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他的爸爸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和韩妈妈就住在我们隔壁。小的时候看见别的小孩子坐在自己爸爸的肩膀上的时候,我真的很羡慕。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把我架到肩膀上,让我坐得高高的,逗我开心。有一次还差点让我撞到墙上……”萧可想起往事,不由的笑起来。
萧也林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虽然母亲很爱我,给了我很多,但我就是羡慕,可能就是因为我的不知足,老天把给我拥有的也都收去了……那天妈妈焦急地找到了我,我偷偷地跑出来,她肯定急疯了……我看见她眼眶都红了,可是你知道我第一句说的是什么吗?”
萧也林伸手进车窗,找到烟灰缸把抽完的烟头在上面捻灭。
“我竟然第一句就对她说,我要爸爸……”萧可吸了吸鼻子,接着说:“当时她就愣住了,接着就打了我一巴掌,那是她第一次打我,她哭红了眼睛,还大声地告诉我说我没有爸爸,我爸爸早死了……她当时看我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件十分让她厌恶的东西,我好怕,我怕她会不要我,会讨厌我……”萧可扯了扯嘴角,仰头望着星空。
“可是当她见到你时的表情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有爱恋,有羞涩,有紧张,还有几分期待……”
萧也林苦笑,低头不语。
“告诉我好吗?”萧可语气很平淡,隐隐带着些请求。
“你亲生父亲现在如果还活着,应该有40了,他很爱你母亲,已经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他强占了你母亲,当时她16岁,亦语从小跟她奶奶一起生活,老人家岁数大了,经受不住打击,从此一病不起,最后还是留下了亦语一个人……”萧也林语气清冷,淡淡地讲着。
“后来亦语发现有了你,不得已退了学,我跟你母亲高中时是同学……再后来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了,我一直没有见过亦语,之后第一次见面就是你十岁那年。”
萧可看着他,等待着下文。
“萧可,人都已经不在了,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吗?”
萧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却被他给截了回去。
“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课,回去吧。”他从车里拿出外套。萧可这才注意到他的衬衣袖子已经被染红……
萧可拉起他的胳膊,将袖子挽高,露出里面的纱布,她不由的惊呼。
她只知道他的伤口缝了针,可没想到这么严重,外面的纱布已经都是红的,伤口一定又被挣开了。
“是我刚才弄的?”她想起刚才自己用力挣脱他的手,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受伤的手臂。
晚上白芝秋不在,萧也林也不问,直接进了书房。
萧可跟心姨聊了一会儿,就回房间了。
她拿出药箱。
进他书房时,他正坐在沙发上单手清理着伤口。萧可走过去坐下接过他手里的药棉,轻轻地为他清理着。
“我不是故意的……”语气委屈地像个孩子。
“没人说你是故意的。”他轻笑。
伤口有七八厘米长,狰狞得可怕,萧可皱起眉头,她没有想到会这么地严重。
“白阿姨呢?”
“不知道。”
“你!你连问都不问吗!”
“出去。”萧可诧异地抬头,完全没反应过来,望了望自己的身后又回头瞅瞅他,最后才确认他撵的确实是自己。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萧可努力忍着脾气,不让自己发作,手上的动作也不停,只是不由地加了手劲儿,面无表情地说:“包完我就走。”
一点也不温柔的动作,牵连到他的伤口。他皱起眉头,看着她恶狠狠地裹着纱布,愤然然地收拾药箱,再看着她气冲冲地走出他的书房,最后房门被用力地甩上,清亮冷淡的星眸微闪,将波澜全部隐在一片墨黑中。
情动
学校里,萧可和余恒正式陷入冷战期。
他们的关系第一次闹得这么僵。
食堂里,萧可和小季面对面吃着饭,小季见萧可只是闷头吃饭,而且脸色不大好。
“可,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脸色不大好看?”
萧可也不抬头,继续吃着碗里的东西,“没事儿。”
“两位说什么呢,这么神秘?”许安笑咪咪地端着餐盘站在她们不远处。
小季本来想说的话在见到来人,都被噎了回去:“坐啊,”叶小季指了指她们桌边的空位: “许平呢?”
许安坐下:“他,在教室看书呢,真搞不懂,世上还有这么用功的人!”
“你以为谁像你!你该跟你哥好好学学,看看你的语文和英语,每次考卷下来都是红遍山河!”叶小季愤愤不平。
“不感兴趣怎么学,唉好好吃饭,好好吃饭,别影响我吃饭的心情。”
萧可原本就感到憋闷的胸口,更加憋闷,从位置上站起:“小季,你们吃吧,我吃饱了,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呀?”
“卫生用品。”
萧可独自坐在学校教学楼的楼梯台阶上,这个时间大家都在吃饭,这里很安静。
萧可拿起手机,无力地拨着号码。这个号码是她第一次拨。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
“喂?”萧也林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明显地不悦。
“你昨天不是答应帮我请假吗?现在能请吗?我想现在回去……”
“下午不是有课吗?上完课再去医院换药。”
“不是……,我……身体有点不舒服……”
那边先是沉默,然后听见他问:“哪里不舒服?”声音很轻很柔,跟刚才的那个声音简直判若两人。萧可有一时间的怔忡。
“可能是有点着凉了吧,我想回去吃点药睡一觉……”
“好,我会跟你老师讲,没事了吧?”
“没了。”
“那挂了。”他还没等她应一声,就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萧可扶住墙,支起身子,慢慢地走。
她一到房间就赶紧把药给吃下去,躺在床上歇着。
正在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感觉有人摸上自己的额头。萧可马上就清醒过来。
“我吵醒你了?”本该充满歉意的话经他的口说出来就完全变了样,声音丝毫没有一丝的抱歉。
“没有。”萧可从被子里坐起身。
“走吧,去医院。”
“不用,已经没事了。”
王丹心这时端了一碗热粥进来,见了萧也林,先是一愣:“也林,公司不是有个重要的会要开吗?”
“恩。”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有芝秋在那里,我在不在都一样。”
王丹心看了看萧可:“萧可,快来,把这粥给喝了。”
萧可吃了药精神了许多,立马从床上跳下来,笑咪咪地对着心姨说:“谢谢心姨。”
萧也林走到萧可挂的珠帘边,轻轻地拨弄。一颗颗珠子水晶般晶莹剔透,午后的阳光懒懒地从窗子外照进来,折射出七彩的光。
王丹心坐在萧可身边,看着她吃得一脸的满足。“快放假了吧,这次想去哪里玩?”
萧可想了想,最后摇头,“哪里都不去了,脸上顶块儿纱布到处晃悠,影响我形象。”
心姨被她逗笑:“谁说的,我们小可这么漂亮,现在怎么看怎么可爱。”
萧可连头都没抬:“心姨,要我说您赶紧跟诚叔生个宝宝,也让我去感受一下那种怎么看怎么可爱的感觉。”
王丹心愣了愣,之后满脸红透,立马从凳子上站起来:“你一个小女孩说什么呢,赶紧吃,吃完把碗给我搁厨房,那个……也林,我先出去了。”说着就往外走。
萧也林回头看了一眼她专心喝粥的样子,然后继续注视着眼前的晶莹。面上虽然没多大表情,嘴角却露出笑意。
“我打扰到你工作了?”萧可喝完最后一口粥。
“还好。”淡淡地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可不好,感觉被人□了,请个假还得一级一级地经过批准。”
他微微笑了笑:“上学总不能三天两头的请假旷课。”
萧可看他一直注视着珠帘,走到他身边:“漂亮吗?”
萧也林诧异地回头看她,随即明白,她问的是这珠帘。低头凝视着她。
他扫了一眼无辜的珠帘,双手□裤兜:“很孩子气。”
走了几步,他在门口停下,转身对她说:“走吧,正好今天没事,我开车载你去医院。”
“不用了,一会儿我自己……”
“动作快点,我在下边等你。”
萧可只好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慢悠悠的出门。
纱布都黏在了伤口上,需要把纱布给撕下来,疼得萧可呲牙咧嘴,但看见韩清陌一脸认真,并已经竭力的做到轻柔,她也只好忍了。
最终,韩清陌手上一使劲,纱布被整个扯了下来。
“伤口长得很好,新肉都长出来了,小盼,我就不给你包扎了,只拿一块纱布粘上等它慢慢结痂就行了。”
萧可转着眼珠,看了一圈室内的摆设,视线最终停在了挂在墙上的一排心脏解剖图上:“你一定救了很多人吧。”
韩清陌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了然地笑笑:“医生只是负责去救那些想活下去的人,一个没有活下去勇气的人,是谁也救不了的。病人的意志也很重要。”
萧可笑笑不语。
萧也林懒洋洋地从椅子上站起,双手□裤兜:“你们聊会儿吧,我出去抽支烟。”意味不明地看了萧可一眼,起身往门外走。
韩清陌上前跟他客道两句,把萧也林送到门外。
萧可坐在椅子上,垂下眼睑。
韩清陌进门,对萧可道:“小盼,对不起,我工作忙,也没什么时间陪你。明天晚上有时间吗?”
“怎么了?”
“我妈,她一听我见到你,就急着要我把你带回去给她看。”
萧可满脸歉意:“韩妈妈是长辈,我是应该去问候一下的,可是,最近快考试了,学校安排的很紧。下周日吧,你看行吗?”
医院的走廊很长,还伴有过氧乙酸的味道,萧可加快脚步。
站在走廊的尽头,萧可就被一幅景色吸引住了视线。不光是她,就连来往的行人也频频回头。
秋天季末的余阳斜斜地打在站立在树下的男子身上,身影被拉得很长,淡淡地黄晕,暖暖地。微风一过,轻轻地扫下部分黄叶。有的落在了他的肩头,一向爱干净的他,此时却恍然未觉,只是站在树下,静静地等着。
萧可心中一紧,赶忙上前,伸手打掉落在他身上的黄叶。
萧也林低头深深注视着眼前这个满脸严肃认真的女孩。待全部打理干净,萧可一抬头,撞进他眼里的情绪。他的注视很深很沉,像一个漩涡般,吸得萧可无法转移视线。良久地沉默,深深地对视,最后听见他淡淡地道:“走吧。”语气很平静,很随和。
萧可怔了一会儿,随后跟上他的脚步。
低头默默地走着,萧可蓦地心惊。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前方的他,已经停下来,转过身就这样看着她,一步步撞进他的怀里。
物理告诉我们,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萧可被这突兀的一撞,踉跄着后退。还好他一把扯住她的胳膊,才让她不至于摔跤。
一只手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控制在自己可触及的范围之内,另一只手伸手覆上她脸颊的伤口,细细地摩挲。
纱布纱布下的伤口,被这样的力道弄得隐隐作痛,微微躲闪了一下。
他似乎有些不悦,手指更加用力。
“疼!”
萧也林低声轻笑:“如果你肯就这么一直乖乖地走过来,或许,我可以放慢脚步或者停下来。”
他眼睛里的情绪萧可看不懂,只是看着他现在的表情,萧可竟然很没出息的被他魅惑住了。
在注意到她脸颊的那抹红晕,他满意的松手,放开对她的束缚。
阴影
事情过去之后,萧可才后知后觉地怀疑,那次他是故意的。最后也窘迫的发现,自己当时竟然真的被魅惑住,弄得心猿意马。
日子一天天的过,很平静。
高速的车里,密闭的空间,无论她怎么惊叫怕打车窗都没有用。车子在急速奔驰,她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惊慌失措。
一声巨响。
萧可惊叫着从床上坐起,一个翻身,身子直直地跌在地上。
萧可就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双膝一直哭,一直哭,直到有一双手轻轻地抚上她的头顶……她惊惧的抬头,黑暗中,对上一双清亮眼眸。
萧可就这样看了他足足有一分钟,萧也林蹲下身,将萧可的头搁在自己的肩膀上。
“做恶梦了?”
萧可沉默不语,趴在他的肩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待她不哭了,萧也林把她从地上扶起来,让她躺回床上,并为她盖好被子。
“没事了,睡吧。”他轻声诱哄着。
“我吵到你了吗?”萧可问得有些无力,弱怯又苦涩。
“没有,最近比较忙,刚才在看一些资料,听到声音所以过来看一下……”
“现在几点了?”
“2点多了……”
眼睛渐渐适应了光线,萧可看清了他的脸。
他坐在床边,手掌轻轻地将她脸上的泪水抹掉:“喝水吗?”
萧可看着他,摇头。
黑暗中,两人无声地对视。
“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工作?”
“恩……”萧也林仿佛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谈,她也不再问了,闭上眼睛,安心地入睡了。
吃早饭时,只有萧可跟心姨两人,其余的人不知是没醒还是已经出去了。
晚上,萧可独坐在灯光下,凭着印象,在一张白纸上图图画画。
她知道,自己除了眼睛像妈妈外,其余的长相越来越像一个人。那个人的眼睛狭长有神,精雕一般的脸型,长发直到肩头,整张脸简直是魅惑人心。
终于画好了。画上的人很美,但他确确实实是个男人。季叔叔……
早上醒来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浑身酸疼,昨天晚上画着画着就睡着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抱着枕头就睡着了。看了看闹钟,刚好六点半。起床叠被子的时候,她才注意到,自己昨晚上所画的那张人物肖像不见了。她使劲抖了抖被子,没有,爬在地上看了看床下,还是没有……
余光中瞥见一双光亮的皮鞋立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她趴在地上,视线慢慢上移,黑色笔直的西裤,白色的衬衣,接着就看见了萧也林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萧可赶紧从地上站起身,整理自己的睡衣。
“在找什么?”
“没,没找什么……”
这段时间以来,除了那天晚上见过他,这是她头一次见着他。
“既然没找什么,就赶紧换好衣服下来吃早饭,我跟芝秋有事要去巴黎几天,如果想去哪里玩,等考试结束之后,我帮你安排,不要再擅自行动了,知道吗?”
萧可撇了撇嘴巴,拽着自己睡衣衣角坐到床边,低头小声说:“我哪里也不去。”
萧也林寒星微闪,转身准备离开。
萧可望着他的背影问:“什么时候走?准备去几天?”
萧也林双手插在裤兜里,脚步也不停:“今天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