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肥圆还在那喋喋不休:“何大傻子,我们现在在哪呢,是不是你捣的鬼?”
“草你妈。”何勤嘟囔了一句。
土肥圆立刻眼睛瞪圆了:“草你妈,你胆子大了,再给我说一句!”
何勤不说话了,眼睛狠狠瞪着她,月光下,他的眼神让我生出不少的寒意。
我咳嗽一声:“两位,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走出这个山村。这位同学,你叫?”
土肥圆道:“我叫卢雯,你是谁?”
我把自己简单介绍了一下,然后说了现在的困境,莫名其妙出现在这片山里,要想办法走出去。
卢雯揉揉太阳穴,迷惑地说:“我也想不起自己怎么到的这里。”
我深吸一口气。现在,在这个地方,我的年龄最大。我得拿出主意,像个哥哥样,对他们的安全负责。我看看他们两个,说道:“这样吧,大家说说记忆里最后一件事是什么?”
卢雯和何勤一起看我。我深吸一口气:“好,我先说。”
说实话,从发现自己在荒村野岭,一直到现在,我都没去想自己究竟是怎么到这里的。我仔细回忆,脑子一片麻木,嗡嗡的什么也想不起来。我强迫自己冷静,缓缓说道:“我记得有个朋友来找我,托付我一件大事,好像要到什么地方找一个什么人,然后把他救出来。对,对,这人一定是在山外某个地方,我就是来救人的。”
卢雯和何勤面面相觑,能看出他们一肚子疑惑,不过都没有提出什么疑问。可能这就是孩子和成人的区别,成人会继续追问**细节,而孩子没有生活阅历,遇到问题浅尝辄止不会再去细挖,因为他们也不知道有什么可挖的。
卢雯说:“我想起来了!我记得最后一件事,是我们寝室老三叫我陪她一起到后山,说有个事告诉我。我们就去了,然后我就忘了,然后我就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
“到后山?”我疑惑。
卢雯说:“学校秋游,我们在山里住宿。我想起来了,是个晚上,她偷着把我叫起来,我们到的后山。”
我看何勤,何勤一耸肩:“我说过了,我是让同学打晕塞在这里的。”
线索虽然有了,可心中的困惑还是无法排解。卢雯寝室的老三,那也必然是女孩。两个女孩到了后山……而卢雯怎么就会出现在这里?
我忽然意识到一个很可怕的问题,会不会两个女孩在后山被什么山民强暴了?老三长得漂亮让人先奸后杀,而卢雯长得又胖又丑,就连山里人都没兴趣,就把她随便找个地方一扔。
可仔细一想又不对,其中的逻辑有许多解释不通的地方。算了,不想了,现在首要问题是走出这座大山。
我问他们两个认不认路。他们摇摇头。
卢雯指着哑巴女孩说:“她不就是山里人吗,她应该认识,让她领着走呗。”
“她是个哑巴。”我心情有些沉重。
“我试试。”何勤走过来,蹲在地上,看着哑巴女孩,然后打着手势。
一直非常安静的哑巴女孩,挣脱了我的手,也打着手势回应,嘴里呜呜呀呀不知说着什么。
卢雯奇怪地问:“何大傻子,你怎么会哑巴语?”
我有些不高兴,这女孩比何勤还缺教养,张口傻子闭口傻子,难怪人家不乐意。我说:“小卢啊,别叫人外号,不好。”
卢雯一张油汪汪的大脸咯咯笑:“他是我们学校有名的二傻子,谁都能踢他一脚,是个窝囊废。叫他傻子就对了。”
何勤回过头狠狠瞪她。
卢雯继续说:“何傻子,你还没说呢,你怎么会哑巴语?”
“草你妈的。”何勤站起来,突然一个大嘴巴扇了过去,正抽在卢雯的脸上。卢雯毕竟是一个女孩,一个嘴巴子打得倒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她马上爬起来,用手去撕何勤的头发,下面用脚踹何勤的下身,一脚比一脚狠,我看得都倒吸冷气,这女孩长大了肯定是个泼妇,这一脚要踹实了,何勤非断子绝孙不可,脚脚阴毒,直逼要害。
卢雯本来力气没有何勤大,但这女孩真能豁出去,又撕又打,还动嘴去咬。那一瞬间,清冷的月光下,我看到了这个女孩可怕的表情。瞳孔缩小,眼角向两处太阳穴方向吊着,露出很大一部分眼白。最让我感到恐怖的,是她的嘴角,微微咧起,露出牙床。是的,笑。她脸上居然露出一丝笑容。
我从未见过活生生的人有过这种表情,也从未想象过人类会有这种表情。
就在我愣神的时候,两个人居然打的滚在地上,声嘶俱裂,喊出的那声音已经非人了。这两个人哪是同学啊,简直就是有血海深仇啊。
我赶紧过去把他们两个分开,他们已经打疯了,连我都摆弄不住。
我火了,大吼一声:“别打了!”
我也不知哪来的火气和力量,这一声震耳欲聋。喊完了,他们两个停下来。我把他们分开。我恼怒地说:“等走出这片山,你们爱怎么打怎么打,打死我也不管。现在我们首要的任务是活下去!是走出去!懂不懂?!”
这两个人胸口起伏,脸上都充血了。卢雯指着何勤:“何大傻子……”
何勤眼里能射出刀子:“草你妈的,你个烂货,全校谁不知道你是公共厕所。你要是再叫我一声傻子,我就给你个大嘴巴。叫一声扇一次。”
“别打了,行不行?”我苦口婆心。我对于这两个孩子的恩怨一点不感兴趣。
两个人不说话了。我看何勤:“你会哑语?”
没想到,一句话让何勤流出了眼泪。他满是土的脸上,流出浑浊的泪水:“我姐姐是哑巴。”
卢雯本来还想讽刺什么,在我的目光逼视下,她撇过头不再说话。
“我姐姐最疼我,我小时候就和姐姐在一起,哑巴的手势想表达什么,我都知道。”何勤擦擦眼泪说。
我拍拍他:“这个小女孩刚才和你说什么了?”
“她说往那个方向走,好像有路。”何勤指指外面的一条山路。
“好赖有个方向,我们走吧。”我说。我蹲在哑巴女孩的面前,摸着她的头发说:“乖乖,在这里等着家里人,别乱跑。我们要走了。”
谁知这小女孩紧紧拉着我的手,可怜兮兮地看我,然后做了个手势。
“她说要和我们一起走。”何勤说。
我笑笑:“这可不行,你好好在家等着爸爸妈妈吧。”
那小女孩快速做了一连串手势,何勤看着非常惊讶,竟然说不出话来。我急躁地问:“她说的是什么?”
第四章望乡
“她说山里的路她很熟,可以领着我们出山。”何勤说。
“既然她认识路,我们就赶紧走吧。”卢雯不耐烦。
我说:“我们走出去了,她不是也跟着出山了吗,这里是她的家……”
“刘洋,我发现你这么大个人怎么死脑筋。她先把我们送出去,找机会你再把她送回来就行了。我们走过这么一次,山里的路就熟了,你还怕走丢啊?”卢雯说。
我瞪了她一眼。不是我小心眼,这女孩确实不讨喜,这口气就像我欠她似的,似乎我的所作所为都是应当应分。而且还直呼其名,我的名是他妈你叫的。
我不想节外生枝,点点头:“好吧。大家都跟上。”我拉着哑巴女孩的手,走出院子。他们两个人互相不说话,低着头跟在后面。
我们四个人走进山路,这个天色也怪,说白不白,说黑不黑,始终就停留在黄昏时分。虽然有月光,却看不到月亮在哪,远处朦胧,近处的地面铺着如水的月光。山里非常荒凉,现在应该是夏秋时节,可是看不到什么枝叶茂密的大树,有的只是枯枝败柳,随风摇晃的枯草。
抬眼去看,除了一大片连绵起伏的荒山,什么也没看不见。别说人影,就连鬼影都没有,四周寂静苍凉得让人死的心都有了。我不禁想起一句诗,日暮苍山远。这种荒凉劲,语言无法描述。
走了一会儿,山路根本就不见个尽头。冷冷的山风似乎夹着凉雨,扑在脸上,皮肤上起了一层小颗粒。我抚了抚肩膀,摸摸小女孩的头:“累不累,要不要歇会儿?”
那哑巴女孩紧紧拉着我的手,脸上居然呈现出十分害怕的表情。何勤和卢雯走到我身后,这两个人走路不抬头,就这么闷闷走,一下撞在我身上。我本来就焦躁,没好气地说:“你们两个能不能看点路?妈的,赶着去投胎?!”
“怎么啦?”何勤说。
“不知为什么我感觉不太对劲。”我左右看看,一阵冷风吹来。
哑巴女孩指着前面,嘴里吱吱呀呀地发出声音,听来特别焦急,不知在说什么。
何勤看着她的手势,挠挠头奇怪的说:“她说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让我们跟着走。”
我们四个又走了一会儿,天色渐渐黯淡,只见不远处有一大片树丛包围的空地。空地上长满了荒草,随风起伏,在荒草上飞满了流萤。所谓的流萤就是萤火虫,此刻能有成千上万,发出莹莹的绿光和红光,昏黄的夜色里漫天飞舞,形成一幕视觉冲击力极强的场景。
我们除了那哑巴女孩,都是城市出身,谁也没看过这幅景象。万籁无声的荒山中,夜风吹拂,红色绿色的萤火虫忽起忽落,看得人完全忘了身在何地。我突然觉得这种景象,红色绿色融合起伏,非常像色彩艳怪的妖火,红色的是火焰,绿色的是焰火,映衬着黄褐色的山峦,竟然透出一种极为凄厉的意象,完全不似人间景象,像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这一大团“火”“燃烧”着,忽然延伸漫进树丛深处。我正傻傻看着,突然那哑巴女孩挣脱了我的手,竟然向着萤火虫的方向跑了过去。
“回来!”我大喊一声,眼前这情景过于妖异,我心头生出一丝危险的感觉。
可哑巴女孩跑得还真麻利,一刻没有停歇。
“刘洋,”何勤在后面说:“刚才她打手势说,让我们跟着什么东西,是不是就是萤火虫?要不然我们也跟过去算了。”
我也没了主意,“行,行,跟着过去看看。”
我们三个在后面跑,前面哑巴女孩看样子挺高兴,跑得又蹦又跳,一直来到树丛边缘。我们气喘吁吁赶上去,我一把拉住她,指着她鼻子说:“我告诉你,你要下次再不听话,哥哥就把你扔在这里不管了,让大狼狼咬你。”
“嘿嘿。”卢雯一脸讥讽:“刘洋,你这么老了还真卖的一手好萌。”
我瞪她一眼,没理她。就何勤和卢雯这两头蒜,要不是现在情景危机,实在没有办法,换在平时,遇到这样的人,我根本就不会搭理。
哑巴女孩举起手,指指树丛深处。我们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透过密密匝匝的树丛缝隙,我们看到不远处山坡上有一所白色的大瓦房。这所瓦房和我们逃出来的山里草屋根本就是两个档次,修葺得土豪气十足。
这间大瓦房的窗户里,隐隐透着灯光,表明有人居住。
“终于看到人了。”卢雯高兴地拍巴掌。
我的眼睛则眯了一下,生出一种不祥的感觉。因为那些红红绿绿的萤火虫,此时已经飞到大瓦房的四周附近,居然不走了,就在那起起落落地飞。使整间瓦房笼罩在一种极为妖氛的情景之中,似乎无数的鬼火在它周围燃烧。
瓦房看起来非常神秘,又带着丝丝的诡谲。
我没有急着过去,看看周围的树,从一棵大树上掰了一根枝条拿在手里,挥了挥挺结实,可以防身。
何勤和卢雯看我这样,他们也急急地掰下树枝,拿在手里。
我们四个人小心翼翼钻进树丛,一直走到树丛边,透过树枝缝隙就能清楚地看到那座大瓦房。
“过不过去?”我问他们两个。
卢雯说:“怕个鸟,你们两个大男人还没我胆子大。我们几个人在一起怕什么。”
我抹了把脸,优柔寡断这个老毛病又冒出来了,我这人就不爱当什么头头脑脑,关键时候总是没主意。我一咬牙:“好,去看看,反正也躲不过去。”
我们从树丛里出来,顺着土坡一直走上去。刚到瓦房近前,那些萤火虫就嘤嘤飞散,漫过屋顶,全都飞到了房子后面。
我们来到瓦房前,这间房子造的是相当土鳖,大概四米左右的高度,长有十几米。正对我们的正面,一左一右开着两扇窗户,正中间是一扇黑漆漆的门。瓦房上是大红色的屋顶,两侧倾斜向下,瓦片相叠,看着又土又老。
我们看到在这间大瓦房的大门上,有一块横匾,写着两个红色的草书大字:望乡。
窗户里隐隐透出灯光,可是看不到人影,无法确定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卢雯和何勤大大咧咧走过去要敲门,我急忙喝住他们。我抬头看着这块红色的横匾,喃喃念着,望乡,这是什么意思?
心头那种不安越来越盛,非常烦躁,有种空落落的恐惧,可偏偏又说不出这种感觉从哪而来。
卢雯回头看我了一眼,对何勤说:“甭理他,白长那么大了,胆子比耗子都小。”
她抬起手拍门:“有人在家吗,开门开门!”
拍着拍着,只听“吱呀”一声,那扇木门居然开了一道缝隙,没有锁。里面黑黑的,看不清有什么。
卢雯顺手一推,木门彻底打开,她与何勤走了进去。
我在外面连续吸吐了几口气,可那种烦躁感还是没有退去。没办法,只好跟了进去。
房子里收拾得倒还干净,一尘不染的。这里的房间格局是三间屋子连在一起,中间各有一道门相连。我们在外面看不出里面的格局,走进去才发现另有洞天。顺大门走进,我们最先进的这个屋子应该是客厅。
客厅墙上挂着60寸的大液晶,两面是沙发,沙发上还铺着垫子,盖着红布,那是为了防尘。这种弄法,我至少十年没见过了,完全是土鳖作风。最可笑的是墙上居然挂着一幅牡丹开花图,大红大粉,乡村气息浓重。我已经断定,这肯定是哪个山民在外面打工或是开了个什么砖厂煤窑的,手里有钱了,盖个大瓦房荣耀乡里。
卢雯走向左边的房门,何勤走向右边的房门,我赶忙叫住何勤,指指卢雯,示意跟着她走。
这里虽然风格土鳖,却透着说不清的诡异。我下意识觉得还是一扇门一扇门开着比较好,同打打开两个房间,怕神经承受不住。
卢雯开了房门,往里探探头。我们也凑过去看,这间房应该是库房,空空荡荡的,只是在角落堆着几个破纸箱子。我们又来到右面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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