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天下无敌,又接近了一步。
后记
九十年代兴起的综合格斗技(MixedMartialArts)拳赛,我一度非常着迷。
这儿有必要解释一下:综合格斗赛的前身,是巴西一种名为ValeTudo的比赛,这葡文翻译过来就是anythinggoes,什么都可以用的意思,指在最低限度的规则限制之下格斗,拳手要具有站立能拳打脚踢肘膝摔投,躺地亦能压制纠缠擒锁殴击的全面战力。换言之就是在最自由(也可说最残酷)的擂台上,决出真正最强的武者和流派。
——当然,到了后来演变成综合格斗赛,已经加入很多安全规则,现已成为一种规范而系统化的搏击竞技。
我最爱看的是日本的PrideFC格斗赛。这比赛因为规模大观众多,网罗当时世界各国的顶尖高手,加上日本人的制作特别懂得营造气氛,每次有重要赛事时,我都深深感受到那种我正在看着世界上最强的男人们比试的感觉。今天PrideFC已经停办了,但直到现在,每次用MP3听到比赛开场曲那砰!砰!砰砰!的鼓声时,都有些心跳加速。
PrideFC每年有GrandPrix总决赛,以多轮淘汰赛事,决出当年的世界第一强者。这比赛有一个非常简单又震撼的宣传句:1/6;000;000;000。
六十亿分之一,意思当然是说:全世界六十亿人,冠军只有一个。
用这个方式来表达天下无敌的概念,多么令人印象深刻。
※※※
写作,当然有很辛苦/苦恼的时候,但大体上对我来说还是一件乐事。而写这部《武道狂之诗》,更感觉到过去不曾有的快乐。
过去多写悲剧,例如《杀禅》。那感觉,就像不断雕刻一块巨大的石头,直到要把它削得一点都不剩,只余下一股空虚的叹息。老实说,有些时候,写得自己都有轻微的情绪沉郁。
然而这部《武道狂之诗》,正好相反。
故事主线虽然是讲复仇,但是书里我更着重去写的,是武者那不屈的魂魄。当挥笔时,感觉像生起一股奋发向上的正能量,不断提振着我的精神。
我非常希望,这股火热的能量,也能够透过文字感染到各位读友。
尤其是在今年,大家这么艰难的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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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书中讲述太极拳的创立说法,有必要略为解释一下。
现实中太极拳的始创源流,直到目前还有很大争议。相关的说法一直甚多,单是我手上一本民国时期出版的《太极拳势图解》(许禹生著)里面就列有多个版本,包括唐代许宣平、唐代李道子、梁代程灵洗、殷利亨等等所传,又或是元末张三丰创拳等多种说法。
不同版本,甚至往往出现同名人物,年代却相隔了几百年,比如张三丰,有说是元末明初人,另一版本又说他活在宋徽宗时代;写《太极拳论》的王宗岳,一时是元朝人,一时又是明朝人……比较能够肯定确实无误的,只是清代杨露蝉学河南陈家沟的陈氏太极拳,再衍生近代多个太极拳流派这段历史。
我写这本书,虽然着力找了很多真实的资料,但毕竟它仍然只是一部小说,目的不在于考究。关于武当派和太极拳源流的设定与描写,自然是以故事情节为先。我取用武当派张三丰祖师创太极这个说法,不免有少许是根据武侠小说经典的传统,但更主要还是创作上的考虑。各位武术历史研究者,不要找我来开刀。
此外我在这部书里,写了许多真实存在的武林门派(以后还会写更多)。武侠小说写江湖恩怨和斗争,书中出现的各门派,自然有高低正邪的分别,亦都是为了情节所需,并无刻意抬高或贬损现实里哪一派武术的意图。这种借用,其实绝大多数的武侠小说都不可能避免。希望各位相关武林人士,读了后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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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成书之后不久,传来武侠前辈巨人梁羽生逝世的消息。我虽不算梁老的书迷,但他无疑开创了新派武侠小说风气之先,我们所有后来的,都要向他说一句感谢。
特此向梁老致敬。
※※※
在卷一的后记里,我竟忘了向一位最重要的人物致敬。
他应该是全世界最出名的武道狂。
他留下的思想,一直深深影响着我——包括这部《武道狂之诗》的创作概念。
除了他,还有谁?
我们的已故伟大武术家,李小龙先生。
乔靖夫
二零零九年二月十二日
卷三震关中
前文提要
强大的武当派为实现“天下无敌,称霸武林”宏愿而远征四川,先灭青城派,再往峨嵋派进发。流浪武者荆裂与少年剑士燕横,为向武当派复仇而从后追踪,到达了省府成都。
初涉江湖的燕横卷入一场冤案,因而结识“岷江帮”大小姐童静,却被“马牌帮”设局猎杀,形势凶险;同时荆裂遭武当“兵鸦道”四刺客夜袭,得日本女剑士岛津虎玲兰和一众峨嵋武者助拳,在蜀都街巷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血战。
燕横在童静救助下,仗“雌雄龙虎剑”大发神威,独破“马牌帮”;荆裂等人虽成功诛杀击退武当刺客,但五位峨嵋武者全数壮烈牺牲,峨嵋派继后亦向武当派大开山门投降。
荆裂、燕横、虎玲兰、童静结成同伴,乘着“岷江帮”的货船离开成都,继续武道修练和江湖历险的旅程……
第一章武当山
侯英志站在山脚下,以崇敬无比的眼神,抬首仰视武当山岳。
他蓦然明白了:“天下无敌”的念头,为何会在这儿诞生。
在青城派六、七年,侯英志时常对青城山那秀丽壮美的风景赞叹不已;可是今天得见有“大岳”称号的武当山,方真真正正感受到何谓“雄奇”
武当山势甚奇特,四周地势低下,但到了中央却是突然奇峰群起。特别在这早春时节,山色苍翠幽深,散发着浓厚的古老神秘气氛,难怪武当山自古被称作“仙山”。
著名的“武当七十二峰”,一座座形貌犹如朝天的剑刃箭镞,竞相矗立,互争气势;惟独是被包围在中间的最高峰天柱峰,如鹤立鸡群般突出众山,一柱擎天直没云端,如王者临诸侯,孤高绝世。再细看周围众山峰,形势又仿佛向着天柱峰俯首朝拜——这正是武当山著名的“七十二峰朝大顶”胜景。
——“天下无敌”的风景。
侯英志不知不觉流下眼泪来,双手紧紧抱着那柄武当长剑。
只要是真正的武者,不可能拒绝这风景的震撼。
——武当派的所有人,就是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每天以这样的山势作修练的背景。
侯英志一想到此,胸膛就如火烧般灼热起来。当中有自惭、羡慕与嫉妒,也有兴奋。
因为他自己也快将成为他们的其中一人。
离开成都已有两个多月。侯英志自十二岁拜入青城门下,这才是第一次出门,平生没有独自远行的经验。要在多山的四川走陆路,又不熟路向,故此多花了许多日子,才终于抵达。
然而这不是旅途的终点。
真正的旅途,从这里才展开。
◇◇◇◇
在山脚下看守山门牌坊的,是一个属于“元和观”的小道士。在他领路下,侯英志步上以山石铺砌的拜山神道,登至山麓,再转往西行。
不一会儿,武当派的总本山——“遇真宫”已在眼前。
此地背靠凤凰山,面朝九龙山,左为望仙台,右有黑虎洞,山水环抱,形势佳妙,正是本朝初年,武当派开山祖师张三丰结庵修练之地。及后成祖皇帝朱棣大修武当,为张真人于此敕建“遇真宫”,永乐十五年竣工,落成殿堂房舍近百间,其后又逐渐增建。
侯英志跨步踏进那琉璃瓦的八字宫门,眼前是个用青石板铺得平整的大广场,比青城派“玄门舍”的教习场广阔得多。
广场的正对面,正是“遇真宫”主殿“真仙殿”。那朱红墙垣的殿宇,高高矗立在饰有栏杆的崇台之上,庑殿顶四角单檐飞展,其非凡气势远远凌驾青城派的“归元堂”。侯英志心头不免又是一股震撼。
——这儿。就是这儿。
但同时侯英志感到奇怪。他原以为,矢志称霸武林的武当派,其本部定必守备森严。怎料他从神道上山,一直入了“遇真宫”大门,竟还没有遇过一个武当派的人。面前那广场里只有几名老役工在打扫,也是对他未瞧一眼。假如不知就里,还以为这儿只是一座门庭冷落的道观。
那带路的小道士似对此地甚为戒惧,未有随侯英志踏入宫门,在门外已匆匆告退。
侯英志不知如何是好。他心想,不如拉一个役工问问吧,也就踏入广场里。
才在青石板上走了数步,侯英志突然止住了。
“请现身引路。”他向四周转了一圈,恭敬地拱拳行礼。他并不知道对方藏身在何处,但确知自己从上山以后就已被人监视——一半是因为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另一半是因为深信,武当派不可能松懈至此。
“我知道的。”侯英志又说:“要不是我带着这柄武当剑,恐怕已经血溅在登山的神道上。”
“你这小子,有意思。”
声音来自上方。
侯英志抬头,看见一个穿着褐色衣服的身影,蹲跪在高高的宫门顶那琉璃瓦面上。
那人自丈多高的门顶一跃而下,双足着地的瞬间又向横跳了一小步,那落地的力量即神奇地化去,无一点声响。这功夫,不仅仅是武当派的“梯云踪”轻功,而是把“太极”的化劲用于双腿上,才能如此卸力于无形。
此人身材高瘦,手腿异常修长,让人联想起一只螳螂。长脸甚白皙,似乎很少见到阳光,一双细眼冷光四射。他双肩和腰间束着皮革带子,各处都有皮鞘,挂带着共六柄仅一尺余长的短小飞剑。
“我没有现身,是想看看你。”这男子微笑说。
侯英志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对方是借着观察行走的步姿,判断自己的武功高低和来路。侯英志自己当然没有到达这境地,但他听过青城派的师兄说,武者只要功力和经验够深,自然有这观敌于微的能耐。
“那么阁下必已知道……”侯英志双手恭敬地举起手中长剑。“我这柄武当剑,不是抢回来的。”
那男子的嘴巴又咧开了一点点。他面貌虽冷,但笑容却真诚。“所以我说,你这小子有意思。”
侯英志还是举着长剑,下身却屈膝朝男子半跪下来。
“你干么?”男子扬一扬眉毛。
“叶副掌门有命,我一到了武当山,这柄剑便得交还同门长辈。”侯英志那英挺的脸,收敛了平日的傲气,严肃地直视那男子。
“新入门弟子侯英志,拜见师兄。”
◇◇◇◇
侯英志跟随着这位高瘦的师兄樊宗,前往广场西侧的配殿。
侯英志在成都时,已经从四川远征军的师兄口中听闻,武当派的最精锐弟子皆被编入三大部。远征军全体一身黑色,正代表属于“兵鸦道”。
他不知道,此刻他身边的这位樊师兄,那一身褐色衣服,则代表了“首蛇道”精英的身份——“首蛇道”的驻外弟子如邹泰,在外活动时自然只穿便服以保密身份;而像樊宗这等负责武当山警戒工作的“首蛇道”弟子,则穿褐色武服以作识别,并显示更高阶的地位。
“你是否奇怪,“遇真宫”里为什么都没有人?同门都到哪儿去了?”路上樊宗问。
侯英志点点头。樊宗为观察他而刻意躲藏,这还说得过去;但总不成整派的人都为了他这一个小角色而躲起来吧?
“原因很简单。”樊宗笑说:“他们都到山里各处练功去了。这本来就是“遇真宫”每天最冷清的时分。”
“为什么不在宫里练呢?”
“地方不够呀。”樊宗失笑摇摇头。
侯英志耸耸眉。
——假如连这偌大的“遇真宫”也不够,武当派弟子的人数必远在他想象之外。
两人说着就走到殿里。虽只是配殿,但那庄严的气氛已令侯英志乍舌。
在樊宗带引下,侯英志晋见正在殿内静坐养气的桂丹雷师兄。
四十来岁的桂丹雷,身形外貌几乎跟樊宗完全相反,身材矮壮硕厚,令人感觉就像是一颗铁球,圆鼓鼓地撑起那袭“镇龟道”的墨绿色道袍。一头乱发像狮鬣般冒起散开,仿佛被雷电殛过,发丝鬈曲干旱而呈棕褐色。他额头打横刺了一行细小的奇怪弯曲符纹。袍服左胸襟处,绣着令武当派众弟子欣羡的“太极”徽号。
——副掌门师星昊仍在京师侍候皇帝,镇守武当山的要务,就暂交他这“镇龟道”的资深弟子主责。
桂丹雷接过侯英志递来那封有“太极”蜡印的信函。
“掌门正在闭关,师副掌门又身在外地。这信我代启了。”桂丹雷双手捧信过顶,略一鞠躬,然后拆开那蜡封。
读毕全信后,桂丹雷一双有如铜铃的威猛眼瞳,直视跪在跟前的侯英志。
站在一边的樊宗,虽未看到信的内容,但已猜知大概:刚才他观察过侯英志的身姿,估量其武功修为,虽未臻高手级数,但亦必是从名门大派修学;信既是叶辰渊的,侯英志定然从四川来,那么他不是青城派就是峨嵋派的人;樊宗看他脚步轻灵,似习剑多于习枪棒,八成是青城的残余弟子。
桂丹雷又瞧了侯英志一会儿,猛然从盘膝坐姿中起立,一手就抓着侯英志的衣领。
侯英志没有抵抗。不是因为自知敌不了,而是他知道,自己转投武当派,恐怕不能马上得到信任。踏上山路之前,他已然准备接受任何的考验或折磨。
但桂丹雷却只是用了巧劲,把跪在地上的侯英志轻轻拉起身。
“走!”桂丹雷高笑,拉着侯英志的手掌。“还等什么?既然拜入山门,第一件事就是去跟祖师爷叩个头呀!”
◇◇◇◇
要进武当派的圣地“真仙殿”,必先在殿前脱去鞋袜,洁净双足,方可踏上那深棕色的木板地。
“真仙殿”初建时,地面铺的本来是青砖;但自从前代掌门公孙清还俗,改革武当派,将“真仙殿”改成修练武道的道场,就把地面覆上木板。
侯英志踏入“真仙殿”,首先自然是深被那尊巨大华丽、以真武战神形态塑造的三丰祖师像震慑。那丈许高的铜像,通体鎏金,真武大帝/三丰祖师仗剑而立,足踏蛇龟玄武神兽,其形貌威仪之生动,雕刻工艺之精细,侯英志在青城山上的道观从未见过。
曾经象征去欲修真、出世成仙的三丰祖师,在当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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