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大哥,请问您前些ri子有没有见过一队胡人官兵带着抢来的粮食和女子自此处路过?”莫问冲三十多岁的麻衣摊主问道。
“见过,有ri子了,往北去了。小兄弟,你打哪里来?”摊主问道。
“南面。”莫问含糊其辞。
“你是晋国来的?”摊主问道。
“大哥缘何有此一问?”莫问闻言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与老五此时深入虎狼之地,难免杯弓蛇影。
“赵国朝廷早就下了告示,不准说胡字,胡人要说国人。”摊主抄手跺脚,冬天寒冷,中午亦然。
“多谢大哥提醒,实不相瞒,我主仆……我兄弟二人确是晋人,但我们并非偷入,而是有人送了我们进城的名帖。”莫问担心对方告发,急忙出言解释。
摊主话不多,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再开口。
“我们二人初到贵地,懵懂无知,大哥仁善,可有话叮嘱我们兄弟?”莫问问道。
“千万不要露财,免得遭了国人的哄抢,国人看中的东西可以随意抢走,汉人不得反抗。”摊主好心的说道。
“我们落难至此,哪里有财?”莫问再度紧张。
“这还不是财?”摊主指着二人携带的包袱,包袱里全是干粮。
莫问闻言恍然大悟,此时寻常人家每天两顿稀粥,这么多的干粮的确不是穷人所能带的。
“多谢大哥提醒。”莫问站起身拿出小钱递了三枚给那摊主。
“多谢小兄弟,以后遇到国人能避则避,不能避要低头让路,免得招了麻烦。”摊主收下了那三枚小钱,粥只需两枚,另一枚是莫问赏的。
莫问冲摊主作了个揖,与老五背起包裹准备离去,忽然想到一事,“请问大哥,在赵国倘若买一女子需要花费多少银钱?”
“如果是年轻女子需要白银三两,老幼数十大钱,因人而异。”摊主回答。
“多谢大哥指点。”莫问带着老五离开了食摊。
“老爷,怎么了?”老五问道,离开食摊之后莫问一直在叹气。
“当下买一匹牛马也需要将近十两白银,乱世之中人如草芥,不如牲畜。”莫问摇头说道,女子如此廉价出乎他的意料。
老五能做的也只有跟着叹气。
越往北走,消息越难获得,因为岔路多了,在岔路口是没有人打听消息的,只能沿着其中一条岔路前行,到了有人的城池或是乡村再打听,如果乡民没有看到押着马车和女子的士兵,二人只能折返回来走另外一条岔路,这一往一返就有可能是数百里路,需要用脚量上数ri。
莫问先前很少如此辛苦,走到最后脚底打泡,如踏针板,老五心疼莫问,建议买匹马代步,不过这个建议被莫问摇头否决了,赵国的百姓ri子过的不如晋国,路上鲜有骑马的行人,二人眼下的打扮并不惹人注意,一旦骑马就会招人指点,此外他也担心马匹会被胡人抢走,胡人的蛮不讲理连ri来他已经见识过了,他亲眼见到胡人在汉人的店铺和食摊吃东西不给银钱。
半个月后二人干粮告罄,只能沿途购买干粮继续寻找,由于之前在家中养伤以及为过世的母亲停灵耽搁了时间,路上又延误了半个多月,消息打听起来越来越难,好在林若尘当ri穿着红衣,这令沿途的百姓对她有些印象,虽然浪费不少时ri,二人始终没有跟丢。
不过到了后来出现了变故,沿途的百姓虽然有记得见过胡人士兵的,却没有见过那些虏获的女子。
“老爷,两座镇子相隔不到十里,怎么前面镇子上的人还见过夫人,到了这里夫人就不见了?”老五冲莫问问道。
“这里人多眼杂,胡人不会在这里吃人,想必是她换了衣服。让你跟我四处奔波,真是辛苦你了。”莫问略带歉意的冲老五说道,半个多月以来二人历经艰辛,赶路的辛苦自不必说,由于身处异地不明地理,多次错过了宿头露宿荒郊,一段时间下来二人都消瘦了许多。
“老爷你这话说的不对,我就该跟着你,咱还找吗?”老五坐在路旁看着过往的行人。
“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莫问正se开口,一路上的辛苦并没有令他改变主意。
“老爷,我有件事情一直想不明白。”老五摇晃着脑袋。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她?”莫问苦笑开口,这段时间他也经常问自己这个问题,他给自己的答案是二人是拜过堂的结发夫妻,他怀中还有林若尘的一缕发丝,同样的,林若尘手里也有他的头发,这是彼此给予对方的承诺,孔孟皆言人要有信,不可食言。
“不是这个,我想问人家洞房都是静悄悄的,你跟夫人洞房怎么搞的跟唱戏一样又吹又弹?”老五咧嘴笑问。
“二人初次见面难免窘涩,拨筝吹笛是为了彼此熟悉。”莫问如实回答。
“老爷,你跟夫人还没那什么?”老五好奇的问道。
“青天白ri怎么抹得开脸面?”莫问犹豫片刻还是回答了老五的问题。
“你们读书人规矩就是多,要是换成我可不管什么白天黑天,这下可好,让别人抢了先。”老五一脸的不甘。
莫问闻言无奈的看了老五一眼,老五虽然延续了祖上的忠义,却没有延续祖上的木讷,懂事儿之后偷看丫鬟洗澡的事情他做过不止一次。
“老爷,现在怎么办?”老五见莫问面有不悦,急忙顾言其他。
莫问直身站起,向东走去,“在镇上再打听打听。”
镇子并不大,没过多久二人就打听到了消息,胡人的大部队人马携带着粮草向北去了,剩下的数十人带着抓来的女子在镇子东面征占了几十户民房歇了一晚,次ri带着那些女子前往位于此处正东八十里外的人市,胡人掠来的女人大多会送到那里货卖。
“大娘,您有没有见过一个身穿红衣的年轻女子?”莫问向被征调房屋的一位老人打听消息。
“红衣的没见过,倒是有一个穿红裤的姑娘,眉眼还很俊俏,就住在我的家里。”老妇回忆着说道。
“她也被官兵带去人市了吗?”莫问急切的问道。现下有单独穿红衣的,却没有单独穿红裤的,故此他确定老人说的这个人正是林若尘。
“我们当时都被撵走了,等我们回来的时候那些官兵和那些姑娘已经不在了。”老妇摇头说道。
莫问闻言长长叹气,拱手冲老妇作了个揖,“多谢大娘。”
“你们是她的什么人哪?”老妇慈祥的问道。
“长者相问,不敢欺瞒,我们是晋国人,这位是我的弟弟,那个穿着红裤的女子是我的妻子,前些ri子被胡人虏了过来,我们是来寻她的。”莫问说道。
“唉,天杀的胡人,造孽的胡人,对了,你们来的正好,你稍等一会儿。”老妇说完转身向屋里走去,片刻过后屋里传来了吵闹声,听声音似乎是老两口正在争执。
等候在外的莫问和老五面面相觑,不明白老妇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劝阻。
片刻过后老妇自屋里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布包塞到了莫问手里,“这是我自床下捡到的,想必是你妻子的事物,还了你罢。”
莫问疑惑的打开了布包,发现里面包着一根发簪,见到这根发簪的瞬间莫问就有了哭的冲动,这正是当ri插在林若尘发髻,固定红绸盖头的那根。
就在莫问哀伤不已之际,屋里走出了一个矮胖老者,手里拿着一只扫床的笤帚冲老妇高声呼喝,“你怎么知道那是他们的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大爷不要发怒,这确是内子之物,今ri承大娘还回,我们愿酬银三两。”莫问知道老者为什么怪罪老妇。
莫问说完,老五立刻自怀中掏出了银两递了过去,如此一来轮到老者愣住了,这根发簪只有簪花是银质,其他部位是铜,根本不值三两白银。
老头自然不会推辞,三两白银对于农家来说是个不小的数目。
二人辞别了老妇,披星戴月向东行去,时至此刻莫问已经不再奢望能够在人市遇到林若尘,因为林若尘很是貌美,一旦到了人市势必会很快被人买走,他只希望能找到买走林若尘的那个人,花大价钱将林若尘赎出来。
白天在镇子上盘桓,晚上有月,二人连夜赶出了八十里,天亮时分身披寒霜的莫问和老五见到了赵人所说的人市……
第十章苦难
之前莫问一直以为所谓的人市只是类似于集市的一两条街道,到了地头儿才知道这个名为卬城的城池就是一处巨大的人市,城池规模足有二人先前打探消息的镇子三倍大小,除了经营茶楼客栈的商贾之外城中没有固定的居民,全是前来卖人和买人的卖主和客商。
城池分为东城和西城,西城主要是卖儿卖女的贫苦人家,这些人无一例外的衣衫褴褛骨瘦如柴,货卖自己孩子的那些父母并无不舍之意,他们的眼中只有空洞和麻木。而那些坐在街头,头上插着草标的孩童对父母也并不留恋,每逢有行人在他们面前走过,他们都会直盯着行人,眼神之中流露出的是乞怜和渴望。莫问能理解做父母的无奈,卖儿卖女实际上也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女能够活下去,但他不能理解这些孩子为什么对父母毫不留恋。
“看情形他们很想被别人买走。”莫问冲走在身边的老五说道。
“那是,被人买走就不用挨饿了,你是没尝过挨饿的滋味儿,人饿的狠了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这些**岁的孩子还有人买,那些年纪小的卖不出去就只能跟别家换。”老五随口说道。
“换?换给谁?”莫问微感疑惑。
“换给别的穷人。”老五说道。
“换来干什么?”莫问更加疑惑。
“吃,自己的孩子不舍得吃,就吃别家的。”老五说道。
“易子而食?!”莫问闻言大惊失se,在此之前他只听说过胡人吃人,没想到贫苦潦倒的汉人也会做出这种泯灭人xing的事情。
二人身上带有少量的干粮,一开始莫问并没有施舍给路边的那些孩子,他很清楚一旦开了头,其他人都会围上来讨要。但是没走多远他就忍不住发了善心,偷偷的给其中一个可怜的孩子塞点食物,这个孩子身上皮包骨头,斜躺在路边,有气无力。
“天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父亲?!”莫问高声冲那个抢走自己孩子手中干粮的中年男子吼道。
后者并不回答,快速的吞食着那半块饼子,对孩子哭着伸到自己嘴边的小手熟视无睹。
莫问无奈,再度给了那孩子半块饼子,孩子急忙接过,双手紧抓着往嘴里塞,吃相狼狈,唯恐再度被自己的父亲抢走。
莫问呆呆的看着这对父子,他先前对于老五的话还心存怀疑,现在他相信了,人饿的狠了真的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老爷,别看了,这种事情晋国也有,你平ri没出过门,不知道罢了。”老五见莫问呆站着发愣,探手拉着他向前走去。
“咱们买下那个孩童,不然他早晚会饿死。”莫问频频回头。
“你能都买下来吗?再说买了之后怎么处置?”老五伸手环指周围,与先前那个孩子处境相同的孩子不下数百。
莫问能做的只有叹气,父亲抢走孩子食物的那一幕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那是人在生死与亲情之间做出的选择,错误的选择,可恨的选择。
“我若是他,饿死也不会抢夺自己孩子的食物。”莫问正se开口。
“人跟人是不一样的。”老五说道,他对于贫苦百姓的艰辛了解的比莫问多,已然习惯了。
西城出卖的并不单是孩童,还有成年男女,男子以青壮年为多,这些人价格要高一些,因为他们可以干活耕作,来自各地的买主如同挑选牲口一般的查看着他们的四肢甚至是牙口。女子多为年轻的妇人,身后是她的丈夫和孩子,她们卖身都是自愿的,为的是能让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有条活路,在这里没有男女授受不亲,买主们会当着她丈夫和孩子的面去摸她的腰肢和胸脯,此时他们的丈夫便会面露痛苦神情,而她们的孩子则一脸疑惑的瞪眼相望。
“这些男子皆为健全之身,只需勤劳耕作,何愁不能养妻育子,怎会落得如此凄惨?”莫问再度看向老五。
“他们可能没有地,也可能是受了灾,本来就青黄不接,一受灾就没了吃的。”老五说道。
莫问闻言再度叹气,到了人市之后他不时叹气,这里的一切令他感觉是如此的丑恶,在他看来这里并非人间,而是充斥着背叛离别的地狱,没有良知仁善的黄泉。
虽然在叹气,莫问脚下却并未停歇,带着小五快速寻找,找遍西城之后二人去了东城,到了这里莫问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这里是一片宽阔的空地,是胡人兵卒出售抢掠而来的女子的地方,胡人都穿着军服和甲胄,并不隐藏自己的身份,抓来的女子成排的坐在空地上,这些女子之中容貌秀美的占了多数,与西城的死气相比,此处更多的是怨气,充斥着女子的啼哭和胡人的呼喝。
胡人征战抓来的女子都聚集在这里,人数足有上千,观其情形那些胡人并不属于一支队伍,偶尔还会互相叫骂,年轻的胡人说的是汉语,而老年的胡人说的是莫问并不懂得的一种语言。
这片区域也有不少购买女子的汉人,胡人虽然怒目瞪眼却并不动手殴打他们,买主也不惧怕胡人,比划着争讲价钱。
看到这些,莫问才敢带着老五走了过去,在人群中寻找林若尘的身影,由于不确定林若尘现在是否还穿着红裤,二人只能逐一打量女子的样貌,这些女子大多低着头,二人弯腰侧目寻找的并不快。
这些女子虽然容貌秀美,但无一例外的衣衫不整,在寻找之时莫问心中暗自计较,倘若找到林若尘一定要好言劝解,细心呵护,此事不能怪她,她无力反抗,她的娘家人已经死尽,她已经没有亲人了,做丈夫的不能嫌弃她。
二人在寻找的时候不时有胡人喝骂,怪二人只看不买,莫问也不答话,快速走过,免得争吵。
先前在西城耽搁了一个时辰,到东城已经是辰时,中午时分千余人逐一辨完,林若尘不在其中。
“老爷,要不再找一遍?”老五见莫问情绪低落,出言建议。
“不用了。”莫问缓缓摇头,先前二人寻找的极为仔细,不会有疏漏,况且林若尘真在人群之中,也早就发现二人并出言呼救了。
“你已经尽力了,咱回去。”老五说道。
莫问闻言看了老五一眼,他知道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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