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地上的铜钱,“屯之既济,死中得活,不用看了。”
她猛地抬起头。“他不是死了么?还能活过来吗?”
“不能”,我平静说。
“那你说什么死中得活?”她激动起来,“你不是来救我们的吗?为什么看着他死?”
“你怎么知道我看着他死的?”
“因为你来的时候。他还没死!”她盯着我,“你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
“因为我救不了他”,我顿了顿,“该做的都做了,那是他的命,我无能为力。”
她哭了。
“你这辈子不错,两个男人为你舍命”。我又掏出一支烟递给她,这次她接了。
我自己也点着了一支,轻轻的吸了口,“这里潮气重,而且有蛇虫,吸点烟没坏处,不用担心肚子里的孩子。”
她双手捏着烟,颤抖着吸了几口,“你什么意思?两个男人……还有谁?”
“陈子清让我告诉你,他希望下辈子早点认识你”,我说,“庄耀明说,你们的孩子成人之前,他绝不投胎,逢年过节的,让你别忘了把他召回来,一起吃个团圆饭。”
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泪如泉涌,嘴唇咬出了血。
“事已至此,节哀顺变”,我看她一眼,“别太难受了。”
她努力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那你……为什么……又说什么……死中得活?你什么意思?”
“你的师兄师弟们,都魂飞魄散了”,我淡淡的说,“不过庄耀明的魂魄,我给他保了下来。不过这一卦不仅仅是他的,也是你的,你要是想活下来,也要死中得活。”
她苦涩的一笑,“没了,无极门没了……都死了,我一个人还有什么意思?”
“你活着,无极门就还在”,我看着她,“你肚子里有孩子,这是你们的希望,也是无极门的希望。这个时候,你不是为自己活了,你得坚强起来,懂么?”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我们对不起廖家……他们要杀我们……我们没怨言……可……可也不能这么赶尽杀绝吧?”
我轻轻的叹了口气,“仇恨面前,谁能做到冷静如常?说到底,这是无极门的定数,灭门之祸,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经种下了,怪不得谁。”
她低下头,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打湿了前襟。我知道她心里很痛,痛的说不出话来,对于一个刚怀孕不久的女人来说,这种现实,的确太残酷了。
“别忍着了,哭出来吧”,我说,“那样好受点。要是当着我不好意思,那我先出去。”
她凄惨的笑着,摇了摇头,“哭有什么用,最没用!”
“那我们可以说正事了么?”我问。
“再给我支烟,可以吗?”她的眼神让人很心疼。
我把烟递过去给她点着,她使劲吸了口,缓缓的吐了出来,“你能救我么?”她哽咽着问。
“你们是九星会的元老,九星会一定会尽力保护你们”,我说,“陈子清和庄耀明不会白死,他们两条命为你和你的孩子争取时间,争取生的希望,我没理由不把你救下来。”
“我问的是……你能救我么?”她看着我,“如果你不能……那就别为我冒险了,我在这里等着她来杀……如果你能……那你为什么不救我师兄?”
“我说了,不是不想救,是不能救”,我顿了顿,“现在情况不同了,左小姐,别问这么多了,总之我会尽全力保护你的。”
“我不为难你了”,她叹了口气,“要我怎么做?”
“这个现在不能说,你先把情绪平静下来,面对现实”,我站起来,“今晚我不打扰你,明天晚上之前你要调整过来。别再想去死的事,你肚子里是无极门最后的希望,你没资格去用那种最笨的方法终结这份痛苦。生活总是很多无奈,你哭了,它就会变本加厉的欺负你,所以你只能笑,因为只有笑,能让你活下去。”
“你走吧”,她闭上眼睛,“明天,我去找你。”
张平见我出来了,赶紧凑了过来,“小林爷,她没事吧?”
“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她需要点时间”,我看看周围的房子,“这就这么几间房子?”
“对头”,她说,“你和高蕾今晚住我家,明天一早,我就带这些老人出去玩。”
“行”,我点点头,“听说这里紧挨着铁路,在哪呢?”
“在那里!”她一指远处,“离这里不过五十多米,火车从陕西过来,穿过秦岭大隧道之后就从这里驶向德阳。”
“嗯,是够隐秘的”,我说,“对了,你家还有什么人?”
“住在这里的只有我太婆一个啰”,她无奈的耸耸肩,“接她出去她又不走,固执得很,没有办法。”
我一笑,“老人家嘛,故土难离,正常。好了,带我去你家吧,也该吃点东西了。”
张平的太婆八十多岁了,身子骨很硬朗,说起话来中气十足。我听不懂老人家的四川土话,但她对我们的热情是能感觉出来的。晚饭很简单,米饭,野菜汤,一盘酸辣口味的泡菜,还有一盆辣子炒腊肉。对于这样的山村人家来说,这已经是很丰盛的了。
张平家的房子和村里其它的房子一样,都是木质结构的,感觉有点像茅草屋。这种房子应该是解放之前的,很难想象到了现在,还能在这种偏僻的地方见到。就如我前面说的,这种感觉很像穿越,在这样的房子里,吃着这样的饭,环境的落差足以促成人深刻的反思。当生活回归简朴,你会发现在文明世界中我们在意的很多事情,其实都是虚无的浮云,我们享受文明的同时,心灵也变得越来越矫情,被所谓的文明牢牢地禁锢住了。
回归,是一种觉醒,觉醒让我变得冷静。我看着天上的月亮,任何一个城市上空,都看不到如此清澈的星空。在这里为鬼眼丫头布置一个战场,等我俩老了之后回想起来,应该都会觉得这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吧。
夜里,我守着火炉睡的,很舒服。
天亮之后,张平将老人们都组织了起来,准备出山去玩了。临行之际,她给我们做了一下交待,“米在罐子里,那边的罐子里是辣子,还有盐巴,腊肉”,她说,“接下来,你们要自己烧饭吃啰,可不要饿着肚子。”
“这个我来负责,不会让小林爷饿着的”,高蕾说。
我看看张平,“你们这有能藏身的地方吗?”
“有的!”张平说,“出门往右,沿着路一直走有一个山洞很隐蔽,我们小时候惹了祸,常去那里躲着。”
“好,一会我们去看看”,我一笑,“祝你们玩的开心!”
张平带着老人们出村之后,我让高蕾去看看左雪,自己则沿着小路找到了那个山洞。洞口不大,里面非常宽敞,而且地上有很多灰烬,看样子经常有人到这里来,还在这里烧过东西吃。
我将洞里的环境仔仔细细的勘察了一番,觉得还不错,心里的主意也就基本定下来了。
“需要一张床”,我想,“张平家有一张行军床,还有被子,拿过来正好,就这么办!”
打定主意,我走出山洞,回到长张平家里,将行军床和被子搬到了山洞里。床架设好之后,我又到外面找来一些青草铺到床底下,看着自己的杰作,我满意的点了点头,万事俱备,就看左雪能不能及时调整过来了。
左雪没吃饭,高蕾给她煮了粥,她视而不见,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默默发呆。高蕾无奈了,看看我,“这可怎么办,怎么说都不听。”
我接过碗,“你先出去吧,我喂她吃。”
高蕾点点头,“转身走了。”
我舀了一勺粥,象征性的吹了吹…………其实都快凉了。勺子送到了她嘴边,她一扭头,躲开了。
“你想干什么?”我盯着她,“不吃饭,想饿死?”
她闭上了眼睛,不理我。
“廖家一年之内,死了那么多人”,我顿了顿,“廖夫人如果像你这样,那无极门就不至于有今天了吧?”
“你不用挤兑我……”她冷冷的说。
“我没那闲工夫”,我放下勺子,“庄耀明为了你和孩子,命都不要了,你却不能保护他的骨肉,你要是觉得对得起他,我什么都不说了,这就走!”说着我把碗放到了她床边的桌上。
她睁开眼睛,吃力的坐起身,拿过粥碗,流着眼泪,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500 多一些保障
吃饱了之后,左雪洗了把脸,再也不哭了。
我细细的打量着她,见她的眼神不那么绝望了,这颗心才算踏实下来。
“我需要怎么做?”她问我。
“想让你活下来。必须先让你死一次”,我说,“今天晚上我用七星蔽阳之法将你的经络封住,闭塞你的阳气,这样一来你就跟死了一样。明天鬼眼丫头会找到这里,怎么对付她是我的事。反正十二个时辰之内,我会把你救活过来,到时候你就没事了。”
“我不懂你说的那种术”,她下意识的看看自己的小腹,“可是封住经络,闭塞阳气。那我的孩子会不会有危险?”
“会”,我说,“只用七星蔽阳的话,孩子一定会流产的。不过你放心,我会让我的护法进入你的身体,用灵气为你护胎。这样一来,孩子问题不大,只是你生他的时候会吃点苦头。”
“只要能保住孩子,我不在乎”,她坚定地说。
“好”,我点点头,“今晚子时,你先洗个澡,一定要洗的干干净净的,然后不能穿衣服,用毯子裹住。跟我去山洞。”
“嗯。我记住了!”
我站起来,“该做的都告诉你了,自己调整好心态,中午再吃点东西,晚上就别碰水米了。我先去准备一下,晚上再来找你。”说完我转身要走。
“小林爷”,她喊住我,慢慢站起来,给我鞠了个躬,“谢谢你!”
我心里一酸。勉强笑了笑,“这是我应该做的,别这么客气了,晚上见吧。”
从她屋里出来,我去找了三块石头那到山洞里,准备晚上用。上一次用七星蔽阳是为肖盈盈,那时候我的内功不强,布阵需要很多物件。眼下这环境,物件是甭想了,根本没条件置办,不过好在我的内功和修为已经远不是当初了,所以布阵问题不大。
我唯一担心的就是她肚子里的胎儿,理论上让唐琪出手应该没问题,可实际上到底行不行,我心里也没多大把握。
“唐琪,在么?”我心里问。
“在,哥哥”,唐琪显现出来,“你和她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那你觉得有多大把握?”我问。
她想了想,“六成。”
我摇头,“六成不行,至少要九成。这是庄耀明唯一的骨血,他托付我一顿,我不能保住了左雪,却把孩子给……你想想,怎么能多一些安全保障。”
唐琪犹豫了一下,“如果让我去她体内,那最多只能有六成把握。如果想要九成希望的话……有一个方法可以试试,但是那样一来,她的内功就会散掉。”庄共状才。
“怎么说?”我看着她。
“将一股阳气封入她宫内,就可以保证胎儿的安全”,她说,“可是女人和男人不同,孕宫与下丹田过于接近,她本来就有内功,外来的阳气进入之后必然会先冲突,再融合,这个过程中,很容易动胎气,甚至把胎儿打掉。如果想用这种方法,必须先散她的内气,这样一来她十多年的修为也就毁于一旦了。”
我想了想,“左雪生孩子的时候,定然是剖腹产,就算现在不散功,到时候元气大损,一样会毁掉修为。只要是能保住孩子,我想她是不会心疼那点修为的。十几年的功力,散去的话,会不会很痛苦?”
“不会”,她摇头,“左雪的功夫并不深,散功之后,身体会很虚弱,但不会特别难受。”
“那就这么定了”,我顿了顿,“晚上用阵法之前,我跟她说,然后剩下的,你来办!”
唐琪迟疑了一下,“可是哥哥,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多此一举,鬼眼真的会杀她么?”
我一怔,“什么意思?”
“哥哥你回想一下,她在北京的时候,因为那个小姑娘而暂时放过了那个男人”,她看着我,“在赶往广州的路上,她又拿出零食来哄后座的小孩子开心。这就是说,她虽然很冷,可并不是没有底线。廖家让她来杀人,但廖家并不知道左雪怀孕了,如果鬼眼知道了,她真的下的去手么?”
“你有神通,可以感知”,我说,“为什么不自己感知一下,看看是什么结果?”
她摇头,“这女孩子的修为很高,而且她的气场非常神秘,背后有强大的魔灵保护她,我只能看到一个景象,却看不到答案。”
“什么景象?”我赶紧问。
“看到鬼眼按住了一个女人的小腹”,唐琪看我一眼,“可那女人到底是高蕾还是左雪,鬼眼到底在做什么,我不知道。”
我沉默片刻,缓缓的舒了口气,“我推算过,这孩子命很大,可是明天子时前后,左雪有一场生死之劫。用七星蔽阳,是为了给她应劫,帮她死中得活。至于鬼眼……我不信她真能找到左雪。不过呢,咱们宁可把事情想的严重点,也不能因为大意而让她有机可乘,因为这是左雪唯一的机会了。”
“嗯,我明白了”,唐琪点点头,“哥哥的担心是对的,这个女孩子太厉害,我们不该心存幻想。”
“好了”,我淡淡一笑,“你去保护她吧,我一个人在这里静一静,明天一早,我就得带着高蕾出发了,到时候就是想静思也没那时间了。”
晚上,左雪准备好了,子时一过,我领着她来到了山洞里。
“躺倒床上,闭上眼睛”,我说,“一会修符的时候会碰到你的身体,你别紧张,也别多想。”
“我懂这个,你不用顾忌什么”,她往床上一坐,看看我,“辛苦你了。”
“有件事我还是先跟你说一下”,我说,“用阵法之前,为了孩子更安全,我得把你的内功散掉。我知道你修行不易,可是你生孩子的时候,这内功一样会散,所以……”
她平静的一笑,“不就是内功么,没关系,孩子重要。不过……能不能让我自己来?”
“自己散功?”我一皱眉,“你不怕把孩子也……”
“怕……”她叹了口气,“可是我们门派的内功法门很特殊,自己散功还好些,如果是你帮我散,那我的身体基本就会废了,到时候也就没法继续孕育胎儿了。我不是怀疑你的修为,我知道你很厉害,实在是这种内功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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