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那张形如恶鬼的脸,根本没法融入社会和人群交流,便在山上当起了野人。自给自足,凭借从部队学来的一点自救底子,摘草药,自己配药治疗。梁憋五说,他足足养了一年,这张脸才慢慢愈合。但是五官相貌已经和当初千差万别,成了现在这模样。
他摸着自己这张脸说,当初的梁国栋,在部队那绝对是一等一的美男子。从大城市什么上海北平,受到感召来到队伍的女孩子们,经常围着自己转,洗衣服打水的嘘寒问暖,自己就是那时候的高富帅。可惜啊,命运弄人,现在成了这么个德性。
铜锁颇感兴趣,追问一些老人家当年的往事。
梁憋五笑笑:“朋友,你就算问我也不会讲。逝者已逝,过去已经过去了,都快一百年了,陈芝麻烂谷子的没意思。”
“那你为什么会不死呢?你想过原因没有?”我问。
梁憋五十分严肃地点点头:“原因当然有。”他犹豫片刻,一字一顿道:“我下过那个洞窟。”
什么?!
我瞪大了眼睛看他,磕磕巴巴问:“你下过那个洞?”
梁憋五说:“为什么我日后围绕着那个神秘的洞窟,一直锲而不舍,花费了几十年的时间去探索?就因为我不死的这种情况,就是从洞里出来后出现的。”
“你什么时候下的那个洞?”我问。
“我一共下过两次。第一次是陪同老人家去看洞窟时候,他兴致勃勃,问我敢不敢下去探?”梁憋五面色有些动容。
说句不好听的,那种情况,别说让下洞,就算叫他去死,也得乖乖听命。当时一起上山的除了老人家和乡下老汉,便是两个警卫员。老人家要他们下洞,乡下老汉们吓得不轻,反复说这个洞不能下,会惹天神不高兴的。老人家淡淡一笑说,如果真有天神,有那些神仙老爷,天下也不会被折腾成这么个样子。
既然他们不作为,要享清福,那我们就要代他们替天行道喽。
梁国栋和两个警卫员,互相扶持帮忙,一起进了洞窟。
“那洞里到底有什么?”我急着问。
梁憋五眼睛有些发愣:“我要说什么也没看到,你信吗?”
因为当时设备有限,临时起意下洞,连根绳子都没有。他们三个人都存了心思,下去大略看看,点个卯就回来,也算有了交代。
据梁憋五描述,那个洞明显经历过大规模的毁坏,石块坍塌堆积,就算有洞也仅仅只能容纳一人勉强下去。而且岩石凸角的,十分锐利,一不小心就能划开个大口子。他们大约下到十米的时候,出了状况。
因为洞口狭窄逼仄,梁憋五和那两个警卫员,排成竖直一列。他在第二个。最下面的警卫员探得最快,一会儿便没了踪影。他正在下的时候,忽然听到下面传来那警卫员兴奋的声音:“有光,好像有东西。”
梁国栋喊了一声:“小心些。”
话音未落,就在这时,从下面突然喷出一股热浪。梁国栋顿时感觉不对劲。
地底下冒气,其实也算正常,比如沼气天然气什么的。只不过这些气体大部分都是有毒的,而且温度极高,有的甚至能达到上千摄氏度。梁国栋就是山里猎户出身,对这些东西也算熟悉,知道情况不好,赶紧催促上面的人往外爬。
可他头上的警卫员特别倔,非要把下面那个警卫员救出来才能走,还骂梁国栋是胆小鬼。
梁国栋往下看了看,白气腾腾一片,实在看不清是什么东西。而且那股气越来越热,空气里热浪滚滚,就跟到了桑拿房一样。他满身满头都是热汗,再也坚持不住,大声呵斥头上的警卫员,甚至以性命要挟。
那警卫员一看确实也没办法,只好往上爬。
就在梁国栋要往外爬的时候,忽然脚被什么抓住,他低头一看,吓得肝胆俱裂。只见从蒸汽之中,逼窄石洞的深处,伸出来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脚脖子。
梁国栋情急之中,拔出军刀,在极其困难的环境下勉强蜷身,一点点割着那只手。
“那是你的战友?”听到这里,我问。
梁憋五揉了揉脸,迟疑片刻,眼神很迷茫,半天才道:“我也不知道。”
那只伸出来的手,至今在他回忆里也没多少印象。因为当时情景很紧急,也颇为诡异。当他蜷缩身体割那只手的时候,周围白色的热气翻滚,什么也看不见。
凭手感,那只手不应该是警卫员的手。特别的瘦,干枯,瘦骨嶙峋,可以这么说,完全就是五根骨头架子。而且手骨有些大,不太像人的手,等到他爬到地面,自己检查脚踝时,发现那里被抓出一个深深的痕迹。他用自己的手掌比量一下,大了很多。但也有可能,死掉的那个警卫员就长了一副超越常人的大手。
“完了?”我问。
“没完。”梁憋五幽幽说道,当他割掉那只手时,居然摸到那只手里有一个东西,那是一个他至今也不说来的东西。又圆又大,大概像个乒乓球,粗粗黑黑的,用手捏捏还软软的,似乎是药丸。
“这东西就是我长生的秘密。”梁憋五说。
爬出洞口时,整个人都快虚脱了,老人家关心地问他们怎么样,梁憋五没把伸出怪手的事说出来。他还是有点小聪明的,如果那只手真的属于警卫员,自己把人家手割了,那就不是见死不救那么简单,完全就是杀人了。
连带着,那枚黑黑的药丸,他也没说。
接下来,他自然就关了禁闭。禁闭期间,受到组织几次盘查。组织上对于审问有着极为细腻和完备的成体系手段。他们换着几波人,反复追问细节。梁国栋明白这个谎一旦撒了,就不能再反悔,必须死扛到底。
后来队伍开拔,他透过禁闭房的窗户看到了人员调动,惶惶的神色。他是多年的老战士,自然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他不知道接下来自己的命运是什么。
左思右想之下,他终于做出一个决定,把洞里带出来的药丸吃掉。哪怕是毒药,也要毁灭证据。
那个药丸一直被他藏在禁闭房的墙缝里,躲过几次全身检查。这一次他有感觉,恐怕出了这间房子,就在没有机会回来了。
“吃了药丸,你就长生了?”我问。
梁憋五点点头:“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
铜锁说:“假设说那只手就是最先下去警卫员的,他其实已经到了洞的核心位置,并且在那里取了药丸要回来,谁知道中途被你截胡。”
“呵呵,我不认为他能活着爬出来。如果那只手真的属于他,根据手的情况来看,他全身应该被下面那种蒸汽烧烂了,即使爬上来,也是个体无完肤的怪人。”
我若有所思。
根据种种入洞的线索来看,那个洞里既能看到天下大势,又有人类不死药,还有让人变成半人半鬼的能力……那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其实最诡异的,至今仍然让我胆寒的,是第二次下洞的经历。”梁憋五说。
第二次进洞,发生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中期。梁国栋知道那个洞无比凶险,便趁着那个特殊年代,耍了个花招,自愿加入了“红红红”,认识了马卫国。马卫国一听那个洞如此怪异,顿时也起了好奇之心。
就梁国栋观察,此人的好奇心有点出乎常理,不太正常。好像马卫国的身家性命都维系在那个洞里。
第七十二章普罗米修斯
看书窝网阴间到底是什么第七十二章普罗米修斯马卫国这个人,就梁国栋观察,身上充满着很多说不清的东西。
梁国栋还有一种很古怪的感觉,马卫国和他儿子马主任之间,似乎有许多无法言说的共同之处。
马卫国其人,首先给人感觉特别阴,不怎么爱说话,行事却极为果断狠辣。就梁国栋知道的,他手底下就有两条人命。在那种风起云涌的时代,马卫国很快脱颖而出,自立山头,展现出超人一等的领导才能。
每一只造反队都有自己的口号和纲领。马卫国领导的“红红红”不走寻常路,他们主要针对的是本地的祠堂寺庙坟地古墓,号称破四旧,打碎封建社会残渣。这一点也恰好合了梁国栋的心思。
梁国栋加入队伍后,以其当过兵的果敢和身手,以及处理实际事务的老辣和圆滑,很快博得了总司令马卫国的欣赏,提拔成左膀右臂。两人几乎一桌吃饭,一炕睡觉,宛如亲兄弟好基友。
梁国栋找了个机会把岭子山神秘洞窟的种种由来叙说了一遍,当然其中藏了很多说不得的**。马卫国非常感兴趣,马上做出行动计划。“红红红”提前一个月开始准备相关器械。为了拿到炸药,“红红红”还组织过一次冲击军工厂的行动,抢了很多爆破装备。
挖洞这件事必须隐秘进行,马卫国在组织中精巧细选十个机灵的棒小伙子,批准参加这次秘密行动。
因为这个洞窟几经破坏,地下石块堆积,犬牙交错,如果冒然爆破,很可能会造成永久性的不可逆的严重破坏,如果引起毁灭性的坍塌,所有的秘密都会永远埋在深深的地底,再无重见天日的机会。
马卫国心思缜密,为了爆破的顺利进行,他居然派人到市里潜伏数日,抓住了一个军工专家,号称要批斗,直接带回春水。
军工专家一听他们要爆破地洞,说什么也不干。让马卫国关在小黑屋里,用二指宽的钢头皮带一阵乱抽,还威胁去市里把他一家人都给抓来,专家这才老实了,俯首帖耳唯命是从。
专家真不愧是专家,经过测量地形,勘查土样,用改装的洛阳铲从洞里捞出下面的石块进行分析,最后确定了爆破方案。
爆破的过程也不是一蹴而就。炸一下就得停一停,继续分析勘对,然后重新计量炸药当量和摆放位置,再接着炸。就这样,陆陆续续,居然一直忙活了一个礼拜。终于把这个洞窟炸出一条垂直的通道,黑森森一个大洞,直通地下。
马卫国兴奋异常,但他也比较谨慎,谁也不知那下面是什么玩意。他选了几个人当先遣队,下到洞里勘查。早上下去的,到了中午也没回来,他就知道坏事了。
又派几个人下去,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出来。下去的这些人,全部神秘失踪了。
经过慎重考虑,马卫国决定自己亲自下去看看怎么回事。部下都在劝他,梁国栋也假惺惺地劝他不要以身犯险。那天夜里,马卫国对梁国栋说了一句非常古怪的话,可以看作是遗言吧。
他说,我这个人什么都怕,就是不怕死。死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第二天一大早,马卫国带着其他人进了洞,从此再无音信,再也没上来过。
有理由相信,他们全军覆没,都死了。
梁国栋等了将近一天,一直到傍晚时,才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此时,洞窟周围,静悄悄的,一片死寂。所有的人都失踪在洞里,唯有自己还活着。
他想了想,做出一个决定,也要下洞。虽然里面有很大危险,但是梁国栋不怕,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个不死的人。
洞窟经过爆破,前两天又有许多人探索过,所以下去并不太费劲。打通的那条通道,虽然逼仄,但容纳他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
刚开始还算顺利,等下到大约六七米的深处时,出现了古怪的异状。
他听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声音。
那声音先是很小,细细碎碎,嗡嗡响着。梁国栋当时没有在意,可能是风吹过石头缝隙,或是地下河水流过,都能发出类似的声音。
当他再往下一米时,那种声音愈发强烈起来。他听清楚了,那是一声惨叫。
那确实是惨叫,明显是由人发出来的。梁憋五说到这段,声音有些颤抖。他说自己参加战争,也算尸山血海走过来的,况且还有过一次生与死的经历,本来心如磐石。可听到了那声惨叫,身体居然不由自主剧烈发起抖来。
这一声惨叫实在太凄苦了,似乎有人身心受到巨大的折磨,面临崩溃,是从嗓子眼里发出的。
紧接着又发生的一幕,几乎让他崩溃。
从很深的地底,传来人类的惨叫声。不单是一个人,听来像是千千万万人在哀号呼救。这种声音极为空旷,夹着嘈杂的风声,虽然有些难以分辨,但那种凄苦的哀嚎,传递出来的感觉,却让他真真实实感觉到了颤栗。
梁憋五说到这,停了一停,我和铜锁已经听傻了。铜锁咳嗽一声,艰难地问:“难道洞里是地狱?”
“我也不知道。”梁憋五神色很茫然:“后来,有一次很偶然的机会我看到了一个二战的纪录片,里面有一幕很像是那天听来的声音。”
梁憋五看到的二战纪录片,是关于德国集中营的。集中营都有毒气室,那个集中营的毒气室是由澡堂子改装而成。屠戮残杀平民的时候,把这些人扒光了衣服,全都关进澡堂子毒气室里。毒气沿着气孔排放进去,人并不是马上死亡,而是有一个相当痛苦的过程。
当受害者受到毒气侵染,浑身痛苦,面临死亡的时候,他们发出了惨叫声。这种惨叫声由几百人同时发出,在空旷的澡堂子里荡漾,产生回音。
这种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产生的综合音,就是那天梁国栋在地洞里听到的。
第七十三章岭子山
梁憋五这么说,也不是无的放矢。他感觉到,马主任和其父马卫国在性格上有很大的相似之处,几乎可以说就是一个人。说话神态,思考方式,最关键的是眼神。梁憋五说,那种看透人心看透世态的眼神,是怎么也模仿不了的。
梁憋五虽然不懂什么遗传学,但他不相信在没有父亲教育的前提下,儿子能和爸爸光凭借血缘关系就会如此之像。他甚至怀疑过,马主任会不会就是马卫国,他们父子俩其实是一个人,和自己一样,改头换面隐姓埋名。
为此他秘密做了很多调查,甚至连马主任出生证明都搞到手了。可以明明白白说明一个问题,这两人确实是父子,而不是一个人。
这个搞不清的心结,也让马主任蒙上了一层神秘而恐怖的面纱。梁憋五听从他的调遣,也是想弄清楚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我问他,你听没听说过转世人?
梁憋五摇摇头:“像马宝那样?轮回转世?”
我整理一下思绪,简单把尹秋风转世刘燕的事,说了一遍。梁憋五眼睛瞪得贼大,几乎屏住呼吸。我说:“根据刚才马主任脑部ct,和他儿子马宝的种种异常,有理由相信,马主任应该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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