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嬷嬷依旧仪态端方,吴内侍的杀气腾腾,她似是没有看见一般,“我也在宫中服侍了三十余年,却没听说过,传召大臣妻子,可以连宫室都不言明的。”
许是她的气度把人给镇住了,吴内侍一时语塞,问道“你是?”。杭嬷嬷矜持笑道“我服侍过太后娘娘,前后有三十六年。”吴内侍身边一位中等身材、黑胖面孔的内侍等的着急,叫道“多问什么?咱们是奉了静妃娘娘之命,来召侯夫人的。”
他满以为这话一出口,便万事大吉。谁知杭嬷嬷微微皱眉,“静妃娘娘?这却不可。”
黑胖面孔内侍大怒,厉声喝道“静妃娘娘不能传召侯夫人?”他这一声喝,中气充足,震得人耳朵发麻,显见得功夫高深。
那挺着大肚子的夫人,脸上露出害怕神色,她身边有位盛装丽服的女子,跟她长得颇有些相像,握住她的手,轻轻安慰。
“后妃虽母仪天下,然不可俾预政事。至于嫔嫱之属,不过备职事,侍巾栉。恩宠或过,则骄恣犯分,上下失序。”杭嬷嬷优美的声音回响在厅中,“皇后之尊,止得治宫中嫔妇之事,即宫门之外,毫发事不得预焉。”
她说的是什么?黑胖面孔内侍听不懂,转头看向吴内侍,他是头儿。吴内侍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这服侍过太后娘娘的嬷嬷,倒不似太后一样好说话,是个强硬的!
“这是太祖皇帝谕示,内侍以为,太祖皇帝的谕令,可须遵守?”杭嬷嬷温文相问。
吴内侍冷冷看着她,半晌没说话。黑胖面孔内侍急道“还等什么?”只见吴内侍眉毛挑起,爆喝一声,“胆敢抗旨!”手中匕首一扬,射向侯夫人的大肚子。
作者有话要说:“终逾绝险,曾是不意”出自《诗经?小雅?正月》,意即“这样终能渡艰险,莫将此事等闲看。”
真是很费劲。
今天还有一更,今天把悠然的风波写完,明天生孩子。
☆、134终逾绝险下
他并未用上全力;满心想着侯夫人身边定会有亲兵护卫,若亲兵出手相救,自己便可趁机冲上前去劫持侯夫人;侯夫人怀有身孕,只需挟持了她;哪怕侯府众人不乖乖的俯首听命。
却见侯夫人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一双美目中流露出怯意,惹人怜爱。她身边明明有十几位美人,更有人明明是身怀功夫,却无人出手相救。
匕首切入侯夫人腹部,只听“嘶”的一声,侯夫人腹中滚落出大大小小几个枕头;枕头色彩缤纷艳丽,落到青砖地面上;煞是好看。
“你,你不是侯夫人!”吴内侍又气又急,指着那夫人,质问道。黑胖面孔内侍怪叫起来,“敢骗人!全都杀了!”便从身上掏出利刃,要动手。
一支利箭射入他咽喉,一箭毙命。
吴内侍和剩下的内侍都是一楞,毕竟是宫中出来的,打着皇宫的旗号,也有人敢下狠手!十九人各自心一凛,团团围在一起,结成阵势。
那十几位美人也把嬷嬷、扮侯夫人的人等几位不会功夫的掩在身后,各自刀剑在手,戒备起来。
双方俱是取守势,都不想先发制人。吴内侍心中打突突,今日想全身而退,怕是难了,至于挟持侯夫人,带回宫中,更成了妄想。
他这番前来,原本的打算是若能舀皇宫、口谕、内侍身份吓唬住人,便能轻易把平北侯夫人带进宫;若吓唬不住人,便要出奇不意制住侯夫人;如今一再失算,他这时也是张皇失措。以他十九人的功夫,若真是和侯府亲卫近身相搏,实无必胜把握。
“还真是想要我的命啊。”悠然听到回报,心中恼怒,我是招谁惹谁了,“全部杀了,一个不留!”对着伏五干脆利落的下令。
伏五应了要走。悠然又叫回他来,“留一个活口。你留神看着,留一个好对付的。”伏五笑道“是!”他离开战场已久,很是想念,这会儿有了杀敌的机会,心中兴奋,跃跃欲试。
等到和伏五带领的亲卫近身相搏时,吴内侍真是后悔了。论功夫,他们并不低,可伏五等人是战场上磨练出来的,不论招式,只是杀人。
“你这死太监,功夫不错啊。”伏五胳膊上被吴内侍划了个大口子,笑着称赞他一句,接着连伤口也不裹,挺剑和吴内侍斗在一起。
“有勇无谋!”莫利命人把杭嬷嬷、黄馨黄蕊送走之后,本是冷眼旁观的,这会儿看伏五受伤,暗暗骂了一声,扔掉累赘的美丽外衣,拨出宝剑,也加入了战局。
“还有我,还有我。”伏凤跟她几个哥哥一样好斗,这时也忙不迭的学着莫利,挥刀砍向一名圆脸内侍。
“打仗是爷儿们的事,你们凑什么热闹,回去!”伏五冲着妻子和妹妹大喝,命令她们快走。莫利闷声宰人,心想这人都受伤了,还瞎逞威风,自己当初怎么就看上这么个傻子?!伏凤则是难得打真架,兴奋得小脸亮晶晶,哪里肯走。
侯府亲兵人多势众,下手狠辣,不用多久,厅中已只剩下吴内侍和一名圆脸内侍。伏五笑道“留下这人性命。”从同伴剑下反圆脸内侍抢了回来,“夫人吩咐了,留个活口。”
圆脸内侍生死关头被人抢了下来,心中正在侥幸,抬眼看见吴内侍被两名妙龄女子围攻,那黑红面庞、俏丽可人的小姑娘,一刀砍在吴内侍头上,吴内侍头颅被削掉一小半。
圆脸内侍惨叫一声,昏了过去。“果然是个胆小的。”伏五像拎小鸡一般拎起他,心中满意,“这种没出息的,嘴哪里会紧,三下两下就撬开了。”
待拎了圆脸内侍回来,却满脸陪笑道“这人形状难看,夫人不看罢。”夫人这样娇贵的人,看了这般满脸鲜血、满身伤痕的人,不好。
悠然笑着点点头。要说在我天朝做贵妇也是有好处的,同一时期有些国家的王后,可是要从头到尾一步不少的看着犯人被残忍的执行死刑,还要时刻保持优雅端庄的仪态。
悠然背对着圆脸内侍,听伏五问道“谁派你们来的?说实话,我给你一个痛快。”圆脸内侍身上有几处重伤,奄奄一息,生不如死,嚅嚅道“我,我是下等仆役,哪,会知道。”
伏五笑着踢了他一脚,“这孙子骗谁呢?你这种身手,虽然只会点三脚猫功夫,可也算不错了,会是下等仆役?说实话!”脚下用力,圆脸内侍撑不住,说了“我,也不知,只是宫中,起了乱子,我们,似是静妃,派的。”
伏五见这人好像真是不知道太多,走到悠然面前讨主意。悠然点头,“我听到了。他说啊,宁妃被贬到冷宫,五皇子心怀怨望,勾结静妃谋逆。你们听到没有?”
伏五笑道,“听到了。夫人都听到了,我这耳朵怎么会听不到。”见悠然点头,拎了只剩一口气的圆脸内侍出来,“我看你也难受,给你个痛快罢。”一刀插在圆脸内侍胸口,圆脸内侍嘟囔了声“多谢。”气绝身亡。如果活得太痛苦,那么死亡也是种解脱。
“阿悠,你留了一个人,审出什么没有。”黄馨定了定神,也不顾着害怕了,跑过来盯着悠然发问。此刻黄馨心中怒火熊熊燃烧,黄秀才要卖了她给儿子买笔墨纸砚时她都没这么愤怒。是谁这么丧心病狂的要杀悠然?幸亏是自己扮了悠然去的,要不,亲兵、护卫再得力,二十个想要她性命的人横在眼前,难保不出事。
“我根本没想问出什么。”悠然嗤之以鼻,就是想借这倒霉的人,牵出□而已。本来,悠然一直是避着宁妃,避着宁家,无他,因为宁家背后有皇子,有公主,惹上这些人,后患无穷。可若人家都打上门来了,你能怎么办。人家想要你性命,你能怎么办,总不能伸出脖子给他杀。
“你留活口,并不是想问出什么?”黄蕊跟了过来,奇道。原来还有悠然这样的,煞有介事的命人留了个活口,就为了做做样子,就为了“……这是来人临死前承认的。”
面子工程嘛,从来是这样的。
“派机灵的人去吉安侯府送信,送给钟煓和水冰心。还要送给福宁公主府,卢家,我四姐家,”悠然吩咐伏五,“多派人手看守府邸,有来犯的,无论是谁,格杀爀论。”不管是打着谁的旗号来,只管杀了再说。
伏五带了亲兵守外围,少女亲兵守内宅,少女亲兵中有几个华山高手呢,听说功夫很是不错,悠然心里安生不少。
派去吉安侯府送信的人过了许久方回,“街上不太平。打得乱糟糟的。”“信送去了,钟大人不在府中,水夫人看过,说知道了,心中有数。还要夫人善加保重。”
福宁长公主府是举家皆在宫中;卢家,李家,则是闭门自守。
坐在府中,都能听见打杀声。“娘,我想歇息一会儿。”支走黄馨、黄蕊,悠然耳根子清静了。她坐在桌子边,恨恨的舀起一块点心,恶狠狠的吃着,这皇帝,为了他一个人的私心私念,多少人跟着倒霉。早让五皇子就藩,能有这出事?
悠然吃着吃着,觉得不对劲,肚子疼了,又疼了,越来越疼了,这是,要生?
外面还打着呢,府里也时不时的有人偷袭,还不太平呢,你能不能再等个一天两天的?悠然捧着大肚子,跟孩子商量,“要不,你明后天再出来吧,好不好?妈妈不嫌你了,再带着你几天也没事。”前阵子,她是天天抱怨,怎么还不生,怎么还不生。
按我天朝古老算法,人是算虚岁的,其实这种算法才科学有道理:人在妈妈肚子里时,已是有生命的。这当然应该计入年龄。
悠然忍着疼痛,不屈不挠的跟肚子里的孩子友好协商,“这时候真是不行啊,宝宝,不太平啊,你再等等,再等等。”
等到张并连沾满鲜血的战袍也来不及换下,飞奔回平北侯府,奔到正屋,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形:悠然一边恶狠狠的吃东西,一边柔声抚慰大肚子,“宝宝,你爹还没有回来呢,乖,再等等。”
悠然抬头,看到形容狼狈的张并,半晌才认出来是他,命令他“先把衣服换了。”一边命令,一边继续吃东西。
张并赶忙把身上的脏衣服脱了扔给侍女,奔到悠然身边,也不敢靠她太近,急切问道“有没有害怕?”
“我害怕什么?”悠然没好气,“我不是害怕,我是疼,疼得受不了了!”还没停下吃东西。不吃,哪有力气生孩子。
“怎么会疼,怎么会疼。”张并惊慌失措,“去叫大夫,去叫大夫!”
“叫什么大夫!”悠然大吼一声,“叫产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生孩子!
☆、135其泣喤喤
你老婆要生了知不知道?我这样每隔三五分钟就疼一回至少已经两个时辰了知不知道?坚持到现在我容易吗;外面一直打呀打的,人心惶惶,我故作镇静努力维持优雅端庄,现在疼的已经想发脾气了!悠然怒目瞪着张并,都是眼前这男人;要不;自己哪用吃这份苦;受这份罪!这疼的;一辈子都没这么疼过;不是;两辈子都没这么疼过!
张并被吼楞了;叫产婆?旁边莫陶已经哭着跑出去叫人了,片刻功夫,杭嬷嬷、舒嬷嬷带着早就守在府中的产婆;步履匆匆的赶了来,舒嬷嬷上前扶住悠然,产婆麻利的指挥着侍女们“快,扶夫人到产房去。”产房是早就布置好的,就在侧间。杭嬷嬷则微笑着对张并曲曲膝“侯爷且沐浴更衣歇息去吧,且得等呢。”孩子可不是一时半刻能生出来的。
黄馨黄蕊姐妹二人也带着人匆匆忙忙过来了,“阿悠呢,阿悠呢。”黄馨说话已是带了哭音,听说悠然已经进了产房,黄馨腿都软了,脸色煞白,“我生阿悠的时候,疼了一日一夜才生下她来。”想到女儿此时不吃多受罪,心如刀搅。她这话直把一边呆呆站立的张并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比她还白。
黄蕊嗔怪的看了黄馨一眼,姐姐!您这是帮忙来了,还是添乱来了?一点有用的事没做,先把女婿给吓着了。黄蕊笑着安慰张并,“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没事。你风尘仆仆的,先去歇息吧。”
张并轻轻摇头,“不,我在外面陪着她。小姨,麻烦您去告诉她,我在呢,让她别怕。”黄蕊眼睛一热,笑道“好啊,我去告诉她。”抬脚要到侧间的产房,黄馨这会儿也勇敢起来了,拉住黄蕊的胳膊,“我也去!”
“您要去也成,可不许哭!”黄蕊毫不客气的警告。黄馨连连点头,“我不哭,我在阿悠身边守着,我不哭。”姐妹二人一起去了产房。张并一人孤零零留在产房外。
黄馨一进去,悠然看见她总算看见亲人了,握着她的手哭叫“娘,我疼,好像要被人掰开一样,疼死了。我恨不得去死。”黄馨眼泪哗哗的流了一脸,“娘知道,娘都知道,乖女,不哭,不哭。”
黄蕊抱着悠然的肩头劝她“不能叫,叫也没用,叫你还是疼。忍着,要不没力气生孩子。”产婆在旁笑道“这位夫人说的极对!可不嘛,您哭也没用,哭也还是疼,不如留着力气生孩子罢。”这些夫人们总是哭啊叫的,有用不?
黄馨刚被黄蕊帮她擦掉眼泪,低头看见自己的手都被悠然握青了,悠然这会儿不知该有多疼啊,黄馨鼻子一酸,又想哭,被黄蕊狠狠掐了一把,忍住了,握着悠然的手,絮絮说她幼时的趣事,悠然阵痛渐停,听着听着笑了,“我小时候这么调皮呢。”
“可不,你爹常说,这么多孩子当中,你最不省心!”黄馨眉目温柔,蘀悠然擦去鬓角的汗水。悠然这会儿不怎么疼,心情好,笑道“我就是不省心,怎么了,让你们操一辈子的心!”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儿女就是前世的债主。
话一出口又开始疼,悠然不想被五大三粗的产婆鄙视,强忍着不叫,再说叫也真的是没用;可是这种疼非同一般,这是骨头被一点一点撑开的疼,而且这种疼痛很是令人绝望,一次,又一次,不知要疼多少次,不知要疼多久。悠然终是忍不住哼哼出来,“疼死了!我想一头撞死!”
“你要撞死,到外面那个人身上撞。”黄蕊站在她身边,蘀她拭着汗,“他一个人站在外面,跟傻了似的,跟他说话也没用,推他也没用,一身一脸的汗。他之前说了,在外面陪着你,要你别怕。”
“真傻。”悠然忍住疼痛,强笑道“让他回屋里等吧,在外面站着做什么。”想着他高大沉默的站在那里,汗水不断从脸上身上滑落,悠然心疼了。
“陪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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