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顶着莲毓皇后的脸,但顾以微就这样飘飘然走出屋子,一眼睨见晏文钦从远处走来,
他的眼里是欣喜和诧异,更多的是无法压制的思恋与爱慕。而以她此时的心境,要走好脚下每一步,都何其艰难,终如一块寒冰,不能被温暖丝毫。
“晏文钦,宫里可还有太后的人?”
待晏文钦走到她跟前,她才仔细地问道。
“夫人,你这是!?”
晏文钦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一愣,她恢复了容貌,丑陋的疤痕已悉数不见了,那样倾世的容颜,决然的眸子,除了她,世上再没有第二人。
“如果太后知道我没死,应该会急着派人来杀我吧。”顾以微目光灼灼,“必须找到太后,只有她才能救萧启瑞!”
那么巧的,这是渔玄抚着空荡荡的小腹踩着莲步出现在宫廊转角处,她面容忧伤,羽睫含泪,还沉浸在失去孩子的悲痛中。顾以微猜想她这样急切地来寻萧启瑞,怕是已经得知李毅自尽的消息。
渔玄看到顾以微,立刻停下了步伐,手里的绢子拽得死死的。
顾以微撇下晏文钦,朝着渔玄走去,周围的宫女见莲毓皇后死而复生,若非跪下叩拜,就是吓得瑟瑟发抖。
“你是太后人对吗?”顾以微认真地看着渔玄,掏出在萧启瑞房内找到的罂粟粉,“这原本是仙主交给潼贵妃的东西,现在却到了你手上……”
渔玄一惊,绢子掉在地上,她并不知道潼贵妃一事只是顾以微的揣测,顾以微却继续说,“你不用担心,我不是来揭穿你的,我只是要见太后!”
“放肆,太后岂是你想见就见的。你害死了我的孩子!还敢假冒莲毓皇后!”渔玄听了她的话,稍稍定了定神,“莲毓皇后已被毁容,你自然是个不怎么高明的冒牌货!来人,将这个女人拿下!”
“是不是冒牌货你比我更清楚。”顾以微一脸凝重,“如果不想萧启瑞死,就帮我通知太后,我要见她。”
渔玄怔住,虚弱地摇晃着她的身体,“你说皇上怎么了!?”
“太后她给皇上种下了心蛊。”渔玄不禁退后了两步,她是听说过心蛊的,知道那是千年前的蛊毒。
顾以微的思量是,渔玄自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她却是也是真心爱着萧启瑞,应该会以萧启瑞的安危为重。
果然,渔玄愀然泪下,“我去求仙主。”她似已崩溃,难过得不能自已。
“求她是没用的,不如拿我去交换。”思索须臾,顾以微继续说“你滑胎的事与我无关,怕是有人想看鹬蚌相争……”
渔玄眯起美眸,自然不相信她的话。
又过了几日,渔玄那儿却一点消息也没有,宫里的妃子们因为萧启瑞卧病在床安静了不少。除了怡贵妃来大吵大闹过之后,便再无其他人来捣乱。
“主子,歇一会吧。”
入夜,菲儿实在不忍心看主子日夜守候在皇上身边,小心提醒了一句。
顾以微忧伤一笑,“不能歇,他的情况很不好。”
菲儿便不再言语,悄悄退了出去。
顾以微抚在他的额头上,如火炉一般烧得厉害,好像比之前更严重了一些。她只好打来一盆冰水,想要为他擦拭着身子降温,掀开衣襟的那一刻,却瞧见了三年前他为了救她,被慕容宇刺伤的剑痕,像一条毛毛虫黏在他的肌肤之上,她忍不住伸手触摸,心中百感交集如果渔玄没有回来,如果他不曾杀死她的孩子,也许她会一直与他相伴到老……
尽管顾以微反反复复为萧启瑞擦拭了数次,但萧启瑞身体的温度仍然居高不下,她没有办法,褪尽衣物,隔着薄衫,贴着他的身子。
因她畏寒,一到冬天身子便是冰冷的。
“萧启瑞,你怎么睡了这么久……”
顾以微呢喃着,她枕着玉枕有些不舒服,只觉得枕下有什么东西,搁着她生疼。
撑起身子,掀开玉枕一看,竟是她的那抹红玉!
萧启瑞并没将红玉随尸体下藏,而是取下了那抹红玉,放在枕下,好似她夜夜陪着他入眠。
顾以微的眼睛湿润了,将红玉包裹在手心,
因为疲惫的缘故,很快进入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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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雪狼带来了。”
翌日,甘泉宫的侍卫见到菲儿牵着一只狼走过来,怎么也不肯放行,顾以微只好打开门,示意他们这是她的意思。
雪狼也很乖巧,不吵不闹的走进屋里。
“菲儿,你先出去。”
菲儿不明所以地走出屋子,一大早主子便让人通知她将雪狼带到甘泉宫,却又没说明缘由。
顾以微则抚了抚雪狼的长毛,歉意地说,“雪狼,这次要麻烦你了。”
雪狼“呜呜”两声,舔着她的手,目光警惕地望着床上的萧启瑞。
“来,躺下。”
雪狼似乎听懂了顾以微的话,四脚朝天躺在地上。
“会有一点痛,但是就一会儿。”顾以微取出一根纤细的长针,心有不忍。
但见她在雪狼的腹部抚摸了良久,确定了位置,才将长针刺入。
“呜——”
雪狼吃痛,低低地哀嚎。
顾以微一边安抚它,一边将那长针取出。
、交易4
顾以微一边安抚它,一边将那长针取出。
长针的尖刃处粘着一滴粘稠的鲜血,顾以微左手托着装着清水的瓷碗,右手拿着长针,小心翼翼地将那滴鲜血滴入清水中,很快氤氲起涟漪,清水里一片血红。
她迅速含了一口血水,喂进萧启瑞嘴里。如此三次,瓷碗中的血水一滴不剩。
雪狼仰着脑袋,看着顾以微“亲吻”萧启瑞,“呜呜”的抗议着,那分明是它的心血,再珍贵没有的了。
顾以微歉意地摸了摸它的头,为它腹上针眼大小的伤口抹上止痛的药材,温婉一笑,她也没想到雪狼竟然就是无界送来的千年白狐。
昨夜,她梦回幽然谷——
“顾以微,如果你再不快点打开通天门,仙界就要不复存在了!”得知顾以微回到天牧国一个多月仍不曾拿到雪域地图,无界气得吹鼻子瞪眼。
“不在就不在了,跟我无关。”顾以微愁着萧启瑞的事情,不耐地反驳,“三年前我体内的断魂散莫名消失,可不一定是你的功劳。”
“老夫不管,老夫早就把白狐送去你身边了。”无界怒极,一拍桌子,“白狐的心血归你,你必需赶紧给我打开通天门”
“白狐,白狐。你说的白狐到底在哪啊?”顾以微早就习惯了无界的盛怒,也不太在意。
“白狐现在就在你宫里!”无界焦灼地来回踱步,仙界那边的情况很不好,虽然人间十月才相当于仙界一日,但他可以感受到仙界的气越来越弱了。
“白狐在我宫里?”顾以微的脑子里浮现出一抹雪白的身影。
该不会白狐就是雪狼吧!
“白狐是一只狼?”顾以微试探地问。
“是的,她是莲花神女的神兽,现在的形态是一只狼!”无界解释道,他完全不明白,几乎所有人都以为白狐是一只狐狸。
顾以微欣喜不已,激动地拉着无界问“白狐的心血是不是可以解世上所有的毒?”
无界被她吓了一跳,点了点头。
“心蛊之毒也能解?”
无界又点了点头。
顾以微急着往白雾深处跑,萧启瑞有救了!
无界却想起了什么,在她身后大喊,“心蛊解除之后,心中的前尘往事便也随之消散了!”
可是顾以微已经跑进了白雾里,什么都没听见。
无界摇了摇头,她和顾涟漪一样,太重感情,能否打开通天门还真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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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萧启瑞咳出了一滩黑血,将顾以微拉回现实,她发现黑血中隐约有蛊虫的尸体,萧启瑞人却未有清醒,还是烧得厉害。
顾以微号着他的脉,根据脉象看,心蛊正在瓦解,但因为蛊毒存于他体内十多年的缘故,怕是还需要数日才能恢复。
只要他还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这一念想由顾以微心间划过,转瞬即逝,她倚在窗边,伸手撩起窗上的帘帷,数日阴沉的天空透出一缕光明,竟然也是晴天了。
晏文钦推门进来,见她淡漠地独自一人坐着,雪狼恹恹地赖在地上,望了一眼龙床上的萧启瑞——
“夫人,皇上可好?”
“正在好转,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大好。”顾以微撩动青丝。
晏文钦面露诧异之色,“夫人,此言当真?”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顾以微说完,亦觉得这话暧昧了。
但事实上,三年前,她几乎所有事都会与晏文钦商量,三年后仍是如此……
“微臣倒不是这个意思。”晏文钦郑重其事地跪下,“微臣代替天牧国叩谢夫人救国之恩。”
顾以微平静地扶起他,“不用谢我,晏丞相可得将天牧国的雪域地图准备好。”
晏文钦剑眉微动,“待皇上清醒之时,微臣定然将地图交到夫人手上。”
顾以微看着他,想起卫子琪说的话,心中不忍他再如此牵挂着自己,劝道“襄王有梦,神女无心。晏丞相不如早日了断了情丝?”
晏文钦一怔,用平静掩饰着思愁,“痴心难付,既已付了痴心,微臣终身不悔。”
屋子里静默下来,顾以微不知怎的,偷偷瞥了萧启瑞一眼,见他熟睡着,才又开了口,“你以后要多提防着贞贵妃。”
“夫人何出此言?”
“她是仙主的人,她给皇上制的那些白色粉末根本不是普通的药粉,而是罂粟花粉!”
晏文钦记得,顾以微曾告诉过他罂粟花有毒,会使人产生幻觉。
“不瞒夫人,皇上曾说贞贵妃是渔玄的转世,若真是如此,她不可能是仙主的人。”且不说七年前渔玄与皇上一起抵抗仙主,这三年来,她对皇上的那份心意晏文钦还是认可的。
“不知道晏丞相可还记得“玲珑”?”顾以微嗤笑,渔玄的演技倒是不错,连晏文钦都被骗了。
听到“玲珑”二字,晏文钦猛然抬起头,玲珑,他怎么会不记得……
“玲珑是微臣的亲妹妹。”想起往事,晏文钦悲恸不已,若非他执意将玲珑送入天御国后宫,她也不会身死异乡,母亲更不会因此受了打击失了神智。
“是渔玄出卖了萧启瑞,是她带着仙主的杀手杀死了玲珑。”顾以微怅然,看似美好的感情里竟是这般肮脏龌龊。
顾以微将她在天御国中看到的一切悉数告知晏文钦,那平时内敛沉静的晏文钦此刻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行热泪奔涌而出。
“是我不好,不该让她去当奸细。”
如此,倒让顾以微尴尬不已,幸好雪狼感知到晏文钦的悲伤情绪,忍着心间的疼,站起来蹭着他的小腿。
晏文钦很快恢复了过来,“微臣定然不会放过贞贵妃。”
顾以微笑了笑,“她肚子里的孩子大概并不是皇上的。单是这一条罪名就足以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晏文钦愣住,不经意地抬头,看到她眼中深藏的恨意。
“三年前的那场火,也是她与瑞颐的杰作。”顾以微说,若非如此,自己也不会再慌乱中失去一个孩子。
如今,瑞颐死了,渔玄却还好好的逍遥的活在世上,让她怎么对得起那死去的孩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静静地把心思磨砺成一把寒锐的青霜剑,终有一天要刺进那些侩子手的胸膛。
“夫人且宽心,待皇上醒来,新仇旧恨都逃不了。”晏文钦安慰道。
她却更加沉郁,种种所有,其实真正的侩子手只有一个,便是萧启瑞的母后——那为筹帷幄,几乎掌控了三国所有秘密的仙主。
可连三国都扳不倒的女人,她又能拿她怎么样呢?
沉默片刻后,晏文钦带着雪狼离开甘泉宫,顾以微回到榻边,萧启瑞高烧不退,情况仍然不乐观,菲儿送来了退烧的汤药,即便喂她喝了几服,仍没有消退的迹象。
待到月亮如水时,远处无数宫院的明炽灯盏灼灼亮起,与夜空中的满穹繁星互为辉映,后宫里所有的宫殿楼宇彷佛都被笼上了一层不真实的华靡氤氲。因着这氤氲的模糊,所处的环境暂时被含糊掉了,顾以微总会念起三年前和他独处的时光,那样宁谧,是她在浮世里再也得不到的欢欣。
再摸一摸他的额头,还是烫得很,不得已,她只好又像昨夜那样,褪去了身上的衣服,用身体为他降温。
“唔……”
迷迷蒙蒙中,一双温热的唇附上了她的唇,让她在梦中呓语。
她扭动着纤腰,想将覆在她身上的那人推开,而那人忽地狠狠地咬住了她的唇,她吃痛,惊醒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萧启瑞俊逸的脸,他压制住她的身体,一双大手从上方开始,一直轻轻的抚摸,分分逼近,她无法克制的情动,轻声喘息,周身燥热不已。
“萧启瑞,你混蛋……”
萧启瑞却根本不理会她的斥责,柔声唤了一句“玄儿……”,震得顾以微心肝脾肺龟裂。
他把她当成了渔玄……
完全不在意她眼里的绝望与伤悲,萧启瑞只是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由上而下,侵犯着她身体的每一处,顾以微瞬间颤抖起来,咬着牙关,轻声泻出了丝丝低吟。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顾以微拼命地在他身下挣扎,却反而被他更加用力的禁锢着,宣示着他的霸权。
萧启瑞的黑眸如鹰一般锐利,盯着她含泪的眸好似有绵绵的深情,他被那一滴晶莹的水珠所吸引,轻轻吻去她的泪珠,而身下却没有任何预兆地将她贯穿。
“啊——”
她知道,一切都晚了。
她终究是高估了自己,让自己再一次落入他的手中。可悲的是,她只是个替身。
一场缠绵**后,萧启瑞沉沉睡去。
顾以微从他怀里逃出来,木然地穿好衣裳,悄悄离开了甘泉宫。
夜很深,唯有巡逻的侍卫来来回回。
廊前檐下摇曳着姿态袅娜的枯藤,她快步走过,掠过枯藤时偶尔有几滴未化尽的雪水从枝蔓上滑落滴到了她发间,鬓间似乎也染上了幽幽的藤萝清香。可那种雪水的冰凉感觉从肌理渗入心脉,但觉一片薄薄的利刃刺入胸怀,将心割裂成碎。
对萧启瑞的恨更深了!
、封后1
萧皇卧床七日,突然病好,第八日就恢复了早朝。也是那一日,于无涯从雪域发来急报,南越国正式向天牧国发起进攻。
不知慕容宇和陈荣显用了什么法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屏山城,重伤了成王。
“众爱卿有什么建议?”
萧启瑞坐在龙椅之上,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衬着他俊逸无双的脸,薄薄的唇际勾起好看的弧线,深邃的眸子里或深或浅,是平静,也是桀骜。
“晏文钦,你先说。”
“敌强我弱,当避其锋芒。”晏文钦躬身答道。
“你的意思是说我军不能和南越起正面冲突,要么躲,要么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