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他灌她喝下那碗药的情景她怎么会忘记?她的孩子因渔玄的陷害掉入火堆里灼烧的痛楚她怎么能忘记?
那一路的驰骋,竟飙出了冰冷的泪花,顾以微来到刺桐城楼。
“夫人。”守城的将士们见到顾以微,便也觉得安心不少。
“萧皇带了多少兵马?”陈荣显紧随在她身后赶了过来。
“不足三万。”探子说,天牧国大多数兵马被留在回关,因为萧启瑞走的是小道,也无法通行太多人。
顾以微几乎咬破了唇,挑起柳眉,“甚好,就把前仇旧恨一起了断了……”
所有长矛和弓箭都抹上了剧毒,城楼外的荒地上铺洒了一地的铁钉,而城门口用巨石抵着,是没有一百来人根本抬不动的巨石。
待一切准备就绪,距离日落还有三个时辰,慕容宇、陈荣显和顾以微一齐站在城楼之上,等待着萧启瑞的大军。
“夏儿,回去吧。”
慕容宇劝导,她却倔强地迎风而立。
“主子,这里交给我和殿下。”
陈荣显也不愿意见她这副木然的模样,仿佛回到了三年前。
“夏儿,你隐姓埋名三年,不就是为了躲开萧启瑞吗?”慕容宇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似要把她看穿,“你的仇本王替你报!”
受不住慕容宇的目光,顾以微妥协了,她好不容易逃离了宛如地狱般的天牧国,她怎么能再被他发现呢?
莲毓皇后已死,盛夏已死……
顾以微选择留在城内,她对着铜镜在眼角做了一些手脚,而后便呆呆地看着镜子,于她来说这三个时辰,彷佛三百年那么长,
让她在回忆里翻来覆去了无数次。
“咚咚咚——”
急促的鼓点响了起来,大概是天牧国的大军临近了。
顾以微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她气血涌动,悲伤侵袭,萧启瑞,这个没有心的男人亲手杀了她的孩子,她定要他血债血偿!
屋外却又突然平静下来,让她心中更加不安,正想打开房门,却被一抹黑影抵住了出口。
时间停滞了须弥,只要触到那黑纱下的目光,她便知道那是谁。
三年未见,他的眸光还是那样凌冽冰冷,他杀死她孩子的时候大概也是这样的眼神吧,她很他!
就要扛不住巨大的愤怒与悲伤,“轰”的一声,漫天的呐喊厮杀声压过了一切,战争开始了!
原来如此!
“你来得倒是时候,此刻任凭我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我。”反倒是顾以微先开了口。
“你就是陈荣显的二夫人?”萧启瑞没理会她的话,只是持剑抵在她喉间。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调笑的语气,那么自如。
迎着他如鹰一般敏锐的双眼,顾以微却一人缓缓地,小心隐匿好眼角的泪珠。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二夫人竟也是个美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萧启瑞将鼻尖抵在她身上,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萧皇竟然是个色胚。”顾以微讥诮,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哼,我还以为你是她。”萧启瑞收了剑,离开了顾以微的屋子。
确认他完全离开后,顾以微的手指攥紧如雪的衣裙,仿佛手里攥着一把冰冷的雪,几乎有恍若隔世的感觉,仿佛方才种种,都是梦境一般。
萧启瑞,她便这么逃不开有他的生活么!
那场战打了没多久就结束了,于无涯只派出了一小队人马,试探之后便撤了回去,再无动静。
陈荣显与慕容宇回到刺桐城内,第一时间赶到顾以微房里,但见她安然无恙地坐着饮茶,才松了口气。
“这于无涯连休息都没休息便直接来袭着实怪异。”陈荣显分析道,“若说是探听虚实倒不如明日再战。”
慕容宇也陷入沉思。
“噹”的一声,顾以微狠狠将茶杯敲在桌上。
“殿下,不如今夜突袭!”
、再相见2
倾世医后;再相见2
慕容宇点点头,“今夜是最好的时机。ai悫鹉琻”
天牧国仅有两万人马,且长途跋涉还未修整,此时发动进攻,定能将他们一举歼灭。
顾以微又端起了茶杯,掩饰着心里的慌乱,三人沉默着,陈荣显最先退了出去,只剩慕容宇和顾以微在屋子里。
“夏儿,若本王杀了萧启瑞,你可愿做本王的太子妃?”
慕容宇将顾以微转向他,双手搭在她肩上,心底一片柔软。
“殿下,你明知我不可能再爱上任何人,又何必苦苦强求。”顾以微还没从萧启瑞带给她的刺激中恢复过来,混沌的眼神让慕容宇看着不忍。
“夏儿,难道你要一生都活在过去?让本王许你一个未来吧!”慕容宇捏着她的肩,一字一句仿佛费力极大的力气才说出口。
顾以微据他于千里,冷声道:“我的未来里不会有殿下。”
慕容宇沉默着望了她好一会,在她脸上看不出波澜,也只好受伤地一笑,“无妨,本王先去杀了萧启瑞,再来问你!”
待慕容宇出来屋子,顾以微黯淡了眸光,她只有愧对他了!
勉强恢复了心性,顾以微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一行字,解下人pi面具,从袖子里取出一瓶无色无味的药水涂抹在上面,再带上时,那人pi仿佛和她黏在了一起,看不出一丝痕迹。
走出屋子,空气里凝结着沉郁,刚刚结束了一场激战,刺桐城楼前的荒地上还流淌着新鲜的血液,乌鸦“呱呱”地啼了两声,好像它也知道一场更加惨烈的厮杀即将到来。
顾以微登上城楼,对面,天牧**营里一片沉寂,除了值夜的士兵,大多数营帐都熄了灯火。
“都准备好了吗”
营内,慕容宇问陈荣显。
陈荣显点点头,神色郑重,一翻跃上战马。
慕容宇也骑上马,对着整装待发地大军道:“天牧国的国君萧皇就在对面的军营里,我们已拿下天御国,现在天赐良机,斩杀萧皇,一举拿下天牧!”
众人斗志昂扬,正要欢呼时却被慕容宇压下。
“由青云将军先率一只突袭队扰乱敌方视线,其余人看到火光再出发!”
顾以微在城楼的长廊上凝望着,有秋风倏然吹来,深秋的夜晚难掩凉意,带着花叶稀松凋零的落寞。于顾以微却宛若一把锋利的刀片贴着皮肤生生刮过,没有疼意,但那冷浸浸的冰凉却透心而入。
三年了,她为了无虞隐姓埋名躲在南越国,而老天却再次让她见到了萧启瑞,她要报仇!她要亲手杀了他!
“出发——”
慕容宇一声令下,陈荣显率兵出了城门,其余将士跟在其后,持盾牌长矛,步行前进。
马蹄声越来越远,陈荣显逐渐靠近天牧国的营地。
“哗”的一声,突然周围亮起一片火光,原来他们早有防备。
慕容宇见势不妙,迅速加快了行军步伐,赶去解围,而此时城楼下方一片刀光剑影,萧启瑞突然带着一只全部身着黑衣的队伍对刺桐城门发起猛烈攻击。
慕容宇一时间进退两难,于无涯却顺势包抄上来,将他与陈荣显团团围住。
“这里交给你,本王去救夏儿。”慕容宇瞥见城里上的那抹素影。
那抹素影在夜色秋风中伫立,她望见了城下的萧启瑞,挥洒着宝剑嗜血成瘾。
萧启瑞也发现了她,借力城墙一跃登上了城楼。
“保护夫人!”众将士排成人墙守在顾以微跟前。
“都退下!”顾以微却强硬地命令道。
萧启瑞凌凌地走来,眸中是燃烧的怒火,“你到底是不是她!?”
剑刃划过她的白衣,划断了胸前系好的绸绳,在外面的那件素白薄纱敞了开来,被秋风“呼”地刮起,掩住了她身后那些将士的视线。
“说!”萧启瑞狠戾地钳住了她的玉颈,众将士拔刀相向。
 
;顾以微却冷眸看着萧启瑞,不肯说一句话。
慕容宇远远望见城楼上的情景,奋力挣脱于无涯的纠缠,孤身一人往城楼赶来。
萧启瑞扫过那焦急地身影,带着悲恸与恨意勾起唇角,“夏儿,你躲了朕三年,就是为了和他在一吗?”
顾以微凝着慕容宇的方向,眉心曲折。
“很好!”萧启瑞钳着顾以微,将她的脸生生扳过来,又飞身向前一招鱼贯龙长,将围住他们的南越国将士悉数杀死,鲜血溅在顾以微的白衣之上。
而后,他猛地将顾以微推至城楼边缘。
“慕容宇,若你再往前一步,朕就杀了她!”萧启瑞一手压着她的后肩,一手提剑划伤了她的手臂。
“萧启瑞,放了她!两国之争拿女人做要挟,你也不怕天下人耻笑!”慕容宇见顾以微受伤,停在离城楼三十米开外处。
“哼,慕容太子对青云将军的二夫人这么上心,你又不怕天下人耻笑?”萧启瑞讥诮,一把扯下顾以微的薄纱,丢在城楼下方。
慕容宇迎风接住了那薄纱,紧紧拽在手里。
“萧启瑞,你想干什么!”
“朕,要杀了这个人尽可夫的女人!”
顾以微阖上眼,指甲划过掌心有稀薄的痛楚,她心底却在笑,她知道她赌赢了!
一剑刺穿她的右肩,利剑抽出时将她的里衣撩开,合着那鲜红的血一起滑落肩际。
又一剑削在她左肩的骨上,鲜血淋漓。
“这就是你背叛朕的惩罚。”萧启瑞咬在她耳际,任凭她的血渗透他的黑衣,流进他心里。
“萧启瑞!”慕容宇怒不可遏,提剑飞跃城楼,而萧启瑞却在慕容宇触到城楼的那一瞬将顾以微丢下城楼,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的伤口疼痛无比,还未落地,却又被身后一双大手抱在怀里。
“吁——”
一声召唤,隐在城楼下方的黑色骏马寻着主人的声音而来,萧启瑞抱着她跨上骏马,朝着天牧国的军营里奔去。
“夏儿,即是你的容貌变了,身体变了,心却是不会变的。”
心不会变吗?可是她已经没有心了啊。顾以微昏昏沉沉,昏死过去。
、回宫1
天牧国大军的主帐之内,萧启瑞褪去了顾以微残破的衣物,她的右肩没有伤,她的胸口也没有疤痕,甚至脸上看不出一丝人pi面具的痕迹。
可是他那么笃信她就是他的夏儿。
只因为她那隐忍的眸光,带着一抹的恨意,藏得那么深,潜进他的心里。
“夏儿……”
萧启瑞欲言又止,看到她肩头的血红又懊恼起自己下手太狠。他细心地为她包扎好伤口,用温暖的锦被裹着她裸露的身子,四下里静悄悄的沉寂,燃了一夜的蜡烛已经残了,深红的烛泪一滴滴凝在那里,似久别女的红泪阑干,欲落不落在那里,累垂不止。
“夏儿,回到朕身边可好。”
良久,他试探地问了一句,床上的人儿没有任何反应,他握住她的手,那温热的感觉让他更加坚信顾以微便是夏儿。
晨光依稀明亮起来,夜里一战,可谓两败俱伤,荒地上尸横遍野,陈荣显无法前行,于无涯也不足力量追击,双方各自退回,只留下那漫天的血腥味飘荡在空中。
“顾以微在哪!?”
陈荣显一入城,但见慕容宇隐忍着伤悲,担忧地望着手里的宣纸。
“你自己看吧!”
慕容宇拂袖而去,陈荣显接过那张纸,纸上写着:此去天牧,勿须挂心,三月为期,夺图复仇。
原来,她早就估算好了萧皇会将她挟持,故意站在城楼之上诱他上钩。
原来,她是想潜入天牧国,夺取雪域地图,报那杀子之仇……
陈荣显揉碎了手中的宣纸,主子啊,还真是叫人不省心。
一切如顾以微预料的那样,于无涯回来后,萧启瑞便带着她先行离开,留下战场让于无涯继续与慕容宇对峙,也许他本来就不曾在意天御国,如此大动干戈,也只是为了寻得她。
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顾以微感觉到肩膀上凌厉地疼痛,渐渐清醒过来。
“夏儿。”
虽然心中已有了准备,但真的如此面对他时,她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萧皇认错人了。”顾以微从他怀中逃离,望着他那温柔的眸光,心下几乎要沁出血来。
“是不是认错人,朕心里明白。”萧启瑞轻轻地将她禁锢在怀里。“朕不知道慕容宇用了什么法子把你变了个样子,但你是夏儿,绝不会错!”
霸道如他,一点变也没有。
“萧皇怎么有夺人妻子的爱好?”顾以微短短一句话便刺得萧启瑞鲜血淋漓。
他一把将她从怀里捏起,握得她的双肩生疼,“什么别人的妻子,你是朕的皇后!”
“呵呵,萧皇将莲毓皇后的尸首悬城三日,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顾以微咬牙忍住疼,讥诮道,“我又怎么会是那死去的莲毓皇后?”
虽然那场火是瑞颐放的,可是他本来就打算用她的死去换天牧国的国泰民安不是么?
“夏儿,你还是不肯原谅朕吗?”
萧启瑞放松了手里的力度,顾以微阖上眼,不再看他,心里的激痛如漫天飞雪,将满腔鲜血凝结成冰。
原谅?杀子之痛怎么能原谅?
也许只有沉默才是解救他们的最好良药。
原本抵达天牧国需要五日的时间,但萧启瑞命人彻夜不停地赶路,仅仅用了三天半,他们便回到了天牧国后宫。
夜幕垂临,透过珠帘的缝隙她看得到熟悉的承天门,当初她便是从这儿坐着他的花轿入了宫。
“夏儿,我们回宫。”
萧启瑞的声音让她立刻平复了心绪,他抱着她走下马车,马车外夜凉如水,冰冷的空气漫上肌肤,她缩了缩身子,就这样一路被抱着回到琉璃宫。
是的,那是琉璃宫,在萧启瑞确定她没死之后,命人重新造的琉璃宫。
琉璃宫可以重造,但是爱呢,还可以重来吗?
往昔温柔旖旎的回忆似在心间开起一朵又一朵明媚鲜妍的花,灼伤了顾以微的泪腺,如今,所有的岁月静好都成了虚妄。
她恨——
“皇上!”
是流云的声音。
“叫菲儿过来。”
不顾流云一脸惊异,萧启瑞直接把顾以微抱进屋子里。连屋子里的摆设都和三年前一模一样,甚至香炉里还燃着她爱的檀香。
“夏儿,朕一直在等你回来。”
萧启瑞将她放在榻上,握着她的手,她仍是一句话不肯对她说。
一路上,他抱她、牵她甚至吻她,她都逆来顺受,只是不肯和他说话,倔强得让他无可奈何。
“奴婢参见皇上。”
萧启瑞转过身看着菲儿,“起来吧,以后她就是你主子。”
菲儿一愣,看向顾以微,她受了伤看起来很虚弱,那低垂的眉眼里什么都没有。
“是。”
菲儿没资格多问,恭敬地答道,主子离开后皇上的痴情曾让她动容,怎看也是抵不过这时间。
“去备一碗燕窝粥,配几块绿豆糕。”萧启瑞吩咐道,又从柜子上的锦盒里取出一粒药丸,撬开顾以微的嘴,送入她口中,“这是朕命人按夏儿的方子做的。”
顾以微撇开脸,萧启瑞自顾自地说着,“那时朕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