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您知道?”
“我……”
“现在大家都明白了吧?”项寻大声说:“金护法根本就是项择厚派人去杀死的。大家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不知道的话我来告诉……”
“住口!”项择厚突然大吼一声打断了项寻,“周轻重是本教的叛徒,他害死了择远父子和谷大哥一家。焱辛和金护法一样,也是叛徒!焱丑以前是寻儿身边的人,对少主感情深厚被人蒙蔽也是人之常情。 你们不要听这个项八尺胡说八道!姓项就是我项家的人了?他根本就不是项寻!”
“他是。”角落里一个老人的声音响起,众人一起寻声望去。
“应谷主?!”项择厚知道应万年来了,也知道他一定会帮周轻重说话,可没想到的是他会在这个紧要关头站出来证明项寻的身份!
“应谷主。”项择厚已经气急败坏,不过他还是克制住自己朝应万年拱了拱手,“知道您老是周轻重的朋友,也知道当年周轻重逃离焱云教的时候曾在千笃谷中避难。但敬重您的德行,这些年来我从未派人到谷中打扰,您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应万年捋捋胡子,“在场的各位与老朽有交情的不少,我想你们都了解我的为人。正如项坛主所言:轻重在入师门之前是在我的身边长大的,虽然他称我为兄,但我们一向情同父子。我想问各位一句,这自从轻重出事以来,我可曾为他辩解过半句?”
众人面面相觑之后纷纷摇头。
应万年继续说:“因为我虽然相信他,但没有亲眼见到的事我从不妄下评判。可是寻儿,当年焱云教为他大办丧事的时候,他就在我千笃谷中。后来他远去辽东,归来后虽未能将全部经历详细尽述,我却仍能肯定,你们所看到的人就是项寻。”
应万年德高望重,多年以来惠人无数,他的话自然有份量。项择厚见他这一说完,原本还有些半信半疑的一众人等立刻都发出了一阵肯定的应和声。心里一急,便有些语无伦次了,“你们……你们不要……”
项寻不给他机会说完,一翻身跳下台子朝门口走了过去 ,“各位要是对我焱云教的事有兴趣,不妨跟我到外面去,让我当着所有焱云弟子来把事情都说清楚,大家也好给我做个鉴证。”
好奇心谁都有,更何况今天本就有不少当年在无有崖亲眼看见周轻重带着项择远跳崖的人。所以听项寻这样一说,立刻所有的人都跟在他的后面开始朝门外走了。
项择厚知道拦是拦不住了,也知道自己做过的事恐怕也无法再隐瞒下去。他背起手阴沉着脸站在台子上看着人群逐渐散去都到了外面。
“严护法,去,叫人做好准备。”
决战焱云峰 之三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项择厚从正堂里走了出来。人群让出条路,路的尽头是年富力强、意气风发的项寻。项择厚从没像今天这样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年近半百了。
择远啊择远,难道你们父子就是我命定的克星?我注定一生都要臣服于你和你的儿子?否则就要万劫不复吗?不行,我不信命。今天就是玉石俱焚也要拼死一搏!
项择厚慢慢走到距离项寻还有十几步的地方停住了,他身后的人随即重新合拢,项寻和项择厚被团团围在了中间。
“金护法和另外几位焱云弟子是你派人去杀的?”
“是。”
“我师父谷不平满门被灭也是你下的令?”
“是。”
“我爹惨死,我娘失踪,都是你的阴谋?”
“你爹是死在了你娘和周轻重的手里。你娘青城是玄霄门的杀手,如果不是她先给你爹下毒,你爹他不会死。而后来周轻重带着择远跳下无有崖的时候你爹还活着,你不是看见了吗?”
“都这个时候了……”项寻觉有些好笑,但没能笑出来,“你还在狡辩?我娘是玄霄门的杀手,可玄霄门会派杀手,难道不是因为你找上了他们吗?师叔带着我爹跳无有崖也确实是我亲见,可天网恢恢,你不要以为自己做过的事可以一时瞒住别人就能永远不被发现。那时师叔去找我,你是不是进了我娘的房间?当时娘被点了穴道,爹已经毒发,你到底做过什么?!”
“哼哼!”项择厚冷笑,“你知道得还真不少。好吧,既然你坚持要问,我不妨告诉你。其实你爹本可以不死,我要他做得很简单:留下遗书,把教主之位传给我,永远退出江湖,然后他就可以带着你娘远走高飞。可你爹不肯,宁死也要遵从你祖父的遗训。跟你祖父一样冥顽不灵,宁可自己半生不快郁郁而终也要听你太祖的话继承家业完成先祖遗志。所以你爹他根本就是自己找死。”
项寻咬紧了牙,“我爹不肯……你就趁着我娘不能动,我爹毒发出手逼他,把他打成重伤到连话都说不出?!”
“我也不想,我说了,是他自找的。”
“那我娘呢?你把我娘弄到哪儿去了?!”
“交还给玄霄门了。”
项寻猛一抬头,人群里他早若隐若现地看见了几次潘飞云和陆少暄的身影。
到了这个时候,潘飞云也不再避讳什么,索性不等项寻问他,自己走了出来,“原来你是项寻,真是没想到呢。你不用问了,青城早死了,那时她穴道一开,就说对不起你爹自己了断了。”
“我凭什么信你?!”项寻恶狠狠地盯着潘飞云。
“信不信随你。我这儿有你娘留下的半把玉梳,你要不要看看?”
项寻收回目光垂下了头,虽然他明白:这本该是意料之中的事,可这样的结果还是不免令人难过。他只是想看看自己的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哪怕只一眼也好。
现在该问的都问完了,客人和教中的弟子弄清了事情的大概,该议论也议论得差不多了。最初的惊讶和不知所措逐渐减退,愤怒和不平的情绪弥漫开来,人群之中暗潮涌动,大家不知不觉地握紧武器,或挪动脚步站到了自己的将会支持的人身后,或站到比较中间的地方准备边看热闹边以图自保。当然想要从中渔翁得利的也大有人在。酝酿了多年的一场血战一触即发,谁也无法阻止了。
“寻儿。”周轻重轻轻叫了一声。
项寻抬起头来不再难过,“大伯,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所有的恩怨,咱们就都在今天来个了断吧。”
项择厚笑笑,眼中透出阴险,“你以为说出真相,就能得道多助了?你也太小看你大伯了!告诉你,跟我斗,你还差了些火候儿!在场的各位,凡是昨天就上了山来的不妨运功试试,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双肋之下隐隐作痛?”
他话音一落众人一片惊呼,继而纷纷运功尝试。并很快有人跳出来指责,“项择厚!你这个卑鄙小人,我们是你请上来的客人,而且这是你们焱云教自己的事,我们本也没打算从中参与,你竟然暗下毒手,你这是要与整个中原武林为敌吗?!”
说话的是个丐帮的长老,他骂完了其他各大门派的人也开始怒骂不止。
项择厚摆摆手,“唉──请各位大侠息怒,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嘛。因为早知道周轻重会来,我怕万一有了什么争执大家动起手来多伤感情。所以,除了确定会对我有所帮助的教派,你们其他人的的茶饭里都被下了灵樟草毒。这个毒嘛,我听说项帮主……哦,不,现在是寻少主了。我听说寻少主中过这毒。这毒很难察觉,也不重,但却很怪。中了毒的人如果内力无损,没有任何症状,十几个时辰之后毒性自会消除。可若是伤了真气,结果嘛……哼哼,你们问问寻少主就知道了。”
项寻正在寻问应万年、苏逸之和先他们一步上了山的提舍跟目多伽的情况。确定他们确实中了毒之后他简单安抚了几句又回过身来,“项择厚,你以为你这么多罪行被揭露,焱云教的弟子还会再听你的指挥吗?能帮你的人又有多少?除了玄霄门还有谁?你问问潘掌门,平阳府一战他们败得可还心甘情愿?你觉得我废了这么大劲儿上到焱云峰来会只想靠着梵天宫和无隐山庄的人就来跟你当面对质吗?哼哼!恐怕小看对手的人是你吧?!白堂主、大成、伽陀、史劭、修多罗!还不快把人都给我带出来让项坛主好好看看!”
被项寻点到名字的人先后翻着跟头跳到了项寻和周轻重的身边,很快人群的外围也传来了呼呼啦啦的脚步声。
可项择厚没露出什么惊慌的神色,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半边嘴角,“好啊,既然这样,那我也不用再遮掩什么了,咱们远道而来的两位教主也赶紧现身吧!”
人群里又翻出两个身影落在了项择厚的旁边,都是西域人士装扮,都用恰多尔包着头。其中一个比较高大的先打开恰多尔露出了脸: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高鼻深目,棕瞳褐发。
“忽里兀查!”人群里有人喊。
项寻明白了,抬手一抱拳,“原来是回天教教主。”
忽里兀查把手放到胸前按照西域的礼节回了个礼,“原来你就是项八尺。我为什么要找你,不用解释了吧?”
他的汉语竟然非常流利。项寻笑笑,“夺妻之恨,欺师之辱,是我也不会轻易罢休。教主该找我算账。”
说着项寻又去看他旁边的人,恰多尔下的一双眼睛很美,项寻觉得有些熟悉,“那这位是……”
“呵呵呵……夺妻之恨、欺师之辱?那杀父之仇就更没有不报的道理了?”
“是女人!”立刻有人窃窃私语。
项寻眉头一皱:难道……
哗啦一声那人也把头上的恰多尔扯下去了。
“巴罕古丽?!”项寻惊呼,随即目光落在了她纤细的腰间,“你的孩子呢?!”
“哼!孩子?你觉得我听说父亲惨死眉心被人穿了一剑还能无动于衷安然无恙吗?”
项寻无言以对,再次把头垂了下去。除了因为感到对巴罕古丽的无比愧疚,还有对眼前情势的担忧:这毕竟是在焱云峰上。自己带来人数量有限。而项择厚早有准备,就算焱云教的人承认他的身份肯就地倒戈,这么多年过去了,项择厚一定还有为数不少的亲信和党羽愿意继续追随。现在能帮自己的人都中了毒,项择厚那边却有了回天和乌满相助,自己的胜算恐怕不大。
“不过……”巴罕古丽突然又说:“我的杀父仇人不是你,是他。”
项寻一愣,抬起头,见巴罕古丽正指着周轻重,“现在是你跟项坛主的家事,我不打算牵涉其中。”
说完巴罕古丽走到人群之中跟其他中立的门派站到了一处,项寻这才看见,艾里木也在那里。
项择厚的脸色变了,张开了嘴似乎想要说话,可话还没等出口,项寻这边又有了变化:一个人影不知从哪蹦出来落到了项寻面前。
“沈前辈?”项寻脱口而出。
“咱们的事稍后再说。我没看错,你果然是年少有为。”沈忠兴拍拍项寻的肩膀回身看向项择厚,“我沈某人当年行走江湖的时候,最痛恨的就是阴谋算计见利忘义之徒,最看不惯的就是同门相斗手足相残之事,八尺兄弟,今天这个忙,我帮你!我们路上走镖从来不吃别人提供的酒水饭菜,习惯了,所以昨天也没吃喝过你们焱云教的水和食物,我的人都没事,精气神好着呢!”
“哈哈哈哈!既然沈大当家都出面了,那我也就不再躲在下面装腔作势。项帮主,几个月不见,别来无恙?”
项寻还没来得及感谢沈忠兴,何远峰又拨开众人朝项寻走了过来。
“何爷?”
“嗯,我后来才听说你上次中了毒?我当时也有公务在身未能使尽全力,打得不痛快。前些天听说你要来焱云峰,特意赶来想再与你好好切磋。不过……”何远峰把手里的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撴,“在那之前,谁也别想能伤你半分!我是今天早上才到的,还没来得及吃他的狗屁饭菜!”
项择厚再也沉不住气了,只怕再拖下去形势就要对自己愈发不利,于是趁着项寻正拱起手来冲着沈忠兴和何远峰要说什么,他猛然一个转身从怀里抽出三支毒镖丢了出去。
决战焱云峰 之四
三支镖的目标是站在最前面的三个人。
何远峰背对着项择厚没能看见,等他听见声音想回身有所动作的时候,沈忠兴已经接住一镖又帮他拦下了另一镖。眼看着最后一支直奔项寻眉心,当啷一声一只长枪伸过来打掉飞镖之后枪头稳稳插、进了地里。
长枪的另一端,紧紧握着枪杆的是项择天。
“三弟!你……”项择厚气急败坏,袖子一甩指向项择天怒目而斥,“谁不知道你也觊觎教主之位已久?!怎么?现在终于有借口对我出手了?!”
“大哥!”项择天拔、出枪来已经怒不可遏,“是!我承认,这些年来我跟你明争暗斗想当教主,那是因为我不服你!我不愿意听你的指挥!但二哥在世的时候我从没有过二心,我心甘情愿在二哥手下只做坛主!我真是不愿意相信你能做出那些事!可是你看看自己,你在干什么啊?!寻儿是你的亲侄子,你却使出这么下流的手段!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好!今天我就要为焱云教清理门户!为二哥报仇!”
项择天拎枪刺向项择厚,忽里兀查也拔出弯刀砍向了项寻。与此同时,所有的人仿佛都接到命令,拿起自己的武器攻向了身边最近的敌人。一场终究难免的血战就此展开。而且因为孕育得太久压抑得太久一发而不可收拾,焱云教总坛内外绵延数里瞬间成了一个生死相博的巨大战场。
那些中了毒的人撤到比较安全的地方开始运功逼毒,都想以最快速度令自己体内的灵樟草毒尽快消散。如此混战必将成为武林传奇,大家都想一战留名,可怎奈灵樟草毒不随真气而走,从艳阳高照到日渐西沉,所有中毒的人没一个能将草毒逼出。而此时焱云峰上已是哀鸣阵阵死伤无算了。
项寻这边的人逐渐占据优势,项择厚那一方眼看着支撑不了多久了。最初彼此交手的人不知相互交换了几个来回。项寻又一次跟忽里兀查碰到了一处。
忽里兀查的弯刀刀法诡异,头几次交锋项寻没能占到什么便宜,但这回不一样了。项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