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堑幕帷!
武士彟还是有些踌躇不定,其实他也想杀回襄阳,但他又多少有点忌惮李神符,他知道李神符是天子心腹,一旦李神符将江夏失守的责任栽在他头上,而李孝恭又动不了,最后他武士彟很可能会成为失守江夏的替罪羔羊。
武士彟沉默不语,就在这时,一名士兵上前禀报道:“启禀太守,长安有紧急鸽信送至!”
“快快拿给我!”
一名士兵上前,将信筒递给了武士彟,武士彟连忙打开,竟然是秦王殿下的手令,他匆匆看了一遍,不由拍了拍额头,“苍天开眼了!”
“武公,是什么消息?”众人围上来问道。
武士彟激动地对众人道:“是秦王殿下手令,令我们立刻回攻襄阳,配合他的大军攻打南襄道。”
这句话引起众人一片欢呼,他们坚决不肯从命南下,终于熬到了结果,武士彟当即下令,“传令全军立刻拔营,杀回襄阳!”
.......
就在武士彟北撤一个时辰后,从汉口发来的紧急鸽信便送到了张铉的面前,张铉正在大帐内和众大将商议攻城之策,罗士信刚说完武昌县的防御情况,一名亲卫便送来了汉口的紧急情报,张铉打开鸽信,心中不由微微一怔,他倒不是武士彟北撤而感到意外,而是他立刻意识到唐军即将发动南襄战役了。
事实上,张铉早就得到长安的情报,唐朝兵分两路进攻洛阳和南襄道,同时派人和自己谈判从荆州撤军问题,只是唐朝使者还没有到来,李世民的战役倒先打响了。
这里面就有一个问题,一旦唐军打通了南襄道,将长安和襄阳连为一片,那么唐朝还会不会放弃荆州?
张铉摆摆手对众人道:“商议暂时停止,大家先回去,随时听我的命令。”
众将起身行一礼,便纷纷离开了大帐,房玄龄却留了下来,他看出了张铉心中有事,尤其那封鸽信,一定发生了重大军情。
“殿下,发生了什么事?”房玄龄低声问道。
张铉站在沙盘前,注视着汉口,半晌道:“刚刚得到消息,武士彟的军队调头杀回襄阳了。”
“难道是唐军已开始攻打淅阳郡?”
张铉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认为,唐军攻打淅阳郡,王世充军队如果顶不住很可能就会从江陵撤军回援,所以李世民需要武士彟截断江陵王世充军队的退路。”
“那殿下打算怎么办?”
“我现在有点为难,坐观唐郑火并是我所乐见,但我又有点担心唐军真的打通南襄道,恐怕他们就不会那么轻易放弃荆州了。”
房玄龄微微一笑,“这一点我倒觉得殿下不用太担心!”
1078。第1078章 唐使到来
“为什么不用担心?”
“殿下,唐朝图谋洛阳已久,现在机会终于到来,他们岂会轻易放过?从唐军兵分两路便可看出李渊图谋洛阳的布局,一路出潼关攻打弘农郡,一路攻南襄道,最终是从西面和南面包围洛阳,当然,他们也有可能像殿下所说,舍不得放弃荆州,但那就意味着要和北隋在荆州决战,一个是容易到嘴的肥肉,一个是要拼死一战也未必能得到的骨头,殿下觉得李渊会选择谁?”
张铉缓缓点头,他不得不承认房玄龄说得有道理,但为了慎重起见,张铉又道:“我还是决定派战船封锁汉水,防止南襄道的唐军进入荆州。”
房玄龄知道主公是担心控制不住局势,虽然没有必要,但水军封锁汉水还是会让人放心一点,他便笑着点点头道:“微臣支持殿下的决定。”
就在这时,帐外有士兵禀报:“启禀殿下,江夏县传来消息,唐朝使者已经抵达江夏。”
“是谁为使者?”房玄龄追问道。
“好像是相国陈叔达。”
房玄龄顿时笑道:“陈相国亲自出使荆州,殿下就不用担心唐朝的诚意了,一定是微臣的判断,放弃荆州,专攻洛阳!”
张铉淡淡笑道:“洛阳乃中原图大之地,就这么让给唐朝,我们是不是太慷慨了?”
“殿下从来就没想到把洛阳交给唐朝吧!”
张铉缓缓点头,“逐鹿中原,洛阳这头肥鹿我岂能轻易让人?不过先解决了荆州再说。”
“殿下,微臣愿意前往江夏去迎接陈叔达,和他初步谈一谈荆州的条件。”
“可以,就烦劳军师了。”
两人又商议片刻,房玄龄便先一步离去了,这时,张铉对亲兵令道:“速去请来来将军前来大帐商议军情!”
。。。。。。。。
就在武士彟率领军队刚刚北上不到半个时辰,陈叔达乘坐的大船便抵达了汉口,虽然襄阳已经被郑军占领,但王世充没有水军,无法在汉水水面上进行拦截,陈叔达的坐船还是平安无事地抵达汉口。
事情就是这么阴差阳错,如果武士彟能晚走半个时辰,或者陈叔达早到半个时辰,那他们就能在汉口相遇,武士彟就会得到朝廷放弃荆州的决定,那他也不会为夺回襄阳城而率军和郑军拼死作战了,或许他会直接退到汉水北岸,阻击渡汉水北上的郑军。
但陈叔达并不知道唐军曾驻兵汉口,也不知道唐军在半个时辰前才离去,他的船只根本没有在汉口靠岸,而停靠在汉口长江对面的江夏县。
这时,几艘隋军哨船迎上前,一名水军校尉上前高声问道:“船中是什么人?”
陈叔达的一名随从从船舱走出来抱拳行一礼道:“这是唐朝陈相国的坐船,陈相国是奉旨出使江夏,前去见齐王殿下,希望你们不要为难。”
校尉道:“我家大帅在武昌县,不在江夏县,你们是上岸休息,还是直接去武昌县?”
随从回去禀报,片刻出来道:“我家主人说形势紧急,那就不上岸了,直接去武昌县。”
“请随意,我们会有船只护送你们前往武昌大营。”
陈叔达的坐船缓缓调头,在几艘隋军哨船的护卫下,向东面的武昌县方向驶去。。。。。。。
次日中午,距离武昌县还有五十里,这时,一艘三千石大船在十几艘战船的护卫下迎面驶来,一艘战船先一步迎上来,船上有士兵问道:“请问前面坐船内可是唐朝使者?”
陈叔达的随从连忙上前答应,“正是陈相国的坐船。”
士兵笑道:“房军师奉大帅之令前来迎接陈相国,请相国上船,和我家军师前往大营。”
陈叔达在坐船中听得清楚,他直接走出船舱道:“我便是陈叔达,房军师在哪里?”
士兵回头一指,“就在大船之上。”
陈叔达点点头,“我们上船!”
不多时,陈叔达和几名随从转到了大船上,房玄龄早已在甲板上等候,他见陈叔达上来,连忙上前行礼,“晚辈参见陈相国!”
房玄龄的父亲房彦谦曾是陈叔达的下属,所以房玄龄自称晚辈也没有失礼。
陈叔达微微笑道:“当年见到贤侄时,贤侄还是牙牙学语的幼童,一转眼便快三十年过去了,贤侄已是国之栋梁,令人不胜感慨,也不胜欣慰,孝冲有这样的儿子,他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相国过奖,相国一路辛苦,请到船舱中就坐。”
“好!我们不妨聊一聊。”
陈叔达当然知道房玄龄前来迎接自己的深层用意,谈判这种事情,如果不是天子或者太子亲自上阵,那张铉也不会直接参与谈判,只能是他的手下出面,自己作为大唐相国出使江夏,对应方应该是军方的最高文职官员,所以军师房玄龄一定是自己的谈判方,恐怕还不到武昌县,双方便会达成协议。
两人在船舱内坐下,一名随从给他们上了茶,陈叔达喝了口热茶笑道:“还是大船坐着舒服,小船船舱狭窄,一路过来实在感到压抑,上了大船,仿佛心中一下子敞开了。”
“如果相国回去时走长江,我们可以安排一艘大船送相国去夷陵,这样旅途就会舒服很多。”
“多谢关心,不过回去我还是走南襄道,至少比走巴蜀要节省二十天时间,还不用走艰难的蜀道。”
房玄龄点点头,便将话题转到了南襄道上,他淡淡问道:“我们得到消息,秦王率七万大军出武关进攻南襄道,不知现在进度如何?”
“最新战况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出来时,唐军已攻占了丹水县,获得了在淅阳郡的立足之地,不过郑军三万主力主要集中在郡治南乡县,所以我估计南乡县应该会有一场恶战。”
“如果是这样,王世充进军荆州恐怕就是他最大的决策失误了。”
“王世充进军荆州不就是齐王殿下的邀请吗?”陈叔达似笑非笑说道。
房玄龄却摇了摇头,“齐王殿下的本意是希望王世充从北面向唐军施压,拿下襄阳郡,这样作为回报,我们可以把襄阳、汉东和舂陵三郡划给他,但王世充却擅自进攻南郡和竟陵郡,这让齐王殿下极为不满,这虽然是王世充的一次任性,但它却足以致命,齐王殿下由此决定放弃对他的一切支援。”
话说得很好听,理由也很充足,但作为相国而言,陈叔达当然能分得清楚真假主次,张铉放弃支持王世充是真,但理由是假,不是因为王世充进攻南郡,而是王世充的利用已经结束,该他灭亡了。
至于让王世充进攻襄阳,还是为了一场大战的需要,张铉要统一南方,就需要王世充出来搅局,分散唐朝对荆州的关注,同时逼唐朝放弃荆州,可谓环环相扣,手段十分深远毒辣,让陈叔达不得不佩服张铉的战略头脑。
王世充就差得太远,被野心和贪婪蒙蔽了眼睛,最后变成张铉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面对这样一个强大的对手,陈叔达只得收起所有的心机和侥幸,索性坦率地说道:“这次我奉旨来江夏,就是想和贵军谈一谈撤军之事,我们天子的意思,我们可以让出荆州,但有三个小小条件。”
“相国请直说!”房玄龄微微笑道。
虽然说谈判讲究各种技巧,就像买菜卖菜一样各斗心机,但那是双方势均力敌时才有意义,在强势的北隋大军面前,任何谈判技巧都失去了意义,故弄心机只会付出惨重的代价,唯有坦率直白或许还能换来一点张铉的好感。
陈叔达缓缓道:“首先是希望荆州的唐军毫发无损地撤出,包括士兵兵甲和干粮,其次是我们在武昌县仓库内积存了一千万斤生铁,希望隋军能让我们运走,第三就是夷陵郡和清江郡,我们希望继续控制,这三个条件希望贵军能答应,我们便完整地将荆州交出来。”
1079。第1079章 最后通牒
房玄龄想了想笑道:“后面两个条件我需要去请示齐王殿下,但第一个条件我现在就可以明确答复,只要完整让出荆州,我这里完整地意思是不要带走荆州民众和官府的钱粮,不再荆州土地上烧杀劫掠,那么我们就不会再对唐军出手,不过王世充军队我们也不会干涉,除非这支军队烧杀屠民,否则我们会礼送唐军出境。”
陈叔达点点头笑道:“房军师的意思是说,一旦王世充的军队涂炭荆州,隋军也会对他们出手,是吗?”
“正是!这是我们齐王的原则,之前我们已经严正警告过王世充,如果他胆敢在荆州放纵士兵,杀戮荆州平民,那么他的军队将全部丧身鱼腹,到目前为止,我们没有听说王世充军队抢掠民众的情况出现。”
“好吧!希望房军师尽快请示齐王殿下,我们希望尽快解决江夏危机。”
房玄龄非常明白陈叔达的急切,陈叔达是担心江陵军队撤回南阳,如果江夏条件谈妥,李神符的军队便可迅速撤退到襄阳,从而拦截住王世充的北撤之军。
房玄龄便微微一笑,“陈相国不用担心襄阳,武太守已经率两万军队杀回襄阳,就在相国抵达汉口的同一时刻,江陵的王世充军队不会那么轻易北撤回南阳。”
陈叔达一怔,武士彟军队已经北撤了吗?自己竟然不知道。
不过他也松了口气,既然唐军已经北上,他也不用这么焦急地要结果了,想到这,他欣然笑道:“一路东来,却没有心思好好欣赏一下长江的壮丽,听说赤壁距此不远,我倒要好好瞻仰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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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帐内,张铉平静地听完房玄龄述说唐朝的三个要求,便淡淡道:“第一个条件就按照军师的意见答复,至于一千万斤生铁,我不可能让他们全部运走,给他们一半,我们要另外一半,第三条件也是一样,清江郡和夷陵郡他们只能选一个。”
“殿下,其实微臣倒觉得五百万斤生铁和一千万斤生铁的意义并不大,不如让他们在第二个条件和第三个条件内选一个,也就是说我们只能答应两个要求,他们必须要要有所放弃。”
“军师觉得他们会放弃哪一个?”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微臣听说长安市场上已经买不到生铁,连黑市私售生铁也是死罪,由此可见长安生铁极度匮乏,或许唐朝是想东征后,将所有掠夺到的战略物质和江夏的生铁一起悉数运回唐朝,不料被我们迎头痛击,他们连江夏的库存也没有能拿走。”
张铉负手走了几步,有些不解地问道:“他们攻灭萧铣的战利品中难道没有生铁吗?”
“启禀殿下,江陵没有生铁库存,梁军的库存就在江夏,目前武昌城内的一千万斤生铁中,有一半是从前萧铣留下的,另外一半才是他们开采冶炼。”
“原来如此!”
张铉点点头道:“那就照军师的方案,三个条件中只能选两个,想要生铁,就不能割走夷陵郡和清江郡,要夷陵郡和清江郡那就别想拿走一斤生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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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房玄龄写了一封信,令一名士兵进武昌城给陈叔达送信。
官衙房间里,烛光忽明忽暗,李神符脸上的表情同样阴晴不定地望着相国陈叔达,陈叔达给他带来了天子的口信,似乎天子要审查富水一战惨败的真实原因,这让李神符心中颇为忐忑,似乎天子并不是完全接受自己的解释,可惜陈叔达语焉不详,无法让李神符心中的疑惑得到满足,使他心中如猫爪一般难受。
陈叔达看完了信,半晌一言不发,李神符看出陈叔达心中沉重,便小心翼翼问道:“陈相国,信中说什么?”
陈叔达长长叹了口气,“信中说生铁和郡县只能二选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是圣上开出的三个条件,并没有说可以让步。”
“如果我们不让步又怎么办?”李神符又追问道。
陈叔达苦笑一声,“让我们三天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