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罢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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妆罢山河-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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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四心中虽然一愣,却也照实回答,说道:“今日宋祖安仍是戌时过来的,我虽然未与就近他照面,但是昨日才见过,应是不会认错,确实是宋祖安本人。”
方墨眉头轻皱,又听了一阵窗外动静,开了一条小缝看下去,楼下杀局已是到了尾声,那伙中途杀出几名镖师此时只剩了三个,提着带血大刀立在下头。而宋祖安一行却是尽数倒下,便是那顶青呢小轿轿身上也插着两柄大刀,鲜红色血液溅泼在青色轿顶上,鲜活暗色越沁越大。那仅剩的三名镖师装束杀手见得手了,相视对看几眼,其中一人上前掀了轿帘瞟了一眼后,对另两人点了点头,三人转身就向一条小巷子里奔去。
方墨侧身对萧四低声说道:“萧四爷,烦恼你去跟过去看看,那几人到底是哪方人马?千万记住了,不可轻易露了自己行迹。”
萧四低头说道:“大当家放心,我这便去了。”悄然开了门,萧四一闪身出去。孙瑾瑜关了大门,方墨在屋中转了一圈之后,伸手招了孙瑾瑜过来,低声说道:“瑾瑜,你亲自跑一趟,吩咐下去,今儿大伙都老实呆在原处,无论外头发生什么事情,不得吩咐都不许轻举妄动。”孙瑾瑜连忙点头,闪身出门之后,看了看左右动静,悄无声息往厨房摸去。
方墨又站在窗口看了几眼,这场屠杀极是迅速就了结了,廷尉司人马尚未赶到,街上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尸体,这酒家之中虽然尚有不少人,却一时也无人敢出门近看几眼。她踌躇片刻,不亲眼确定宋祖安死活,她总归心里不踏实,明知这事情有蹊跷,终是一跃下了楼去。
街面上轻悄悄的,阴寒冷风中尽是冲鼻的血腥气,那顶青呢小轿轿身已是有些歪斜,突出处依稀是一条肥胖人影。
方墨伸出手去,挑开了轿帘,里头的人昂面躺着,胸口与肚上各中了一刀,血顺着轿子流淌下来,在地面上积成了一处血洼。方墨只瞟了一眼那轿中之后,便直接看向宋祖安的的右手,黑色眼珠猛然缩小,这人右手五指齐全,果然不是宋祖安本人。
中计了。
方墨正待回头,四周纷迭脚步声已经响起了,眼角余光之处寒光星星点点闪现,无数早埋伏当场的弓箭手纷纷出现在墙头屋檐上,身后酒家门口之中更是人头攒动,箭尖上寒光在莹莹火光之中流转,只片刻,周围气温就似骤降了不少。冲天火把将周围照得通亮。一个三十来岁男子正闲站坐酒家大门口,火光在他面前映照,墨黑长裘裹着欣长身形,白净面上带了一抹浅浅笑意,大声说道:“大当家的,久候了。”
方墨昂头看他,突而一笑,说道:“霖二爷,久闻大名了。”
那男子面上笑意不改,缓缓说道:“大当家是乖乖跟咱们走回去了,还是想被射成筛子让人抬起回去。”
方墨只一轻笑,说道:“让霖二爷失望了,你给我的两条道我都看不中。”话音刚落,方墨突然闪身钻进那顶青呢小轿里面。
那霖二爷脸色一变,沉声吩咐说道:“放箭”箭如雨下,细密抨击声不断传来,只转眼间,那轿子便被射成了筛子,冲天火光照耀之下,那顶小轿轿身上尽是血水,里面静悄悄一片,那轿中便是藏了只蚊子,此时只怕也被射成了两截。
那霖二爷扬了扬手,细密破空声顿时停息了下来,空气中一下变得静寂无声。那霖二爷招了身边一近卫说道:“你去看看。”
那近卫应了一声是,端着弓弩慢慢靠近,到了那青呢小轿前面,伸手挑开轿帘,只看了一眼,眼皮子便忍不住一抽,转过身来,大声说道:“大人,已经没气了。”
那霖二爷紧绷脸色顿时放松下来,白净面上浅淡笑意越发端雅,从众多护卫身后走出来,到了那近卫面前,正要让他掀开轿帘,让自己重新确认一下,却突而听到木质咯吱一声轻响,紧接着就是利器穿过血肉细微沉闷声响,一股温热液体突然嘭溅到他面上,溅了数滴进眼,极是不舒服中,模糊看见面对着他的那名亲卫喉咙突然长出一支银色箭羽来。
还未等他揉好眼睛看清楚,便感觉到颈脖边微微刺痛,一股冰冷寒气透肤而入,在那近卫倒地的瞬间,不知道从哪里突然钻出一个血糊糊人来,虽然满面尽是血红,可那双黑幽幽的眸子却告诉他,她还好好活着,而他中计了。
他浑身血液突然冰冷下来,他突然明白为何大少爷会这么不看好他。
这个令漠北祁山一带成为禁地小姑娘果然是个煞神。他当初还不相信,不过是个小丫头,能有多大能耐?所谓煞神之称,只怕是漠北萧家叫出来以壮声势,吓唬人的。他裴霖什么样人没有见过?还会被这一个小丫头给吓到?
在大少爷一再嘱咐下,终是一忍再忍,特意布下这么一局,为的就是活抓了这个漠北一带赫赫有名的祁山十八寨大当家的,活抓不成,带给死人回去,大少爷或许会不太高兴,但是老爷必是会十分乐见其成的。
却不料反而是他落到了人家手中。
裴霖终是生死场上滚过无数次的人,只片刻就从惊慌中回过身来,微侧了头看过去,顶着他脖子不过是一柄八九寸长短匕,握刀那人身形方齐他眉间,浑身上下血糊糊,除了一双黑幽幽眸子外,光凭外容已是辩不出是死人还是活人了。她另一只手上还端了件精致物件,尾端搁在肩上,粗粗看去倒似个弓弩。裴霖眼睛一亮,这玩意想必就是在漠北数战中起了重大作用的连珠弩了。
此刻那双黑幽幽眸子正盯着他,淡淡说道:“霖二爷还是让你手下老实点吧,他们的箭可是快不过我手中这刀的。”
突然哗变,周围数百弓箭手与近卫已是一拥而上见他们两人团团围住。裴霖感觉那短匕又进肉了几分,只得无奈说道:“你们退后一些。”
包围圈慢慢后退,方墨看了一下四周,见连珠弩插与背囊之中,一把扯过裴霖,在他耳边说道:“烦恼霖二爷送我一程吧。”
裴霖沉稳眸子淡淡扫过面前近卫首领,那首领会意,一手持刀,一手拦住大伙,慢慢后退。
方墨冷眼看两人眼神交集,知道他们必是另有后谋,血糊糊小脸上竟现出一抹诡异笑意来,正要说话,街道尽头突然传来一声马匹嘶叫声,一辆灰布马车直奔过来,车速极快,只片刻就驰到方墨身边。
方墨一愣,驾车那人身形纤瘦,面上蒙了一黑巾,黑巾上那双清亮眼珠子甚是陌生,显然不是孙瑾瑜。那人险些扯不住缰绳,只慌张大叫道:“方墨,方墨,快上车”
方墨血脸一沉,也不管会不会割断裴霖脖子,扯着他就往车上跳去。那人见人上车了,挥着马鞭赶车急行。
裴霖近卫有数十人立时上了马背快马追了过去。那近卫首领也一跃上了马背,转头对留下人马说道:“赶紧通知廷尉司,五城严密设防,捉拿要犯。这酒家一众人等暂收监关押” 话完,他双腿一夹,驱马追了过去。

第二十八章 裴霖(三更完)

方墨逼着裴霖上了马车,手中短匕终是又往他肉里送了分毫,裴霖忍不住一声闷哼,颈脖中那道细细血线迅速沁出大片血液来,他的脸色也变白了几分。不由得出声说道:“大当家的,你何必做困兽之斗?眼下燕京九门皆射了重重防线,你便是再快,也出不了这城去。”
方墨既要担心后面追兵,又需顾忌驾车这生手,担心他会一着不慎,驾得马车撞上个什么东西就不好了,耳听得裴霖说得刮噪,黑眸一沉,冷冷看了裴霖一眼,冷笑一声说道:“谁说我要出城去?”不等裴霖再发一言,直接转手,拿刀柄猛击在裴霖后颈处。
那裴霖哪里料到她会突发狠招?一时不慎竟被她敲晕了过去,歪歪斜斜倒向驾车那人。驾车那人原本就惊魂未定,这么大一活人猛然向他压过来,惊得手中缰绳险些脱手,人也差点翻下车去。方墨一把抓住他胳膊,将他扯正了,又把裴霖推到他身边,顺势夺过他手中缰绳,说道:“抱住他了”站起身来,手中长鞭一舞,啪一声脆响,猛抽到马背上,那马一声嘶叫,散开四蹄,飞奔起来。
那人极是听话扶住了裴霖身体,一会儿看着方墨一鞭急过一鞭抽向那马,赶在马车在燕京大街小巷里兜圈子,一会儿他又看看身后源源不断追兵,出声提醒说道:“方墨,后面,后面还有人。”
方墨神色未变,只一鞭猛抽到马背上。
燕京东城这处民居比邻,街道小巷幽深纵横,此时夜已深沉,各家门口挂着灯笼不足以驱尽所有阴暗,小巷街道阴影重重,道路曲折,马车急行在小巷之中,远没有骑兵便利,不管方墨怎么机灵,身后骑兵仍是源源不断追来。
那人清亮眸子已是有些发直了,眼见方墨突然驾车往一石拱桥上驰去,桥面狭窄,只堪堪容得下马车两轮。他更是牢牢抓住了车轩,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方墨突然转头过来,沉声说道:“往河里跳。”
马车极快,方墨声音入耳,那人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眼神不由得往下方幽黑河水往了一望,浑身一个激灵,这般跳下去,不摔死也要冻死啊,他不敢。正要说话,却见方墨突然站起身来,一脚踹向裴霖,裴霖偌大身躯猛然压下来。那人一时不查,直接翻滚下去。
嘭嘭两声落水声响起,方墨伸头一看,黑幽河水泛起了水汽,她猛然扑到马背上,手中短匕猛地刺向马臀,那马受了这一剧痛,前蹄直立起来,险些将马车拉翻,方墨顺势跳下河里。
这一变故只在片刻发生。
待她重新浮上水面时,那马车已是跑得不见踪影了。石拱桥上骑兵轰隆隆追过去,无一人往下方看一眼。方墨脸上血水洗净了,一张青白脸上黑幽幽眸子望了一眼桥上之后,转头往水面四下搜看。
临河人家门口挂着数盏灯笼在幽静河面上泛出点点星光。先前落水那人也浮出了水面,到这时也记得方墨的话,竟是一边凫水,一边还抓了裴霖。方墨见他这时候都没有放手,黑幽眼睛不由得一抽,凫过去与他一同拖了裴霖上岸。
上了岸来,那人已是冻得浑身只打哆嗦了,面上黑巾也掉了,露出一张清秀脸来。方墨见了,一怔,说道:“原来是你。”
宋怀玉清亮眸子看着方墨,讪讪说道:“我,我”许是又想起方墨原来那番狠话了,只说了两字,终是低下了头去,不敢再看方墨,心里暗自寻思方墨会不会再赶他走。
周围静悄悄的,宋怀玉突听得方墨骂了一声“该死”,这才抬起头,看见方墨已经蹲在裴霖身边,头低伏在他胸口,也不知道在听什么。宋怀玉连忙起身过去,伸手一探裴霖鼻息,不由得一惊,失声说道:“他,他死了?”
裴霖脖子上了受了刀伤,后又遭了方墨一击,神智尽失,猛然落水,自是不会换气,竟是直接溺过去了。
方墨却不说话,只将裴霖放平了,一下一下按着他腹部。宋怀玉知道这溺水的人,若是能及时倒出腹中积水,还是可以救回一命的,方墨此举显然正在做这事。没过多会,裴霖口鼻之中涌出大量河水来,方墨又低伏下来,听他胸口动静,松了一口气。宋怀玉又伸手探了探他鼻息,已是有微弱气息了。
方墨自然不会好心肠救裴霖性命,只是眼下形势莫测,若是再有追兵来,裴霖这个挡箭牌还是很有些用处的。她一见裴霖有了微弱呼吸,就不再管他,抬眼看周围情形。这临河两边皆有住家,数盏灯笼将幽静河面照得莹莹点点,夜静深沉,这些人家家门都紧闭着。那些追兵虽然暂时被马车骗了过去,但是总会有追上发觉的时候,到那时候再杀个回马枪,他们几个可不会再有人来救命了。
方墨转头看向宋怀玉,他正蜷成一团,冷得直打哆嗦。这寒冬河水极是冰冷,经了这一泡,两人脸色都冻得一片青紫。方墨还好,自借了这身体起,就从未松懈过锻炼,一时也能扛得住,宋怀玉就冷得牙齿都直打架了。
方墨静静看了宋怀玉几眼,说道:“你能背得动他吗?”
宋怀玉看看了裴霖,又看了看方墨,暗自一咬牙,说道:“背得动。”
方墨将裴霖放到宋怀玉背上,帮忙托着他胳膊,宋怀玉微微颤颤站起身来,说道:“咱们,咱们现在去哪里?”
方墨看了看宋怀玉脸色,说道:“跟我走就行了。”
宋怀玉背着裴霖,方墨在一旁帮忙托着,走上岸去。宋怀玉按方墨指示在小巷里穿梭,夜正深沉,加之这处才出死人大事,附近各家门户都紧闭着,街上行人尽无。方墨一边带着他们往前走,一边低声问宋怀玉道:“你认识裴霖?”
宋怀玉看了方墨一眼,见她目光转向他背后裴霖,点了点头,说道:“认识,他从前是廷尉司正时,就是国公府的常客。只是最近倒是来的少了。”
方墨惨白嘴角现出一抹讥笑来,又淡淡问道:“你怎地知道我会在那里的?”
宋怀玉低着头,微不可闻说道:“我,我是路过时无意听见的”其实自打宋怀玉见了方墨一面之后,对漠北方便消息就极是关注。这几日温国公宋祖安脸色十分不好,他到处一打听,就知道出了大事,因是实在担心方墨,更是十分关注。知道宋祖安与廷尉司人马今夜要在东城布局抓一漠北要紧人物,虽然不确定要抓的是不是方墨,但是还是事先就守在附近。
宋怀玉见方墨不吭声了,心中又有些忐忑,微抬眼角看了方墨一眼,见她青白面上无甚异样神色,心里既有股暗暗失落,又有些放松。
两人默不作声前行,宋怀玉背后裴霖突然微哼一声,方墨停下脚步,扒过他脸看了看,昏暗灯光之下,裴霖白净脸面早已变成了青紫色,颈脖处伤口重新裂开了,血顺着衣襟将胸口都打湿了一大片。
宋怀玉心中害怕,忍不住低声问道:“他,他是不是要死了?”
方墨青白面上一片肃静,无任何担忧之色,看了看周围环境,指了指左边方向,说道:“往这边走。”
宋怀玉依她所指前行,越走心中就越是疑惑,又忍不住问道:“方,方墨,咱们怎么又走回来了?咱们为什么不出城去?”
方墨径直往前面带路,沉声说道:“现在廷尉司人马封锁了五城,耳目满城都是,我们早出不了城,也只有这一处反而是最安全的。”
宋怀玉将信将疑跟在方墨身后来到一处高耸院前下停了下来。方墨说道:“放下他罢。”宋怀玉依言将背后裴霖放下来,松了松背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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