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朗一出病房就看见趴在不远处墙壁上的绡绡，他挠挠头，娶个媳妇儿还真是挺不容易的，小姨子小舅子都得伺候妥当。走过去把绡绡搂进怀里，淳朗轻拍着绡绡的背，“绡绡你别哭啊，我是要娶你姐，又不是要吃了你姐。”
绡绡被淳朗的话逗得一笑，她不好意思地往后退，却被淳朗按在他怀里。
“再抱抱……绡绡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妻管严嘛，很难得能抱别人的！我保证以后都听我老婆的，放心啦，老婆大人记挂娘家，我肯定鞍前马后追随，以后会天天见面的。我老婆大人要是不回娘家，我还不乐意呢，绡绡做的饭最好吃了……”
淳朗嬉皮笑脸，绡绡破涕为笑，淳朗替绡绡擦了眼泪，“绡绡啊，你先去休息，等你精神点儿了，我有事跟你说。”
“现在说不行么，姐夫？”
绡绡难为情地低着头，她这样子冒冒失失，万一大姐知道了又得担心，大姐受伤，而且马上要结婚了，她不能这样任性了。
“先去休息，你都有黑眼圈儿了。”
淳朗推着绡绡去隔壁休息，他心里却忽而沉下去，绡绡肚子里还有个不定时炸弹，杀伤力未知，肯定会波及龙飞，势必也会影响到他的生活。
回到龙飞的病房，淳朗把龙仄也赶去休息，他挤上病床，与龙飞十指相扣，“老婆，睡会儿，然后我陪你吃早饭。”
“我不是什么好女人，也没有成为好女人的打算，现在只是受伤了而已，等我的伤好了，我还是龙飞。你还要娶我？”
龙飞被淳朗圈在怀里，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安稳的心跳。
“受了伤的龙飞，和健全的龙飞，对我来说是一样的，都是我爱的女人。老婆，你这问题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也没什么水平。”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方淳朗，改天找律师把婚前协议拟好。”
“啊？”
淳朗张大了嘴，足够塞下鹅蛋，“老婆，为、为什么你的思维，我永远跟不上？”
“我已经警告过你别跟我结婚，可你偏不听，你自断后路，自作孽，不可活。”
龙飞打了个哈欠，然后调整了睡姿，“八点整叫我。”
“好咧……”
淳朗看了看表，离八点还早，他笑眯眯地阖了眼，他本打算眯一会儿，结果一睁眼就是八点五十九分。
正当淳朗颤颤巍巍地不知道该不该叫醒老婆大人时，淑嘉如神人一般降临，淳朗立时如遇大赦，他把龙飞骚扰醒，趁她还没有发现时间的问题，淳朗直接禀道，“老婆，你家秘书有事找你，我出去找医生谈谈，一会儿回来！”
“还好吧？”
淑嘉好笑地看淳朗飞飙出去，她在病床前坐下，随意问了一句。
“差点儿死掉也算还好？”龙飞一觉初醒，开口不客气。
“相比较险些死掉的代价，我觉得你从此次事件中得到的回报很值。”淑嘉伸手指了指淳朗跑出去的方向，“你答应他的求婚了？”
“知道了还问。”龙飞转了转中指上的戒指，“我想要的回报在你身上，说吧。”
“首先，”淑嘉收敛了笑颜，她盯着门口，以防有人突然闯进来，“龙飞，我得跟你坦白一件事，我利用了绡绡。”
“只要没有伤害到她就可以，我要的是结果。”
“进出孙功年的病房都要被孙葆祥的人搜身，绡绡例外，所以我只能拉上绡绡，但绡绡什么都不知道。我之前托人弄清楚了孙功年要入住的病房，在他入住之前装好了针孔摄像头，很隐蔽，避过了孙葆祥的人的眼睛。监视画面只有我一个人看过，仝燚的人没插手。龙飞……”
淑嘉忽然沉默，她犹疑地转过头来看了龙飞一眼，似乎在压抑着情绪的起伏。
“怎么了？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么？”
龙飞话里漫不经心，但她了解淑嘉，明白肯定是出了大问题。
“我把录像带来了，你自己看会比较好。”
淑嘉说着就把包里的平板掏出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我只能说，你必须让自己冷静才能看完这段视频，龙飞，我在外面等着。”
龙飞从来没见过淑嘉这么严肃，她看着淑嘉起身走出去带上门，心里一咯噔，手上利落点开平板，视频被暂停了，龙飞停顿一下，还是点了播放键。
视频显示只有五分钟多，应该是淑嘉特意剪出了这一段。镜头似乎装在孙功年病床的侧面，最开始是接近半分钟的黑屏，然后才渐渐显出光亮，孙功年躺在病床上很虚弱，但他应该是清醒的。在背对着镜头的病床一侧，一个略显高大的男人站立着，方才的黑屏就是因为他遮挡了镜头。
画面变化地很慢，孙功年很少开口，可能是手术的缘故，龙飞推测那男人应该一直在说话，可惜视频并没有声音，所以并不能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龙飞愈加疑惑，淑嘉到底在搞什么，答案很快就揭晓了——约莫剩下二十多秒的时候，背对着镜头的男人逐渐侧过身子，他似乎在跟孙功年道别，然后他转身离去。
就在那男人转身的一瞬间，龙飞手上一松，平板直直砸在她胸口上，她却顾不得去管，只觉得脑袋里一片雪白——怎么会？！怎么可能？！那个男人为什么会长得跟去世的爸爸一模一样？！
平板滑落摔下地的声音惊动了门外的淑嘉，淑嘉缓步走进来，她已预料到龙飞会有巨大的反应，到此时却还是被龙飞惨白的脸色惊吓到，“龙飞，这是昨晚发生的，我今天已经想法儿把采声器放到孙功年房里了，如果——如果他再来……”
“淑嘉，这是真的么？”龙飞咬牙切齿，她在恨着谁么，可能并不是，只是那一瞬间瞧见了那样亲切的一张脸，她已濒临崩溃，“我固然相信你，可是一旦被我知道你作假骗我，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吧？！”
“你相信我，所以我给了你真相。纵然你会恨我，我也会这么做，因为你相信我。”
淑嘉知晓几分龙飞的心思，所以她不计较、不生怨，只陪伴。
“采声器装好了？”
“嗯，就在刚才。我让绡绡带着果篮去孙功年的病房探望，采声器在果篮里，孙葆祥的人直接放她进去了。我交代绡绡要把果篮亲手放在孙功年病床的床头柜上。”
“你出去吧，一有消息就立刻来告诉我。”龙飞似乎是疲惫至极，虽然她才刚刚从梦中醒过来没多久。
“好。”
淑嘉应了一声就要走，龙飞在她走出病房前开了口，“淑嘉，我相信你，别骗我。”
“一直以来，我都值得你信任的。”淑嘉吁了一口气，龙飞太不易，突然看到已死亡的父亲的脸，简直就是天崩地裂的突变，真真假假，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呢……
“老婆，早饭来啦！”淳朗捧着托盘欢天喜地地进来，“咦，你家的大秘书呢？”
淳朗搁了托盘要来给龙飞擦脸，此时才终于注意到龙飞竟然拉了被子罩着头，他走过来轻拉被子，半哄着道：“老婆，不要害羞嘛！就只是答应了人家的求婚而已，又木有怎样呢，等新婚夜过了再害羞也不迟……老婆，该吃饭了，乖啦，一会儿就凉了。”
哄了半天也不见龙飞回应一星半点，淳朗悻悻地跑到空调前看温度，二十多度，不冷啊。折回病床前，淳朗把手从被子底下伸进去，他先是“喵”了两声，又“汪”了一阵，但龙飞还是拽着被子不肯露脸。没办法，淳朗只好伸手在被子里乱摸一阵，不知道是不是搔到了龙飞的痒处，她终于松了手上的被子。
“这才乖，来吧，荣升为你老公的我第一次喂老婆大人吃饭！”
淳朗转手去端白粥，可他回身一看单手捂着脸的龙飞就登时愣在原地，泪水肆意流淌在她的脸颊，她泣不成声，整个人缩成一团。淳朗鼻子一酸，他立刻去掀被子，输液线横卧在被窝里，药水浸湿了一片被褥，除了无色的药水，还有鲜艳的血水——那滩血红在淳朗眼中炸开，炸得他粉身碎骨，炸得他痛不欲生！
“你傻吗？！这是医院，你一叫就会有人来！还是你宁愿死也不愿嫁给我，那为什么不干脆拒绝我？！”
淳朗一阵急、一阵怒，手上的瓷碗“哐当”落地，伸手猛拍病房里的呼叫器，他怕了，他怕她死在他眼前，他怕她死在他的纠缠里！拔脚走到病床门口，淳朗扯开了嗓子大叫：“医生，医生——詹应寒，护士——”
渐渐有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淳朗回身去抱缩在病床上的龙飞，她被裹在宽大的病号服里，而病号服早就被她的血染红，“你可以不嫁给我，但你不可以死！你听见没有，龙飞，我求你，算我求你了！就算你要践踏着我活下去也可以，龙飞，只要你活着——”
怀里的女人被急急而来的医务人员抢走送进了急救室，此刻的淳朗比之失魂落魄还要惨上几分，跪倒在病房门口，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都是屁话，他一只手紧抠着墙壁，另一只手摁在地上，那是颓败的姿态与表征，意味着他终于认输了，意味着他终于输掉了自己。他以为近在眼前的逍遥与幸福，突然被上天拉远，直至连影子都不见……
终于知道什么叫自酿苦酒，淳朗惨然笑开，他败给一个女人，丢盔弃甲，如她所说，他自断后路，自作孽，不可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阅读。
、第四十二章 不够好
“脾脏被切除，人被送进高危病房。”
手机屏幕上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淳朗一瞥而过，丢了手机拿起酒瓶，烈酒入喉似一团火，烧得他血管几近爆裂。
“别喝了！龙飞不是还在医院么？这个点儿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去医院吧。”
仝燚一把夺过淳朗手里的酒瓶子扔到一边，他侧头看了淳斐一眼，“我让人送你回去，淳朗这边儿得有人陪着。”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你看着他别让他闹事儿。”
“淳斐，我会担心。听我的，我让人送你。”
“好。”
淳斐妥协，仝燚起身送她出去，看她乘车而去才放心地回转酒吧。仝燚接到酒吧里的人的电话时，淳朗已经喝掉了两瓶红酒，不过度数不高，酒吧里谁也不敢给他烈酒，按淳朗那凶猛的喝法，不喝死人也得去半条命。
“说！到底怎么回事？”
仝燚一把推开抱着酒瓶的淳朗，拿起淳朗的手机翻了几页，他自然看到了那条来自绡绡的短信，“平常我说龙飞半句不是，你就跟我翻脸，现在她进了高危病房，你倒不急了？！”
“酒没了……”淳朗猩红着眼往吧台扑去，“我说酒保，你连酒、酒都供不上了，你还待在这儿干什么？！”
淳朗胳膊一扫，吧台上琳琅满目的酒瓶子就“哗啦啦”往下掉。那酒保是仝燚的人，他苦着脸看仝燚，“大哥，最好的包间空着呢，让方大少爷上去吧，他在这儿，咱这生意没法儿做了！”
“你待会儿把他的外套、手机送上来。”
仝燚手上用力，直接扛起耍混的淳朗往楼上走。进了二楼的包间，仝燚肩膀一送，淳朗就被摔在了沙发上。
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淳朗手脚并用地挣扎，结果“砰”地一下坠到地上，疼得他呲牙咧嘴，“疼……”
“大哥，方大少爷的外套，还有手机。”
酒保推门进来就瞧见自家大哥脸色不善地盯着瘫在地上的淳朗，“还、还要不要送酒来？”
“送！要烈的！一喝就醉得不醒人事最好！”
仝燚抬脚踢在淳朗腰上，看得酒保心惊胆颤，赶紧退出去了。
淳朗被仝燚踢了一脚，身上更疼得厉害，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就要猛扑仝燚，可仝燚轻巧躲过，淳朗反被仝燚揪住衣襟再次摔了个昏天暗地。淳朗倒在包间中央的玻璃桌上，他突然落泪，伸手指着仝燚大叫，“你他娘的不是人，我喝了半天才醉了一点点儿，你打我干什么？！你一打我我就醉不了，醉不了就难受……”
“淳朗，到底怎么了？”
仝燚干不了安慰人的事儿，一看淳朗那窝囊的样子就火大，忍不住就想揍醒他。
“没事啊，什么怎么了？酒呢？仝燚你太小气了，连酒都不给喝，所以你才干不成大事！是不是？你想否认？切，没种……”
淳朗从玻璃桌上爬下来，不免又摔了自己一次，他捶着脑袋站起来，“小气鬼，不给喝酒就算了，还打我……哼，哥哥我换地儿喝，别的地儿可都是热烈欢迎我！”
“你给我坐下！”仝燚没用多大力气就把淳朗拖回沙发，“淳朗，你要喝酒我可以陪你，问题是喝酒解决不了问题。醉不了你难受，可醉了你会更难受。你第一回为女人遭罪，也算是解了我的心头恨，谁叫你总是揭我的伤疤，现在老天爷主持公道，也给了你一刀，不能说深得我心，却也叫我痛快不少！”
“仝燚——”
淳朗闭了眼，有一种叫眼泪的东西从眼角渗出来，他没醉，没醉呀，不然为什么脑子里到处都是那个女人，喝醉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但他那么努力地喝酒就是喝不醉，要命地就是喝不醉！
“仝燚，我是不是不够好？可是我已经很努力地在改了，她为什么看不到？！我不偷懒，不贪玩，我帮她照顾绡绡，我帮她照顾龙家，我做的不好，可我真的在做，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想要什么我就给什么，我把她当宝贝！仝燚，我把她当宝贝，她却当我什么都不是！”
淳朗弓着背蜷缩着，他面朝着沙发背，背对着仝燚，想要给自己留最后的尊严，可声调的丝丝颤抖连他都觉得自己可怜至极。
“两个人在一起免不了吵架，过两天就好了……”仝燚生硬地开口，他已习惯了被淳朗调侃感情的事，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们俩对换了位置，为情所困的那一个是淳朗，而终于不再受煎熬的是仝燚。
“不是吵架，不是吵架！她宁愿死都不愿嫁给我！仝燚，你能等方淳斐那么多年是因为你知道她心里有你，我呢，我怎么等？我连等她的资格都没有！她不爱我——不用她喜欢我，只要她不讨厌我就可以，我就满足！可她不想见我，她拿她自己的命逼我，我能怎么办？！她进高危病房，我怎么会不急？！我急了又怎样？没用，她不稀罕见到我！”
淳朗缓缓坐起来，头发蓬乱，两眼惨淡，“仝燚，给我酒，我熬不过去了……”
仝燚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这样的场景于他来说太熟悉，他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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