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1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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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火1906-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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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劻身穿五爪四团龙补服,一摇三晃脚步虚浮却不自知,倒不是因为沉迷美色,而是近来为着财产而烦恼,夜不能寐。这些时日靠着卖官又发了几笔小财,加上其余来路积攒,倒又有百余万两的银子攒下,心烦的是,存入洋毛子的银行,还是继续购买田产房产,抑或投资于工商,钱多也是个烦恼啊。

他光是在汇丰银行的存银便有两百余万两,始终觉着存的多了倒是有受人挟制的隐患,况且洋毛子银行保密也不严格,当年日俄交战,他急急的将一百二十余万两银子从正金银行与华俄道胜银行取出转存汇丰银行,没想到御史蒋式瑆知晓此事之后弹劾他任军机大臣以来,“细大不捐,门庭如市”,“异常挥霍尚能积蓄巨款”,那笔存银倒让他灰头土脸。

购买产业是他的最爱,其中也包括各种珍宝异物,只是身旁常有人劝他收敛些,拥有大量土地与房产的庆亲王府也成为了众矢之的,民怨沸腾且朝堂多有指摘,让他很是不爽。

可儿子载振提议投资工商他却是不太情愿的,嫌来钱太慢,又不保险,也对,奕劻管理财政处、练兵处事务,集内外大权于一身,与其子载振、大臣那桐卖官鬻爵,被时人讥为庆那公司,大小官员无比奔走于其门上,这银子是哗哗的流进来,哪里还用的着投资。

袁世凯很清楚奕劻的身家有多么的丰厚,当年荣禄病重,他算准奕劻将继任,遣杨士琦持银十万两相赠,之后他月有月规,节有节规,年有年规,遇奕劻及福晋的生日唱戏请客,儿女成婚,皆由他一手布置,不费王府一分钱。

光是庆王府中的瓷器就有四百余套,六千多散件,其中有两百多套钧瓷乃是稀世珍品,其余珍宝古玩不计其数,只有奕劻心腹近人才能大约有个模糊数目,袁世凯也是见过的,按当今时价只怕价值不下一两千万两银子,更别提令人咋舌的田产房产。

奕劻搜刮财产是出于贪鄙的本性,袁世凯同样搜刮财富,却与奕劻不同,他是为了更好的巩固自己的权势,钱财来的快也去得快,都是为了权势地位服务。

两人一前一后,形成鲜明的对比,下朝后两人便径直到了庆亲王府,这是家常便饭,可见两人关系亲密。

奕劻略微让他上前半步,故作亲密的笑着说道:“程德全(为了读者阅读方便,本书尽量省略称呼时的字号)下这一手棋,是险棋啊!他就真的这么有把握?那个李二愣有何能耐?不是说他种田有一套么?”

奕劻指的是李安生以黑龙江丰收为名,博取太后老佛爷欢心的那一手,如今京城倒也有人注意到了这回事,注意到了这个精通农事的李二愣。

袁世凯摇头一笑,这李二愣如今为一干好事之徒所宣扬,人称一等农把式李二愣,讽刺其人升官之迅捷。

其实他很清楚李安生多少还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升官也不见得有多快,比他快的人海了去了,只是因着太后老佛爷对李二愣青眼有加,有大用的迹象,故而嫉妒罢了。

李二愣胆气颇为雄壮,敢于一头撞进瑷珲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仅仅是胆略的问题,只怕是有所恃。

程德全是个有勇有谋之人,这几年软也来硬也来,将老毛子斗的苦不堪言,是个人物,不会平白的跟着李二愣发疯。

如果李二愣这回真能够于绝地中奋起,甚至收回瑷珲城,或许真能勾起他的爱才之心。

之前或许有拉拢李二愣的心思,但对方还没有什么出色特别的地方能够让感兴趣,这回倒是真有些让他着重关注的心思。

如若换做手下的那帮雄才干将去收回瑷珲城,他们会如何?他虽然没有考校之心,但也不自禁的浮起这个念头。

“这几年外务部要务主要有二,一是日本进逼愈加得寸进尺,二是这当撤之俄军依然不肯北撤,占据瑷珲等沿江重镇。外务难处尽在关外,如今能有李二愣这样的愣头青去闯一闯也是好的。至于外交纠纷,毕竟在我们的国土上,老毛子还是不敢太过蛮横。即便李二愣无法奏功,了不起瑷珲城还在老毛子手中,也没甚损失。”

两人一路不住脚的进了小宫门北的第三进院落中,这院子很是宽阔,有五间硕大的正房,带有一房之深的廊子,四根朱红大柱挺立其间,很是气派,此房是奕劻居住的“宜奋堂”,奕劻领着袁世凯一前一后的进了正房右侧的书房,便命勤快伶俐的家仆上来服侍,书房名曰“约斋”,只有极少数人能让奕劻在此待客,袁世凯便是其中一个。

奕劻吩咐了主掌书房的大丫鬟拿了他珍藏的上好龙井出来,又让门外待命的仆从去吩咐厨房准备一席酒水,打算留袁世凯在书房小酌几杯。

刚才袁世凯所说,他也颇为赞同,虽说他为人贪鄙,做过不少祸国殃民之事,但并不见得他毫无政务才能,低头把玩着手指上的玉扳指,淡淡的道:“慰亭,连你也以为这李二愣真敢在瑷珲跟老毛子干一仗?他也不想想,无论胜败,朝廷都能容他?”

这倒也是,败了倒正好拿李二愣去官惩办,俄人的怒火不难平息,他们也多半做贼心虚,在大清的土地上大动干戈,多少名不正言不顺。

而李二愣真能将俄军赶出瑷珲城,俄军增兵反扑便有侵略之嫌,只能接受这一事实,只是外务部那边不好对付,老毛子必定要借机闹腾一回,不拿办李安生这个挑起边衅的罪魁祸首解他们的心头之恨,必定是不会罢休的。

弱国无外交啊,哪怕有理,也不能声高,只能任别人将唾沫星子溅到你脸上。

说来说去,这李二愣不管胜败,都要当替罪羊,连奕劻都能看到这一点。

外务部这次也要倒下霉,要为应付老毛子的交涉与施压而忙得焦头烂额,袁世凯可想而知他的政敌瞿鸿机到时的六神无主。

很好啊,借瞿鸿机之手,来褫夺李二愣的官职,到时候自己就能将李二愣收为己用,经过这番沉浮的李二愣必然会更能体会谁才能真正给他带来权势,也给好让他忠心追随自己。

要是李二愣真有才能,让他暂时受挫,蛰伏段时间,再到新军历练几年,磨灭了棱角,便又是一员干将,到时候对自己感恩戴德的李二愣还不得对自己忠心耿耿?

姜还是老的辣啊,袁世凯心念千转,早就将其中的利害得失算的清清楚楚。

“便让那李二愣去闹,只要不闹到对岸去,便没有我们的事,老毛子还敢再动用武力?日俄战争元气大伤,国内又有动乱,真要如何咱还不怕老毛子,只是与我等无关,便让瞿鸿机去应付,让他吃些老毛子的亏也好。”

袁世凯轻描淡写的说着,端起丫鬟奉上的青纹云龙钧瓷茶盅,眼神穿过蒸腾的热气,忽然有些迷离。

他自有一番抱负,只是国家残破不堪,他既要应付内忧外患,又要竭力在权贵与政敌的包围中获得更大的权势,这一步何时是尽头?

身边满是掣肘,要不是成功的用银子俘获了奕劻,自己培植势力就没那么的顺风顺水,他也知道清廷不能长久,要想在乱世中有所为,就必须要掌握更多的权势。

东三省虽说是是非之地,但潜力无限,经营的好了不失为一方根基,老友徐世昌出任东三省总督一事,看来还得要加把力,不仅是徐世昌,北洋军中的心腹将领也要调几个过去。

喝了两口茶,口中不住的赞着,却已经拟好了几个调到东北去的将领名字,有段芝贵、孟恩远等人。

不着痕迹的瞄了奕劻一眼,想着徐世昌有自己的办法,如段芝贵之流,倒不好再走奕劻的门路,一是没必要自己来出这银子,二是树大招风。

或许,可以让段芝贵等人自己去走门路,奕劻的儿子载振便是个庆那公司的在外头抛头露面的,走儿子的门路,或许比走老子的门路还好。

袁世凯低头饮茶,不动声色,肚子里冷笑一声。

奕劻见袁世凯对俄人交涉胸有成竹,也就不再多问,随便闲聊起来。

说到最近收拢的两件古玩,奕劻倒是来了兴致,袁世凯凑过去陪着鉴赏,嘴上顺溜的说些内行话,肚子里却在盘算着拉拢李二愣以及为段芝贵等人请官诸事上来。

第二卷黄金之路第七十六章瑷珲除暴(10)

京城与齐齐哈尔倒是能够通过电报往来信息,瑷珲由于路途遥远,牵设电报线路花费极大,这次瑷珲击毙俄军官事件幸好及时通过俄方的电报局算计了一把,不仅使得阿穆尔总督府朝电报局大发雷霆,也使得外务部对俄方的交涉能够提前做好完全的准备,没有落于被动。

总税务司也正式通过了在齐齐哈尔与墨尔根之间建立电报往来的决议,由于马上11月份要成立邮传部,所以总税务司很爽快的大笔一挥,给黑龙江地方拨了17万两银子,用于地方征地、电报线路沿线道路以及设局等费用,这倒也是意外之喜。

说来说去,还是当时李安生脑子好用,想到及时用俄国人的电报局发电报回齐齐哈尔,让外务部能坦然面对沙俄的交涉。

程德全一面北上,一面为李安生这先见之明叫好,幸好有这一手,不然的话又要给瞿鸿机当成发泄的靶子。

听说阿穆尔总督亲自赶到电报局骂人,将两名收取了清国好处没有严查电报内容的职员开除,并狠狠的鞭打了一顿,自从上次江上撞沉渔船炮轰瑷珲沿岸渔民房屋后,清国就一直在严正交涉,压力都到了不肯撤军的古思敏身上。

程德全与李安生之间的呼应引起了沙俄方面极大的不安,海兰泡方面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开始认真对待此事。

“这几日清军开始驱逐我国居民,我军数次与其爆发冲突,有数人受伤,几乎到了擦枪走火的危险情势,这次清军收回瑷珲城之决心不可动摇,看来只能以哥萨克之武勇让他们屈服,不敢再生出对抗的念头。”

古辛侃侃而谈,坐在对面的一名高高瘦瘦留着八字胡的老毛子仔细的听着不时的点头,若是有认识他的人在场的话,定然要大吃一惊。这位面容安详平静自若的俄国人竟然就是海兰泡的阿穆尔总督古思敏。

古思敏在沙俄高层极负盛名,乃是他纠缠不休的韧劲,使得每每要与他为敌的政治对手无言落败,俄军占据瑷珲城始终都是古思敏在背后操纵,他的步步为营占尽先手是人尽皆知的,怎么会步步后退呢?

不,绝对不能后退,退到了北岸,就给了清国要回江东衣结雅地区(江东六十四屯的俄国称呼)的先例与借口。

国与国之间的争斗无所不在无处不在,每一分每一秒,涉及到每一个层面,在土地上头,可谓是寸土必争。

即便俄罗斯至于清国,一直采取以强凌弱步步紧逼,也不能掉以轻心,每进一步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今天退一步,也不知何时才能够踏回脚步,弱小的清国更是如此。

日俄战争失利后,审时度势的俄罗斯帝国立即调整了战略,希望保持与日本分享东北的状态,迫使日本与美国之间的分歧加大,其他各国更加无法插手东北事务,从而使得他们在“北满”的势力愈加牢固,没有外力阻挠,这样的大好形势,当然要死死咬住已经得到的利益,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松口。

瑷珲城乃是极为重要的一个交通枢纽,商贸中心,哪怕厚着脸皮死赖着,也要霸占一日是一日。

古思敏秘密潜入瑷珲城,正是想近距离考察李安生这个新近冒出来的强硬对手,部署下一步的对策。

古德列夫与李安生有过面对面的交锋,对这个年轻人印象深刻,今年以来黑龙江发生的许多事情都与这位年轻官员有关,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他们在黑龙江的又一大敌。

如果说程德全是高明的策略家,而李安生则是一把锋利的刀,而过去程德全缺的正是这样的一把刀。

“此次开战只能限制规模,既要痛击清军,又要避免外交影响。瑷珲城清军所倚仗的,便是林虎那股马匪,过去他们钻山越林,于大江两岸躲藏,我们多次集结重兵,始终不能解决这股匪患。可如今他们就在瑷珲城,歼灭这股清军,黑龙江就再也没有能够撼动我们的军事存在,想必程德全将军也会心生绝望,而不敢再图谋收回瑷珲城。可以说,眼前这一仗非常重要,至少能够在数年内保持黑龙江的原来面貌,我们依然能够从容实行皇帝陛下的黄俄罗斯计划。”

古德列夫分析的很透彻,一战将原先的林虎部吃掉,清军再也没有办法在短期内重新积蓄起如此强悍的战力,顶多是面对国际上一些不痛不痒的质疑以及清国政府软弱无力的抗议谴责,对于胜利者来说,这些都无足轻重,任何东西都比不上实质性的好处要实惠。牢牢地占据瑷珲城,并且能够没有阻碍的继续向黑龙江渗透,还是值得打这一仗的,前提是要歼灭瑷珲城内的这股清军。

古思敏用两个手指捻着唇上浓密的髭须,轻叹一声说道:“清国虽然弱小,但人才辈出,光是这黑龙江,前有程德全与宋小濂,如今又有这个李安生,每每使我等国力上的优势化为乌有,对我们真正统治北满造成极大的麻烦。既然程德全将希望寄托在这个李安生身上,那么,我们有必要让他失望一次,最好是绝望。既然要动武,最好是确保能够尽可能的歼灭城内的清军,可惜不能击杀李安生,给程德全一个惨痛的教训。”

他这番话是在定调子,也就是说,他基本认可了对瑷珲城清军动武的提议,而且准备亲自督战。

实际上,他们对清国黑龙江这边的强硬人物分外的忌惮与痛恨,却无可奈何,要是将李安生击杀于瑷珲城,对方好歹是有一定影响力的官员,只怕打起国际官司来无休无止,引起清廷的强力反弹,得不偿失。

古思敏仔细盘算着,又抬头问古辛道:“查那图与巴义鲁两枚棋子也到了使用的时候,改跟他们摊牌了。要想保住手上拥有的这一切,就要乖乖的配合我们。”

这次动武也要查那图与巴义鲁配合,万一击杀了李安生,只能让两人出面编造谎话,总之胜利者能谱写一切,最后的结论清廷不得不听,有查那图与巴义鲁给的台阶下,当然不会揪住不放。

古辛笑道:“我们要感谢李安生,一进瑷珲城就对查那图动手,如今是要将查那图往死里逼,为了他的前程与他儿子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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