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有了掌声。最热烈的来自Pass,菲和诺。Pass是表现得比较积极的。他马上就问了老板我什么时候可以领到这笔奖金,老板说要到年度表彰会上。这是件不远的事情,我感到愉悦。20000块确实也不是很多,但对我来说已经是一个难得的天文数字,足够到任何一个想去的国家旅游一趟。
不多久,歌舞欢笑依旧。Pass,菲和诺坐来了我的旁边陪我聊天。Pass说:“记得你要请我们大吃一顿。”我说:“好。没问题。”
聊过一阵子,菲和诺就拼命地灌我喝酒。结果是诺醉倒在了菲的怀里。我看着诺的脸,虽然是在这样慌乱的灯光地照射下,仍也那样宁和安详,有酒醉后轻微的笑容,孩子般的。这一刻我又看到菲看着诺的眼神,深情而怜惜。她用手指轻轻挑动诺垂在脸颊上的头发,然后抚摸诺的脸和嘴唇。
我仿佛感觉到了些什么事情。是Pass之前早就知道,但没有对我说起过的。
从party上出来,我跟Pass一起送菲和诺回家。
这是我头一次到她们家里,也才知道几年来她们一直住在一起。那是一套不大的公寓式套间。客厅和卧室不分开的那种。屋子里的墙壁刷得雪白。有一面墙上挂了一张放大的黑白艺术照片。是菲和诺的合影。她们两个人贴着脸旦,笑容灿烂。四个墙角都装了绿色的小壁灯。灰白的原木食品柜上面摆了一台25英寸的电视一台影碟机放在旁边。
菲把诺轻轻放在床上。对我和Pass说:“我先去洗个澡。你们看看电视吧。床头有几本刚租的碟子,都是新片。”Pass拍拍我的肩膀:“随便坐在床上就好。我去开电视。拿一根烟来给我。”我拿出烟自己点一根抽,把烟盒扔了给他。
我在床上坐下。床面铺的被单是草绿色的棉麻布,摸在上边微微硬挺的手感很是舒服。我用手指在被单上轻轻索摸。看到侧躺在床上的诺,忽然想起那个困绕在心中很久的问题。我抬头对Pass说:“有些事情,关于菲和诺的,你一定知道。”他看着我,等我接着说下去。我问他,“她们仅仅只是朋友?”他笑了,我第一次见他笑得有些深沉。他说:“我以为你早就知道的。她们的性取向跟我们一般的人不同。她们只会爱上女人。”
听到Pass的这句话,心中释然。其实我早应该想到的,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有认真地去思考过这个问题。
菲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身上只围了条淡青色的浴巾。她坐到我和Pass中间,问我要了烟抽。我们坐着看电视,看到所有的频道都只剩下无聊的节目以后就放影碟看。诺在凌晨3点左右醒来。她神情复杂地看我一眼,坐起身子,把头贴在菲的背后。菲说:“你醒了。我去给你拿杯水喝。”她微微点头。
也许是宿醉的缘故,她的脸有些红。我微笑着拍拍她的脸。她用力拉我的手臂,以便可以坐近些靠在我的身上。一般酒后人都喜欢找个事物让自己靠着,而这个事物最好是另外一个人的身体。我闻到她身上淡淡的体香,是成熟美丽的女子身上才会有的。可惜这些看似美好的东西却都已将近被酒精的气味全部掩盖。
她伸手拉我的头发,对我说:“宇。给我一根烟,帮我点上。”
我把烟点燃送到她的嘴边,她微微张开双唇夹住烟嘴,含糊地说了声:“谢谢。”
菲给她倒了一杯加冰的水来,她接过去喝了,并把冰块吃掉。
我们坐在一起聊天,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几乎是同时睡着。半夜里我醒来过一次。看见Pass斜躺在床尾,菲蜷缩着睡在床上,我靠在床头,诺躺在我的肩膀上。电视机没有关,屏幕上闪着浅蓝色幽暗诡异的光,刺痛了我的眼睛。我想过去把电视机关掉,却感到没有移动身体的力气。缓缓合上眼盖很快又在恍惚中睡了过去。
我愿意相信菲和诺是幸福的。幸福对我来说是很久以来一直都缺少的东西,它是奢侈的,所以也不应该属于我。我的生命太过普通和平凡。在这个网站工作,认识Pass和这两个女孩是件快乐的事情。Pass在某种程度上跟我一样也是个寂寞的人。我们在以各自不同的方式跟寂寞抗衡。菲和诺用她们的幸福生活一度感染了我,让我相信人生是可以快乐着的,让我有人倾诉有人陪伴,让我不用一直让寂寞困扰。这一点我相信Pass有同感。
、1。4
在网络上邂逅草草就是这个时候。
那个晚上跟Pass在网站里准备通宵上网。过了12点,他家里打了电话来叫他回去。本来他是自己租了一套房子住在外面的。他家在城郊。离我们上班的地方太远。也不知道那天是有什么事情。非是把他叫了回去。于是只剩我一个人,QQ已经没有好友在线。无聊,却又懒得走回家。打算下载几部影片来看,好捱过这个晚上。
我起身给自己倒一杯水。回到电脑前的时候看见QQ上有新的消息。打开看,是有个女孩添加了我做好友。我看了她的资料,是个比我大5岁的女子。
她对我说:“你好。”我说:“好。”
她又说:“聊聊吗?”我说:“不正在跟你聊吗?”她:“呵呵。”
我:“一个人?”她:“嗯。”
我:“通宵?”她:“可以。”
我们就这样开始。那个晚上我知道了她的名字是草草。再往后一点。我对她说起很多事情,说日复一日的无聊生活,说曾经做过的工作和有趣的同事,也用不长的篇幅说了深爱过的那个女孩。她问我:“你还爱她吗?”我说:“不爱了。那是已经很久远的事情。但是,也许我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爱一个人。”她:“同意。没有爱情同样可以活着。”大多的时间里,我习惯在她面前保持着平静和冷漠,或者还有一点点颓废。
我对她说起过这样一件事情。
念高中的时候,下晚自修从教室里出来要经过一段没有路灯的楼梯,一般的人都只能勉强看见楼梯的影子。而我患有一定程度的夜盲症,所以每次都要很仔细地摸索,一步一步小心地走。
有那么一次,离开教室时稍稍晚了一点,同学们大都已经走散。我跟两个女同学边聊天边走那短楼梯。其中一个女同学因为怕摔倒所以紧紧抓着我的手臂。我对她说:“好像看不清路的人是我,你不觉得应该是我抓着你的手吗?我才是随时都会摔倒的人。”旁边的另外一个女同学马上就说:“那你怎么不拉住我呢?”我笑了一下,开着玩笑说:“我跟你又不是很熟,还是免得让别人误会。”其实我和她在当时是很要好的朋友。她又说:“不要紧的。这里又没有很多人。”我依然是笑,依然是低着头很仔细地走我的路,依然让那个怕摔倒的女孩紧紧抓着我。
似乎我从小就是很独立的,做任何事情都不喜欢依靠别人,哪怕是自己没有能力去做的事情。这些小时候的习惯会慢慢被时间变成人的本性,不可以改变。也似乎我从小就是很寂寞的,没有长时间的固定的朋友,因此需要不停地寻找不同的人来打发寂寞。Pass是,菲和诺也是,草草在某种程度上同样是。我们以为各自不同的感情或精神上的需要而相处在一起,倾诉只是一种方式。
快乐一般都很短暂。在这个世界上,无论以怎样的方式邂逅怎样的人,最后都必须要彼此告别,或者是远离或者是死亡。这个结果是一定的,没有可以永远在一起的人。
第二年的夏初。不知道因为什么,菲和诺开始频繁的吵架,而且看得出菲不再愿意跟我和Pass走得很近。诺对我们没有什么改变。经常是跟菲争吵过后就跑来找我们。她不说话,只是在我们面前把眼睛哭得红肿,然后拼命抽烟。我们陪着她,我刻意地面无表情,Pass会有些动容。这些事情的原由诺是清楚的,她不说,我和Pass也默契地不去问她。我们几个人头一次这样子在一起彼此沉默。
然而,就连这种情形都没有持续得太久。两个月后菲辞职了,并且从此消失不见。听诺说,她随父母去了遥远的一个海滨城市。诺肯定地说:“我知道她永远都不会再回来。”我终于忍不住问她:“你们倒底是怎么了?”她什么都不说,只是苍凉地笑着摇了摇头。
又过一些时间,她也决定要走了,去广州。她说:“这是个让我伤心的地方,我没有办法继续留在这里。”
她走的那天我和Pass去车站送她。她用脸分别贴了贴我们的脸颊,然后微笑算作道别。我问她:“以后还会再见吗?”她说:“这只是时间的问题。也许有天我突然回来了呢。你到时可别不认得我了哦。”我说:“怎么会。”Pass跟她开玩笑:“一路小心,火车上的小偷和色狼都比较多。”她终于露出了算是愉悦的笑容。
火车进站了。我们看着她提着不多的一点行李上车。她坐在车窗旁对我们挥手,然后越去越远。那天是5月3号,诺在菲之后也离开了我。想不明白,曾经如此幸福的两个人为什么最终也各走各路。原来幸福真的只有特别幸运的人才可以拥有,而菲和诺都不是。
、1。5
又只剩下我和Pass两个人。生活一如既往。玩电脑游戏,上网,抽烟,喝酒,聊天。只是有时侯深夜会想起那两个女孩,想起我们曾经彼此倾诉,曾经靠着彼此的肩头入睡。或者有时侯跟Pass随意猜想一下她们现在的情况,猜想她们是不是又有了新的女朋友。如此而已。诺跟菲一样,离开以后再没有了任何消息。QQ里再不见她们上线,留言也从来不回。一切在她们各自离开的那一天结束。
越来越多的时间泡在网上和草草没日没夜地聊天。没有确切要说的话,没有固定的话题,只是随意地说自己想说的话。她留了她的电话给我。她说:“上网的时候你就叫我,我随时都可以来陪你。”
感觉自己像个老人。人到暮年,总是希望身边有个人陪伴,希望闲下来就有人陪自己说话,不论是历史,时事,抗战的亲身经历,还是不争气的孩子,有人陪着说就好。而我没有参加过抗战,也没有孩子,于是只能说自己对人生的一点点的领悟。“深爱过谁,一天可抵上一岁。”王菲不是这样唱过吗?我如此,Pass一样,我们都因为自己爱过的人而苍老。
我对草草说了菲和诺的故事。她说:“有些人注定不能够在一起。原因可以有很多,总之是其中一个人的心已经去得太远,而旧日的伴侣无法跟随。”这句话让我想起曾看过的一段文字:“生命的风让风筝和落叶同时飞起。很偶然,它们在空中相遇。那天的风景很美,有和和的阳光蓝蓝的天,有绿水青山鲜花野草。那一天起它们结伴而行。但有天风筝终于飞不动了,它对树叶说:‘我只能飞到这了,因为我的线不够长了。’可是风儿是不会停下的,它把树叶吹走了,从此这只风筝和这片树叶再难同路。但永远难忘的是那片曾经美丽过的天空。”
“爱情不过是这样。”她说。
“你也不相信爱情?”
“不。我信。我喜欢被别人爱着,被爱是奢侈的幸福。”
“那你有没有爱上过别人?”
“有。但都很快的移情别恋。很难长时间的爱一个人。也许我只是爱上了爱情。”
有一次上网的时候我问她:“有想过要结婚吗?”
她说:“有过,那是很久以前。现在只想一个人过。”
“想见我吗?”
“想。你给我的感觉很特别,是我喜欢的,我也一直当你是最好的朋友。”
我坐在电脑前沉思了一会儿,打了这行字给她:“老一点的时候我来找你。如果到时候你愿意的话我们就在一起,我只当你是最亲密的朋友。我们可以去任何一个想去的城市旅游,或者买一所房子住在一起。晚年有人陪伴总是好的。”
到这一天,我跟她已经认识了一年。
我的心里一直有这样一个隐愿。希望可以有个人陪着我,我们看着彼此老去,静静地,静静的。
这几天,单位里包场看了一部美国片子,《珍珠港》。
男人去打仗了,他要他最信任的朋友照顾他的女人。空战中他驾驶的飞机被击中,落进海里,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死了,他的女人在悲痛中与他的朋友相爱了。不久后,他却又奇迹般的出现,站在女人面前。他说对她:“因为爱你,我活了下来。”但是,这个曾经属于他的女人却已经有了他朋友的孩子。后来,在突袭东京的战役中他的朋友牺牲了,女人再次陷入悲痛中。片子的结尾是,他跟女人在一起,有一个孩子,是他朋友的。
看到这里。我想到了菲和诺,想到她们没有走到最后的幸福。想到曾经爱过的人,想到曾经彼此倾诉彼此拥抱的人。想到大家都半途而止的爱情故事,就像那些盗版的VCD碟片,看了一半都意外地终止,无法继续。于是又想到我和Pass的寂寞,想到我和草草的孤独。
这一刻,我终于是泪如雨下。
、2。1
2001年的除夕。已经过了0点,现在应该是2002年。
烟火缤纷的表演过。但这已经是上一刻的事情了。
一片花海。暗黑的天幕被灿烂的花火映得绯红。只不过短短几分钟,它又回复了平静和深沉。没有月,没有一颗星,宛如一块巨大的没有一丝缺口的深色棉布笼罩了整个世界。没有任何一点光线透过。漆黑无可替代。
“遇见一场烟火的表演,用一场轮回的时间。紫微星流过,来不及说再见,已经远离我一光年。”这是王菲的一首歌。
我坐在书桌前。透过窗子可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天空。我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忽然想起这段时间常常做一个相同的梦。梦见一只鸟儿对另一只鸟儿的追逐。
仔细回忆起来,那个梦应该是这样子的。
有这么一只金丝雀栖息在富贵人家的庄园里,每一日都有最好的食物供养她。她是绝对美丽的,许多鸟儿为了亲见这样一种美丽而特意飞来这个庄园,在她的周围环绕,或者为她唱一支歌,再也舍不得离开。这个庄园因为她的存在而随处可见鸟语花香,生机盎然。她在众鸟的赞慕中生活。她这样骄傲,对谁都不屑一顾。庄园的主人对她特别的疼爱。从来不把她关进鸟笼里。她没有想过自己要离开这个地方,她在这儿生活得很好。她每日在园子里轻快地飞舞,用优美悦耳的嗓音唱歌,闲暇时停在树枝尖上,用尖嘴梳理自己身上美丽动人的彩色羽毛。有青色的喜鹊过来跟她搭讪,她冷漠地看一眼,哼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