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林立在原地,眸中同样闪烁出兴奋光芒。
与翰林院大多数书呆子不同,他对书本身没有什么兴趣,却对名利有着极端的渴望。初入官场,便靠着巴结吕冀,得到了翰林院大学士这个封号。后来一系列变故,令人措手不及。但好在,现在一切都要回到正轨。
张付行道,“隐匿在朝中的其他臣子,我都已经通知道。事情定在明日午夜。待到三更时分,驻扎在京外的大军便会攻入京城。诸位臣子也会暗中接应。”
辛林神情一震,“但凭大人吩咐!辛林定为大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张付行凉凉看着他,目光中却有着几分霸气威严。
辛林一怔,继而很快反应过来,单膝跪下,恭声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付行这才笑了,“平身吧。”
屋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有一两个侍卫再喊,“你们!”但只喊道一半,却突然消失了声音。
一瞬间,只有杂乱而富有气势的脚步声闯进了房间。
张付行意识道不对,想要立刻往后撤,但却发现房间前后左右都被封家军的士兵紧紧包围。
张付行顿时面色煞白,无论如何想到封家军动作如此之快。辛林更是面色惨白,只把张付行往屏风外拖,让他躲起来。
张付行无计可施,只得小心躲在屏风后。
门啪一声被推开了,当先走进来的,是身材挺拔的郑豪云。
他的目光利刃一般在辛林身上剜了一道。
辛林一僵,忙堆出若无其事的笑容,“郑将军,这么晚过来,不知有何事?”
郑豪云毫不理会,只把他的问话当成了空气,目光看见那右边的屏风。他转过身,却用了一个恭敬的口吻道,“将军。两个都在。”
这才有一身紫袍的人缓缓走进来,他身材颀长,面容俊朗,在那身华贵紫袍下,整个人英气逼人,而眸中的寒气更是令人不寒而栗。
辛林只觉双腿一软,几乎要瘫软在地。本该重病的封凌天,却好好立在这里。
封凌天淡淡道,“辛大人,我真是小看你了。”
辛林双腿抖得厉害,想要开口回话,竟没有勇气开口。
封凌天扫了一眼屏风,冷冷道,“张大人既然有暗杀我的魄力,为何此刻只敢懦弱躲在屏风后?”
屏风后动了一下,但张付行却还是没有出来。
郑豪云一个手势,立刻有两个士兵冲了上去,一刀劈开屏风,屏风撕拉摔在地上,露出后面躲藏的张付行。
张付行面色惨白,但见一屋士兵兵戎相见,已是无处可躲,但最终却挺起胸膛,缓缓从屏风后走出,淡淡道,“素闻封将军英勇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封凌天笑了一声,“彼此彼此。只是有一件事可惜,今日大约就是张大人你的死期,封某恐怕没有机会与张大人把酒言欢。”
张付行一僵,面色煞白,终是怒道,“你敢!”
封凌天微笑,“为何不敢。”他一抬手,几乎所有侍卫都拔出了剑,猛地指向了张付行。
张付行死咬着牙,因为恐惧而不断颤抖,眸光几度闪烁,却兀然笑了,“封将军还是莫要与我发生冲突,你可知道,现在城外驻扎着数十万的齐国大军,只待我一声令下,就会进攻京城。”
封凌天还是笑着,“是吗?”
张付行道,“据我所知,封家军留在京中的军队已经只有五万。无论如何也敌不过我的十万大军!”
封凌天笑了一声,“就是不知道这只军队,还有没有战斗力。”
张付行一怔,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封凌天眯起眼睛,眸中寒气逼人,“你以为,我会任十万大军逼近京城,而毫无所动么?”
张付行只觉脚底窜起阵阵寒气,全身僵硬。
封凌天冷冷道,“你们这只队伍,在外流窜,冯某早已追得不耐烦了。现在你们主动要往京城靠,本将怎能不给你们行个方便。”
张付行一路势如破竹,封家军的军队根本没有抵抗之力。张付行只以为是京城军力空荡,毫无反抗之力,不想,这全是封凌天的计谋。
封凌天道,“昨夜,我已经派了一队精兵潜入军营,班长以上的人,全都被杀死。”
张付行身体颤抖,无法有任何反应。
封凌天淡淡道,“我倒想知道,没有一个军官的兵营,数十万散兵没有了指挥,倒是要如何攻击京城。”
张付行气得身体直颤抖,“封凌天!你……你竟!”
封凌天道,“还有,至于邢狂带着离开的八万大军,已经战胜了叛军,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最迟明日午夜就会到。到时候里外夹击,不知道你这只散兵游勇会有什么表现。”
张付行全身被击溃一般,眸中笼上一层灰色。
“别的封某不敢自夸,但在打仗这一方面,封某有绝对的自信。当初攻入京城时,封某就有幸和这只所谓的十万大军有过接触,其战斗力之弱,真是超出我的想象。”封凌天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张大人,你敢带着这样一只军队来攻击我,我不得不佩服你的魄力。”
张付行气得全身发抖,但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早已听说过封凌天是个不世英才,但却一直只觉得是世人谬传。但不想,现在却要以自己的毁灭来体会封凌天的谋略。
见张付行全身颤抖,目光涣散,封凌天不再看他,只看向一旁一直沉默的辛林,“辛大人。”
辛林身子一颤,猛地跪下,声泪俱下地哀求,“封将军,辛林一时鬼迷心窍,受了张大人的蒙蔽,这才做出不轨行动。辛某自知罪大恶极,不敢求将军原谅,但求将军给辛林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辛林一定为将军肝脑涂地。”
封凌天冷笑,“辛大人,封某给过你一次机会,但很可惜,你自己把这个机会浪费了。”
辛林一颤,不住哀求,“求将军给辛某一个机会。”他脑中闪过一道白光,又道,“将军,辛某有一个消息想告诉您,您一定有兴趣知道!”
封凌天冷冷盯着他,“你是想说出朝廷内其他潜伏的吕冀余党么?”
辛林不想封凌天连这个也知道,不由得全身一颤。
封凌天冷笑一声,“本将进京这么久,从没有动过齐朝旧臣一根汗毛,不管是不是吕冀的余党。你们是不是以为,本将真的会任你们在私底下胡作非为。”
辛林身子颤抖着,紧紧抓住了拳头。
“从进京的那一天起,你们所有官员,全都在封家军的监视之下。安守本分的,自然安全无忧。但暗中和吕冀勾结,以及和张付行通信的人,全都在封家军的记录之中。”
封凌天一抬手,旁边郑豪云立刻掏出一个卷轴,郑豪云拉开卷轴,然后不带感情地念道,
“户部侍郎张锡山,三月九日与一黑衣人在茶楼相见,交换信书。内容暗中将京城消息传递给吕冀。我军截下信件,并修改部分内容。”
“翰林院辛林,多次利用飞鸽传书与外界通信。信息为与吕冀张付行商讨谋逆之事,信件已经全部被记录,并从中拦截下关键信息。”
“廷尉陈密署,多次接收张付行贿赂,并有意图控制皇宫,意图谋反。”
……
如此这番,二十几条,将隐藏在朝廷内部的吕冀党羽全部拔出。
郑豪云念完,然后不带表情地道,“现在,所有这些人家中都被包围,并且执行封将军杀无赦的命令。”
辛林身子一软,颓然瘫软在地。
一开始封凌天的宽容,让他产生了误解,以为封凌天是个好对付的人。
现在他才明白,在那宽容之下,是极深城府和谋略。
不是这样的人,也不能集中其邢狂和郑豪云这样每一个都是绝世英雄的人,为之攻城掠地。
这一次,张付行他们的失败,不是暂时的,而是彻底。
吕冀的所有余党,将从朝廷中彻底消失,永不再有崛起的一天。
一旁的张付行面无血色,他猛地拔出腰中匕首,怒喝道,“封凌天,老夫与你拼了!”
话只说到一半,一旁侍卫的剑就贯穿了他的胸膛。张付行颓然倒地,目光怨毒地盯着封凌天。最终,脸色却很快灰白,失去了所有力气。
辛林全身颤抖,“将军,请放过罪臣,请给臣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臣一定会永远为您效忠。”
封凌天冷冷道,“很遗憾,我不需要一个叛徒的效忠。”
辛林全身颤抖,“将军,我有些话——”
还未说完,一柄剑便刺穿了他的胸膛。辛林脸色瞬间变得狰狞。颓然跌倒在地。
封凌天不再看,转身出门。侍卫依旧将辛宅包围得铁筒一般。
但封凌天不再久留,立刻动身回了皇宫。郑豪云陈文贤等人留下来处理善后事宜。
见他离开,郑豪云才四处巡逻。陈文贤本是文臣,但很多大事,他都和封凌天一起,今次也不例外。
见郑豪云去巡逻,他转身往之前的房间里走去。
辛林并没有死透,侍卫准备正补上一剑,陈文贤却拦住了他,“不必了,我来吧。”
陈文贤在军中威望毋庸置疑。侍卫忙点头,“那就麻烦先生了。”
说着,带着一众侍卫退了出去。
陈文贤拔出一把匕首,然后在辛林脸上拍了拍。辛林全身颤抖,口中还在呢喃,“将军,请放过我……”
陈文贤冷笑,“你有什么资格求将军放过你。将军给过你一次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
“辛林愿意赔罪。”
“赔罪,你陪得起么?让将军险些葬身火海,又对将军下毒,让将军身受重伤。现在别说是我,就是这院子里随便一个士兵,都恨不得将你拆皮剥骨。”
“解药!我有解药。”
“很可惜,解药我们已经找到了。”
“陈大人,求求你,放过我!”
利刃高高举起,闪过一道寒光。接着,便响起一声惨叫。辛林哀求的声音彻底消失不见。
☆、第 22 章
夜间,养心殿中依旧弥漫着浓郁的药气。
相比于封凌天的忙碌奔波,齐翊墨这些天一直都在静养。太医使劲浑身解数替其调养身体,他身上的伤也好得很快。只是喉咙因那日火气熏燎,依旧有些沙哑。
喝过药后,齐翊墨出门散步,侍卫们不敢拦,只是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保护他的安全。
周围渐渐变得安静下来。
青枫小声劝道,“皇上,还是回去吧。您身子还没好,万一又着凉了。”
“不妨事。”
“但您身子一向虚弱,这次又是这么重的伤,应该好好养着的。”
“青枫,你别担心,我只是略走一走。”
相比于封凌天,他的伤只能算是小儿科。但封凌天刀伤累累,而且还中了毒,他这样的而身体才应该好好休养。
但封凌天这些天,却几乎没有怎么歇过。
那俊朗的脸庞,这些天也越来越苍白。
他很担心封凌天。想要劝,却找不到机会。
而心中,还有另外一层隐忧。
这次暗杀,证明了封凌天对他的真心。
但同时也是他对封凌天的一次背叛。
他知道封凌天现在正在查暗杀元凶,如果查出他与张付行勾结,那封凌天定会恨透了他。
正想着,走到了一处宫房前,几个宫女在忙进忙出,见齐翊墨过来,忙下跪行礼,“参见皇上。”
“起来吧。”齐翊墨一向没什么架子,此时态度也是温和的。
宫女恭敬地立在一旁。
齐翊墨目光在几个人中扫了几眼,却没有见到想找的人。帮他和张付行联络的宫女冰儿,应该就是文睿殿的宫女,平日里都和眼前这几个宫女一起当差的。
齐翊墨问,“朕记得你们中间有个叫冰儿的,怎么她今日不在吗?”
宫女脸色瞬间煞白,一声也不敢吭。
齐翊墨皱眉,“发生了什么事?”
为首的一个宫女终于按捺住不安,“皇上,冰儿昨天悬梁自尽了。”
齐翊墨手一抖,呼吸也停住。旁边跟着的宫人也好奇地看向这边。齐翊墨竭力不露出忧虑的神色,温和道,“是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昨日傍晚回到住所,推开门,就看见……冰儿她……她用白绫自尽了。”这其中原因,也没人知晓。事发突然,大家也受到不少惊吓,只是细下心想来,现在朝廷看似纹丝不动,其实已发生巨变。也许冰儿亲人离世,她一时想不开,便是如此结果。
“没有原因吗?”
“许是发生了什么事,她一时想不开吧。”宫女猜测着说。
齐翊墨沉默下来,不在这里久留,只一挥手道,“你们忙去吧。”宫女点头,躬身退下,继续在文睿殿里忙碌。
齐翊墨只略站了一站,便往回走。一路上,他神色依旧安宁,似乎方才那波折,不过是随口一问。
冰儿的突然死亡,令人费解。
是不是她知道暗杀失败,自己注定难逃一死,所以才自绝生路呢?
这样想着,齐翊墨终于回到了养心殿。
殿中却已有几个人在等待。
看见候在门外的紫烟时,齐翊墨便猜到定是封凌天在里面。
紫烟和一众侍卫向他下跪行礼。齐翊墨进了房间,便见封凌天半靠在榻上,面色有些苍白,一贯生气勃勃的脸庞,却有着几分病容。
齐翊墨莫名心焦,但封凌天睁眼看见了他,只笑道,“你又上哪去了,总是叫我好等。”
“只是随便逛逛。”齐翊墨在封凌天对面的榻上坐下来。
“你身子弱,应该好好休养。”
齐翊墨看了一眼封凌天苍白的脸色,欲言又止。明明是封凌天病得比较重,封凌天却要反过头来担心他的身体。
封凌天吩咐紫烟道,“去御膳房把吃的端上来。”
紫烟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端了热腾腾的吃食过来。紫烟是极聪慧的,只把齐翊墨各种爱吃的都放在齐翊墨这边,封凌天那边亦然。把这些周到地安排好之后,则安静地立在一旁。
封凌天略微转过身体,拉扯到身上伤口,疼痛令他眉峰微蹙了一下。他身上的刀伤和余毒,本是要静养的。
但这一天的奔波,令身上不少伤口都裂开。在外面他不会露出任何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