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交给你的事情就是关于朱桀吗?”
张镇周点点头,“圣上极为憎恨朱桀残暴,说他绝不会接受吃人魔王为臣,他希望我劝说王世充杀了此人,不要让社稷受到玷污。”
“那为什么圣上不直接下旨,责令王世充杀掉朱桀?”
张镇周冷笑一声,“你觉得圣上的旨意能出得了皇宫吗?”
宇文成都默然,王世充任命他儿子王玄应为内史侍郎,掌握天子符玺,所有的天子敕令或者圣旨都要由王玄应盖章才能下发,事实上大家都很清楚,绝大部分天子敕令都被王世充篡改了。
宇文成都叹了口气,“我估计很难,王世充想利用朱桀掌控荆襄,这个时候他绝不会杀朱桀,反而会重用他。”
“但杀了朱桀,岂不是更赢得荆襄的民心吗?”
宇文成都还是摇摇头,“你还不了解王世充吗?当年他纵容淮南军烧杀掳掠,在江南他屠杀投降民众数万人,什么时候他在意过民心,他要的是威严,荆襄各地怕极了朱桀,朱桀到来,各郡各县无不望风而降,谁敢有半点抵抗,王世充就看中了这一点。”
“但你我与这种人为伍,你不觉得耻辱吗?”
宇文成都沉默了,过了片刻问道:“张兄想让我做什么?”
张镇周取出一封要求诛杀朱桀的联名信,“这是我发起的联名信,已经有十几名大臣签名了,要求王世充诛杀魔王朱桀,贤弟也签名吧!”
宇文成都看了看,上面有内史令元文都、兵部尚书皇甫无逸,守卫皇宫的左右监门卫将军将军费曜和田闍,河南府长史尧君素等等十几人,宇文成都心中暗暗苦笑,这不就是反对王世充的名单吗?不过这些名单王世充心里都很清楚,递上去也无所谓。
宇文成都沉吟一下,便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左屯卫大将军宇文成都。
张镇周大喜,“我就去南阳郡见王世充,无论他高兴也罢,不高兴也罢,必须要逼他杀了朱桀,我们与朱桀不可共臣,绝不能让此人玷污朝廷的名声。”
。。。。。。。。
王世充目前在南阳郡视察,自从唐军西撤后,王世充迅速向南扩张,按照他和张铉的协议,占领了淅阳、南阳、襄阳、淯阳、淮安、襄国等六郡,加上他本身控制的弘农郡、河南府和荥阳郡,王世充便控制了整个中原西部以及荆州北部。
上午,王世充在数十名大将的簇拥下,在新野县一带视察秋收,新野和襄阳一样种植水稻,此时已到丰收季节,稻浪翻滚,一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金黄色,无数农人在天地里忙碌。
王世充兴奋异常,用马鞭指着稻田对众将大将笑道:“看看朕的江山如何?”
众将愕然,朱桀极为机灵,立刻谄笑道:“陛下江山如画,天下黎民得陛下为君父,苍生之幸也!”
这记马屁拍得王世充心花怒放,微微笑道:“孤王只是开个玩笑,不必当真!”
这时有士兵上前禀报:“启禀王爷,洛阳粮草已经押到!”
“粮食来得正好,我们看看去!”
王世充催马向军营而去,一路听他得意大笑,众人暗暗心惊,郑王的野心已经按耐不住了。
779。第779章 草料风波
王帐内,王世充阴沉着脸,桌上请愿书让他感到格外刺眼,请求诛杀朱桀,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张镇周,尽量压制住内心的恼怒,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道:“这件事本王知道了,张将军一路辛苦,先下去休息吧!”
张镇周可不是容易被糊弄之人,他又道:“朱桀残暴无比,又是天下出名的食人魔王,收留他恐怕影响到王爷名声,会影响天下士族对王爷的支持,请王爷三思!”
“张将军的关心,本王心领了,本王也知道朱桀残暴,现在我们只是暂时用他,等稳定了荆襄后,本王会再做打算,请将军放心,本王也很在意自己的名声,张将军下去吧!”
张镇周见王世充如此表态,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施一礼退下了。
王世充拾起请愿书看了看不由冷冷哼了一声,“这群人本王将一个不饶,迟早会一网打尽!”
旁边王仁则低声问道:“叔父,宇文成都的名字可在上面?”
王世充看了看,在最后发现了宇文成都的名字,他心中更加恼怒,“战马之事我还没有找他算帐,他居然又敢公开反对我,此人绝不可轻饶,杀之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王仁则连忙道:“侄儿的意思是说,既然张镇周、宇文成都等人已经和反对叔父之人站起一起,那就绝不能让他们掌军权,叔父要做大事,必须先夺他们军权。”
一句话提醒了王世充,这确实是个大问题,如果不把军权牢牢掌握在自己人手中,恐怕他登基的阻力就会增大,他沉思片刻又问道:“那依你之见呢?”
王仁则笑道:“其实有办法解决,可以让张镇周出任淮安郡太守,让他转为文官,就不足为虑了。”
“好办法!”
王世充连声称赞,又问道:“那宇文成都呢?”
“宇文成都在军中名气太大,叔父要稍微谨慎处置,侄儿建议让他调出京城,比如镇守虎牢关或者崤关,不让他影响叔父的禅让部署。”
王世充眉头一皱,“办法虽然不错,但他还是手握军队,对我依然是一个威胁。”
王仁则阴阴一笑,“待叔父要举大事之时,再以昏君的名义诏他进京述职,那是他不就是叔父的一只待宰之羊吗?”
王世充点点头,虽然没有直接杀了宇文成都痛快,但宇文成都在军中威望太高,确实需要谨慎处理,以免激起兵变。
“好吧!就按照贤侄的方案来实施,不过我不会给他任何军权。”
王世充随即又令人把朱桀找来,朱桀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匆匆来到王世充大帐,“王爷找卑职有事吗?”
王世充将请愿书冷冷扔到他面前,“你看看吧!这么多重臣要求我诛杀你。”
朱桀吓得五雷轰顶,扑通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道:“卑职过去是做了一些不当之事,那也实在是被军粮所逼,并不是卑职的本意,王爷是领军之人,应当知道军心不稳的后果,卑职愿痛改前非,求王爷饶卑职一命。”
王世充负手淡淡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只看忠心,其他一概不管!”
朱桀听出了玄机,急忙跪着走了几步,左手拉住王世充的衣摆,右手指着自己的心窝道:“卑职对王爷忠心耿耿,卑职愿向上天发誓,卑职若有半点对王爷不忠之心,子孙世世为奴,子女代代为娼!”
王世充心中大悦,拾起请愿书,当着朱桀的面撕得粉碎,“纵有千万人反对,也比不上一个对我忠心耿耿的大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龙骧大将军!”
朱桀感动得泪流满面,“王爷知遇之恩,朱桀粉身碎骨不能报也!”
。。。。。。。。
谯郡临涣县以西约八十里处,一支数千人的骑兵正在树林里休息,这是虎贲郎将罗成率领的一支三千人骑兵,虽然张铉看在他的名声以及私人交情上,封罗成为仅次于将军的虎贲郎将,成为裴行俨的左右副手,但这却是罗成第一次独立带兵,他的任务是寻找并歼灭杜伏威后勤船队。
杜伏威大军目前已从彭城郡南退到谯县一带,但依然有粮船陆陆续续向北运输粮食,裴行俨便索性将一万骑兵分成三队,由三名虎贲郎将罗成、邵翊明和赵亮各率三千骑兵在长达千里的淮河北岸搜寻杜伏威的粮船。
罗成率骑兵一路奔行了一百余里,骑兵们着实有点疲惫了,罗成便下令军队在树林里暂时休息一个时辰。
但对于罗成而言,现在最要紧的是补充战马草料,每个士兵都带有草料袋,基本上都已见底,他们必须在天黑前找到战马的草料,一片草场也行,或者几船草料,但他们奔行了一百五十余里,始终找不到一片合适的草场,战马只能啃啃河边的一点青草,但对于三千匹战马而言,这点青草只是车水杯新,无法解决实际问题。
这让初次领兵的罗成心急如焚,同时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罗成坐在一块大石上研究地图,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从县城里面搞到草料,按照大隋制度,每座县城一般都会有草料仓库,但罗成走了几个县城,草料都被杜伏威抢先征用了,现在只能在临涣县再碰碰运气。
就在罗成心急如焚之时,远处几名骑兵疾奔而来,老远便大喊:“将军,好消息!”
罗成精神一振,好消息就意味着县城有草料,他几名迎上前问道:“什么好消息?”
骑兵翻身下马,快步走上前单膝跪下行礼,“启禀将军,我们在临涣县粮仓内发现了上万斤黑豆粉。”
罗成大喜过望,居然是黑豆,简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虽然只是豆粉,但蒸熟了一样是战马的美味佳肴。
他立刻令道:“立刻出发,去临涣县!”
听说找到了黑豆,士兵们格外精神抖擞,又重新上马向三十里外的临涣县奔去。
临涣县是一座小县,因紧靠涣水而得名,城墙周长只有十里,县城人口不足千户,全城居民以种粮捕鱼为生,也没有什么商业,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平静小县。
三千骑兵到来似乎吓坏了城中的居民,家家关门闭户,大街上冷冷清清,看不见一个行人,这时,县令和县丞匆匆来到县城大门前,跪下行礼,“临涣县令赵城、县丞汪羽参见将军!”
罗成笑道:“县令请免礼,在下罗成,隋军骑兵虎贲郎将。”
“将军莫非就是幽州罗都督的公子?”旁边县丞惊喜地问道。
“正是!”
“难怪公子有点眼熟,下官十年前在卢氏家学读书,曾见过公子,那时公子还年幼。”
赵县令重重咳嗽一声,“汪县丞,现在不是谈私事之时!”
汪县丞立刻不吭声了,此时罗成也没有心思叙旧,他又继续问道:“我听士兵说,贵县有一批黑豆,是这样吗?”
赵县令躬身道:“回禀将军,确实有一批黑豆,去年中原大旱,我们救灾后剩下了部分黑豆,大约有一万两千斤,但为了保存方便,我们已全部将它磨成豆粉。”
罗成连忙道:“豆粉无妨,能否将它借我们,我们战马急需饲料。”
赵县令想了想道:“当然可以资助将军,但能否在将来偿还时,将它们折算成小麦。”
罗成大喜,“那我们一言为定。”
赵县令随即训斥县丞道:“你去安排士兵休息,我带罗将军去仓库,尽心做事,不要整天想着拉关系找空子,听见了吗?”
汪县丞唯唯诺诺答应了,赵县令又对罗成施一礼,“将军请跟我来!”
780。第780章 县丞示警
罗成在县衙旁的仓库看到了令他振奋的黑豆粉,大约有一百余袋,每袋百斤左右,黑豆粉都被磨碎,看来是晒干了后再收藏,显得十分干燥,估计一斤可以蒸出三斤豆饼。
罗成立刻令士兵将黑豆粉全部搬到士兵宿地去,这时天色已晚,罗成决定索性在城中休息一夜,明天一早出发。
夜幕降临,在几间民房内,十几名士兵正用大锅蒸煮黑豆,准备给战马做晚餐。
罗成则在一间屋子里奋笔疾书,给裴行俨写一份巡查报告。
这时,门口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我有重要事情找罗将军!”
罗成听出这似乎就是白天那个汪县丞的声音,便笑道:“请县丞进来!”
片刻,汪县城走进房间,躬身行礼道:“参见将军!”
“县丞请坐!”
罗成请县丞坐下,又让士兵上茶,他笑问道:“白天我就想问,只是不太方便,汪县丞也是涿郡人吗?”
“不是,卑职就是本县人,年轻时曾去涿郡求学,在卢氏书院整整读书五年,后来得卢老家主的一封推荐信,回乡做了一名县吏,主管诉状文书,去年得太守推荐,被朝廷提升为县丞。”
“汪县丞也不容易啊!”
“确实不容易,像卑职这种寒门子弟,想向上走一步都千难万难,说到底还是因为卢老家主给我一封推荐信,太守才给了这个面子,我心中对卢氏家族一直感恩于心,所以我坚持称自己为卢氏门生,更多是出于一种感激。”
罗成点点头笑道:“我在十三岁时也在卢氏家学读了两年书,那时汪县丞应该还在卢氏家学读书,我们居然是同窗!”
汪县丞也笑了起来,“所以我说看见将军面熟,确实见过。”
说到这,汪县丞沉吟一下又道:“其实我们官仓虽然没有草料,但民居里都有,尽管每家每户不算多,都集中起来也有上千担,如果再去乡下征集一下,估计草料会更多,我觉得将军没必要用黑豆喂马,太浪费了。”
“县丞这就不懂了,在骑兵眼里战马就是兄弟,宁可自己饿肚子,也要把战马喂饱,莫说黑豆,实在不行我们也会用小麦来喂马,黑豆可比草料好得多,对恢复战马体力尤其有效果。”
“是吗?”
汪县丞表情有点不自然,又劝道:“黑豆可以留着以后再吃,先喂草料我觉得会更好一点。”
“黑豆已经蒸煮了,或者草料下次再用。”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走到门口躬身禀报,“启禀将军,黑豆已经煮好!”
罗成立刻吩咐道:“那就把它分发给每个士兵,让大家喂马!”
士兵转身要走,汪县丞终于忍不住大喊一声,“不要喂!”
罗成愣住了,“县丞这话是什么意思?”
汪县丞脸色惨白,扑通跪下道:“黑豆粉中掺有巴豆粉,千万不能喂马!”
罗成大吃一惊,一把揪住汪县丞衣襟,厉声喝问道:“你们为何要害隋军?”
汪县丞眼泪流了下来,“不是我们要害隋军,是杜伏威的安排,这些黑豆粉就是他刻意留给将军的,我们只是。。。。只是被胁迫,没有办法。”
罗成放开了他,对旁边惊愣的士兵令道:“快去,传我的命令,黑豆不准喂马!”
士兵飞奔而去,罗成心中虽然怒火未消,但他也恢复了一点理智,如果不是这个汪县丞念及旧情告诉自己真相,恐怕他就真的中计了,想到战马全部瘫掉,罗成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他连忙安慰汪县丞,“你尽管放心,这次你有功无过,我问你,现在杜伏威在哪里?”
“应该就在附近,他昨天还在我们县城。”
汪县丞泣道:“我和县令都被胁迫了,我们的家人在杜伏威手中,如果不按照他的指令办,家人就有性命之忧。”
罗成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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