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大夫一脸冷冰冰地说道:“陛下的情况,闻所未闻。就算陛下真的是中毒,你们可曾听说过这种毒药?连毒药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解毒?解不了毒,陛下要死,我们都要跟着死。”
“难道就只能等死吗?”白太医茫然地问道。
霍大夫哼了一声,“不然呢?莫非你还能拿陛下试毒?”
是啊,没有万全的把握,谁敢让元康帝吃来历不明,疗效不明的解药?
如果这世上有一个和元康帝症状一模一样的人,太医们还不至于束手无策。至少有了试药的对象。
太医们垂头丧气,如果连霍大夫都没有办法,他们还有希望吗?
白太医胆战心惊地说道:“至少还剩下三个月。三个月的时间,我们努努力,说不定能找到治好陛下的办法。”
“但愿吧。”
现在大家都没有信心,只能自我安慰。
元康帝叫来内卫统领,让内卫统领彻查皇宫,找到下毒的源头。
元康帝有种直觉,他觉着自己的身体真的是中毒了,而是是在宫里面中的毒。至于所谓的十几年前,征战西戎王庭的时候中毒,那个时候和他一样受伤的人很多,可是没人出现他这样的症状。如此想来,他不可能是在十几年前中的毒。
想通了这一切,元康帝看谁都觉着可疑,尤其是在他身边伺候的人。这里面会不会就有下毒的人?
刘小七低着头,说都不敢说一句。元康帝的目光实在是太吓人了,没人能够在元康帝的目光逼视下保持镇定。
元康帝握紧拳头,他一定要找出下毒的人,将他碎尸万段,永世不得超生。
元康帝瞪了眼刘小七,怒道:“过来,扶朕出去。”
朝臣们还在外面等着,元康帝知道他陛下给朝臣们一个交代。
刘小七深吸一口气,尽力镇定下来。然后走到元康帝身边,扶着元康帝出门。
刘小七这才知道,元康帝虽然恢复了行动力,但是身体真的没什么力气。腿脚都是软绵绵的,就像是老态龙钟的老年人,每走一步,都要颤两颤。
刘小七心里头很惊讶,他没想到元康帝的身体会这么虚弱。
其实连元康帝自己也没想到。
之前还有力气掀翻桌椅板凳,砸凳子。转眼身体就虚弱下来。
这样的身体状况,让元康帝气的咬牙切齿,表情扭曲。恨不得能够杀人泄愤。他堂堂帝王,竟然沦落到需要人搀扶着才能走路的地步,简直是奇耻大辱。
终于走到了外面大殿。安坐在龙椅上,元康帝重重的喘了一口气。
朝臣们仔细打量着元康帝,评估着元康帝的身体情况。
杨首辅率先问道:“陛下的身体还支撑得住吗?”
元康帝板着脸,严肃地说道:“朕还没死,杨首辅莫非就想着改天换地?”
这话实在是诛心。
杨首辅义正言辞地反驳元康帝,说元康帝的身体安危,关系着江山安危,关系着天下黎民百姓。如果元康帝身体不适,那么朝政必须做出适当的调整。而他身为首辅,关心元康帝的身体情况,这是他的本分。
元康帝想冲杨首辅咆哮,不过最终还是克制了。
元康帝示意朝臣们继续说,畅所欲言,有什么说什么。
朝臣们犹豫了一下,有人站出来说以防万一,请元康帝立下皇储。这样一来,当元康帝出现意外的时候,朝堂才不会乱,人心不会乱。
立皇储,是元康帝一直避免提起的话题。没想到在今天,在他遭受人生最惨重打击的当下,这些朝臣又子他的伤口上撒盐,活生生的撕下一块肉。
“请陛下立储,以定人心。”
内阁九位大人齐声说道,甚至连向来不参与立储话题的定国公也站在了内阁这边。
元康帝指着诸位朝臣,“你们,你们是巴不得朕死掉吗?”
“臣是为大周的江山社稷着想。陛下固执地不肯立下储君,一旦今日的情况再次出现,而陛下又不能醒来的话,朝中必定生乱。届时,陛下就是大周的罪人。请问陛下,有何脸面去见大周的列祖列宗。”
这话简直是大逆不道,元康帝气的眼前发黑。这帮王八蛋,这是要活生生的逼死他啊。
“请陛下立储,以定国本。”
朝臣们齐声喊道。
元康帝双手支撑着桌面,咬着牙关,感觉口中有涌出铁锈味。看看这些朝臣的嘴脸,如此的恶毒,如此的奸诈。
元康帝呵呵笑了起来,嘴中突然喷出一口血来。
“陛下……”
朝臣们大惊失色,纷纷涌到元康帝的身边,紧张兮兮地看着元康帝。
元康帝没反应过来,对朝臣们怒目而视,“滚开,你们想要围攻朕吗?你们这是忤逆,是造反,朕要……”
“陛下,你吐血了。”宋子期语气平稳,轻声提醒元康帝。
元康帝脑中轰的一下就炸开了,他吐血了,他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怎么会这样?
元康帝擦擦嘴角,手上果然有一抹殷红。他真的吐血了。
朝臣们脸色都不好看。元康帝竟然吐血了?难道元康帝已经命不久矣了吗?不行,他们要去问问太医,问问霍大夫,一定要了解元康帝的身体情况。
如果元康帝真的命不久矣,那他们更要抓紧时间,逼着元康帝立储。
内阁九人并不是一条心,但是现在大家的目的一致。
于是杨首辅带头,退后三步,九人齐声说道:“为大周江山社稷,请陛下尽早立下储君。”
元康帝还在发愣,就被朝臣们齐声立储给打断了。
元康帝回过神来,目光像是死鱼眼一样的盯着朝臣。元康帝的脑子还很清醒,他问道:“定国公,你是朕的舅舅,你和他们一样吗?你也想让朕立储?”
定国公有些尴尬,名义上他是元康帝的舅舅,其实年龄和元康帝差不了几岁。元康帝这辈子就没有正儿八经的叫过他几次舅舅。
所有人都看着定国公,定国公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陛下身体不适,需要静养。这个时候立下储君,让储君替陛下分忧,是陛下之福,也是朝廷之福。”
朝臣们连连点头,定国公这番话说得很对。
朝臣们再次齐声恳请元康帝立储。
元康帝本想痛骂朝臣,不过转念一想,要是找不到解药,那他就只剩下几个月的寿数。为了大周的江山社稷着想,的确该尽早立储。
元康帝轻咳两声,对朝臣们说道:“明日早朝,议储。诸位爱卿回去后好好想一想,就近哪位皇子有资格被立为储君。”
“陛下英明。”朝臣们的目的达到了,个个兴高采烈。但是元康帝却不高兴。
元康帝又趁机下了两道旨意,第一道旨意是下给远在东南的颜宓,要求颜宓尽早剿灭海盗。
第二道旨意,元康帝提拔了一位御史,任命这位御史为都察院左都御史,领钦差,前往东南督促海战。
此道旨意一下,在场的人全都明白,元康帝是要对颜宓动刀子了。
过去几年,颜宓一直脱离朝堂,借着打仗的机会游离在外面。
以前,元康帝身体康健,他有的是时间,所以能够容忍颜宓在外面。但是现在,元康帝时日无多,不可能继续容忍颜宓。
相信元康帝一定会在临死前,解决颜宓。
朝臣们都朝宋子期看去,颜宓是宋子期的女婿,不知宋子期会作何感想。
宋子期面无表情,就像是此事同他无关一样。
倒是定国公,心中有些不忍。不过片刻之后,定国公又坚定下来。颜宓无论落到何种地步,那都是颜宓的命。
朝臣们同元康帝告辞,离开了大殿,并没有急着出宫。朝臣们集体前往太医院,了解元康帝的病情。
太医们顶不住压力,干脆让朝臣们去找霍大夫。说霍大夫最了解元康帝的病情。
于是朝臣们又去逼问霍大夫。
霍大夫故作高深,只说会尽力调养元康帝的身体,没说元康帝只剩下几个月的寿数。
元康帝虽然没有下封口令,但是霍大夫知道,他要是敢乱说的话,元康帝绝对会弄死他,还有霍家人。
朝臣们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又逼迫不了霍大夫,只能败退,去忙立储的事情。
元康帝给颜宓下旨,同时派钦差前往东南的事情,宋安然当天就知道了。而且宋安然还知道了元康帝吐血的事情。
宋安然得到消息后,坐在书房里好半天没见人。
元康帝开始动了,这只是刚开始,后续还有很多的手段使出来。无论如何,元康帝都会在临死之前,将颜宓弄回京城,然后再弄死。
宋安然嘲讽一笑,元康帝打算得很好,不过也要看看他有没有那个命。
宋安然叫来白一,对白一吩咐道:“替我给平郡王送封信,我邀请他明日在相国寺后山见面。希望他能准时赴约。”
白一领命而去。
宋安然提笔书写,写完了就揉成一团丢在火盆里。
宋安然忙忙碌碌,忙了几个时辰。等到白一回来,宋安然才终于停下手中的笔。
宋安然镇定地看着白一,问道:“平郡王怎么说?”
“平郡王答应明天见面。不过平郡王的态度有些轻慢。”
宋安然顿时笑了起来。
宋安然对白一说道:“平郡王态度轻慢,可以理解。很显然平郡王已经知道朝中要议储,他是宁皇后嫡出,他的呼声最高。这个时候,他肯定认为自己是储君的不二人选。他这个时候对我态度轻慢,不过是人之常情。”
白一却说道:“平郡王分明是小人得志。”
宋安然抿唇一笑,“为君者,没有谁是真正的君子。他是小人,其实还好。”
白一不理解宋安然的这番话。宋安然也没多说。
第二天宋安然来到相国寺礼佛。礼佛完毕,就前往相国寺后山。
相国寺的后山,这些年宋安然来过很多次。也在这里见过很多人。
而这一次,或许是她最后一次来相国寺后山。将来,她有可能离开京城,也有可能成为阶下囚。无论哪种结果,她都没有机会再来到相国寺后山。
看着周围的绚丽风光,一想到自己再也见不到了,宋安然就生出了一种不舍。心里面酸酸的,有些难受。
不过转眼,宋安然心中又生出一股豪情。她曾玩弄人心,也曾玩弄天下,每一次她都全身而退。这一次,她要玩弄帝王,玩弄大周的皇位传承。宋安然笑了起来,她相信这一次她依旧会成功。
宋安然端坐在八角亭内,一个人下棋。
平郡王姗姗来迟,大笑三声,“夫人见谅,本王路上遇到了一点麻烦,来迟了一会。”
宋安然含笑,请平郡王坐下。
然后宋安然亲自给平郡王斟茶。
平郡王没有喝茶,而是开门见山地说道:“夫人约见本王,不知所为何事?本王最近挺忙的,夫人若是有事,不妨直说。”
宋安然淡然一笑,“王爷一定认为,储君是你的囊中之物。从今以后,王爷不需要我的支持,更不需要同我合作。至于我这个合作者,自然可以丢在一边,不用理会。”
平郡王有些尴尬,不好意思的捏捏鼻子,笑道:“夫人真会开玩笑。”
宋安然嘲讽一笑,“我是不是在开玩笑,王爷比谁都清楚,我今日约王爷出来,是想告诉王爷,小心乐极生悲。储君之位还没到你手上,这个时候就开始自鸣得意,是不是太早了点?而且储君未必是王爷的。别忘了,王爷上面还有三皇子,四皇子。”
平郡王不满地看着宋安然,这两天人人都在恭喜他,偏偏宋安然泼他的冷水。宋安然莫非是不想看到他春风得意?
平郡王哼了一声,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说道:“本王是嫡子。”
宋安然轻声一笑,“太宗是嫡子吗?泰宁帝是嫡子吗?先帝是嫡子吗?朝臣强调嫡庶,但是在皇家,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嫡庶之分。这一点,王爷应该比我更清楚。
朝臣支持王爷,不代表陛下就会顺着朝臣的意思,立王爷为储君。要知道陛下从来不是一个容易被说服的人。
尤其是在立储这件事情,陛下十分忌惮。结果还没出来,王爷这个时候未免高兴得太早了点。”
平郡王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承认宋安然说得很有道理。
立储这个话题,在元康帝那里就是禁忌。谁提谁倒霉。他们这些皇子,更不敢提一句储君。那会被元康帝视为包藏祸心,大逆不道。
平郡王紧蹙眉头,反问宋安然:“夫人以为本王没有胜算?”
宋安然缓缓摇头,“相反,我认为王爷的胜算很大。可是王爷别忘了,不到结果出来那一刻,一切都是虚的。现在是关键时刻,更需要王爷稳扎稳打。王爷小心得意忘形,满盘皆输。”
平郡王冷汗冒出,心里头有些发虚。
他盯着宋安然,“夫人今日约见本王,就是为到了打击本王的信心?”
宋安然笑着说道:“今日约见王爷,是想告诉王爷,这一次我会全力助你登上那个位置。”
“怎么帮?夫人也说父皇意志坚定,不会轻易妥协,更不会被朝臣左右。”
宋安然笑道:“我当然没本事说服陛下。但是我有别的办法,可以让陛下意识到立王爷为储君,是最好的选择。”
平郡王皱眉,说道:“夫人这样含糊其辞,很难说服本王。夫人想要和本王合作,最好能拿出点实在的东西。”
宋安然挥挥手,白一立即上前,从怀里拿出一份资料交给宋安然。
宋安然将资料放在平郡王面前,示意平郡王翻阅。
平郡王先是狐疑地盯着宋安然,之后才翻开资料。
资料上的内容让平郡王触目惊心,因为上面全是三皇子四皇子的黑材料,包括德妃还有贤妃。
宋安然对平郡王说道:“想要让陛下立王爷为储君,其实就是要打击三皇子和四皇子。打击他们的前提,就是要让陛下对德妃娘娘,贤妃娘娘生出怀疑。王爷,我这份资料怎么样?算不算是实在的东西。”
平郡王越看越心惊,“夫人的手伸得够长,连宫里面都夫人的人。”
宋安然含笑摇头:“王爷不必怀疑我。实话同王爷说,我在宫里没有安插过一个人,也没有收买过一个人。关于德妃和贤妃的资料,全是从她们娘家人那里得到的。”
平郡王很惊讶,没想到宋安然如此直白,半点不隐瞒。
宋安然不等平郡王看完资料,就将资料收了回来。
平郡王很是不满,认为宋安然没诚意。
宋安然笑着问道:“王爷,现在我们能好好谈谈吗?”
平郡王收起轻慢的态度,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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