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老板,你别看了,这都快一天了,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要我说,咱们趁早收了回家歇着吧!”
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小伙计手里拿着个破蒲扇,坐在茶棚里大大咧咧的嚷道。
张老汉扭过头瞪了伙计一眼,道:“李二子,就是你懒,你别坐在那里不干活,我还得白付你工钱。你把桌子、凳子的都好好擦擦,擦干净了看人来了看着也舒服。”
李二子听了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十分不情愿的拿着块抹布就开始擦桌子。
这时远远的从南边出现了一个人影,正不紧不慢的向这边走来。张老汉一看高兴起来,笑着对李二子道:“二子,你看,客人这不就来了吗?”
李二子伸出脑袋一看,也高兴起来:“老板,这下子咱们总算能开张了,也算没白来,哈哈。”
“是啊是啊,都一连三天没开张了,再不开张,咱爷俩就要喝西北风去喽!”
土道很直很长,那个人过了好一会儿这才走到茶棚跟前。张老汉一看,只见这人中等身材,微有些胖,长得其貌不扬。本来就是土灰布的衣服,落满了灰尘,衣服也是颇有些破烂。看得出,这人应该是赶了一段不近的路,而且路途中并不很平顺。
这人就是许重。他足足走了近两个月,总算是从辽州走到了这里,根据地图,这里应该已经离柳下镇不远了,而柳下镇离五柳山应该只有不到四十里的路程。
这一路上他着实是吃了不少苦,不但多次与野猪、狼之类的野兽遭遇,甚至在抚远城外还被一伙土匪给绑票了。
当时是在夜里,土匪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把他这么个标准的穷光蛋当成了抚远城中赵员外的二公子,他好说歹说的声明自己只是个过路人,奈何土匪就是不信,土匪当中有个狗头军师最是可气,坚定的认为他就是二公子,是在玩白龙鱼服那一套。
最后还是他被逼无奈的写了信给那个什么赵员外要赎金,然后那些土匪派了一个人去送信,剩下的就在狗头军师的提议下都去喝庆功酒去了,居然没留一个人看着他这个肉票,他这才趁着土匪们都喝得大醉时逃跑了。
幸运的是,这伙土匪既没对他搜身,也没虐待他,甚至都没绑住他,他还有幸也喝了一杯庆功酒。这也是那个狗头军师的主意,说是要优待俘虏,还要搞好关系,为将来做长远打算。
关于这个狗头军师,那些土匪固然是敬佩有加,就连许重事后再想起来也不得不说一个“服”字。
第三章 五柳观(一)
且说张老汉见许重灰头土脸的,便招呼李二子赶紧水盆来,又对许重说道:“这位小哥儿一路辛苦了,且坐下喝杯茶再走不迟啊。”
这时李二子拿了一个水盆和一块手巾也迎了出来,招呼道:“客官,先洗把脸吧,瞧您这一脸的土。”
张老汉一听训斥道:“二子,这时咋和客人说话呢?”又对许重道:“小哥儿,这小子就是不会说个话,您别介意。”
许重已经有八九天都没看见一个人影了,这时见着这两个人,心里着实有些高兴,再加上还要向他们打听路,自然不会和他们一般见识。
当下他就着水胡乱的洗了一把脸,便捡了一个凳子坐了下来,一边同张老汉说话,一边大口喝着茶水。
张老汉得知他要到五柳山去,看了看天色已晚,便笑着说道:“听小哥儿说话的口音,应该不是我们肃州人吧?”
许重点头答道:“小可是从辽州来的。”
“辽州?呵呵,小哥儿应该也不是土生土长的辽州人,辽州人老汉见得多了,口音和我们肃州差不多,都是硬邦邦的,不会拐弯儿。我听小哥儿说话却是好听的多了,应该是从中原后迁到辽州的。”
许重不置可否的笑笑,却不说话了。
张老汉一看,呵呵笑道:“你瞧瞧,是老汉多嘴了,净说些个没用的,小哥儿你别介意。今天天已经晚了,你要到五柳山就要走夜路,多有不便,不如就到前面的柳下镇住上一晚,明天在赶路也不迟啊。五柳山离着这里可有近四十里呢!”
许重想了想,自己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好好的睡上一觉、吃一顿像样的饭菜了,不如就在柳下镇找个客栈好好的休息一宿。
张老汉见许重听从了自己的建议,便高兴起来,又道:“小哥儿从辽州来,路程可不近呐,不知道小哥儿去五柳山干什么?”
许重心里有些不耐烦,便道:“我去看个亲戚,怎么到五柳山有什么限制吗?”
“不不不,小哥儿误会了,是老汉多嘴。老汉还以为小哥儿也是到五柳山拜师学艺的呢,既然不是就当老汉没说。不过你反正也要到五柳山去,那就一定不能错过了五柳观,那观里的王道长可是个活神仙,让他给你好好算一卦,看看运数,也算没白来一趟。”
李二子忍不住插嘴道:“什么活神仙,客官别听我老板的。那个姓王的就是个骗钱的道士!上个月我去他那儿算了一卦,他说我姻缘就在眼前,可这都一个月过去了,连个和我说话的母猪也没有一头!”
许重听了莞尔一笑,向张老汉问道:“有很多人到五柳山学艺吗?”
张老汉一连骄傲道:“可不是吗?最近两个月,不少从中原来的后生小姐的,都骑马坐车的到五柳山学艺,他们可都喝过老汉的茶!你倒说说看,那些公子小姐的怎么一个个的长得都那么俊俏?
……只是老汉我在这里过了几十年,怎么不知道那五柳山上有什么地方能学什么艺的呢?”又对李二子训斥道:“二子别胡说,小心王神仙听到找你算账!”
许重喝饱了茶,也恢复了力气,主要也是有点儿受不了张老汉的啰嗦,便付了茶钱告辞而去了。
从茶铺到柳下镇只有三里不到,许重沿着镇里唯一的一条街道慢慢的走着。
柳下镇说是镇,实际上比中原的一个村子也差不多,人口稀少,平时也没什么人往来,看起来很是败落萧条。整个镇子的房子都是用土掺着草建的,不同于中原都是砖木结构。
许重一直从镇西头走到了镇东头,眼看就要出镇了,这才总算找到了一家客栈,也是柳下镇唯一的一家客栈。客栈虽小,但名字却很响,叫做“仙客居”。
许重进入店中,随意叫了两个菜,又要了几个馒头,一阵旋风似的吃了个精光,把掌柜的和伙计看得是目瞪口呆。之后便要了一个房间休息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许重起了个大早,吃罢早饭便启程直奔五柳山。他在客栈中已详细问过了五柳山的路线,是以出了柳下镇径直向东北方向而去。
从柳下镇到五柳山只有不到四十里,但却只有一半的路程中有真正的路,剩下一半的路程便都不再有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颇为茂密的森林,其中遍生丛草荆棘,不时从远处传来兽啸鸟啼,很是难走。
许重走了大概两个时辰还没有走出这片林子,但他实在累得走不动了,便找了块空地坐下,取出身上带着的竹筒喝水。又简单处理了一下身上被荆棘枝条划伤的一道道口子。
歇了好一会儿,感到身上又有了力气,这才起身继续前行。等到他走出森林、又连续翻了三座小山之后,终于看到在前面的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上,出现了一片金碧辉煌的建筑。
许重精神一振,脚下加快了速度,尽管如此,等他真正站在那建筑面前时已是太阳西下,到了傍晚了。接着尚存的余光,许重打量着眼前的建筑。
这片建筑占地极广,依山而建,沿着山势呈阶梯状分布。整个建筑都是砖木结构,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光灿耀眼。大门正中悬挂着一块大匾,上面乃是五个烫金大字:敕建五柳观。在这五个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写的是:大梁开明三年。
第四章 五柳观(二)
许重看着那写着“敕建五柳观”的匾额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五柳观地处如此偏僻,远离中原,居然还能同皇家扯上关系,难道神仙也在皇帝老儿的管辖内?看看天色已晚,四下里静悄悄的毫无声息,他便上前叫门。
不一会儿,在一阵刺耳的吱吱声中,大门被打开了,出来一个穿着道袍、长得活像黑铁塔似的道人,一见许重,便满脸不耐烦的大声道:“敲什么敲?没见天已经晚了吗?有事儿明天再来!”说着就要关门。
许重听他说得难听,顿时怒从心头起,连忙用身体抵住门,也大声道:“你是出家人吗?天这么晚了,你叫我上哪去?”
那道人眼睛一瞪,道:“你这么大声干什么?我又不聋!你上哪去关我什么事?别打扰我吃饭!”
“不行,我好不容易从辽州到这里,就是为了拜见王仙长,你不让我进去我就不走!”
“你不走我就不让你进去!”
“你不让我进去我就不走!”
两人声音越来越大,到后来简直就是扯着脖子喊了,总算是惊动了其他人,只听一人温声道:“这位施主既是不远千里从辽州来,显然是向道之心坚定,难得!难得!童儿,还不快让开,请施主进来?”
那道人这才满脸不情愿的让开大门。许重听了那人的话,差点儿笑出声来,这黑大汉这么大块头,居然被人叫做“童儿”,岂不可笑吗?
五柳观中处处都显示出庄严、华美,条条道路皆是金砖铺地,座座大殿中,散落着参天古树。只是偌大的道观中一点儿声音也无,不见一个人影,仿佛不在人间似的。
那被叫做童儿的道人带着许重一连穿过了数重大殿,来到了一座比其他大殿更高大一倍有余的大殿前,许重抬头看去,这大殿上有一块金边蓝底的匾,却是写着“五仙殿”三个大字。
一个仙风道骨、慈眉善目的道人正站在殿前石阶下,含笑看着许重。许重正要说话,旁边那童儿先开口了:“师父,这小子俺给你带来了,俺接着吃饭去了。”说着也不等道人答应转身便走。
道人似是已经习惯了,也不以为意,对许重道:“施主一路远来,辛苦了,想是还没有用过饭,就随着童儿先去用饭,然后贫道在与施主细谈,可好?”
许重一天没吃饭,只在途中吃了些果子,早就饿了,当下也不客气,答应一声便追着那童儿去了,只是不知道那童儿是有意还是无意,居然走得甚快,启绕八绕的,已是不见踪影了。
许重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哪里有吃饭的地方,只好又回到五仙殿。此时天已经黑了,五仙殿中已点起了蜡烛,许重来到殿内,只见殿中轻纱幔帐下,坐北朝南供奉着五个神像。
这五个神像俱是道人装束,只是道服颜色不同,从西到东分别是白、青、黑、赤、黄。五个神像俱都盘膝而坐,都是背靠一棵挺拔、繁茂的怪柳,怪柳的颜色则和树下的神像道服颜色一样,也是分为五色。先前那道人此时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面前的香炉中五根五色长香升起五色云雾,缭绕着神像。一时间,许重仿佛看到那五座神像在五色云雾缭绕下活了过来,似笑、似喜、似悲、似忿、似怒,活灵活现不一而足。
许重赶紧使劲儿擦了擦眼睛,再看那些神像时,就和原来一样,只是死物罢了。
“看来老子是饿的出了幻觉,竟然将神像看成是活的了。可恨那黑大个分明是故意耍老子,老子先忍了,总有一天等老子成了神仙,用石头砸死你个王八蛋!”
许重正解气的意淫着,就见那道人已经起身,道:“施主吃饭倒是很快。还请施主拜过我五柳观祖师。”说着用手一指地上的蒲团。
许重心中窝火,但也无奈,只好恭恭敬敬的跪在上面磕了三个头,只是这头磕得浮皮潦草,根本没碰着地。
道人也不在意,只道:“施主随我来。”便带着许重进了后殿。待两人坐定,道人道:“施主从辽州远道而来,可是专程来我五柳观?”
见许重点头,道人微微一笑,又道:“施主可是姓白?”
此话一出,顿时令许重惊出一身冷汗,他脑中急速的转了无数个念头,暗道:“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认识白中举或他们家人?那我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但许重从十余岁起便独自生活,算得上历经风浪,是以很快就镇定下来,只要自己不承认,谁知道我杀了白中举和白管家?打定了主意便坦然道:“我叫许重。原来是寒剑山庄少爷的书童。”
“书童?那白家的少爷怎么没来?”
许重装出一副悲痛的样子,沉声道:“少爷死了,整个寒剑山庄除了我一人之外,其余的人都被杀死了。我拼命将少爷救了出去,可惜他还是……少爷临死前嘱咐我一定要到五柳山来。”
道人皱起眉头道:“原来是这样。可惜了好资质。”说着站起身在殿内踱了两步,又问道:“那白少爷还说了什么?将他给你的东西给我看看。”
第五章 入门(一)
许重又是一惊,道:“东西?什么东西?他什么也没给我,只说让我到五柳山来,找一个叫什么‘五柳仙派’的地方,说到时候自然有我的好处,就算报答我的忠心。”
道人哈哈笑道:“好个狡猾的小书童!”说着用手朝许重身上一指,一道光华闪过,许重就觉得身体一紧,动不了了。然后就看到原本被自己贴身藏着的那块五柳玉令居然自己缓缓飞了出来。
道人摊开手掌,那五柳玉令便稳稳的落到了他的手中,他看了那玉令一眼,眼中露出古怪的神色,似笑非笑的看着许重。
自那玉令飞出后,许重就又觉得身体一松,已经恢复了行动。他仔细检查了自己的身体,发现就连衣服都完好无损,不由得一阵狂喜。
“这道人的手段神乎其神,莫不就是神仙吗?老子见到活神仙了!”
许重当即跪倒在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口中叫道:“神仙在上,请受许重一拜!恳请神仙收我为徒!”说着便两眼放光的看着那道人。
他本来以为这五柳观虽建在五柳山,但也不过就是世俗中的一个普通的道观罢了,尤其听那李二子所说,这观中有个王道人,却也不过是算卦卜命的,还不怎么准,所以只是想在这五柳观中休息一晚,打听一下情况。这时见这道人竟有如此本事,哪还想不到这五柳观其实和五柳仙派有着莫大关系。
道人刚要开口说话,许重生怕从他口中听到拒绝的话,便又装模作样的抢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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