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有所不知,青州出的稻米没有江南稻米好吃,口感比较干涩,而江南米又香又糯,价格只差八文钱,大家当然愿意买江南的稻米,如果不是因为青州米运费太贵,它还要更便宜一点。”
“那巴蜀的稻米,为什么要卖九十文,因为运费贵吗?”
“公子说对了,巴蜀的稻米运输太不方便,要先运到关中,再从关中转运到中都,这价格里面至少有四十钱是运费,去年新年前夕,江南稻米斗米一百三十钱,今年一下子降到八十钱,主要原因就是我们拿下江南,大量稻米北上,使得价格一下子下来了,说到底,还是普通人得利啊!”
这时,从内堂走出一名中年男子,张铉认识此人,是卢倬的堂弟卢瑀,见过几次面,张铉怕他认出自己,便给杜如晦和房玄龄使了一个眼色,三人转身便离去了。
伙计正滔滔不绝介绍,结果一回头,刚才的三个人已经不见了,再找一圈,只见他们三人向大门外走去了,“莫名其妙!”伙计低低骂了一句。
这时,卢瑀走了上来,望着张铉远去的背影,他眼中有点疑惑,此人背影怎么很像齐王殿下?
“刚才那人是谁?”卢瑀问伙计道。
伙计见是大管事问自己,连忙点头哈腰道:“是从洛阳来的,他说他家也是开米铺的,来了解一下中都的行情。”
“他姓什么?”
“这。。。。这倒不知道,小人对他不感兴趣。”
“他有随从吗?”
“有!有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在外面等他。”
卢瑀更加疑惑了,难道真是齐王在微服私访吗?
。。。。。。。。。
从米行出来,斜对面一条街便是骡马行,也有十几家店铺,刚走到街口,浓烈的气味便迎面扑来,这里主要是卖大型牲畜,骡子、马匹、耕牛等等,像食用的猪羊并不在这里交易。
和米铺完全不同,这里的建筑很少,都是一座座用简易木栅栏围成的圈,雪地里有不少牲畜拴在桩上悠闲地吃草。
这几年随着时局的稳定,北隋各地的牲畜出栏明显增加,尤其北海郡,张铉当年播下的种子开始得到了丰硕的成果,北海郡已经成为天下最大的牲畜产地,牛、马、驴、骡的出栏均为天下第一。
尤其隋军马场转到辽东后,北海郡的马匹全部改用作民间畜力,尽管这些马匹都是军方淘汰剩下的次马,但它们比起普通马更加强健有力,立刻成为北隋各郡最受欢迎的牲畜,每年秋天,各郡官府都会派人去北海郡购买畜力。
事实上,北海郡益都县才是天下畜力的集散中心,相比之下,中都的骡马行连小巫都远远不如,更不用说去见大巫了。
所以张铉对这里并不感兴趣,他只是大概看了看,便要转身离去,就在他刚要转身之时,远处忽然传来稀溜溜一声马匹嘶鸣,声音雄壮有力,张铉立刻停住了脚步,听声辨马是每一个大将的基本技能,这匹马的叫声明显不是普通马。
他顺着声音方向望去,声音似乎从一家牲畜店的院子里传来,一般而言,畜力都会放在外面供客人挑选,很少有人将畜力放在院子里,除非是比较宝贵的牲畜。
就在这时,刚才的马匹再次发出一声雄壮的嘶鸣,张铉的手下也听出来了,这是一匹战马的嘶鸣声,两名侍卫飞奔过去,指着一间院子大喊:“公子,在这里!”
张铉也快步向这家骡马店大门走去,几名伙计有点慌了,连忙上前拦住张铉,“小店的牲畜都在外面,公子请在外面随意挑!”
“我要看刚才鸣叫的那匹马,牵出来给我看看。”
“公子搞错了吧!我们院子里怎么会有马,一定听错了。”两名伙计十分慌张地说道。
“胡说!”
张铉脸一沉,“我刚才分明听得清楚,就是你们院子里传来,你敢说没有?”
旁边一名管事走上前,拱手施礼道:“很抱歉公子,那匹马。。。。。已被客人订走,我们不卖!”
“就算被别人订走,我们看看总可以吧!”
“这。。。。不妥吧!”
这时,一名手下快步上前,在张铉耳边低语道:“刚才有弟兄爬上院子看了,里面居然有几十匹战马!”
张铉心中暗暗吃惊,他便不露声色笑道:“既然不肯,那就不勉强了,告辞!”
他一挥手,“我们走!”
十几名侍卫跟着他向骡马行外走去,在路边等候的房玄龄和杜如晦低声问道:“殿下,发生了什么事?”
张铉没有回答他们,而是取出一支令箭交给亲卫,“立刻去调西市外的驻军包围那家骡马行!”
“遵令!”亲卫接过军令飞奔而去。
张铉又对几名侍卫道:“你们留在这里,监视那家骡马店,不要被他们发现了。”
“卑职明白。”几名侍卫闪身进了一条小巷。
张铉这才对杜、房二人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地,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
他们又回到了米行,直接走进两市官署,门口两名站岗士兵挥矛大喝道:“这里是官衙重地,闲人不得入内!”
一名侍卫快步上前,低声对两人说了句话,顿时吓得他们手足无措,张铉也不理睬,快步向官衙内走去,其中一名士兵飞奔进去禀报了。
不多时,几名官员迎了出来,一起躬身行礼,“参见殿下!”
“不必多礼了,我在这里稍坐片刻,你们忙自己的事情去吧!”
官员们将张铉三人请入内堂坐下,又给三人上了茶,他们不敢打扰,便退下去了。
张铉这才把发现战马之事告诉了房玄龄和杜如晦,两人都吃了一惊,战马属于战略物资,朝廷严禁民间买卖,中都一家骡马行内居然有几十匹战马,这些战马是从哪里来的?又打算卖给谁?
房玄龄想了想道:“应该是把战马伪装一下,混在普通畜力马进入河北,所以沿途没有发现,最后汇集到了中都。”
张铉冷笑一声说:“这种把戏当年张金称已经玩过了,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混入中原,只是这帮人居然在我眼皮底下玩,简直是胆大妄为!”
三人喝了一杯茶,这时,一名侍卫跑了进来,躬身禀报道:“启禀殿下,军队已经将那家骡马店包围了。”
“来了多少人?”
“来了一千名弟兄!”
“很好!”
张铉起身对房玄龄和杜如晦道:“两位在这里休息,我去看一看。”
房玄龄起身道:“这是我的职责范围,我当然应该和殿下一起去。”
杜如晦也起身笑道:“茶已经喝完,该出去走走了。”
张铉见两人一定要跟随,便点了点头,“好吧!就一起去。”
923。第923章 意外发现
在西市的南面便是一座军营,驻扎一千人,他们的职责就是维护西市的正常秩序,每天都有士兵在西市内巡逻,因为侍卫带来了张铉的金令箭,立刻调动了军营的全部士兵。
一千名士兵迅速出动,冲进西市内,包围了被张铉怀疑的那家骡马店,当张铉三人再次来到这家骡马店时,军队已经完全控制住了这家骡马店,掌柜和二十几名伙计被士兵押在一旁,几十匹藏在店内战马也被拉出来,放养在外面的木栅栏内。
骡马行的整条街都被一千士兵戒严,看热闹的人将骡马行外面的大街拥堵得人山人海,这时,张铉和房玄龄、杜如晦在十几名侍卫的护送下快步走到店门口,掌管这支军队的将领是一名鹰扬郎将,名叫蒋继德,他慌忙上前单膝跪下行礼,“卑职第一卫鹰扬郎将蒋继德,参见大帅!”
旁边几名伙计和管事顿时脸色惨白,原来这个年轻人竟然是齐王,他们腿肚子开始发软了,在外面看热闹的一名米铺伙计吓呆了,他忽然狠狠抽了自己一记耳光,大骂道:“你这个大蠢货,真是有眼无珠啊!”
张铉摇摇头道:“蒋将军起来吧!”
“遵令!”蒋继德站起身,忐忑不安地跟在一旁。
张铉走到牲畜圈前,打量着几十匹战马,几十匹战马每一匹都十分雄壮,堪称百里挑一的宝马,这样的一匹马在中原至少要卖百两黄金,而且是几十匹宝马,这岂不是要几千两黄金,一家小小的店铺会有这么大的手笔吗?
张铉心中生出一丝怀疑,这时,他又发现一个奇怪之处,这几十匹战马都不是幼马,起码都有五六岁了,这不符合常识,草原人都是将幼马卖给中原,绝不会把训练熟练的战马卖给中原,这倒像是从军队直接拉出来的战马。
张铉回头吩咐另一家骡马店的掌柜几句,掌柜点点头,上前蹲下看了片刻,回来张铉道:“都阉割了很多年,不是新马。”
这就对了,这些都不是新马,张铉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问蒋继德道:“店铺仔细搜过吗?”
“回禀殿下,还没有来得及搜查。”
张铉当即令道:“派三十名弟兄进去仔细搜,还有这些人。”
张铉指着掌柜和伙计道:“全部反绑起来,不准他们自杀!”
“遵令!”
蒋继德一挥手,士兵将掌柜和伙计按倒反绑起来,口中也堵住了破布,三十名士兵奔进了店铺,张铉也带着房杜二人走进了店铺。
这家店铺大约占地三亩,一间大院子以及二十几间房舍,还有存放草料的仓库和地下室,士兵开始翻箱倒柜地仔细搜查。
房玄龄低声问道:“殿下怀疑什么?”
“我怀疑这是唐朝或者洛阳设在中都的一个情报点,那些战马都是军马,主人混进中都城了,战马无法进城,就留在城外。”
“很有可能,那些马明显是现役战马,不是出售的货物。”
这时,杜如晦出现在门口,低声道:“殿下,请来这边看看。”
张铉知道他一定发现了什么,便快步走出房间,跟着他进了走廊尽头的屋子,屋子堆满各种文书账卷,看来这是掌柜屋,中间摆放着一只火盆。
“殿下请看这里!”杜如晦指着火盆道。
张铉走上前,发现火盆里有一堆灰烬,似乎是刚刚才烧毁的什么文书,张铉立刻明白了,掌柜抓紧时间烧毁了一些重要的证据。
杜如晦将一张羊皮残片递给张铉,“这是卑职刚从盆里抢出来的,只剩下它了。”
残片如樟树叶大小,边缘已经烧焦,大部分都是空白羊皮,但在烧焦的边缘上还有几个隐约可见的文字,张铉再仔细看了看,不由一惊,竟然是突厥文。
“难道他们是——”
杜如晦点点头,“微臣也觉得他们是突厥奸细。”
。。。。。。。。
紫微宫摄政王官房,张铉正负手站在窗前沉思,他若有所感,一回头,只见房玄龄平静地站在门口。
“有结果了吗?”张铉笑问道。
“回禀殿下,已经有了口供!”
“进来坐下说话。”
张铉将房玄龄请进房间坐下,又让茶童上茶。
他这才接过房玄龄手中的口供看了看,口供是骡马店掌柜提供,还有所有的伙计也画了押,承认他们是突厥人派来的奸细。
“这家骡马店无论掌柜还是伙计都是突厥人派来的奸细,他们原本都是并州一带的汉人,因逃避战乱去了突厥,又被突厥利用,派他们来中都、太原和长安当细作,至今已有一年。”
房玄龄着实有些惭愧,北隋的情报系统是由他掌控,对外情报他做得风生水起,但自家的防范却比较薄弱,这次若不是张铉微服私访,意外发现了一群来历不明的马匹,他根本不知道那就是突厥人的情报点,所以当他汇报之时,他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这是微臣的失职,他们在中都已经一年多,收集了大量情报,微臣却一无所知,请殿下严惩!”
张铉摆摆手,“责任问题我们回头再谈,现在我还有两个疑问,一是我们有多少官员被他们收买,给他们提供情报,供词中却没有提到;其次,那三十匹战马是怎么回事,我也很想知道。”
“回禀殿下,后面的一份供词中会提到这两件事,尚没有审讯结束,微臣先把他们认罪的供词拿来。”
“那先生知道吗?”
“微臣已略知一二,我们确实有被他们收买的官员,他们已经招供了一人,户部郎中蹇延寿,就在两个月前,他将我们和铁勒交易的明细提供给了突厥人,得了五百两黄金的贿赂,还有安乐郡丞邵燕山,突厥人给了他一千两黄金,突厥战马就是从安乐郡进入幽州,他们得到了安乐郡官府的批文,所以才一路畅通无阻南下。”
张铉脸色铁青,一个朝廷机要之臣,一个是边疆重吏,竟然为了黄金甘心为异族卖命,他绝不能容忍。
张铉克制住了满腔怒火,又问道:“三十匹战马又是怎么回事?”
“殿下,这里面可能有大问题,这三十匹战马只是突厥战马入境的一部分,后续还会有战马入境,具体会来多少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只知道是人马分离,突厥的人和马分开进入中原,但细节他们也不知道。”
张铉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负手走到窗前,他刚才就在想这个问题,他怀疑突厥骑兵已经进入中原,所以才会有三十匹战马,但三十匹战马没有什么作用,肯定远远不止三十人。
现在已经是隆冬季节,草原被大雪覆盖,根本无法通行,若等化雪后再走,就已经是开春了,突厥南侵在即,时间他们来不及了,更不用说潜入中原还需要时间,如果以上解释成立,那只有一个结论,突厥骑兵和战马早已经潜入了中原,只不过不在中都,而是藏匿在别处,一旦突厥大军开始南侵,这支潜伏在中原的突厥骑兵必然发难,目标很可能是中都。
从三十匹战马的素质来看,这支潜伏在中原的骑兵必然也是突厥最精锐的骑兵,就算数百人也能造成极大的破坏。
想到这,张铉当即对房玄龄道:“继续严厉审问,抓住每一个细节,另外,立刻派人赶赴安乐郡,秘密抓捕郡丞邵燕山,必须要从他嘴里得到一切细节情报。”
房玄龄又补充道:“殿下,既然突厥收买了安乐郡丞,微臣怀疑安乐郡也会成为突厥军队明年春天的入侵路径,微臣建议紧急加强安乐郡的防御。”
张铉只觉得一阵头痛,原本已经完成了防御,现在又出现一个大漏洞,他们之前一直认为突厥一定是从并州南侵,为此不惜耗用了大量人力物力,可现在才突然发现他们有点太想当然了,谁说突厥一定会从并州南侵,如果突厥大军从安乐郡杀进河北,北隋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这一刻张铉既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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