嗔了徐初盈一眼,略责备道:“王妃您怎么就让王爷走了呢!老奴瞧着今儿王爷心情正好,您该留住王爷啊!别忘了,如今您可是王妃,王爷是您的主子,也是您的丈夫啊!”
徐初盈眉心一跳,傻眼。
她不是笨,只是没有经验而已。
所以,陪着银屏这憨货一起二了一回!
脑子里电光火石般闪了闪,她明白了!
他方才之所以恼,是恼她没有主动留下他,恼她没有主动要求服侍他……
徐初盈的脸色瞬间变了好几回,有点茫然和慌乱。
主动留下他?她打心底里不愿意,一点儿也不愿意!
成亲那夜虽然受到了他给予的莫大的羞辱,然而只要一想到他说的话,想到他说的,只要她安分守己的坐在燕王妃的位置上,他不会亏待了她的时候,她就感到莫大的自在和安心!
她所求,便是平平淡淡的生活。
如此,不正是各取所需、各得其好吗?
既然如此,她当然用不着留他、尽妻子的义务服侍他安寝。
而自那夜之后,他也一直没有再碰过她!他们之间井水不犯河水,相处得相当的和谐。
可是,今天晚上,他那是什么意思?
是因为——队伍中没有女人,他这是——生理需求、憋不住了吗?
徐初盈忍不住一阵恶寒。
又想,若真是如此,那反倒好办了!他不是说了吗?还有三天,便可回到燕城、回到燕王府了!
到时候,环肥燕瘦、媚的纯的,他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自然不会再想起她!
可若是从此缠上了她,隔三差五的命她侍寝,这个,还真是——
她不是嫌弃他。所谓的入乡随俗,既然到了这个时代,又不得不做了继妃,她可没有那么天真的还去奢望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显然是十分可笑的!
她想的只是——
他的女人们不会放过她,从此不得安宁,该怎么办?
“王妃!”苏嬷嬷见徐初盈先是怔怔的,随即神色变幻莫定,变得有几分难看起来,便忍不住心疼,忙扶住她柔声安慰道:“无妨!无妨的!王爷走了便走了!王妃您的厨艺这么好,以后有的是机会!”
银屏不明所以,看看王妃,又看看苏嬷嬷,眨了眨眼。
徐初盈知道苏嬷嬷误会了,也没有解释。
勉强笑了笑,点了点头,笑道:“嗯,嬷嬷说得对。我只是,可能是我想的多了点儿!没事,歇着吧!”
“对,对,赶紧洗漱了歇着吧!明日还要赶路呢!”苏嬷嬷笑了笑,叫上银屏,两个人忙碌起来。
这一夜,徐初盈睡得一点也不踏实——心里装着这事儿,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能踏实就怪了!
燕王同样也睡得很不踏实。
躺在床榻上,一闭上眼睛,脑海中便没来由的浮现那个女人的容颜,那般恬淡的神情,以及那双滢滢温柔的眸子,挥之不去,令他恼火不已。
他想,必定是那个女人不知天高地厚惹恼了他,所以他才会这般!
次日,燕王没有上马车,而是改骑了马。
徐初盈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豪华马车中,简直如坐针毡,总有种鸠占鹊巢的不自在。
今日自出门起,她就没有同他照过面呢!
只遥遥的看到了背影,修长的身姿挺坐在通体玄黑无一丝杂质如一匹黑缎子似的高大黑色骏马身上,玉冠束发,形容清朗,月白银边的披风被风吹得鼓掌起来,黑白是那样的分明,分明得有些冷清。
徐初盈有些无力的往靠坐上靠了靠,轻轻叹了口气,看来他是真的生自己的气了啊!
徐初盈不知道该怎么办,琢磨了无数种修补的法子最后又自己否定了。
索性破罐子破摔:由着他去吧!
他是心志高远干大事的人,她对他来说还有利用价值,所以,他是绝对不会因为些许小事儿就将自己作为弃子的!
这么想着,徐初盈那不安的心总算又定了三分,连带坐在这豪华宽阔的马车中,也觉出了几分舒坦自在。
仿佛又回到了那夜变故之前,一连三天,燕王都没有再过来寻过徐初盈,而徐初盈主仆也仍然一如既往的循规蹈矩,低调得令人几乎感觉不到她们的存在。
直到这天早晨出发前,徐初盈听到几名军士极愉快的议论:今日下午,便能到达燕城了!
徐初盈当时心中就是一跳,忐忑了一路,在中午用餐小做休憩的时候,终于硬着头皮命苏嬷嬷去请燕王来车中一叙,说是“有极要紧的事情同他商量。”
苏嬷嬷露出一副“早该如此!”的神情,对王妃的关切大大超过了对王爷的恐惧,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并且很快就将燕王请了过来,获得银屏崇拜无比的眼神追随。
凤眸冷清,长眉入鬓,气质清贵又清冷的燕王神色淡淡,施施然上了马车。
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高贵、优雅、从容令徐初盈微微有些失神,慌忙站了起来,屈膝福身:“臣妾见过王爷!”
燕王淡淡“嗯”了一声,或者是“哼”,便径直走到主位上,优雅落座,挑了徐初盈一眼,不紧不慢道:“王妃说有极要紧的事情同本王商量,不知是何事啊?”
他这般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倒令得徐初盈有片刻的滞怔。
旋即很快便回过神来,定定神,眸光平而柔和的看向燕王,点点头道:“是,臣妾无意中听得军士们议论,说是下午申时左右便能到达燕城?”
燕王“唔”了一声,漫不经心的点了下头。
徐初盈见他没有半点儿接茬的意思,也就不再犹疑委婉了,便道:“臣妾今日,想跟王爷说几句心里话。臣妾与王爷成亲那夜王爷所言,臣妾字字句句谨记在心绝不敢忘!并且,臣妾务必会做得到!燕地、燕王府的一切大小事务,王爷放心,臣妾绝对不会插手,更不会算计图谋什么,臣妾相信王爷也是个言出必行的,必定会保臣妾平安!只是——”
徐初盈苦笑了笑,幽幽轻叹道:“纵然臣妾无心图谋算计,仅凭臣妾坐在燕王妃这个位置上,只怕也已经成为无数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了。为了避免诸多麻烦,让王爷和臣妾都省心,臣妾初入燕地,还请王爷在人前待臣妾敬重三四分,好歹,也让那些企图算计臣妾的人有个顾忌……不知王爷——可能答应臣妾?”
第15章 与燕王的谈判
燕王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瞧了徐初盈一眼,道:“王妃说,让本王和王妃都省心、避免诸多麻烦?可本王只听到对王妃有好处,对本王——不知本王省什么心、避免什么麻烦呢?换句话说,本王能有什么好处!”
那最后一句话不是询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尾音略重,带着些许慵懒的意味,就好像在说:你当我傻呢!
徐初盈却是面不改色,更无半分心虚或者羞窘,仍眸光柔和的看着燕王,语气却是笃定:“王爷总不希望再娶一位王妃吧?臣妾若是死了,朝廷肯定还会给王爷赐婚!像臣妾这么合适的王妃,只怕不会太多吧!”
燕王气结。
且不知为何,听到她张口就说死,燕王的心突的一跳,竟生出几分恼怒,面色微沉,冷笑道:“王妃不嫌杞人忧天了吗?在本王的地盘上,本王要谁活谁就活,要谁死谁就死!哼,本王若不想谁死,便是她想死也死不了!”
徐初盈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句话又惹怒了他,心下微微有些没底起来,低垂着眉目,轻柔的道:“臣妾,素来谨小慎微习惯了,或许,真是杞人忧天了吧!王爷既这么说,臣妾也放心了!若有言辞冒犯,还请王爷恕罪!”
燕王轻轻一哼,马车中一时寂静无声。
半响,方听到燕王冷冰冰道:“谨小慎微不是什么坏毛病,可若是太过了,对你自个没有什么好处!放心!”
说毕,一撩袍子起身便下车了去。
徐初盈动了动唇,站了起来无声相送,到底什么也没有再说。
他说的“放心”,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是让她放心他不会让她这么轻易死去,还是他答应了她的请求让她放心?
徐初盈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能把话说清楚吗!
唉,算了,管他什么意思,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又不能追上去问个究竟!
再次启程上路,渐渐感觉困倦,徐初盈往靠坐一靠,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之后,没过多大会儿,便感觉马车平稳了许多,而且速度也明显快了起来。
心中一动:想必,是接近燕城了吧?
只有靠近燕城的官道,才有可能会修得比别处都好。
她精神一振,没来由的也有点紧张,忙坐直了身体,轻轻掀起一角宝蓝缠枝宝相花纹的车帘子往外瞅了瞅。
这一眼,但觉天宽地阔。
前方的官道修整得宽大而平坦,道路两边各有一排粗壮的白杨树,银白的树干笔直修长,树干枝枝往上。
从白杨树间望出去,两旁是一眼看不到边的平原,正是春末时节,平原上一片碧绿一片金黄,碧绿的是刚栽植没多久的水稻苗或者别的庄稼,金黄的,是已经成熟还没有来得及收割的冬麦。
极远极远的,是起伏的山脉,只能够看到一抹墨一般浓重的深翠色,高大、雄浑、厚重,无峰无棱,弧度阔大,与国都金陵、江南一带那婉约的山脉完全不同!
这样的山,这样的地,望之令人心怀亦为之一宽。
徐初盈唇角不自觉的翘了翘,轻轻放下了车帘,心中的不安定仿佛一下子消除了许多。
这样的山水养育着的人,或许,心胸都是宽广的吧?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外头起了一阵骚动喧嚣,还有极庄重而节奏明快的鼓乐声。
徐初盈侧耳倾听,才知已经到了燕城外十里的什么春风亭。燕地的文武百官都到了这儿迎接燕王呢!
这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为了以防意外,她连一点儿缝隙都没打开往外头偷看,而是耐心的等着,等着众文武百官见过了燕王之后,车队继续前行。
在过了约莫两刻多钟辰光,马车一顿,终于又行驶了起来。
徐初盈忙打起精神坐好,很快,就要进城了!
燕王府坐落在燕城正北方,车马队从南边的含辉门而入,便是一条南北直通的宽阔大道,直直通往燕王府。
说是府,其实跟宫差不多,只不过规模上比金陵的皇宫要小一些、宫殿建筑更低调一些罢了。
进了城门,隔着车帘,徐初盈看到大道两旁挤满了乌压压的看热闹的人群影子,还有两边各一长排手持长枪维持秩序的衙役不停的将人群往后赶、再往后赶,喧嚣热闹得沸水一般。
徐初盈不禁勾唇微微笑了笑,也难怪,燕王这次进京朝贺,娶了位王妃回来,百姓们岂有不爱看热闹的?
进城之后车速并没有慢下来,没有多久,便到了燕王府门口。
这一带许是早就清过了场,四下里静悄悄的不见一丁点动静,只除了马蹄声和车轮声。
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并没有停下,而是匀速的驶进了燕王府,直到了内宅二门处才停了下来。
徐初盈扶着苏嬷嬷和银屏的手下了车,眼前是一片宽阔的平地,周边栽植着绿树、摆着盆花,苍灰的墙壁显出几分古朴拙直。
前方,是一群穿红着绿、打扮得姹紫嫣红、珠围翠绕的美人们,为一大群丫鬟婆子媳妇们簇拥着,她们的两旁稍远处,则是王府管家、管事以及男仆们。
徐初盈一下车,正好看见领头的几位女眷在一位丹凤眼、瓜子脸、穿着绛红撒金绣牡丹花衣裙、钗环亮丽女子的带领下娇笑着迎上燕王,娇声呖呖的招呼着,管家也领着众仆齐齐跪了下去,叩首问安。
而一着粉红一着鹅黄,一个八九岁、一个五六岁,梳着三丫髻戴着珠花的俏丽女孩儿更是咯咯娇笑着挣脱各自母亲的手,如乳燕投林般叫着“父王!”扑向燕王,拉着他叽叽咯咯的说笑个不停。
徐初盈目光一转,落在唯一的一名男主子身上,想来那就是先王妃所出、燕王唯一的儿子、今年十一岁的高绍远了。
只见他穿着一身姜黄色嵌青纹提花缂丝缎锦袍,圆领箭袖,腰间系着嵌白玉的腰带,玉冠束发,身形秀挺,小小年纪便显得风仪不俗。
徐初盈并没有看清楚高绍远的长相,一眼望过去,只觉得看轮廓应颇为俊美。
因为她望过去的时候,高绍远正好也朝她望过来,四目相对,徐初盈滞了滞,立即将目光移了开去。
眼角余光没有漏过高绍远不屑的勾了勾唇,满脸嘲讽和鄙夷。
而那双眼睛,锐利冷漠如同刀剑冰雪,带着浓浓的敌意,令徐初盈的心有些不受控制的“噗通噗通”狂跳起来。
第16章 王府众生百相
她心中暗叹,嘴里泛起苦涩:当后娘的,这待遇挺正常!难不成人家还亲亲热热上前赶着她叫“母妃”不成?
况且,这又是先头王妃所出的嫡子,又正是最桀骜不驯叛逆的年纪,还是燕王如今唯一的儿子!
他有资格傲慢,有资格厌恶自己!
徐初盈突然觉得有些心灰意冷,觉得自己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燕王府,对她来说还真是龙潭虎穴啊!
一路同行的亲卫队早已归队,只有远浦、绿鸳等领了二三十人随行一同回燕王府,这时候都不远不近的站在后边。
绿鸳瞧了一眼被众人热热闹闹围着、欢笑着、奉承着的燕王,再瞟一眼冷清清站在燕王身后不远不近处仿佛完全被众人遗忘了的徐初盈主仆三人。
轻轻叹了口气,小声向远浦道:“王妃真可怜!以后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呢!”
远浦也瞅了一眼,神情却是淡淡并不在意,只低声回道:“别说了!王爷的家事,不是你我该置言的!”
绿鸳顿时俏脸微沉,轻哼道:“你可真没心没肝没肺没良心!再怎么说你也吃过王妃烤的东西吧?都吃狗肚子里去啦?”
远浦顿时脸上有点挂不住,苦笑道:“那都是主子们的事儿,那你说咱们做属下的能怎样?以后王妃有什么吩咐,能帮的暗中帮她一把便是!你这样多嘴,仔细叫人听见了……”
不但脸上挂不住,心里也委屈:我是担心你祸从口出啊!
绿鸳也明白自己那话不能乱说,轻轻一哼便不再言语了。
不说别人,单说王爷的侧妃元侧妃,那可是王爷生母元太妃娘家的侄女儿,向来在这王府中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便是先头的王妃也待她客客气气礼让三分,若她万一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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