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差点又要脱口而出:“这是笑傲江湖之曲啊,我怎么会不知道。”
幸好记起了刚才认出曲非烟,却让人大惊小怪的教训,对了,这“笑傲江湖曲”想来他们创作未久,恐怕都没第三人知道名目,自己却知道了,不把他们吓出魂来才怪。穿越者可太容易出问题了,所以他赶忙钳口不言。
刘正风道:“此为我二人所创的笑傲江湖之曲,全曲的意境,就在这笑傲二字,但我们却未想到,这一曲在不同人奏来,却完全是不同的另一种笑傲。”
说到这儿,三个人包括林平之本人在内,都瞪大了眼睛,想听听到底这一个意境,还能变的出什么名堂来。
曲洋叹道:“刘贤弟所吹奏的笑傲,乃是笑傲风月,出尘避世,那是风尘隐侠之笑傲,可林公子的笑傲,却是笑傲江山,马踏群雄,这是帝王君临天下之笑傲,这两者之间,自是格格不入,曲又怎能谐。”
林平之听这般说,心下虽惊,却不动声色,而且他还感觉这两人仍有什么尚未说出口,于是又问道:“你们叫我和这一曲,虽是为了确认这一点,但你们似乎还不止是在确认这一点,你们还发现了什么?”
曲洋点头赞许道:“不错,我们是还发现了些东西,而这就是最诡异,啊,不,应该说是对我二人来说,最没法理解之处,林公子琴音之中,并非完全没有避世之意,只是这种避世却与我等辈截然不同。”
这下子林平之可在意了起来,因为现在说的,可真是林平之不知道,却又急于想知道的事了,也就是说“我是个什么人?”的问题。
“我等避世,乃是浮云野鹤,淡泊名利,林公子却似是看不起世间小名小利,哪怕是帝王之类,就如人登高山,却忽然发现所登之山不过一坯小丘,实不足一登。”
这话却说的林平之心中大震,连脸色都有些变了,手也不觉有点颤抖,因为这些真说中他了。
曲洋又言道:“其实我们当然不知林公子想的是什么,只是有些好奇,古诗云‘会当凌绝顶,一揽众山小’,可林公子眼中的小山,却是整个武林,整个天下,整个世界,就似哪怕全世界的皇帝之位,都不是很看在眼里。”
刘正风接道:“我等愚昧,实不知世上还有什么样的权位,是如此之大,只是林公子琴音之中,却还有些迷茫之意,又仿佛不知要以何事为目标。”
是了,说到现在,一切都能说的通了,林平之心中惊佩无已,曲洋说“乐为心之声”时,他还不太信,现在才知,有些自己都回避了不敢想,只在潜意识中出现的事情,却全部被人剖析的清清楚楚,真不能不佩服,这两个音乐家研究一生,确实是于此道上大有建树。
是的,初来这世界时,他本来就是有想要成为帝王之意。虽然那时为家庭大难苦苦支撑,无暇多想,然而从常规上说,穿越者的最大成就是什么,无非一统江湖,一统天下,就算当时累的焦头烂额,可每当安静下来时,却不能不隐隐想起这个。
但这一切,就在那一天,突然间就变了,就在他听到武侠上帝第一声叫喊的时候。从那时起,所有曾经的目标都失去了意义,一统江湖又如何,就是征服全世界的皇帝又能怎样,所有这些,都不过是耍给那孩子看的猴戏罢了。
只要那孩子愿意,他可以直接将世上任何一个普通白痴变成全人类的皇帝,虽然他并不是像现代科学意义上的上帝那样无所不能,但若要作到这件事,给他几分钟,或者至多一两个小时,那也足够了。
或者反过来,你就算历经了漫长岁月,无数艰辛,夺得一切权位,他也可以一下子把你抹到一无所有,作这个事就更简单的多了。
像这样,林平之还要为了什么一统江湖,什么帝王将相之类的事奋斗作啥,常规的奋斗,很有趣吗?当然了,那孩子若公平公正,不干预世事,真有上帝的样子,林平之或者就老老实实去追求世上的一切去了,可这种随意玩闹,全无规则,把人间英雄全都当猴耍的家伙,怎能让人把他看成上帝。
可是我的目标是什么,以击败这个胡闹的上帝为人生的追求吗?这着实是太过痴心妄想了一些,就算这世界上所有的贩夫走卒,农人农妇,人人皆是东方不败,独孤求败。。。。。。又能怎样?去打他吗?打的赢他吗?打的着他吗?
以武侠上帝那种武功,莫说现在的林平之,就算一个人刚生下来那天,已经是武林中的绝世强者,若想打他的主意,就好比二十一世纪还在某原始森林中的野人部落,总共有几十人口,十几个男人去战斗,拿着树枝烧制成的原始长矛,却打算征服整个现代世界,这岂不荒唐。
至于说自己老老实实奋斗,指望武侠上帝信守约定,送自己回家什么的,其实渺茫的很,在这个一切没规则的小孩子面前,实在是什么事都没法放心,他要不想让自己打赢五年后那一战,就算自己武功进境达到了,他随便作点任何手脚,自己也没办法赢。
退一步说,就算五年后自己赢了,就算他到时承认自己赢了又怎样,他反悔了,不守约定了,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反正他没规则。
所以说,其实那天以后,林平之就一直很迷惘,不知真正的追求在哪里,只是这些本在潜意识中隐藏极深的事情,不料却被人从音律上看出了影子。
忽然惊觉,那小孩子现在还在注意自己吗,若被他想到什么,可不是好玩的啊。当然也可能他对自己本就了如指掌,这一类心思也是所有被他穿越的实验品都会有的,但无论如何,林平之冒不得险,这太可怕了。
于是林平之脸色微沉道:“不相干的事不用说太多了,还是想想明天怎样吧,你们的性命,现在才是最重要的事。”
这话一说,二人鉴貌辩色,已知他们其实是完全说中了,但林平之并不想让人多谈这些事。虽不明其中具体缘由,可一个人真正心事,旁人本不宜随意猜度,这原是他们俩无礼了,与是也就不多说什么。确实的,明天的事才是至关重要的,到时该怎么办。结果所有的目光,还是集中在林平之身上,他可是“人间帝王”,本来也只有他,最擅长处理这类事了。
一百零三章难道注定了都要选下策吗?
“明日之事该怎样便怎样。”刘正风说道:“我已自污买官,我可不信,他嵩山派还。。。。。。”
“真敢杀官造反不成?”林平之冷冷的接道:“你这傻瓜想的倒是简单,你任了福州参将,是地方兵马大员,明天还要接下圣旨,是不是自以为左盟不敢在这时公然动手?”
刘正风被说的一头冷汗,陪着小心答道:“刘某愚迷,原本是这么想的。”林平之想了想,当然不能告诉他前世里的事情,只好凭事理而论了。
林平之道:“左盟主本人现就在衡阳,这你们知道吗?”
“这个当然知道了,刘贤弟发的请柬中,本来是有他的,这也非有不可,怎可不请嵩山派掌门,他也确实来了。”
“那么嵩山派集结了多少力量在此,作了多少准备,你们知道吗?”
“虽不全知,也知声势着实浩大,原先万万想不到会为此来了那么多高手和战士。”
“你买官之事,可是当左盟主不知道?”
“那怎么可能,我八方钻营,四处使钱,以左盟主眼线之多,消息之灵,他要不知就是笑话了。我特意让朝廷所下的圣旨明日大会时至此,那也不是很秘密的,他当然都知道。”
刘正风答着答着,不觉满头汗水涔涔而下。是啊,这些道理本来不复杂,如果他作的准备真有用的话,也就是说,如果对方公开动手确实不可行的话,那就要另作打算了。既然这样,左冷禅还白白调那么多人来作什么,他又不是傻瓜。
呆了几秒,刘正风才道:“那贤弟的意思呢?”
贤弟?这话是称呼我吗?林平之有些诧异,但刘正风本来是情不自禁随口说出的,林平之笑道:“你叫我什么?”
本来林平之是有些尴尬,以为自己年纪轻轻,又无江湖上名声,实不够与这般人物称兄道弟,所以会这么说,岂料这时曲洋也很尴尬,相反的尴尬。
“抱歉,刘贤弟一时不小心,说错了话,还望林公子多多包涵。”这话一说,刘正风也觉甚是羞愧,赶紧也道歉道:“在下年老糊涂,说话悖乱,莫怪,莫怪。”
“你们作什么啊?”林平之这才真的开始吃惊了,曲洋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又解释道:“林公子这般神仙中人,我二人本来是不配与你称兄道弟的,只是林公子的意思,似乎还是允许我等高攀的。”
到这个时候,林平之才终于给了自己一个定位了,虽然初出江湖,可在别人眼中,已经不是一个小人物了,本来他看这些人,还是有些像前辈的,可再转念一想,其实先前教训莫大先生,岂不也如训小孩子一般。
“二位可愿意与我结拜兄弟吗?”林平之忽然问,二人都不由的大惊失色。
“我们两个家伙可以如此僭越吗?”
林平之还未回答,曲非烟已经大叫了起来:“什么越不越的!当然不行了!刘爷爷比我爷爷就小了上十岁,总算他比我爸妈还是老的多,叫声爷爷也就叫了。难不成,我,我,我还要叫他林爷爷吗?”
曲洋急道:“不可无礼!”
林平之微笑摇头,示意曲洋:“别那么紧张,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后又冲曲非烟道:“我没打算让你叫我爷爷,我年纪轻轻,要是就有人喊我爷爷,那不是折我的寿数啊,这样吧,可以叫我声哥哥吗,我本来就比你大。”
这时曲非烟脸上的神色实在有些复杂,有些无法的理解的问:“难不成以后我喊你哥哥,你喊爷爷作哥哥,这个?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你和你爷爷都是很讲究礼法的人吗?”
“谁讲究礼法了,我们本来就不是那种人!”曲非烟立时答道,却还是很犹疑的道:“可是作人的辈份,这个好像不一样吧?”
“又有什么不一样,礼为人所用,人可不能被礼所限制。”林平之这话说的却太过惊世骇俗了一些,连曲洋这种本就洒脱之人,也有些难以接受,可是林平之既已如此说,那却只能答应,绝不能拒绝的。
当下三人便一起并肩跪了下去,一齐说道。
“我刘正风。。。。。。”
“我曲洋。。。。。。”
“我林天雨。。。。。。”,这么说着的时候,心中微有一丝犹疑,可话说回来,林天雨确实是他的名字啊,现在若突然有人喊他这个名字,他还会很自然的反应呢,这也不算欺骗。
“今日与。。。。。。义结金兰,日后有福共享,有难共当。。。。。。”
既已是兄弟,那么有些话就好说了,否则为别人作决定,有时也不好开口,这或者也是他想要和这两个人作兄弟的原因,不过这两人是笑傲江湖之曲的作家,只凭这音乐家的身份,也不辱没了他。
林平之道:“今天来此之前,实未料到能与两位大哥结义,但现在既已是兄弟,有些我原不敢说的话,不敢提的策略,现在也可以大胆提议了。”
刘正风道:“贤弟有一条好计可以教我?”
林平之笑道:“不是一条,是上中下三策。”
说这话时,心中却有些嘀咕,但凡看史书也好,听戏词也好,遇到这一类的情况,对方最后采纳了的,往往都是下策,刘正风会不同吗?
“呕?是哪三策?我等愿闻其详。”
“上策,很简单,明天别承认就行了。”
刘正风奇道:“不承认什么?”
“左盟主在朝堂上有何安排,以至于可以公开屠戮朝廷命官,这个我们都不清楚,但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武林公事,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他的借口就是二哥结交奸邪,若无这条罪状,难不成他嵩山派公开作强盗?”
曲洋立时悟到:“所以说他们明天发难之时,首先就会质问二弟与我结交之事。”
“对。”林平之点点头:“到时便抵死不认,他们提到曲洋两字时,二哥还可故作惊疑回问曲洋是谁?和我今日之会有何关系等等?”
“这个?说谎不太好吧?”刘正风面露难色道:“何况到时他们必还要逼我立誓为证,这却又如何是好。”
就知道这死脑筋转不开,林平之道:“发誓有什么难的,你就起誓说你从未结交过任何魔教恶徒,此事天日可鉴云云。”
“魔教恶徒?”刘正风玩味着这个词。
“对,妙就妙在这四字,你本不认识曲洋,没理由以曲洋这个名字立誓,可魔教二字,却是武林正派贬词,大哥所在的是日月神教,教名又不是上魔下教二字。”
这时曲非烟也有点明白过来了,笑道:“恶徒这两字就更妙,爷爷又岂是什么恶徒。”
“不错。”林平之点头道:“以此起誓,二哥还可说,若见到任何魔教恶人,必杀之,后面就是如违此誓,怎样怎样,只管拣恶毒的词说就是。至于谁是魔教恶贼,有定理吗?嵩山派难道不是魔教,他们就不是恶徒?日后咱兄弟若是有机会和能力时,要屠了嵩山,到时还可光明堂皇的说,我这是遵照誓言所为。”
刘正风沉吟良久,方才回道:“三弟是要我发假誓啊,那如何是好。”
“事急从权,难道一家人性命还不够重要吗?何况为恶人所逼发下的誓言是作不得数的,就是真誓又岂会应验?”林平之道,其实他此时心中想到的却是武侠上帝这个上帝。但凡人发誓,都等于是说给神鬼听的,可若上帝也就这德性,世人还有什好在乎的。
曲洋也赞许道:“三弟此计甚妙,左盟主毕竟不是有足够实力压服天下,为所欲为,真那样的话,直接对各派动手,对朝廷动手,直接起大军,陷州府,征服天下就是了,还找借口对付武林同道作什么。只要二弟干脆不认,他没理可占,我们还可倒把一钯,反攀诬他们勾结魔教,陷害忠良,反正双方都是死无对证。”
林平之点点头,曲洋毕竟还是邪教出身,虽然同为天真纯朴的音乐家,他毕竟比刘正风灵活多了。可惜刘正风终究正直善良,他的理念还是太过执着,虽然四个人一齐开口劝他听了这条计,可他还是坚执不允。
“好吧,那就中策吧。”林平之叹口气道:“第二策,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叫我逃跑?”刘正风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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