赏,不要让我失望!”
听到老奴的话,代善浑身一激灵,他已经是大贝勒,位极人臣,恐怕只有汗位才能算是重赏!
代善磕头碰地:“儿臣谨遵父汗旨意!”
牛角号声响起,从军阵推出几十个庞然大物。隆隆作响,向着明军冲来。
“是盾车!”周敦吉忍不住破口大骂,建奴把攻城的家伙都搬出来了,看来是准备拼命了。
“弟兄们,都小心着!”
盾车像是一个个猛兽,张牙舞爪碾压而来。每架盾车后面跟着几十个建奴,有手持大盾的死兵,也有弓箭手。
若是时间充足,张恪早就安排人手挖掘壕沟。这些沉重的家伙也就没了用处。不过此时只能指望着炮兵。
姜怀急得眼珠子充血,大声叫骂:“小崽子们,赶快射击,射击!打死狗鞑子!”
嘭!
一枚铅弹击中盾车正面。顿时牛皮碎裂,木屑满天飞,后面的鞑子痛叫着往回跑。火铳声在他们身后响起,立刻扑倒在地。
虽然有火炮攻击。却没法全都消灭盾车。尤其是两翼的戚家军,他们的炮兵是李秉诚等人的部下,炮手缺少训练。火炮保养也不够。
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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