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姨娘心如刀绞,脸色煞白,哑着嗓子说道“都是我不好,让姑娘受委屈了。”
嫣然哭道“蔚姐儿她们都笑话我,说我是姨娘养的。我恨死你了。”
丁姨娘身子晃了几晃,连嘴唇都变白了,嫣然一头哭着,一头推着丁姨娘,“你走你走,我不要看见你!”
碧波心疼的看着嫣然,劝丁姨娘道“要不姨娘先回吧,三姑娘才哭了回,姨娘又来招她,哭坏了三姑娘,姨娘岂不也心疼?”
丁姨娘大叫一声,跌跌撞撞的奔了出去。嫣然望着她的背影,更加伤心的嚎啕大哭起来,碧波在旁陪着掉眼泪。
“……三姐姐真把她姨娘撵出去了?”悠然听得目瞪口呆。这个世上还有谁会比亲爹娘更疼你,这么对亲娘,嫣然也真忍心。
莫陶肯定的点头,“错不了,声音那么大,瞞不了人的。”
悠然感概了一会儿,命莫陶下去歇息,莫陶笑嘻嘻道“姑娘,咱们就要回府了。老爷说过几日府里太平了,就来接姑娘家去。”
太平什么,还有一堆极品亲戚没走呢。七哥八哥是送嫁完在京城玩了两天就起程回泰安了,孟大伯一家和胡庆一家可还没走,看样子也不想走。莫陶仿佛知道悠然在想什么似的,笑道“怕是大老爷一家,胡老爷一家,就快要走了。
哦?他们舍得走了?悠然用疑惑的眼神望着莫陶,等着听她解释,莫陶一脸憨笑,“大太太不服气,百般奔走,还是没谋个好缺,大老爷怕还是要回山县,山县大印是县丞署着,不是长事,大老爷说不能再拖了,定了主意要走。至于胡老爷一家,他们再舍不得老太太,也是要回自己家的呀。”
其实悠然一点儿不想回孟家,难得能渡个假,除了不能吃凉东西生东西,很是自由自在。水冰心是个大气的女子,和她相处令人身心愉悦;张并古道热肠,时不时送些新奇好玩的东西,前日刚又把张甜心用的小弓小箭送了来,弓上饰满珠玉宝石,华贵好看得很,莫怀莫利手把手教自己射箭,陪自己玩了好半天,真有趣,不过后来玩烦了,坐在旁边看莫怀莫利一箭一箭正中靶心,自己在旁拍手叫好,做个观众,更舒服。
过几日莫陶又回孟宅一趟,这回带来了爆炸性消息:孟正宽要娶胡晓礼了!
悠然惊呆了,孟正宽?胡晓礼?胡晓礼的目标不是孟正宣吗?怎么换人了?
胡晓礼其实也是个好姑娘,长相秀丽,举止斯文,但是顾氏心比天高,能让自己独子娶这么一个没有家世没有嫁妆的女孩?
莫陶语气中带着丝鄙夷,“姑娘猜怎么着?咱家大少爷本是给老太太请了安就要回国子监的,谁知老太太说头疼,硬留下大少爷侍疾,还命大少爷晚间就睡在老太太院子里的东厢房。”
悠然对孟老太太实在很无语,孟正宣年纪轻轻已是举人身份,他是二房嫡长子,吉安侯府外孙,怎么可能娶胡晓礼这样的姑娘?就是真睡了也不会。
按现代的遗传理论,儿子的智商主要遗传自他的母亲,不知孟老太太这样的无知妇人,怎么生出孟赉的。
“后来呢?”虽然能猜到,悠然还是想证实下。
莫陶一脸的幸灾乐祸,“大少爷闹肚子去了净房,宽少爷恰好来寻大少爷讨教文章,见大少爷久不回便在大少爷床上歇息了一会儿……”
以下的情形悠然完全可以自己脑补了:胡晓礼以为床上躺着的是孟正宣,羞羞答答上了床,顾氏、胡氏、丁氏一行人兴冲冲进来捉奸,见到床上的是这两人,全都傻了。
莫陶笑的很坏,“大房太太当场气晕了,听说她醒来后喃喃自语过,说什么自做孽不可活,声音虽低也有人听见了,真是老天有眼。”
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就害人,这样女人实在可怕,悠然厌恶的想。
倒是可惜了孟正宽,他本来可以娶个家世略好些的妻子,有岳家帮衬将来会顺利些,若娶了胡晓礼,不只得不到任何助益,胡家还会是他一辈子的负担:胡庆这些年都是靠老太太接济的。胡斐也不成器。丁氏嘛,这丁家嫡女似乎还没有丁姨娘教养好,一副泼妇样子,想到丁氏拉着胡斐跟自己吵闹的样子,悠然对孟正宽无比同情。
还有孟大伯这老实人,摊上了胡庆、丁氏这样亲家,也是不幸。
接下来几天孟家陆陆续续传来消息:孟大伯一家收拾行李匆忙起程回山县;孟正宽还是要留下跟孙先生读书;临行前孟蔚然突然生病,孟大伯执意要带她走,老太太舍不得,硬留了下来;胡庆一家心有不甘,还想闹,想换人,孟赉怒了,开口撵人,孟老太太也无颜再劝,更有丁姨娘暗中使坏,胡庆一家终于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孟赉再来若水山庄时,想接悠然回去,却顾虑蔚然还住着好园,悠然笑咪咪抱着孟赉的胳膊,“我跟她住。”
孟赉低头看悠然,悠然加上一句解释“怕她露馅儿;我看着她好点儿。”黄馨不是个有心计的人,别哪天装病装的不像了,麻烦。
孟赉拍拍她的小脸蛋儿,笑骂“又鬼又坏。”
悠然点头,“是,跟我爹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往来行言,心焉数之”可以译为“往来流传那么多谣言,心中辨别,识清真伪。”
52翩翩者鵻
孟赉少不了把悠然拖过来一顿好打;父女二人嬉笑得好不开怀。
水尚书心系爱女;休沐日当然也来了;坐在湖水边柳树下,远远看着孟家父女玩闹;捋着稀疏的胡须摇头微笑:孟大人翩翩探花郎;人前一副温文儒雅模样;谁知私下里竟这般活泼。人到中年,还能常常这般开怀大笑;是福气。
有个悠然这样漂亮乖巧的小女儿陪着,实在是好;水尚书望望身边的水冰心,自己女儿已是长大了;看上去仿佛娇弱得不胜绮罗,实则胸有沟壑不下须眉男子,家里家外的事情都是她打点,少年老成,早已不会对自己撒娇了,唉,想有个娇痴小儿女相陪,只有等女儿出嫁生子,才能行。
想起女儿的婚事,水尚书不由转头向罗湖山庄望去,女儿一向眼高于顶,多少世家大族为子弟来求婚她都不允,说是纨绔子弟不足以托付终身,定要嫁一位英雄豪杰。前些时日有人过府闲话提及振威将军张并,听起来是探话的意思,这回她没有摇头。
水尚书并不觉得张并是良配,无他,只为他那不尴不尬的出身。无奈冰心默认了,水尚书只此一女,不忍拂她心意,也无他话,谁知那人来探过话后,竟没了下文。
究竟是何意思?水尚书皱紧眉头。
孟家父女笑闹一会儿也向水尚书这边走过来,四人正商议着要回城,罗湖山庄派了李嬷嬷来请安。
“我家将军才猎了新鲜野物,又有从关外请来的厨师,厨艺极好,尤其有道烤全羊做得极是道地,请两位大人、两位姑娘定要赏脸才是。”李嬷嬷仪态优美的请过安,落落大方的邀请道。
悠然听到“烤全羊”三个字,口水都要流下来,见孟赉、水尚书正在跟李嬷嬷客气推让,水冰心一旁微笑不语,也只好保持仪态装淑女。
李嬷嬷极是能说会道,再三热诚邀请下,水尚书和孟赉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只是水冰心却推辞不去。
“长成大姑娘了就是不好,这儿也不能去那儿也不能去,趁着我还小,让我好好玩吧。”悠然对水冰心深表同情,大家都去烧烤了,她一个人坐在家里发呆;一边同情水冰心,一边还忘不了给自己争取权益。
孟赉瞪她一眼,“你哪里还小了?安儿跟你一般大,已是像个大姑娘般,只有你还这么少不更事。”说完又补上一句“只能玩今年一年,明年就是大姑娘了,要老老实实在家里。”
悠然下定决心般,“既如此,这一年定要玩野了,玩疯了!明年就没得玩了呀。”
宴席摆在罗湖山庄湖水边,微风阵阵,景色宜人,宾主四人俱都笑语盈盈。悠然拿了杯米酒慢慢啜饮,湖中不少游鱼,鱼儿轻轻摆动鳍尾,往来翕忽,怡然自得。
悠然忽起顽心,叹道“湖里的鱼很快乐呀。”
孟老爹知趣的接上“你又不是鱼,你怎么知道湖里的鱼很快乐呢?”
悠然得意满头洋洋,“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湖里的鱼很快乐呢?”
父女两个显是玩惯了的,水尚书和张并只微笑看着,并不插话。
过了片刻,水尚书捋着稀疏的胡须,感概道“家中有这样娇痴小儿女,平添多少欢笑。”
张并点头赞同“是,孟大人好福气。”水尚书微微一笑,“张将军若是娶妻生子,也能有这般好福气。”
张并客客气气道谢“尚书大人吉言。数年后若驱除鞑靼人至祁连山外,边境太平,我便会解甲归田,到时娶妻生子,能如尚书大人所言。”
“又何须数年后?边境多少将士,不都娶妻生子了?”水尚书冲口而出。数年后是几年后,冰心已经十六岁了,这孩子死心眼,若一直傻等着,可坑死人了。
张并沉默片刻,开口道“我从小便父母缘浅,不得在亲生父母身边长大,实是毕生撼事,将来若生儿育女,只盼能亲自抚养孩儿,日日伴在他身边。”
原来如此。水尚书心有怅意,倒真是个有情义有担当的好男儿,可惜,和冰心没缘份。
看来,要另做打算了,水尚书暗暗想道。
孟家父女玩文字游戏玩的正开心,烤全羊端上来了。悠然两眼发亮,全神贯注对付起烤全羊来,不跟孟赉玩了。
孟赉慢慢啜饮美酒,含笑看小女儿埋头苦吃。
远处树木上缠绕着青青的葫芦藤,藤上缀满了大大小小的葫芦,风过处,宛如无数只铃铎在颤动。藤蔓紧紧缠绕着高大的树木,颇似亲朋挚友久别重逢后亲密无间、难舍难分的情态。对此良辰美景,又有琼浆佳肴,怎不令人心旷神怡!
一时食毕,宾主坐在湖边慢慢饮酒谈天,气氛祥和欢乐,大家酒兴愈浓,情致愈高,你斟我饮言笑晏晏,一群鹁鸠翩翩飞过,听着咕咕的鸣叫声,悠然跟张并商量起打猎的事。宴饮之后,不就该是射礼了吗?
孟赉和水尚书饮酒谈天十分投机,说起爱女,各自都有一箩筐的话。
“两个丫头年龄虽差着几岁,委实要好。”水尚书对冰心能看上的朋友,自然是衷心赞叹。
“我家悠儿说,水家姐姐虽是闺阁女儿,却有几份侠气,不输须眉男儿。”孟赉也素知悠然和水冰心、张憇在广州时就要好,皆因三人都有几分真性情,都有几分侠气,并非扭扭捏捏的女子。
二人谈的投机,浑忘身处何处,一阵凉风吹过,水尚书年纪到底大了,打了一个寒噤,抬头望望四周,蓦的愣了一下。
孟赉随着他的眼光看去,只见悠然正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张并凝神细听,不时点头。
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女孩,能说些什么?水尚书和孟赉均是心中纳闷,孟赉笑道“女儿在胡说些什么?张将军见多识广,莫瞎卖弄惹人笑。”
悠然得意道“我在说正经事!”张并点头支持“正是,孟姑娘不愧是出身书香门弟,家学渊源,对鞑靼之战,颇有独到见解。”
孟赉失笑,“这小丫头哪里又懂打仗了?真是胡闹。”悠然过来拉着孟赉不依,“我真的懂。”这个时代边境每年都打仗,有时小打,有时大打,前些年鞑靼人甚至打到通州,为了人身安全也该对边境交战情势有个基本了解呀。
张并和悠然本是在一边商议打猎的事,这时也走过来,正色道“孟姑娘对比两方军事力量,敌强我弱,敌小我大,敌失道寡助,我得道多助,必是我天朝能胜,却是要历时颇久,要持久战。”
悠然突然心虚起来,太祖的论持久战,不能这么瞎搬吧,自己是不是太扯了,可是张并是久经沙场的将军,自己说的他都认真听了,并没有笑话自己。也许,自己说的真有几分道理?
“这里有位兵部尚书,有位振威将军,轮到你一个小孩子谈军事?真是胡闹!”孟赉看着女儿心虚的笑容,狠狠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许再胡说,军国在事是小儿女是懂的?
悠然红着脸答应着“是!”兵部尚书,兵部的最高级别长官,负责掌管全国卫所军官的选拔授予、训练、车辆、武器管理等政令,为正二品,相当于当今的国防部长。在人家面前,哪有自己开口谈军事的份?跟张并胡扯倒无所谓,就别在水尚书面前丢人了。
水尚书想起边境局势,面有忧色,却不欲在此时谈论国事,只一笑做罢,又坐了坐,水尚书和孟赉也就告辞了,张并见天色已晚也不虚留,只说了明日着人相送回城。
水尚书和孟赉没有推辞,京城流民渐多,回城还带着两个丫头,不可大意了。
回到若水山庄,水冰心接着三人,微笑道“这下子阿悠可是玩高兴了。”悠然快活的点头,“是啊,姐姐,又好吃又好玩。”
次日,悠然睡至自然醒,最后一个懒觉了,明日便要早起,嗯,要睡够了。
张并已是去了西山大营,水尚书和孟赉看着一队精干侍卫,各自放心,闺女金贵,不可有闪失。
路上,果然流民颇多,孟赉和悠然坐在同一辆车上,父女二人望望车处,对视一眼:怕是一场恶战,已是不可避免。
和平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战争,悠然恨恨,让战争走开!
到城门口两家人分手,回到孟宅,孟赉特意亲自带着悠然去拜见老太太、钟氏,老太太和钟氏见孟赉护得甚紧,也不好为难悠然,悠然平安过关回了含芳轩。
“偷偷摸摸的好玩不,有趣不。”悠然打趣黄馨。
黄馨虽红了脸,母女俩是无话不说的,也不瞞着女儿,“有趣。”
悠然瞠目结舌,这还真没羞呀。
“女儿啊,娘想死了。你要外面玩这么久,想不想娘?”黄馨殷切问道。
“想啊,当然想了。”悠然随口说道。说不想是假的,亲娘就是亲娘。
“那你以后天天陪着娘,不出去玩了好不好?”黄馨兴奋的问道。
悠然眼珠转了转,笑咪咪的拉着黄馨“好啊。要不你去跟他说,让他将来把我嫁个没爹没娘的人,我把你也带走,你天天跟着我。”
“好啊好啊,娘天天陪着你。”黄馨这二十四孝老妈忙不迭的点头。
过了几天黄馨出去约会回来,红了脸对悠然说“你爹把我骂了一顿,说将来你走了,我也跟着走,他就没人理了,骂咱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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