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好了,现在她终于被吃掉了!”这一刻,齐缣的目中忽然闪过异样的光芒,“就快了,我做的一切终于快要成功了,我希望的事情终于可以实现了!”
“你……你都做了些什么啊?”卯叶霎时有了一种阴森的预感。
齐缣的动作骤然顿住了,她的嘴角泛起一丝神秘的笑意,缓缓凑近卯叶耳边:“我在救霓见……”
“什么?”卯叶一时不能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齐缣突然直起身体,投来灼灼的目光:“那天我和梨以打赌之后,就去拜托霓见了,拜托他无论如何也要在北院附近露个面,哪怕转一圈也好!霓见他真是个好人,一开始还拼命劝我不要打这个赌,可是我就是不能向梨以低这个头!所以他就同意帮我了,他说他一定会去的,但是得找齐四个人一起去北院等他!”
卯叶百思不得其解:“霓见他为什么要你这样做啊?”
“我怎么知道,反正我听他的。”齐缣故弄玄虚地眨了眨眼睛,“让我来告诉你吧:那天我们四个去了北院,虽然当时没碰面,但霓见的确也去了,所以一共五个人——最后他陷入昏迷了。所以,现在只要再次聚齐五个人的话,就可以把霓见他换回来!”
这些环节之间有因果联系吗?卯叶完全跟不上齐缣的思维套路:“这种毫无根据的结论,你到底是从哪里得出来啊?”
“这次还是禾泉、蓠蓠、梨以和我四个人,而第五个人的最佳人选……就是你了,卯叶,我要用你换回霓见!”完全无视对方惊愕的疑问,齐缣自顾自地缓缓举起手,扳着指头作出计数的姿势,突然间诡秘的一笑,“所以那天我对大家说不要再等了,约卯叶到北院门口把一切讲清楚吧,本来当时就可以成功换回霓见的!没想到中途却跑出个青骊……”
直到现在卯叶才知道,那天大家让禾泉打电话约自己到北院见面的主意,正是齐缣提出来的——明的是“摊牌”,暗的是让她“救霓见”的计划得以按部就班的进行。
可是阴差阳错,当天在卯叶赶来之前,出现了全然在意料之外的人物——青骊。
“霓见那么讨厌你,用你的昏睡换他的苏醒,他一定会很满意的;你就替他做出一点点牺牲而已,也没资格有什么怨言!”齐缣自说自话地将霓见对卯叶的态度解释为“讨厌”,又自说自话地如此决定着。
“这是什么逻辑!你就因为这种毫无根据的假想,把大家骗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卯叶已经来不及追究前前后后那些不合理的因素了,她忍无可忍地一把推开齐缣。
“不是毫无根据的假想!”齐缣激烈的反驳道,“有人告诉我这种方法——‘他’打了我的手机说这是让霓见复苏的仪式!是昨天还是前天呢,或者大前天?不记得了……反正‘他’的声音那么好听,就跟钟声一模一样。我相信‘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事实也证明‘他’说的就是真的!”
钟声……一般的美声?
卯叶只知道一个这样的嗓音,那就是白烟兽面的魔性之声!
——告诉齐缣这离谱方法的“他”应该不是别人,正是那苍白炎光所化的怪物!
如果没有猜错,这一切根本就是这头魔兽的诡计——为了让自己重获自由,它利用了鬼迷心窍的齐缣;说什么让霓见复苏的仪式,这分明是让它猎取第一百个最后人选的祭礼!
因此即使当时出现的不是卯叶而是青骊,也还是集齐五人满足了仪式需要的条件,使得白烟兽面的谋划强行启动——第九十六的禾泉、第九十七的蓠蓠、第九十八的梨以,无辜的她们正一个接一个地沦为它复甦的祭品!
可更大的疑问在卯叶心头成型——捉迷藏的游戏里,数到一百“鬼”便会出动,那只要满足一百个人就行了,管他究竟是谁呢?可为什么白烟兽面偏偏如此执着,要操纵齐缣、利用梨以她们,大费周章只为了最终捕捉到自己?
而意外地卷入仪式中的青骊,等待她的,又将是怎样的命运?
“齐缣,你……你被骗了!”卯叶慌乱地摇着头,“霓见到现在也没有苏醒不是吗?你这样做根本救不了他,反而会害了大家啊!”
“住口!那是因为青骊这家伙总是妨碍我!想掺合进来吗?那就试试看呀!”齐缣怒吼着,劈手揪住卯叶的前襟,“所以我扯了青骊绑在北院门上的草绳,丢了她的东西去北院,又顺手推了你和梨以一把……就知道你们是一伙的,没一个肯帮霓见!你比那几个更碍眼,假惺惺装好人,肚子里不知道在盘算什么!所有人里就数你最可恶!”
伴着话音,齐缣的手猛然袭来,那瞬间的力量大到不可思议。卯叶只觉得一股浓重的腥气直冲脑门,猝不及防被一把按倒,脊背重重撞在地面上。她反射性的拼命挣扎,额角的头发却被狠狠拉扯,剧烈的疼痛令她差点掉下泪来。
怎么会变成这样,齐缣哪来那么大力气?
卯叶奋力想掰开对方的手,从惊恐疑惧中投去慌乱的一瞥,却只看见满眼纠结涌动苍白……
难怪会有这么熏人的气味——这哪里还是朝夕相对的同学啊,齐缣全身上下都被扭动的白烟之蛇包围着,就在她身后,洞开着一张獠牙森然的巨口……
那张白烟兽面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逼近,并且完全控制了齐缣!
她松开卯叶的额发,不顾对方的反抗,双手合拢扼紧那纤细的咽喉,嘴里还不断发出含混的低语:“不要怕……会有一点点辛苦,可是一会儿就好了……我是第九十九,而你就是‘第一百个’……不可取代的‘第一百个’……”
卯叶熟悉的嗓音渐渐变化,成了少年的美声——醇厚但却低沉,如在耳边撞响的巨钟一般令人心悸!
——九十九和一百……禾泉是九十六,蓠蓠是九十七,梨以是九十八,齐缣是九十九。
——而自己,正是这怪物布下圈套,最终要捕捉的“第一百个”!
——一旦数到一百,那这头白烟之怪兽,就可以在捉迷藏的游戏中得到他想要的东西,那是彻底的“自由”吗,是无穷的“力量”吗,还是……
卯叶不敢也来不及去想象,令如此可怕的怪物翘首期盼,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的究竟是什么……
白烟之蛇一层层附着在齐缣的双手上,缓缓的游动下来,层层缠住猎物的颈项,须发已经将两人团团包裹住。卯叶依然挣扎不已,却只觉得后脑像被坚硬微温的金属慢慢罩扣死,知觉正渐渐远离……
白烟兽面,就要得到它不择手段想攫取的“第一百个”了……
——“父亲总该教过你点什么吧……”
——“如果他什么都没做,那就让我来教你吧。”
——“给我想起来,否则对我来说太不公平了——我什么都记得,可是卯叶却连想都不愿去想!”
——“立刻给我回忆起来:正月刚卯既央,零殳四方……”
渐渐沉入混沌的意识中,隐约回响起遥远而响起凛冽的语声,就像一阵冰冷而爽利的朔风,骤然吹散了卯叶脑中浊重的雾霭,那是青骊曾经说过的话语!
正月刚卯既央——这咒语般深奥的文字仿佛已在自己灵魂深处沉睡了千载万年,只是之前从来就没有想起的必要而已。然而此时此刻,卯叶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它们在苏醒、在萌动、在呐喊,只等一个火种,只等一声召唤……
可是被白烟兽面控制的齐缣却执拗的收紧双手,将卯叶的意识拖入昏黑的深渊,只见她慢慢靠近对方耳边,用少年的低音悄然耳语着:“是你带我回来,是你给我声音,也是你让我看清了你的‘本相’——所以从我从一开始就决定了‘第一百个’就是你。我控制那些人,费尽心思安排一切,就是为了最终得到你,到时候魂主又算什么,谁也不是我的对手……”
要对抗的不仅仅是窒息的晕眩,卯叶要面对的还有更加混乱的漩涡,她已经明白了——那延绵不断的数字链本身就是一个预先设计好的圈套。自己身边发生的一切,禾泉她们的异变也好,变成“妖怪追踪器”的手机也好,周遭发生的各种各样不可思议的事件,全都是这白烟兽面的安排。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这个怪兽的“第一百个”必须是自己,为什么它处心积虑要得到如此平凡的自己,又为什么得到了自己,它将所向披靡?
然而情势根本不容她多想。呼吸越来越艰难,思维越来越混浊,意识就如游丝细线,随时随地便会崩断,而自己将跌入那没有尽头的黑暗深渊……
——决不能让它得手!
——为了青骊,也为了所有可能因为这怪物而陷入危险的人们,自己决不能落在它手里。
——绝对、绝对不能放弃!
这是此刻卯叶唯一的念头。无法反抗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翕动嘴唇,挣扎着念诵出青骊烙印在她记忆深处的句子:“正月刚卯既央,零殳四方……”
“疾日严卯,帝令夔化。慎尔固伏,化兹灵殳。既正既直,既觚既方。赤疫刚瘅,莫我敢当。”如同回声般,黑暗中凭空响起冰晶一样的语声,以古雅的音节敲击着黑暗的障壁,霎时间,天地间回荡起玉响一样的清音。
这正是青骊曾经念诵过的“四言古诗”,那神秘而威力无穷的咒文此刻又再一次响起,如此真切,如此接近!
伴着语声,琉璃青的电光蓦然亮起,在虚空中急速蜿蜒舞动,渐渐纠缠交织,银钩铁画般的文字旋即燃烧在黑暗的幕布上,薄薄的光晕随即扩散开来,连接成一个半透明的长匣形空间,如同参天矗立的玉柱,而龙蛇飞动的光之文字则瞬间凝定成镌在这玉柱上的铭文。
转瞬之间,半透明的四面柱体陡然扩张,光之洪流决堤般漫过卯叶,瞬间将白烟兽面远远弹开。
而齐缣则裹挟在蛇群之间,身不由己的被席卷而去,一起消失在泛滥的光明中……
卯叶还没有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却只见玉柱中央骤然奔涌起灵动而暴烈的闪电,煊赫的清辉中央隐现出一道修长窈窕的身影——那是青骊披着雷火,曳着光华,如同英勇华丽的战神般翩然降临。她飘舞般轻盈地接近,清泠的语声滴落进卯叶浑浊的脑海中:“卯叶是我的,谁也别想夺走!”
“我……是你的?是你的什么?”卯叶不由自主地喃喃低语着。
“是我的封印。”青骊低垂下颈项,朝卯叶伸出手。她眼角的水晶花形胎记沁出薄薄的嫣红,“真是抱歉,让卯叶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久等了。可是你在界限守护者的封锁中,如果没有你的呼唤,我就无法跨越结界来到你身边。”
“为什么我呼唤了,青骊就能跨越结界?”
“因为卯叶是我的封印——只有当你念出铭文,‘魂象’才会苏醒。”
“魂象?”卯叶几乎是反射性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却在下一瞬间脱口尖叫起来——白烟兽面不知何时挣脱了电光的屏障,露出林立的獠牙,挟着黑暗再度猛扑过来……
“没错,就是‘魂象’。”青骊娴雅的一挥手,奔雷曳起闪电迎头向兽面劈去,而她的语音依旧沉着平静,“‘魂象’就是灵魂的本相,是你真实的面目,是潜藏在你生命深处的原初力量。”
虽然青骊的动作优雅轻盈,但看得出一点也不轻松。而白烟兽面咆哮着,拱起额头的鬣棘,迎向激射而来的雷电之刃,半明半昧的空间内瞬间腾起一阵烟尘。
一些棘角虽然在电击的威势下碎裂崩散,化为烟尘,然而兽面却完全没有停止猛冲的趋势,它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疯狂的奔突而来。光之玉柱也在这重逾万钧的冲撞下渐起片片星屑,倏地变得淡薄。
它变得更强了!得到了“第九十九个”的齐缣,这怪兽离最终的“自由”只有一步之遥!
看着不断消散的玉柱屏障,卯叶只觉得心脏都要裂开了;青骊却目不斜视,只是遥望着疯狂的兽面,她的双眸如薄刃闪着寒光:“我不会让它带走你的!”
“可是……可是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快点想起一切,此外没有别的办法——因为只有卯叶才可以!”
“为什么是我!”这一刻,卯叶终于忍无可忍的大喊起来,她挣扎着站起身体退开一步,眺望向对峙着的白烟兽面和青骊,“你们到底要我怎样!你们一个是妖怪,一个比妖怪还厉害,可我只是个普通人,为什么必须是我,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不易觉察的惊愕与失落瞬间掠过青骊的眼中。
几乎与此同时,卯叶耳畔响起一阵近在咫尺的轰鸣和咆哮——她惊恐的发现玉柱的屏障已彻底消失,自己与青骊已毫无阻隔地暴露在兽面之前!
几乎是反射性的,青骊一下子卯叶拦在的面前——在图书馆的时候,青骊也曾这样舍命保护过自己,生死关头的互相回护是那么自然而然,如同不假思索的本能。
一瞬间,兽面的棘角在眼前无数倍的放大,伴着尖锐的呼啸,迎头撞了上来……
铺天盖地的白烟如混沌之海翻卷的浊浪,几乎吞噬了感官中的一切,青骊朗彻的语声却依然如一道强光,穿透所有障碍直接共鸣在卯叶耳中:“请你快点想起来,全部想起来——你本来就记得的,因为那是属于你的咒语铭文!”
必须想起来,否则青骊就会有危险!
虽然她也许是比白烟兽面更加强悍可怕,虽然一切尚在迷雾之中,卯叶并不清楚自己面对的将会是什么。但是如果自己必须选择,如果自己的选择可以决定一切,那她决不会选择让青骊遭遇危险!
这一刹那,火种点亮了!
深奥古拙的文字宛如烙痕猛地复燃,在卯叶脑海激荡起炽烈的高温,这股炎流翻滚着席卷过意识的深处。如同泉水挣脱冰冻,日光驱走黑暗般,字字句句自卯叶心中自然而然地奔涌而出,化作完整的音节,令她脱口高喊——
“正月刚卯既央,零殳四方。赤青白黄,四色是……”
被这铭文咒语的唱诵声刺激,不等念完,形成兽面的白烟陡然间狂暴旋转,孤注一掷地呼啸袭来。
卯叶只觉得整个人被一只力大无穷的巨掌猛地扔了出去,并没有疼痛的感觉,可身体不受控制地腾空而起,随即堕入一种没有了上下左右之感的失重状态之中。这一刹那,她看见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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