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得不到她的真心,但也还是希望她能活着,就把她送去盘龙山莲溪寺了。”
“她出家了?!”
“嗯,法号圆清。”
周轻重低头沉思片刻,然后他拱手道了声谢就要走。
“轻重。”陆少暄见他真的不想再说其它,便把他叫住了。
周轻重停下脚步,“还有事?”
“我可以这样叫你?”
“无所谓,不过是个称呼。你有话直说。”
“你为什么不问我要自己的解药呢?”
“我说过:我没有求人的习惯。”
陆少暄苦笑一下,“是不想求我吧?”
周轻重没什么表情,“怎么想随你。”
陆少暄一伸手拉起周轻重的胳膊把攥了半天的解药塞给了他。
周轻重没有拒绝,看看药丸把它吃了。
陆少暄有些吃惊,“你不怕我给你的是毒药?”
“凭相处了一个月的了解,你还不至于那么卑鄙。”
陆少暄选抿紧嘴唇闭了眼睛缓缓点头,“有你这句话我知足了。不过,我还是后悔。”
“后悔什么?”
“那时你装醉走到我的房里,我不该放你走的。”
周轻重觉得好笑,但是他笑出来,“不放我走又能怎样?发现我是男人还不是你死我活?你我的路相差太远,永远不会有交汇的那天。”
陆少暄无话可说。
周轻重又拱了下手,只留了四个字,“后会无期。”
陆少暄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也只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后会无期。
半个月后,谷玲珑被带回光就谷厚葬。
一个月后,祖龙喷火。
三个月后,焱云剑成。梵天宫脱离焱云教。
半年后,辽东帮三堂西迁。
一年后,辽东帮平阳府分舵建成。项寻先是将帮主之位传给了白成啸,又回到焱云峰将教主之位让给了项择天。
此后江湖皆传:焱云峰一战,疯了兀颜向水潘飞云,更令周轻重退隐江湖,项寻从此不再过问武林。
又是九月初九重阳日,盘龙山莲溪寺。
项寻已经等候多时,寺门终于开了。一个穿着僧衣身形清瘦,虽已剃度却依然难掩绝色的中年比丘尼走了出来。
项寻看着她缓步走下台阶竟口不能言。
“施主姓项?”那比丘尼站到项寻面前双手合十略一低头又抬眼看他。
“你……你是青城?”项寻使了好大的劲儿才说话来。
“贫尼法号圆清,青城是多年不用的俗名了。”
“我是项寻!”
“我知道。”
“可是……我是项寻啊!”
“贫尼眼中,施主与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虽然项寻想过可能会是这样的情形,可圆清的冷淡还是令他心寒。咬一咬牙,项寻只好以佛礼相称,“大师,我来是想问您一件事。”
“施主请讲。”
“我爹真的不是项择远吗?”
“是谁真的那么重要吗?”
“重要,这是一年来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的事。”
“一切皆因业果报应,施主不该太过执着。”
“‘不该太过执着’?”项寻有些忍不住了,“你知不知道这二十几年来都发生过什么事情?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一次次九死一生活下来的?你知不知道当我听说自己的爹是自己的娘害死的是什么滋味?!你知不知道别人告诉我我的亲生父亲竟然是害我从小没爹没娘的仇人我是什么感觉?!你说走就走得无影无踪,说看破红尘就遁入空门……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能不执着?!”
项寻越说越激动,最后把自己日日夜夜想了一整年的抱怨都吼了出来。
圆清只静静看着他,脸上没什么变化,可眼睛骗不了人,她的眼神里终究还是闪过一丝疼惜,她垂下眼帘又一抬眼,“翅膀不一定要长在身上,也可以长在心里,只要高兴,心里一笑,便能千山万水。”
项寻愣了,这是在虞渊梵天宫看鱼的时候他对周轻重说过的话。
“轻重来过?!”
“嗯,他说这是你跟他说过的话。怎么现在反而你自己做不到了呢?”
是啊!怎么做不到了呢?
项寻自问,忽然鼻子一酸,竟有了想哭的感觉。
圆清笑笑,“万事不过因果轮回。施主真的不用太过执着。”
“因果轮回……因从何来?”
“由果而生。”
“我不懂。”
“你不用懂。”
两人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儿,项寻的怒气渐渐消了,就是心里却还是有些想不明白,“那怎么才能不再执着?”
“去你想去的地方,去见你想见的人。”
项寻点头,“我懂了。”
圆清双手合十又行一礼,“我也该回去了。”
说完她转身要走。
“大师!”
圆清回头。
“您能……叫我一声吗?”
“寻儿。”
“娘。”
虞渊。
太阳正要落下山去,周轻重的背影被镶了一圈金色的边。
项寻走到他的身后。
周轻重没有回头,“我等了你一年,怎么才来?”
项寻伸手把人圈进怀里,“我错了,再不让你等我。”
“还走吗?”
“走。”
“去哪儿?”
“你说呢?”
“有你在哪里都好。”
“嗯,我也这么想。”
……
番外一
长白山。
兀颜向水:“我走了,爹娘和大哥都会伤心的。”
项少言:“可你不是说过,你家里人都太宠着你,向山总受冷落?”
兀颜向水:“嗯。”
项少言:“你走了,兀颜家就只剩向山一个儿子,他们就会对他很好了吧?”
兀颜向水:“对哦,那样的话呐喇家的小姐就可以嫁给大哥了。”
项少言:“那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兀颜向水:“跟。”
项少言:“太好了!”
兀颜向水:“唉!别碰我!鹿肉都烤焦了!”
番外二
光就谷。
唐初五:“玲珑,师父终于让我叫他师父了。他现在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跟周大哥一起来看我,教我功夫。两个人一起教。周大哥可严厉呢。师父让我叫他师叔祖,可是好不习惯,所以我还是叫他周大哥。你看,这是那时你给我擦脸的手绢。本来想洗干净还给你的,可一直舍不得。你早就忘了吧?现在还不了了,就当是你送给我的吧?我知道姑娘家的手绢不能随便送。可是……看在我每天来给你们所有人打扫墓碑,你就送给我吧……”
番外三
焱云峰。
周轻重:“师父。焱云剑已经被我和寻儿放进天池了。你瞑目吧。”
项寻:“师祖,我们不能真的毁了焱云剑,只能这样了。您要是在天有灵,就原谅我祖父然后回去辽东吧。”
兀颜向山:“朱颜绿鬓少年郎,都变做白发苍苍……尽教他花柳自芬芳,无心赏,不趁燕莺忙……东家醉了东家唱,西家再醉何妨?醉的强?醉的强?百年浑是醉。三万六千场……”
项寻:“我师父在唱什么?”
周轻重:“《小梁州》。”
项寻:“他又喝醉了。”
周轻重:“嗯,醉就醉吧。”
番外四
千笃谷。
应万年:“轻重醉了。”
项寻:“嗯,承修和若水成亲了,他高兴。”
应万年:“他现在还练玄冰寒功吗?”
项寻:“早不练了。”
应万年:“那就好。慢慢将养身体,照我写的方子按时吃药,还是能恢复大半的。”
项寻:“嗯,我会盯住他。”
应万年:“我……对不起轻重。”
项寻:“应伯伯别这么说,您对轻重够好了。”
应万年:“唉──你有所不知。人人都说青城是江湖第一美人,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见过轻重的娘。那时轻重的娘本来已经好转,可她每天乞求神佛,说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儿子能活过来。结果……她果然如愿了。我跟你说轻重小的时候我忙没时间管他,其实并不全是那样。那几年我一看见轻重就会想起他娘,总觉得他娘是因为他死的,所以才会对他疏于照顾出了事。唉──后来对他再好又有什么用,有些事情永远也没法弥补。”
项寻:“应伯伯……”
应万年:“嗯?”
项寻:“过去的事,就不要总放在心上了。我们现在过得挺好,这不就行了?”
应万年:“也是。呵呵……我也醉了,净是胡言乱语。”
项寻:“醉了好,来!应伯伯,咱们再喝一杯。我陪您一起醉。”
番外五
天山托木尔峰。
项寻:“也不练寒功了,你又跑到这冻死人的地方来干什么?”
周轻重:“我想寻儿,想来看看它。”
项寻:“想它你吹吹竹管不就得了。”
周轻重:“我喜欢看它在冰山雪峰中尽情翱翔的样子。”
项寻:“嗯,这跟在下面看见它的时候是不太一样。更漂亮了!”
周轻重:“那是。”
项寻:“看了这么半天了,冷吧?”
周轻重:“冷。”
项寻:“那走吧。咱们去做点能取暖的事。”
周轻重:“谁要跟你做能取暖的事?脸皮越来越厚了。”
项寻:“咦?我是想去找伽陀一起喝酒,这也算脸皮厚?”
周轻重:“……”
项寻:“嘿嘿……不过么,等喝完了酒也可以酒后乱性再干点儿别的。”
周轻重:“……”
项寻:“唉呀!好痛!”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