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我还是不进去了,你多保重。”客栈伙计壮着胆子来到此处,终究还是不敢进门,冲莫问打过招呼之后调头跑走。
“老爷,要不要先画几道符备用?”老五看着跑走的客栈伙计心中也随之忐忑。
“不用。”莫问闻言缓缓摇头,此时连对方是何种属都不知道,焉知何种符咒能够奏效。
站立于高府门外,莫问并未立刻叩门,他踌躇倒不是怕那妖物,而是叩门之后如何与高家众人说话,他们开出的三百两黄金高的出奇,时下黄金折换白银大致为一换十,三百两黄金便是三千两白银,如此之高的悬赏说明高老爷已经知道自己的女儿是妖魅缠身,只是顾忌名声不便明说,实则他开出的这三百两黄金是驱鬼降妖的赏金,而非寻常问诊的诊资。
“老爷,这个太危险了,咱还是算了,换个容易点儿的。”老五见莫问一直没有敲门,误以为他心存惧意。
“得重金自需担重责,若无危险,高府怎会开出这么高的赏金,。”莫问摇头说道,言罢抬手敲门。
片刻之后有头戴布帽的下人打开了大门,提着灯笼照过之后发现莫问是个年轻的道人,顿时面露厌恶。
“前去通报你家老爷,贫道可作法为你家小姐治病,但我索要诊金甚高,事成之后索黄金五百两,你去问他可出的起诊金。”莫问并未冲那不懂礼数的下人稽首。
那布帽下人闻言愣了一愣,随后道声‘请稍后’关门前去通报。
“老爷,你要那么多钱干嘛?”老五不明白莫问为何坐地起价。
“如果不这样说,这看门的下人必然将我们与那些庸医同等看待,或许都不会前去通报。”莫问出言解释,世人大多以貌取人,他年纪太小,若是谦逊有礼必定不为人信,只能口出狂言镇住对方。
“他们能拿的出那么多钱吗?”老五撇嘴摇头。
“能出三百两的人自然能拿出五百两,收声,屋里来人了。”莫问听到院内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听其声音,来者当不止一人。
片刻过后大门被重新打开,站在门内的除了那个下人还有一身着红衣黑裤的老者,头发花白,面带忧愁,年岁当有五十左右,想必是高老爷无疑。
“小道长,你能救得我家小女?”来人拱手道明了身份,礼数还算合体。
“无量天尊,贫道既然知道是何物作祟,定当竭力而为。”莫问稽首还礼。
“小道长快请进。”高老爷闻言更加确定莫问不是那骗吃骗喝的庸伪道人,急忙侧身请进。
莫问点头过后迈步而入,老五在后跟随。
高家确是大富之家,前院极为宽敞,铺有平整的方砖,院落东西种有两株高大梧桐,由于天气严寒,树叶已然落进。
“家有梧桐树,引得凤凰来,看来高善人不但家财丰厚,还是饱读诗书之人。”莫问环视左右出言说道,高家有两个女儿,而高老爷在院中种了两棵梧桐,寓意虽然清高,用意却也明显。
“惭愧,惭愧,听小道长的口音不似本方人氏。”高老爷带着二人前往前厅。
“祖籍怀郡西阳。”莫问点头说道。
“距此着实不近,怎到得此处?”高老爷问道。
“令媛现在何处?”莫问闻言并未回答他的问题,高老爷所问有探听虚实,盘问根底之意。
“在后院香阁,小道长原道而来先请望前厅敬茶,少顷再前往诊病。”高老爷出言说道。
莫问点头同意,在前往后院之前必须先行了解高小姐的一些情况,至少要确定是什么妖物附身于她。
片刻过后三人进得前厅,高家的确广有家资,前厅桌椅皆是名贵木头制成且涂有桐油,杯盏皆为jing美银器,迎光闪亮,三人分宾主坐定之后由下人端上茶水,高老爷抬手遣走了下人,转而抬杯请茶。
莫问放下茶杯直涉其要,“贫道年幼,不善巧言周旋,便直说来由,我主仆二人路过此处于城南客栈落脚,与客栈伙计闲谈之中得知令媛抱恙,恰好贫道粗通歧黄之术便想前来与人为善于己为善,孰知到得此处惊见贵府妖气冲天,这才知道令媛并非抱恙而是撞邪,贫道观那妖气发现其并非寻常妖物,要想降它当需要明了前因后果,不然无法辨其真身作法相克,还望高善人尽述前事,万不可藏掖遮丑,以免坏了降妖大计。”
莫问说话之时一直在观察高老爷的神se,言罢高老爷并无恼怒神情,反倒连连叹气。
虽然莫问所言合情合理,但向一不明来历的外人透露家丑终不是稳妥之举,故此高老爷沉默良久未曾开口,不是抬头打量莫问和老五二人,半盏茶之后方才下定了决心,“小道长法眼如炬,所言无有不中,小女确非寻常病患,而是被妖物附了身了。”
“你可知道是何妖物?”莫问根据对方语风猜到高老爷并非一无所知。
高老爷闻言并未回答,而是放下茶杯离座站起,“小道长随我前去一观便知分晓……”
第六十一章蛇妖
“且慢,此时它尚不知我已到来,若是贸然前往被它见到,恐怕会生出变故。”莫问抬手制止了站起身的高老爷,妖物附身于人会失去动物原有的本能,无法察觉到危险的到来。
“小道长,依您之见我们该如何行事?”高老爷满面愁容的坐回了座位。
“令媛是何时开始出现异常之举的?”莫问问道。
“秋末冬初,距今三月有余。”高老爷出言回答。
“有何异常之举?”莫问再问。
“起初只是沉默寡言,少动多睡,待得后来情形越发不妙,每ri只是念叨要出去寻找王公子,若非家人看的紧,她恐怕早已跑了出去。”高老爷叹气摇头。
“王公子是何许人也?”莫问见高老爷yu言又止,只能多加追问。
高老爷并未回答莫问的问题,而是探手抚额,闭目叹气。莫问见状也并未出言催促,盲目登门已经失礼,若是逼的紧了伤了高家颜面,难保他们不会出言轰撵。
“老夫早些年曾为小女定下一门婚事,未曾想那王家公子在年前病去,婚事自然不得再续。”高老爷沉默良久方才开口。
“令媛今年芳龄几许?”莫问沉吟过后出言问道。
“碧玉之年。”由于莫问并未问及敏感的生辰八字,故此高老爷不假思索便开口回答。
“令媛先前可曾见过那王公子?”莫问点头再问。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亲之ri二人尚幼,自始至终未曾谋面。”高老爷回答。
莫问闻言微微皱眉,碧玉之年便是十六,十六岁的女子尚未定xing,即便痛失夫家也不会如此悲痛,况且二人之前也没见过面,哪有什么感情可言,高小姐这思君之情来的不合情理。
“除此之外令媛还有何异常之举?”莫问没有问出有用的线索,只能再度发问。
“小女先前一直吃素,自犯病之ri起便不吃米粮,偶尔进食也是只吃荤腥。”高老爷每次开口之前都会斟酌。
“喜食何种食物?”莫问追问。
“鸡子。”高老爷端起茶杯却并未饮茶。
“鸡子?”莫问闻言仍不确定这妖物是什么来头,毕竟喜食鸡子的动物有很多种。
“老爷,我知道是什么,”老五转头冲莫问低语,“一定是长虫。”
“何以断定?”莫问转头问道,乡野村民大多称蛇为长虫,取自蛇字的字形。
“长虫最爱吃鸟蛋和鸡蛋。”老五说道。
老五的判断无疑太过片面,不过却令莫问受到了启发,蛇的确喜欢吞食鸡蛋,此外高家小姐中邪的时间是在秋冬时节,那正是蛇类入眠蛰伏的时候,高家小姐中邪之后少动多睡与蛇类蛰伏的情形极为类似,眼下最大的一种可能就是一条有着不浅修为的蛇妖在蛰伏之后神识离体,附身于高家小姐。
不过这一推断虽然合理,却又有不明之处,那便是蛇妖为何要附身于高家小姐,又为何驱使她前去寻找已经死去数月的王公子。
“请问善人,令媛中邪之后可有自伤疯癫之举?”莫问沉吟过后冲高老爷问道。
“不曾有过,只是哭啼不已要去寻找已故的王公子。”高老爷放下茶杯出言回答。
莫问闻言再度点头,妖邪鬼魅附身于人通常有两种情形,一是寻求口腹之yu,二是报仇伤人,附身于高家小姐的这条蛇妖平ri里吃的并不多,也并未伤及他人,只是前来驱策高家小姐前去寻找王公子,而且也只是软磨并未用强。
“再问善人,先前来到府上为令媛诊治的有无道门中人?”行动之前莫问做着最后的确认。
“不瞒小道长,此间道人甚少,来的只是些江湖庸医,妄图诓骗钱财,皆被我差人送去了官府,我高家与那州官县主多有来往,岂能饶了那谎言戏耍之人。”高老爷说到此处见莫问微微皱眉,急忙再度开口,“道人是不曾来过,高僧倒是来过两位。”
“他们作何判断?”莫问问道,多年下来僧人也学得一些法术皮毛,多少也有一些见识。
“他们说小女前世作孽太多,今世才遭此厄运,需捐正殿门槛一条以赎前罪。”高老爷双手合十面露虔诚。
莫问并未因为高老爷此举而认为他是佛门信徒,为人父者眼见女儿受罪,难免病急乱投医,进庙磕头,见观烧香也可以体谅。
“老爷,什么是捐门槛儿?”老五好奇的问道。
“将人的生辰八字和姓名刻于门槛,安放在寺院经常过人之处,供僧人和香客踩踏以赎解此人的罪孽。”莫问随口回答。
“有用吗?”老五追问。
“僧人骗钱的法子,如果有用也就用不到我出手了。”莫问摇头说道,和尚所说的前生后世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如何去说都不会错,因为无人能够验证。
那高老爷见二人低头交谈,以为二人是在商讨降妖计策,便耐心等候,没有出言催促。
“据善人先前所说情形,贫道认为附身于令媛的是一条道行颇高的蛇妖,且此物与已故的王公子必然有些交集,它居留此处三月有余并未伤及令媛xing命,但贫道却不敢由此断言它有无恶意,亦或许是天气寒冷时节受限,它不得发出全力。此外它乃是有着道行的蛇妖,寻常鬼魅无法差使于它,故此贫道想不通它为何会为故去的王公子传信。”莫问直言不讳。
那高老爷早就知道自己的女儿是被妖魅附身,得知是条蛇妖也并未过于惊恐,只是追问如何应对。
“而今有刚柔两法,刚者由贫道作法以符咒将它自令媛身上强行逼走,但此法大有风险,众所周知女子体yin,贫道所用符咒阳气颇重,若是那蛇妖不肯离去,挣扎较力之下怕是会伤及令媛七窍神府,神府若是受损,ri后头脑浑噩,不得清醒。柔者可放令媛出府,看她往哪里去,我等在后跟随,寻根而后治,有贫道在此,可保令媛万全。”莫问说出了两种方法由高老爷自行定夺。
“万不可伤及小女,不过如果小女出门走失,可无处寻她……”高老爷踌躇不定。
高老爷话说一半就停住了,因为他面前的木几上忽然多了一杯茶,而等他抬头之后却发现莫问仍坐在他对面五步之外,只是原属于他的那只茶杯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切由小道长定夺。”高老爷见莫问确有本领,顿时对其信心大增。
莫问点头站起,“带我去见令媛,看能否与那妖物坦然相商。”
高老爷闻言离开座位,带着二人走出前厅,莫问见他行走之时与自己平齐,知道他已经相信了自己。不过高老爷虽然相信了他,他自己却并无把握,因为能够神识离体的异类皆非寻常之辈,至少千岁和阿九做不到这一点。
南国的前厅并无后门,三人自前门出来,与等候在外的几个下人一同前往中院,中院有正屋八间,东西厢房各六间,院中种有花草异木,由于天寒已经没了绿意,整个中院也并未张灯结彩,女儿被妖魅缠身家人如何还有心情过节,怕是外面那两盏灯笼也是为了掩人耳目而挂给外人看的。
中院两处厢房都有亮光传出,莫问并未犹豫,径直向东厢走去,他能察觉到妖物就在东厢。
行走之时莫问自怀中取出了木盒,握在手中从容向前,符咒乃是他存身立命之本,在无人之处他曾经多次开合演练,早已练得娴熟,且盒中符纸皆事先盖有法印,要提笔画写一道符咒转瞬便可完成。
中院的家眷已然知道来了一位年轻的道人,待莫问进入中院之后纷纷自房中出来跟随在他的身后,莫问到得东厢屋外站定,高老爷上前敲门,两个丫鬟自屋内将房门拉开。
高老爷抬手请莫问进门,莫问见状点了点头,转而回头冲老五说道,“自外面等我。”
“老爷,你的家伙。”老五自包袱里拿出那把金钱剑跑上前来递向莫问。
莫问见状皱眉摆手,转而迈步进屋,金钱剑是用来克制yin魂的,对付妖物毫无用处。
进门之后一股清新的香粉气息迎面而来,这是闺房特有的气息,很是清新,六间东厢有三个房门,左右是贴身丫鬟的住处,此间是小姐的房间,由于高家广有家资,故此高小姐的闺房布置的极为奢华,所用器物无不jing美细致,房间正中并无竖墙,而是树着一片黄木雕花屏风,屏风高有五尺,挡住了内侧的大部分区域,自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简单的打量了房间内的情形,莫问将视线转移到了两个丫鬟的脸上,二人脸上只有悲怜之意并无惊恐神se,这表明二人并不知道实情,也间接说明高小姐虽然行止失常却并没有过激骇人的举动。
“洁儿,为父看你来了。”高老爷进门之后迈步向里屋走去,莫问在后跟随。
绕过屏风,一张jing美的雕花木床出现在了莫问的眼前,雕花木床长近一丈,极为宽大。此时床帏并未放下,可见床上铺有锦绣被褥,被褥之中躺着一位美貌的二八佳人,虽然未施粉黛却极为秀雅,此时正木然抬头看向二人。
莫问注意到高小姐的眼神空洞呆滞,若是不明真相,的确与那失神疯癫大为相似。
高小姐先看向高老爷,随后才转头看向莫问,看向莫问之后她的视线没有再移走,而是直视着莫问,与此同时本来空洞呆滞的眼神逐渐转为恐惧和惊骇。
莫问此时与她相隔不远,可以清楚的看到高小姐看的并不是他,而是他手中那只黑se的盒子。
这一情形表明附身于高小姐的这条蛇妖认识这只木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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