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心思缜密,凡事考虑得面面俱到,让韩可孤省心不少,他郑重嘱咐:“如此,募军一事便拜托长风了 。”
“大人即赏了草民参军之职,这便是份内事了,请大人放心,长风一定尽力。”李长风舒缓气氛道。韩可孤抬起手点指而笑 :“看来长风是早备下了金刚钻儿,不怕我的瓷器活儿呀,胸有成竹哩。”话锋一转:“军需粮饷更是第一等大事,长风不可顾此失彼了。”
“那是自然,长风正在加紧筹措中。”
“唉,一切偏劳长风了。”韩可孤无奈苦笑,诸事繁杂,可用之人太少了,不得不鞭打快牛。
二人继续说着话,“呀,——” 韩可孤突然一惊,恍然想起了什么。倒把李长风弄得愣了,不知好好的韩大人缘何如此。
“你听——”李长风闻言侧耳细听,除了那边厅里传来隐隐约约的音乐声,并无其他。“咱俩在这里唠的高兴,那边可是还有钦差大人和许多的贵宾哩,未免简慢了!”听如此说,李长风才恍然大悟,光顾在这边说话,竟忘了那边事儿,二人相视而笑,站起身一前一后往宴堂而去。
正文 第三十二节
更新时间:12…11 4:05:19 本章字数:3764
李长风做事果然章法有度,短短时日便在蔡高岭、黄靖诸位干员的大力协助下,将招募亲兵一事做的妥当,并与古、常原军接洽完毕,把所募北安本州的三余万新丁尽数交付并投入集训,至此,由各方合并而成的州府军即有兵员近十万,直接隶属于韩可孤辖制,终于,不用再以一己孤身周旋于诸镇之中,免了处处掣肘的忧虑。韩可孤自觉有了脚踏实地的底气,北安辖下各府县驻兵见其势壮大,又有皇上赋予先斩后奏的权利,再不敢相轻,纷纷表白衷心。连那总兵刘升更是凿凿誓死,连夜带本部人马又返回到利民防区。
经过多方协调部署,韩可孤调度将毕,拟选出征良日,拜表发兵,号令各部相应留守本辖县境,其余水路步骑分路而出北安,或斩敌首,或切敌尾,或纂敌背,或抵敌胁,总之,四面开花,分而击之。务必使金兵首尾不能相顾,四肢不得少宁,进而和其他各州府县抗金之师遥相呼应,互为羽翼,共图恢复。
北安府作为中军府地,这夜,韩可孤正在灯下伏案观看地形图,独自运筹,守卫小校进来报告黄靖黄大人来访,连忙直起身相迎。黄靖依旧一副玩世不恭的招牌笑容,乐呵呵走进来,二人拱手见过礼,各自落座。韩可孤嘱咐上茶,笑着说:“真佩服黄大人好心态,凡事从容,不急不躁,笑脸对天下,一切尽在掌握中。”黄靖谦恭摆手:“大人太过夸奖了,下官只是看得开,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凡事皆出因果,只要努力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而且,有些事情即使畏难也是一定要办的,与其哭丧个脸去办就不如高高兴兴去办,让别人看了舒服,自己也舒服。”接过萧驴子端来的茶汤,点头致谢后抿了一口,接着道“刚才拜读了大人亲撰的儌稿,知大人对中兴大局做了通盘考量,已是胸有成竹了,下官心下雀跃,便耐不得了,见大人窗下亮影,就忙赶着过来讨教。”
韩可孤望向这位其貌不扬的心腹干员,他自利民而北安一直追随自己左右,一日不曾得歇,本来就黑瘦的脸庞愈发苍老了。韩可孤歉然,自己为了大辽兢兢业业,却也带累的手下一众同僚受苦了。他感动说道;“这一向又是募兵又是筹饷,让你和高岭受累了哦!”
黄靖连连挥手,表示不值一提,仍把言语回到韩可孤的儌文上“大人把本州讨金的一应事体料理的清楚,如今万事俱备,尚欠一场东风。”
没来头的一句话,说得韩可孤一愣,不由问道:“黄大人所言东风是为何物?”
“自然是皇帝亲诏,号令天下诸州共同起师征金。”黄靖道“只有如此,才能天下齐心,诸镇戮力,百姓宁神。否则,只以北安一州微薄之力,大人的苦心统筹恐怕最终会付诸流水了。”
韩可孤微微点头,待黄靖讲完,自录筐中取出早已拟好待呈的奏章笑道:“黄大人与可孤果然心有灵犀呢,”递过去给黄靖观看,“大人想必也知道金太祖完颜旻新近病逝,新君继位之际,他朝中必定纷攘,此时正是恢复失地的大好时机,皇上此时以亲书诏告天下,必能使具有血性之人,欢欣鼓舞,认为大辽天命回归,兴国指日可待,人心齐,泰山移。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若把握不住,真就要大江东去也。”
黄靖的想法却并不如韩可孤乐观:“据闻万岁爷陛偕云内州,打算以耶律大石所部及谟葛失兵,出夹山,恢复燕云二州,却又如何光听雷声不见下雨。迟迟未有行动,让民众从充满久盼甘霖的希望换做了犹疑不安的失望”
韩可孤小声说:“黄大人,你我之间无话不谈,当今朝中堪用的良臣唯耶律大石皇叔一人尔,以他的眼光焉能看不到此番大好时机,无奈圣上执意要御驾亲征,所以,皇叔唯恐走鸳鸯栗老路,再误国本,便把计划耽搁了下来。”
黄靖时事洞察,一听就明白了,当今天祚帝不但远君子近小人,而且,志大才疏却又一意孤行,鸳鸯票一役败就败在他看不清战局,胡乱指挥所致,耶律大石洞若观火,一定是害怕圣驾随征,会以皇权给自己掣肘,罔顾战局势态,以其一己好恶妄作出影响到胜败的错误决定。此时的大辽实在是败不起了啊!所以大石大人一定是无奈到起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想法。
这件朝廷出兵的大事着实夹杂不清,远不是北安外镇州府所能左右得了的,韩大人上报奏折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沉思片刻,黄靖肃然向韩可孤道:“下官还有一事,便是向大人请命,”
“哦,”韩可孤笑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能让黄大人如此郑重其事?”
“据传,高守光占据东京,建国称帝,朝廷派南院汉相张琳率军讨伐。其自觉不可敌,已经向金国请求援助,下官想到,高永昌有过侵扰北安的恶行,此番更没了当初与我同奉一朝时的种种顾忌,而女真极有可能借此机会掠取皇起祖脉泽兴府,虽然伪渤海国距本州千里之遥,可一旦有金人支持,以其快马驰骋也不过几日之功,所以不得不防,而我方兵马北上,北安东线关乎皇脉安全,最不可空虚,靖不才,愿请一彪人马前往驻扎,与泽兴府兵连璧,严阵以待。”
韩可孤闻言惊喜过望,黄靖虑事周到,此番发兵,州内诸事都有了安排,但自己始终放心不下皇帝付予的襄护泽兴的重托,正在苦思无人可派,左右掂量之际,却宛如想要睡觉,就有人送来了枕头,只是——
黄靖见韩可孤慢踱着步犹豫,便问道“大人顾虑的是一一?”。
韩可孤站住身,不忍的眼神望向这位年长与自己的袍泽,至诚地说:“没日没夜的操劳,你可是瘦了许多,这样下去,固然是铁打的身板儿也吃不消,如要去,须得选派一员得力将佐共往驻扎,分担一些责任。我才能放心。”
“不可!”黄靖断然否决,“此次大军北出在即,临阵换将乃兵之大忌,所以各部将佐不能擅动,而且与别镇共驻,必定权力分散,诸事掣肘,恐不利大事。大人尽管将此处交给下官一人。只需居中调度指挥,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话说到这里,韩可孤纵使不舍,也无可奈何,实在再没有合适的人选了,他默默沉思一回,苦笑着说:“如此虽好,只是我这里时常少了足下,就如同断了一臂呀。”
“大人抬举下官了。”黄靖逊谢,又恢复了往常的达观诙谐,“此去倒是要向大人讨一条胳膊安到下官的光膀子上,也好助得一臂之力。”
“毆!”这是要挖墙脚的节奏,韩可孤玩味的看向黄靖“黄大人这是相中了哪位?”
“李长风”黄靖斩钉截铁,想来腹案早打好了。
韩可孤扬声大笑,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我算定就是长风,你连他也带走了,可孤身边少了匡正谬误的镜子,未免寂寞哦?”
“您这是舍不得呀?”黄靖仍嬉哈问道。
“好,就让他随你去。”韩可孤很快抛去心中的患得患失,“你身子单薄,有长风在身边,能少操一些心。”
正说话间,书吏送进来今日收到的一叠邸报,两个人随手接过来,各自拿一份阅读。
邸报送录的内容有很多是各地琐记,韩可孤随意翻看,不经意问道:“记得黄大人故里是懿州吧,那里有位乡绅与你同姓,名字叫做乙薛,可认得?”
“有什么事嘛?”黄靖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手中的邸报,漫不在意的反问道。
“月前,纳葛泺人安生儿、张高儿聚众造反,被击溃,安生儿伏诛,张高儿却亡走懿州。这位乙薛公组织民团固守城池,无奈出了内奸,最终城破殉节了。”真义士也,韩可孤深感惋惜。
黄靖楞柯在那里半晌,忽然伸手从韩可孤手中抢过邸报,就近烛火细读。韩可孤见黄靖行为失常,一愕之后忙问道:“怎么一一黄大人?”
“殉节的正是家叔。”黄靖的声音像在**。一下瘫坐在椅子上,半天没有响动。
此时任何劝解都苍白无力,节哀顺变那是废话,韩可孤轻轻站起身,亲自为黄靖斟一杯茶递过来。
黄靖接过茶,端在手中说:“我这位老叔比我只大四岁,是从小玩耍到大的,那年,我去半壁山赴任,家叔送了一程又一程,始终不忍分手一一”语速缓慢,眼泪相伴着滴滴垂落。
谁说英雄不流泪,只是没到伤心处呀。韩可孤心中喟叹,默默半晌,试图转移黄靖的哀痛心情。“黄大人,且歇息几日,泽兴襄护一事也不急于一时。”
“不!军机瞬息万变,下官今日便动身。”黄靖说着话起身,悄悄抬起衣角擦拭满脸的泪光,匆匆行礼告辞而去。
韩可孤急急追上几步,拉过黄靖的手,心疼的嘱咐:黄大人,一切珍重!
“韩大人放心。”黄靖忍住眼泪不让掉下来,“家叔一介布衣尚能以身报国,我自当依为榜样,无惧捐躯。”这话儿隐隐有“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悲壮,韩可孤心中未免有些不安和壮烈,他大声向远去的黄靖道:“明日,我为黄大人壮行!”
正文 第三十三节
更新时间:12…11 4:05:20 本章字数:3328
小孩子心性好玩,韩炜才来北安府衙门几天就觉得无聊透顶了,哪里有在家里和学友玩伴在一起来得痛快,只是自打近期里发生这一系列的变故之后,母亲更加不放心父亲的衣食住行,奈何家属不可随政的家规,母亲只好派自己常常过来打探。即使父亲因此斥责,也因为年龄小,好混的过去。
可是,这几天看到父亲总是十万分的忙碌,较之在利民县那会儿更甚。没一时得闲,有时竟连吃饭的功夫儿都挤不出来,还要一边吃一边考虑什么,常常会忘了夹菜扒饭。萧驴子私底下要自己多和父亲聊聊家常,缓和下心情。可有时连早晚请安都难见到人,不是有人汇报,就是安排州事。话儿都说不上,何谈叙家长里短!韩炜现在最想念长风叔叔,可惜被父亲派出公干去了。他想回家,可又不忍,虽然每天见面不多,但韩可孤只要看到儿子,疲惫的眼神中就会不觉得漾起些笑意,每一道皱纹都透露出慈祥。毕竟近半百的人了,又宦撸г谕猓D瓴蛔偶遥训枚釉谧笥遥辛艘坏愕慵业母芯酰跞绦拿还柑炀脱员穑苹盗苏夥菸萝傲ǎ�
萧驴子跑过来告诉韩炜,老爷刚刚在大堂处理完一段公事,难得的溜达到内堂的小书房,检查起儿子的课业,随意看满是黑墨字儿的纸头,竟有味儿起来,摇头晃脑的哼哼,像唱小调儿似的,想是炜少爷你的字画得好看,把老爷看高兴了。就撺动韩炜赶紧过去闲话一番,趁这个机会给老爷换换脑子。
韩炜听着好笑,自己书的无非是对日常所读所学的温习,写得再好看也不至于引人歌唱,真能如此,那还要伴曲儿吹箫的做什么?知道驴儿叔叔表达不清,耐不住好奇,便走了过去。
及到门口,就听见小书房中传出呼呼噜噜的响亮鼾声,韩炜意外看到父亲敞开前襟,衣冠不整的躺在自己那张临时搭设的客床上睡着了,左手压在胸口,右手大张着,自己的练习簿子掉落在了床脚。这是太累了哦,韩炜放轻脚步进来,把本子拣起来,瞥见页子正匍摊到写满字的最后一篇,正是书写的兴宗时期南京兵马都总管府萧总管在重熙四年所做《契丹风土歌》其中几句“契丹家住云沙中,耆车如水马若龙。 春来草色一万里,芍药牡丹相间红一一”一首诗短短二十四句,气势一贯,飞泻直下,把蒙古草原的壮美,契丹民族的豪迈,描绘得有声有色。韩炜浮想抄写这首诗篇时的心情,今时今日,草原依旧,可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却是乏田可耕、无羊可牧,饮酒、放歌更是连梦里都不敢想喽一一
轻轻坐到父亲身边,韩炜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近距离的端详过他老人家,父亲严厉,不苟言笑,韩炜在感情里对他敬畏多过亲热,这也是父子俩积年累月见不上几回面的缘故,从小常有家大人教育自己,要好好学习,长大后与父亲一般为国家做事,时而过府来的客人们也往往恭维羡慕,因此,韩炜从心底为有这么一位父亲而感到荣耀,但对他的模样却始终模模糊糊,即捻熟又陌生,总是实在不起来。
萧驴子常常在耳边呱噪,说父亲可怜,最初韩炜听了既好气又好笑,一州之内,万万人之上,杀伐予夺,只有威风,哪会可怜?但经过利民县以后,他才渐渐领悟到了萧驴子口中 “可怜”的真正意义,父亲这个官儿当的,真是值得可怜了。
在这张疲惫的脸孔前,韩炜回家的念头顷刻冰消雪释了,他油然生出一份深深的眷恋,决意长留在父亲身边,即使撵自己,也要死祈百赖的留下来。正好也帮母亲缓和一点儿担心。
正在胡思乱想着,韩可孤倏然醒了过来,几年来的戎马生涯使他养成了瞬间清醒的习惯,窦一起身,倒把韩炜吓了一跳。
“你几时过来的?”
“刚来不一会儿。”此时韩炜早已立起来垂手站在床边,拘谨回话。
“来,坐下吧。”韩可孤伸手拉过儿子坐到自己身边,看到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