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女孩顺着树干滑坐在地上,干咳了几下,好半天才缓过来。
我长舒一口气。也不管她能不能听懂,我疲倦地挥挥手说:“你走吧,越远越好。”
谁知这哑巴女孩还真不是个东西,跑过来抓住我的手咬了一口,我疼得大叫,一个大嘴巴把她扇一边。
我一看手背,居然咬出个深深的牙印,那股火再也控制不住。我走过去,一脚把她踩在脚下。哑巴女孩在我脚下挣扎扭转,可怎么也脱离不了。
我抬起头看着蔚蓝的天空,缓缓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
我跪在地上,双手掐在她的脖子上,渐渐用力。哑巴女孩双脚乱蹬,脸色涨得紫红,舌头都吐出来了。
她脖子上的柔软,和这种临死的反应,让我陷入那种置人死地而后快的超级快感之中。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说:“走一站死一个。你死在这最后一站的公园海边,算是死得其所了。”
哑巴女孩抓住我的手想掰开,她一个小女孩力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种反抗反而又加深了我的快感。
我双手把力气用到最大,哑巴女孩又挣扎了几下终于不动了。她死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双手还在下意识狠狠掐着,过去很长时间这才发现不对劲,慢慢松开手,她已经没了呼吸。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停咽着口水,额头上渗出冷汗。
杀人了,我杀人了。
哑巴女孩躺在地上,衣服都是泥土,身上落着五彩缤莹的花瓣,她看着天空,睁着大大的一双眼睛,这是死不瞑目。
我站起来,双腿无力,绵软前行,还没走出几步,就看到公园门口,面向大海的方向,立了一块石碑。
我脑子已经乱了,记得刚才没有这块碑,怎么现在又出现了?我揉揉眼,仔细去看,石碑上写着两个黑黑的字:苦海。
我像是想起什么,猛然一转头,只见公园的墙上不知何时多出几句毛笔题的诗。字写的龙飞凤舞,非常漂亮。我一看到这几句诗,完全呆住了。
上面写着:繁花落尽,佳人泪干,苦海可渡,心魔无边。
像是应景一般,一阵海风吹过,枝头无数花瓣纷飞,花谢花飞花满天,花落人亡两不知。
我喃喃念着墙上这首诗。这首诗是我在平等包子铺分店吃包子时吃出来的偈语,其他人的偈语都一一灵验,现在只剩下我了。
这时,我忽然听到”咯咯“一声笑。我猛然回头,看到哑巴女孩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她掐着腰,颇有意思地看着我,咯咯笑着。
我心头涌起一阵莫名的寒意:“你,你不是哑巴?”
(大结局)阴间到底是什么
“还记得你走阴是为了什么吗?”七爷问。
我抬起手看看手心,上面赫然写着一个“解”字。我点点头:“是为了救解铃。”
七爷伸个懒腰:“走吧,我把你送过去,这一趟差事就算完成任务了。至于你的命运,顺其自然,到时你就知道了。我啊,也该归去喽。”
我们出了公园,顺着沙滩走到海边,这里有很多奇形怪状的礁石,大大小小紧凑在一起。礁石非常滑,上面遍布尖锐的贝壳,跟小刀子似的,必须小心翼翼。我们来到礁石下面,在两块大礁的中间,浪潮涌荡,有一只羊皮筏随着波涛起伏。
“上去吧。”七爷说。
我艰难地咽了下口水:“不会吧?让我坐这个横渡大海?”
“纠正你一个错误,你眼前的这片大海不是阳间之海,而是心间苦海。能不能渡过去,能不能顺利找到你要找的人,就看你能不能撑过自己内心的海了。”七爷说。
我有些犹豫。
“当然你如果不想去也行,跟我走吧,阎罗十殿,我随便给你安排一个,你觉得哪一殿的刑罚你能受得了?”七爷笑眯眯看我。
我小心翼翼扶住礁石,慢慢探着脚下到羊皮筏上。海水起伏得非常厉害,我站立不稳,只能趴在上面。我很少坐船,因为我比常人更容易晕船,小时候跟着父母旅游坐过一次游览船,就在近海转了一圈,差点没给我吐死,绝对死得过的。
现在这羊皮筏子上下颠簸,时间不长我就头晕眼花直犯恶心。七爷蹲在礁石上,笑着说:“去吧。”说罢,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筏子把气吹出去。
筏子像是开动了马达,一下飞出礁石,速度极快,沿着海面平滑出去。
我趴在筏子上,这脑袋晕的啊,就像不是自己的。胃里泛酸水,喉头阵阵发紧,就想好好吐一场。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醒来。抬头看看天,还好,没有太阳,上面阴沉沉压着乌云。我盘腿坐在筏子上,前后看看,茫茫的大海一望无际,根本看不见陆地的影子。
筏子上没水没食物,连遮光避雨的地方都没有。筏子就这么随波逐流,无所目的,海面没有波涛,平滑得像一面镜子。
这情景让我想起《少年派》的电影了。脑子胡思乱想,不知怎么想起那只陪着少年派的老虎。我感觉自己心中也有只老虎,这只老虎无影无形,偏偏又有迹可循,你不想找它,它就在你心里徘徊,让你焦躁,而等你想体味它,它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看着碧蓝的大海,回想着走阴一路来的种种往事,心头涌起不知什么滋味。我闭上眼睛,从小山村开始想起,遇到何勤和卢雯,接着是谭局长、宁哥……何勤斩首套上猪皮,谭局长乱刃分尸,林永活活烫死……一幕幕情景像逼真的电影在我脑海中不断回映。
我在海上不知呆了多长时间,这里不见天日,没有参照物,根本没法准确计量时间。我嘴唇干裂,躺在筏子上,看着云层压低的天空。
七爷说,这里是苦海,能不能出去,就看我能不能战胜自己内心了。我看看手心的“解”字,忽然有所悟,这个解不单单指的是解铃那个人,也指的是解开我心中之铃。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份隐秘,一份最刺疼内心的执着,不能想,想了就郁闷,想了就痛。何勤的执着是自尊,卢雯的执着是妈妈,粉强的执着是小妖,而宁哥的执着是我是谁。这个执着就是人生命里的附骨之蛆,它们紧紧咬噬在你的骨头缝里,能摆脱它们的只有你自己。
我的执着呢?
我的执着太多了,王晓雨算不算?如果硬说执着,能达到附骨之蛆的标准,王晓雨还真不算。她算是一个我比较喜欢的女孩,要说多爱那不至于。李扬铜锁他们,只是朋友而已。还有谁呢,我脑子里突然蹦出李大民。
我竟然发现了我的执着。那就是,我想成为李大民。
我欣赏他的冷静睿智,不为道德所羁绊,他有他自己的世界观和生存理念。他那种不羁,叛逆,自私,甚至阴毒都是我所羡慕的。不顾及伦理和面子,身怀大神通,让我如此痴迷。
我杀了哑巴女孩,这个举动就有点向李大民致敬的意思。他如果换成我在这种情境下,他会怎么做?我相信他不会甘心等待命运惩罚的到来,早就自己动手把碍眼的谭局长宁哥林永他们全都宰了。
他现在在哪逍遥呢?
我抬起头,看看阴沉沉的天空,只这一天之隔,我和他们已经永远阴阳殊途。
找到执着就要放下。可这一拿一放又谈何容易。
长老须菩提曾问世尊,如何降伏其心。佛陀说,应如是降伏其心。大概意思是,当你问出怎么降伏内心的那个瞬间,你就降伏住了自己的内心。因为你在思考问话的这个瞬间是专注的,是期待答案的,你没有在想令自己苦恼的其他问题。
有点玄是不是。在我看来只是用一种执着换另一种执着,既然放不下那就拿别的东西来换手里的扎手荆棘。
做不成山贼,那就彻底断了这个念想,一心向善,总好过首鼠两端。
我正想着,忽然不远处的海平面隐隐出现一条长长的影子,陆地到了。
我微微笑着,盘膝坐在筏子上,看着筏子随风而动,慢慢飘向陆地。还没靠岸,就感觉热浪滚滚,热得让人透不过气。
筏子停在岸边,我跳进水里往岸上走。这里就像到了非洲,炎热无比,热汗直流。我看到所有的一切都在燃烧,房子、树木、野草甚至包括石头。天空飘着浓浓的白色烟雾,墙上的铜链被火烧得炸裂开来,而在锁链上居然还绑着一个赤身**的人,他皮肤烧得熏黑。锁链的烫,火苗的烤,把他折磨得欲仙欲死,全身都是大泡。他不停喊着:烧的好,烧的好。
我沿着路往前走着,景象非常凄厉,到处都是腾空而起的火焰,万道红舌喷射,有许多人就锁在火海之中,遭受万火焚身之苦。可能这帮人也皮实了,疼成那样,照样有说有笑。还有的彪悍男子桀骜不驯,给捆在一个铜柱上,火红的铜柱红得鲜艳,他烫的全身冒白烟,可还在喊着:阎王爷,你就这么点能耐,还不够给我挠痒痒的,哈哈,再来再来。
这里受惩的人目所能及就成千上万,更有那样的漂亮姑娘美丽女孩,居然也扒光了在火堆里烤。火花缤纷的火焰里,她们咬着自己长长的黑发,不停地扭动着蜂腰肥臀,热汗随着脸颊滴滴答答往下淌,看见我了直接伸出手求救。那种惨象我不忍目睹,这一幕幕真是勾勒出一幅活地狱。
这一路所见所闻,都非常人所能承受,相比起来恐怖片就是幼儿园级别的。这时,路边出现一个人正在拿着什么书在看,一看到他我就大吃一惊:“彭大哥?!”
那人抬起头,我靠,还真是彭亮。他看我微微一笑,丝毫不感惊讶:“小刘,你也来了。”
“你,你在这,在无间火海?”我磕磕巴巴问。
彭大哥笑:“是啊,我记得和你说过吧,哦对了,我们那次相谈是在妄境里,出了那里你就忘了。”
“你不是自创阴间,自己当阎王爷了吗?”我问。
彭大哥呵呵笑,没有说什么,懒洋洋伸了个懒腰:“呦,到时间了,我不招呼你了。”
我看到他身后有个大炉子,仔细一看,我靠,这不是火葬场的焚烧炉吗。彭大哥躺在传送带上,朝我摆手,那带子开始动了,把他送进了焚烧炉里,炉门关闭。我正愣神,忽然一阵“轰”的火响,透过炉门缝隙,看到里面热焰窜腾。焚烧炉可不是闹着玩的,好家伙,里面至少能到千度高温,别说大活人,就算一块铁板都给你烧成水。
时间不长,炉门打开,传送带把彭大哥送出来。他脸色有点苍白,从带子上坐起来,苦笑一下:“一天早中晚,各烧一次。”
“彭大哥,要不你走吧,我知道回去的路。”我说。
彭亮摆摆手:“想走也走不了。”我这才注意到,在他两只肩膀上各穿着一条铁链,正好穿过琵琶骨,把他像狗一样拴在焚烧炉旁边。他活动的范围不过周边五六米而已。
“你去找你的小朋友吧,往右拐捡直了走,就能看到一处大殿,他就在里面。”彭亮说。他叹口气摇摇头,有些神伤,慢慢念道:“一枕黄粱粥,千年帝王梦,久有凌云志,不过笑一声。这是我的执念,放不下我就走不了。你去吧。”
我顺着彭亮指示的方向,走出没多远,眼前果然出现一座恢宏大殿。这大殿身处火海之中,可偏偏幽深清静,透出一个冷字的境界。我抬起头,看到高高的门楣上有石牌横建,上面写着三个字:不归路。
两边一副对联,乃是:忘喜忘悲忘情忘恨,无名无姓无声无息。
我走进大殿,里面光线很暗,幽深无比,可还是能看到四周空荡荡的,只有数根殿柱在高高矗立。这里没有供桌没有神龛没有神像,空空一片,让人心里空落落的不舒服。
有一条深邃走廊,我沿着走廊缓缓向里走去。走廊很古老,石砌的地面,古老的木头廊柱,雕花的棉纸窗户。很深很深,似乎没有尽头。
走了很长时间,我看到走廊的尽头,那里有一扇门。我走过去,稍一犹豫,轻轻推开。
里面面积很小,看上去像是一间禅房。在正中有一口大锅,下面燃着火,里面热油滚沸。我看到解铃,双手捏诀,端坐在热油之中,正微微闭着眼不知做什么。
从我踏入这一步起,他像是有心灵感应,缓缓睁开眼,看向我。
他微微一笑:“你终于还是来了。”
“我来了。”我说。
“这一路走来有啥感想没有?”解铃促狭地向我眨眨眼。
我笑:“有点颓了。感觉人生无常,折腾一大圈,不过如此。”
解铃哈哈大笑,我也跟着笑。
解铃说:“我在这里很久,设想过很多人来找我,可是没想到最后出现在这里的是你。”
“这是什么地方?”我打量一下。
解铃说:“这里是无间地狱一处发愿堂,你坐在油锅里发一愿就能救一罪魂。”
“我靠,外面成千上万的阴魂,还有很多死不悔改的,这得发愿到什么时候?”
解铃笑:“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嘛。”
“那你为什么坐油锅里?”我问。
“被热油烫身,苦不苦?”他反问我。
“苦。”
“疼不疼?”
“疼。”
“如果你能端坐油锅,自己先到了不疼不苦的心境,才能谈得上救人。自己都无法自救,何谈救别人呢?”解铃笑着说。
我点点头:“有点意思。”
“想不想试试?”他问我。
“我也能这么伟大?”
“想做就做,没什么伟不伟大的。你不是一直想成为李大民那样的男人吗,作恶可以想做就做,行善更可以如此。”
我喃喃:“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解铃笑:“苦海可渡,心魔无边。”
我问:“如果我换你的位置,我要在油锅里呆多长时间?”
“你有此一问,便不适合坐这口油锅了。”解铃说。
我拍拍他:“起来起来,该我了,你赶紧走。别他妈好事都你自己占着。”
解铃从油锅里站起来,纵身一跳落在地上。告诉我手诀和口诀,以及注意事项。我缓缓攀上油锅,坐在里面。
解铃挥挥手:“我走了。”
他很潇洒,大摇大摆推门而出,随着大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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