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面前,还是无话。我很想要叫一声爸,哪怕是问一声“你是我爸吗”也是好的。但都觉得不是那么个味儿。还是他先出声:“走,一起回家。”
又坐到那辆我叫不出名的车上。
行在路上的时候他问我:“会开吗?”
“不会。”我摇摇头。
“也好。现在学。这里是右驾的,和国内不太一样。”
“右驾?”我疑惑着。
他笑了笑:“你坐车上就没发现?在国内驾驶座在左边,这里是在右边。”
我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大概是因为我本来就不会开车,心思也不在此,所以没注意到这点区别。
扭头看窗外。这里的建筑真说不好是什么风格。非常杂乱,又有别具一格的特色。有现代建筑风格的高楼大厦,多在城市中心部位。稍微偏一点可以看见密集的中国式商品房,都没有特别高的楼层,十余层的模样,新一点的楼层略高一些,但都不超过20层。再离市中心远一点,便是摆设毫无规律可言的私人别墅,这些房子就说不上是哪里的风格了,就我看来,许是全球各地的风格都有,到这里一看,等于是把全球的房屋建筑欣赏了个遍。也许,就是这些世界各地风格集中混杂在一起,造就了新加坡这独有的特色。
不论是城市中心还是稍偏远的地方,随处可见大片的绿化带。多是些从来没见过的热带植物,看着都觉得很是新奇。所见最多的是枝上长满了长长胡须的大树,就像是这些植物的根并不在地底,而都通通挂在了树枝上。
有很多应该是免费开放的街边公园,摆放一些供锻炼或供孩子玩耍的器材。许是太热的缘故,其中看不见什么人。路上的行人也是零零散散的,马路上也瞧不见车水马龙的盛况。和国内相比确实大相迳庭。
约半小时的车程,我们进了一栋私人别墅。这就是我爸的家吧,我想,只是大得确实夸张了些。3层的楼房,2楼和三楼都各有露台,屋顶是欧式的圆顶。能看见上面两层每层都有全落地玻璃的房间。且不说房子究竟有多大,光是屋前我所见的院子就有一片不小的面积,最小不会小过一个标准的篮球场,四周种满了各种植物,有养在盆里的,有扎根在地里长了老高的,我对植物毫无研究,没有一种叫得出名字。
从此规模来看,佣人的数量应该相当可观。我爸在此并非没有什么大家族,算上我在内,不过3人,哪里用得上这么庞大的宅子。
还有令人吃惊的,车库里竟然有3辆车,加上我们开回来这一辆,是4辆。我很想问一句这个家里到底有多少可以算是家人的,但只是想,我并不出声。从车上下来,我爸指着停在最旁边的一辆车跟我说:“等你学了开车,那辆车就给你开。”
我很好奇的问:“以前是给谁开的?”
“没人开。只买了3个月。就是给你的。”
我端详了几秒,黑色的车身带点儿暗红的边,比我熟悉的小轿车个头稍微大些,长得也不那么中规中矩,又是一辆不认识的车。确切的说,这里听的4辆车我都不知道是什么牌子。“那是辆什么车?”我随口问。
“卡宴。”
“哦。”我应了一声,其实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概念。
进了大厅。最直观的印象是,装潢比我想像的要朴素得多,佣人比我想像的要多得多。沙发上坐了一个穿着打扮非常讲究的说中年要偏大说老年还不够的妇女,她正在喝茶,姿势幽雅,必是这屋的女主人无疑。她见我们进来,忙放下茶杯站起身,脸上的笑容很友好,不像是装出来的。她叫了我爸一声,我爸点点头应了一声,不能不承认我英语的水平有限至极,单是她叫的这一声我就没有听明白。我跟着爸爸走到她面前,他给我介绍:“这是肖阿姨。”我如释重负,其实我正想着,如果他说这是继母我应该怎么开口叫她。毕竟,我连自己的亲生母亲还没来得及叫一声妈妈,就连身边的父亲也还没有叫一声爸爸。
、7。2
我跟我爸相见的大概过程就是这样,平静的连我自己都有些不相信。就像我们其实一直都生活在一起,而是其中一人外出了几日又回来,举止对白,平常得不能再平常。当天夜里,我,爸,肖阿姨坐在露台上说话。夜晚是有风的,虽然感觉不到凉快,但空气中已然没有了白日里那么高的温度。爸突然问我:“喝点什么吗?”我说好,也不问是什么,猜想应该是含有酒精的东西才对。果然,他自己走进屋子,拿了一瓶冰过的红酒出来,还有两个很大的高脚杯。
他把杯子摆在我们面前圆的玻璃桌上,正准备倒酒,肖阿姨拉了他一下:“医生说了,你不能喝太多酒。”
他点点头,说:“不碍事,这样的时候,该要喝点儿。”
“也是。”肖阿姨对着我笑了笑,然后站起来,“我进屋休息。你们爷俩好好聊聊。”
我看着爸爸,说:“能不能喝呀你,这个不要勉强。”
“没事,就是血黏稠度超标,现在一般都不喝了。”
我们倒确实没有喝很多,一人半杯,喝过之后我又加了半杯。一边喝着,一边听他讲过去的事情。他语调平淡,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情。其实他和我妈为何分开,我并不关心,那是他们上一辈的事情,谁错谁错都无所谓,见过太多的分合,我同意两个人不要因为任何原因勉强在一起。倒是他最后说使我20多年没有见过父母的原因时,让我非常的费解。
大概是这么一回事。他们离婚的时候,谁都不愿意放弃抚养我。而我的父母曾经在我们那里都是小又些头脸的,都不愿意闹上法庭。最后把决定权给我,据说我当时死活不同意,拖了很长时间,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我说,那我跟我奶奶一起。因为我的这句话,他们做了一个在我看来可笑到难以置信的决定。那就是双方不能达成共识的情况下,永远不和我见面。并把这一条写在了离婚协议里。更可笑更难以置信的是他们荒唐完了20多年之后才察觉到自己当时的荒唐。
我听完以后很有某些意味的问:“我当时几岁?”
“6岁不到。”
我笑了起来,有点冷笑的感觉:“嗯,因为我6岁时候的一个决定……”
他大概不知道要怎么把我的话接下去,就傻盯着手里的杯子看。我也没继续在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情上纠缠,好些年前我就已经学会不去纠缠任何事情,因为任何事情一旦纠缠,就总有人不好过,也许是自己,也许是别人,也许都一样。毕竟现在我又能见到我能看见我的父母,那么过去的,无论到底是什么,就随他去吧。
我只是问:“那我妈呢?她现在又在哪里。”
“***妈过两天就会到这里了。”他说着把杯中最后已口酒一饮而尽。
在见到我妈之前。我认识了一个人。
她叫Judy。这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了的名字,甚至这么描述还不够,简直就是普及。因为现实中,电视里,随处都能找见叫做Judy的人。
来这里的第二天,我随爸爸一同出门。他说是约了朋友谈一桩生意。不是去公司,是在一个海滩。那里没几个人,好像是某个酒店的贵宾区,零星摆了几个棕顶的遮阳棚,棚下有简单而不失格调的桌椅。
我们到的早了点,约的人还没来。我跟着爸爸走到一个棚下面坐着。我选了个面对大海的位置。倒不是第一次看见海,但这么安静的海滩却是第一次见。没什么人不说,海上什么游艇油轮连小渔船都不见一只,空荡荡的。可能是日头正热,天上也看不见飞行物体。我没有走进海边去看,水里有没有鱼不得而知。眼前这场景,我恍惚着好像在哪部电影里看见过。
她出现在我视线里的时候无比惊艳。同样是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原来真的可以无可挑剔的组合在一张脸上。披着长长的一头偏黄色的头发,还黄的比较厉害,不知道是染的还是天生的。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我看着她觉得很像混血,觉得而已,混血到底什么样我哪清楚。最显眼的还是她的皮肤,大概是我到了这里所见的女孩肤色都比较深的缘故,她白皙的肤色,更加倍的光彩照人。加上还有阳光一起照着,照得我都有些睁不开眼。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我说过我向来喜欢看漂亮的女子,但没有哪一个是这样让我连视线都舍不得移开的。巧的是,她也正朝我们走过来。她身边还有一男的,看上去比我爸稍年轻些。看情形,我爸约的人便是他们。
果然,等他们走近了,爸爸站起身和他握手。我听爸爸管那个男的叫“周先生”,那个女子叫我爸“叔叔”。
“这位是周叔叔。”爸给我介绍,我叫了一声叔叔,爸又说,“这位是周叔叔的千金,Judy。”我又跟她互相说了声“你好”。我知道盯着一个陌生的女孩一直看是件不太礼貌的事情,所以,她走近的时候,我已经转移视线看着别处。只在爸爸介绍的时候很友好的看着她,并且微微一笑。
周叔叔望着我,问我爸:“这位是?”
“这是我家儿子。”
“呀,听你说起过多次。今天还是头一回看见。定是年轻有为。现在哪工作?”
我说:“我现在没有工作。”
对方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我爸说:“他一直在中国念书,这几天刚过来,先到处走走看看,休息一阵。”
“哦?四处玩玩要是缺导游可以让Judy陪他一起。正好他们两应该差不多年纪,容易混熟。”
我爸大笑起来:“那感情好。只要Judy乐意我是求之不得。”
在一旁站着的Judy微微笑了笑,美女一笑,确有倾城之势,可惜太职业化了些。她对我说:“电话号码告诉我。”
我抓了抓后脑勺:“我,还没来得及去办张手机卡。”
她说:“那给你我的电话,你打给我。”说着她在包里拿了一张名片给我。我看见上面印着“新翔实业,副总经理”,不由重新认真打量眼前这个女子。
我爸对我说:“周先生的女儿是很了不起的,别看她这个经理是自家公司的,她的工作能力绝不比大型上市公司的经理们差。你们要能经常一起,你没准能够在她那儿学到不少东西。”
、7。3
后来,我没有坐在那里听他们谈生意。
Judy也走了,跟我一起。生意的事就留给他们老总和老总吧。
Judy说先带我去办一张手机卡。她是自己开了车来的。这车我总算是认识,敞篷的奔驰跑车,具体型号说不出来,仅认识那个标志而已。外形很漂亮。正好跟它的主人相互映衬。
办卡的时候有点糗。先是费了老大的劲把号码选好,让我拿身份证出来登记,我一楞,我只有中国的身份证。Judy见我脸上有为难的神色,做了一个疑问的表情。我轻声说:“我才来这儿没几天,没有身份证呢。”她就拿了自己的身份证出来递给营业员,她侧着脸跟我开玩笑:“你得注意啦,这可是我的身份证登记的,你千万别欠上巨额话费又不缴清。”
我连忙点头说是,当时我还不了解如果欠几块钱的话费在这里有什么重要。后来才知道,在这里人们是不会拿自己的身份证给别人办业务的,因为如果别人有任何的偏差,不仅会影响自己的信用纪录,还很容易收到法院的传票。如此说来,单就这,我便欠了她一份大大的人情。
事儿还没完,接着要预存话费。营业员的意思是卡需要充值激活,1块钱就行。我又是一楞,我想他肯定不收人民币,问题是,我身上当然只有人民币。Judy笑得不可开交,她拿一张卡给营业员:“缴两千。说不定头几个月他还会忘了缴费。”我望着她的爽快样,挺不好意思的:“一会找家银行我兑点儿钞票还给你。”她淡淡一笑:“这倒无所谓。”
我拿了卡便把手机掏出来准备插卡进去。她一把就把我手机抢了去,拿手里观赏膜拜之后说:“你怎么拿这样一电话?太古董太女性化了点儿吧。”她说的倒也是实话,当初我买这手机就是看上它小巧精致,我喜欢所有小巧精致的东西,包括人。但确实用了许多年,很陈旧。我自己看着:“还能将就用用吧。”最主要是,我现在就算想买新的,也没钱。她把我的手机递还我:“换个吧。你运气好,我车上有一个新的。”
她说带我去一个人气比较旺的海滩餐厅吃饭。在车上,她在内箱拿了一个手机盒子给我。我拿在手里琢磨着这里的手机盒子跟国内差别也太大了点,整个一个黑色的盒子,上面白色的五个英文字母“Nokia”。其它的什么图案什么字什么颜色都没有,连产品信息和条码都没打在盒子上。她像是知道我心里所想,跟我说:“别研究那盒子了,盒子里也就一个手机,说明书都不带的。”
果然,盒子里就只有一个手机两块电板一根线充一个座充,别的什么都没有。这是一个Nokia的黑色直板手机,正反面都有凹陷的品牌标志。带着一点点磨砂感觉的金属外壳,手感很好。边框,按键,凹陷的“NOKIA”字样是暗暗的金黄色。看起来很高贵的样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个型号。
我把卡插进去,装上电板开了机。在上面拨了Judy的号码打出去。不知道什么缘由,我像是生来就对电话号码非常的敏感,一般别人把号码告诉我一次我就能马上记住。倒不是全部,可能跟具体的人有关,如果是一个我想记住的人,我就能记住他的电话号码。
Judy的号码我只看过一次,就是她给我名片的时候,但是那几个数字我记的很清楚。她正在开车,直接用蓝牙耳机接通的电话。她说:“你好,这里是Judy。”
我说:“嗯。我知道,我在你旁边。我把第一个电话打给你,特别感谢一下你又送手机又送话费又请吃饭。”
我一边说,心里一边想,想着不由的生出一丝警惕来。我和她不过是第一次见。曾经在网上看过别人说国外的人情关系跟国内有很大的不同,比如在美国,跟别人家一起在外,不论是干什么,大家都会很习惯的AA,平日里也不流行馈赠礼品,送人东西大多有明确的所图之事物,而且会在一开始就说明白。不知道这里的习惯怎样,但Judy所表现出来的确实不一般。
没容我多想,她稍稍侧过头看了我一眼,做了一个调皮的表情:“我都记在帐上,你以后一件一件还我。”
我是从Judy那里大概了解到了我爸爸的公司。她告诉我,就她所知我爸爸公司的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