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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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分柔情-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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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海出门的时候没人拦着,那几个黑西服背着手挺的跟松树一样,带着墨镜也不知道那眼睛里都写着什么情绪。
  饭店转角的旮旯胡同一片嘈杂声,姜海捂着耳朵都能听见张小文跟杀猪一样的嚎叫,“你他妈的放开我,你要进去,我进去吃饭,你管天管地还管我吃饭啊?!”
  张小文跟那些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玩命儿折腾了好几个来回,推搡之间余光总算瞥见了站在一旁的自己,捋捋脑袋上的毛,气呼呼的又冲自己跑过来。
  “你躲开,别像条疯狗一样,再咬着我。”
  姜海推开往自己身上扑的张小文,正眼看他的时候才发现,丫的今儿穿了件暗灰色的羊绒大衣,黑白条纹的围巾搭在脖子上,有几个地方开了线,给那帮人扯的惨不忍睹。
  “那傻逼说的是真的么?你信他?是真的又怎么样?这跟咱俩有个狗屁关系?”
  姜海呵呵的笑出来,给他整理下翻卷的领口,“你那么多问题,要我回答哪一个?”
  “别的都不用说,就说咱俩,什么叫以后谁也不认识谁?”
  抬眼瞧他,擦,果然是条疯狗,火红的眼珠子都能滴出血来。姜海干脆不讲话,转身就走,那厮在身后杵了一会儿,长长舒了一口气就任命的跟了上来。
  “姜海。”
  “干嘛?”
  “姜海。”
  “嗯。”
  那天夜里飘着小雪,他们两个一前一后的走了很久,深深浅浅的脚印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张小文跟在姜海的身后,第一次有了不知所措的时候。他以前一直以为,只要他一个人努力就够了,只有他能用尽所有死缠烂打的方法将姜海困住了,他就赢了。可今天他忽然觉得,忽然发现,周围发生的一切,出现的所有人,都是在将他们硬生生地扯开。张文宇,癞皮头,黄皮子,美美,他死了多年的老爸。
  “姜海。”
  “嗯?”
  “我喜欢你。”
  “嗯。”
  “姜海,其实我觉得,爱上你并不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我记得小学那次毕业典礼,你说好了等我一起回家,中途却跟着一帮狐朋狗友去看录像。典礼之后我顶着大雨往家跑,在门口看见叼着烟头儿的你,我记得你跟我说对不起,我记得你往自己头顶浇了整整一瓶子矿泉水。姜海你说,这样的你,我怎么可以不喜欢?”
  “嗯。”
  “我记得癞皮头第一次找我麻烦,我帮我海扁了他一顿,还二逼呵呵的跟我说以后别惹他。我当时答应的很麻利,但我其实心里特别想质问你,老子被打了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我什么人你为了我?”
  “嗯。”
  “美美喜欢你我早就知道,那时候咱俩还是纯洁的铁磁儿,你他妈放了个入不了眼的狗屁就要亲我,就要上我,你凭什么?我怎么就不能喜欢你,你丫的问问有哪个大老爷们儿能乖乖躺着让个男人上自己?!操!”
  姜海进了大院,张小文愣愣的止住步子,冰凉的手指头揣在口袋里狠命的握紧。他看见奶奶眉开眼笑的迎出来,他看见姜海快步走上前去扶起奶奶的胳膊,他看见两个人头也不回的往屋里走。
  张小文仰起脖子,雪花映衬在大院门口灯光下,洋洋洒洒地飘下来,每一片都闪烁着晶晶亮亮的光。
  “姜海,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初四这一年的年底,毕业班举办圣诞晚会,张小文写字好看,平安夜的下午就跟着班级干部一起写黑板字、布置会场。姜海趴在桌子上睡大觉,被大家吵吵闹闹的声音弄醒,脸色不好的说了一句“崇洋媚外”,抗着书包就往门外走。
  张小文已经用粉笔写了很久的字,手指头一阵热热的酸疼,他抬眼看着黑板上龙飞凤舞的英文单词,一股热气从鼻子尖直直的就往脑瓜门儿顶。脱口骂了一句他娘的,他摔了手里的粉笔头儿,转身扬长而去。
  姜海还没来得及下楼,踱着悠闲的步子懒洋洋的走着,张小文刚想叫他名字,却见拐角上来个人,将那丫的堵了个正着。
  “姜海,你晚上有事儿么?”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傻缺癞皮头。
  姜海拉拉肩膀上的背包带子,“没有,你要干嘛?”
  “他怎么没事儿?他今晚要参加晚会,他事儿多的是。”张小文几步上前,一把将姜海推开,扯着脖子冲癞皮头叫唤。
  姜海杵在一旁不讲话,停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悠哉悠哉的自己一个人又走了。
  张小文有些着急,仗着一身虎劲儿,满走廊的人他也不看在眼里,冲着姜海的背影喊,“姜海,你晚上必须要来,我准备了节目,就是表演给你看的!”
  癞皮头当然晓得他俩之间的尴尬,见姜海连头也不回,知道就算自己同张小文之间有什么不愉快,姜海那丫的也不见得会像往常一样护着他,于是说话便大胆放肆起来,“哎我说高材生,以前我没发现,你怎么这么愿意上赶子啊?你犯贱很爽是不是?”
  张小文微微一愣,料想不到就连癞皮头都敢梗着脖子跟自己说话,那污浊透顶的眼珠子里流露出来的情绪,让张小文感觉到恶心。
  “滚,丫的你的傻逼,就他妈知道落井下石,狗仗人势!操!”
  姜海已经很久都没有找过自己,话倒也说,只是一句都不浪费。马上就要毕业了,老师基本都不留作业,让张小文想假公济私都没有了理由。班级里大部分的人都忙着升学考试,张小文已经有地方去,姜海不在乎,两个人天差地别,却同样成了闲人。
  “姜海。”
  这场景好像又回到了自己刚从北京回来的那天,姜海在前面走,自己在后面追。他知道姜海是在混日子,他也知道自己跟他的日子,是混一天少一天。阻隔他们的,不是一层窗户纸,也不是千山万水,而是一团黑乎乎的烂棉花,你对它做什么都感觉使不上劲儿。
  过了学校围墙有个胡同,张小文跑了几步上去,在转角的地方停下,猛的从后面将他一把抱住,“姜海,我跟你说个事儿。”
  姜海本能的挣扎,张小文越发的用劲儿,死死抱住就是不撒手。“姜海,我跟你说个事儿。”
  姜海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说吧。”
  “我不想放手,我不能放手,我也放不了手。”
  “嗯。”
  “至少等到我去上高中,在那之前,我们还像以前一样相处,你别不理我,你别冲我摆臭脸。”
  “那等你上了高中呢?”
  张小文无力的松开了手,看着姜海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来,眼圈不自主的一阵阵泛红。
  “姜海,你怎么能对我这么狠?”这句话仿佛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想起之前癞皮头丑陋的嘴脸,他想明白了,原来自己真的是有够犯贱的。
  姜海笑着走上前去,伸手将小文眼角的泪水擦干净,“那我应该怎么对你?接着干你?只是我不能保证,干你的时候不会想到我爸当年的众叛亲离,不会想到你爸的自私绝情,那种带着报复的快感,你真的不介意?”
  “姜海,你怎么能对我这么狠?”
  姜海已经走出很远,张小文一个人跌坐在地,肩头已然落了厚厚的一层雪,“姜海,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狠?我以为你爱我。”
  那晚的圣诞晚会姜海果真没有去,张小文拿着把破吉他,对着满屋子的喜气洋洋唱了首不合时宜的《红玫瑰》,惹得班级里的人窃窃私语。班长说,张小文你丫的不至于吧,马上就滚去市里上学了还郁闷个什么劲儿啊!人家佳偶天成了你应该替他们高兴,姜海是你那么多年的哥们儿,朋友妻不可妻哦!
  张小文听得云里雾里,最后揪住了班长,一顿刨根问底才知道,原来早在一个星期之前,姜海便和隔壁班的美美在了一起。
  这样看来,自己刚才那个上赶子,那个犯贱,那个关于高中之前一如往常的相处请求,是他妈的有够可笑的!
  对于癞皮头,姜海那晚同样爽了约,对他来讲,对着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孩子,都不如蹲墙角抽烟来得爽快。平安夜下大雪,浪漫,平安夜吃苹果,实在。姜海冲着灰白的天空哈哈大笑,丫丫的,谁他妈给老子一个苹果,老子现在就叫他声爷爷。
  “姜海哥?”
  姜海被吓得一激灵,抬头看见张文宇又弄一身绿,红红的小脸被灯光一照,像棵圣诞树。
  “怎么又是你?你是不是喜欢我啊你?我一抽烟就能看见你?”
  张文宇哈哈的笑开,“姜海哥你怎么不讲理啊,你在这儿抽了一下午的烟了,熏的我头疼眼花的,这我家门口我怎么就看不见你呀?”
  “切,废话还不少!过来坐,”姜海挪挪屁股,“这块热,雪都让我捂化了,你直接坐就行。”
  张文宇倒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到他旁边,抢过姜海手里的烟就放自己嘴里吸了一大口,破天荒地居然没咳嗽。姜海很惊讶,挺起脖子歪着脑袋看他。张文宇,他跟他哥,一点儿都不像。
  “文宇,姜海哥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我?”
  文宇埋头低低地笑着,脸上也看不出半分尴尬。姜海神色一黯,自己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擦,真他妈拿自己当人民币了。就在他以为自己多了心,想说句话将这个话题盖过去的时候,却听张文宇幽幽的开了口,“你怎么知道的?我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啊。”
  “因为你跟你哥,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什么都写在脸上,你什么都不写在脸上。”
  “那你喜欢我哥么?”
  这一年冬天很长,北风呼啸着刮起大烟泡,穿多少出门都能冻得透心儿凉。大院每天早上都有个漂亮的小姑娘在等着小痞子,跟他一起上学,跟他一起吃午饭,跟他一起放学回家。
  奶奶串门的时候,经常会被人问起,说那漂亮姑娘跟姜海是什么关系呀?模样俊俏不说,看那打扮,家境也应该正经不错。奶奶眉头紧锁,十分不高兴,“都是屁大点儿的孩子,搞什么对象!等我下次看见了不一扫帚给她哄出去!”
  这一年冬天接近尾声的时候,姜海每逢周末便去张小文家楼下等张文宇,有的时候塞给他奇形怪状的水果,有的时候带他出去当电灯泡。张文宇撅着嘴不开心,拧着眉毛问他,“姜海哥,我今天回去怎么跟我哥说?说你为了不想跟你女朋友独处,就叫我一起?”
  姜海照他屁股给了一脚,“你是不是傻?你爱编啥编啥,就是不能说实话,懂了么?”
  这一年冬天过去的时候,张小文已经可以大方的看着姜海和美美双手牵在一起,十指紧扣,或者是在饭桌上放肆的纠缠。
  姜海那晚对张文宇说,“他那样的人,我怎么能不喜欢?”
  姜海跟美美在一起,免不了就要跟癞皮头走得近乎些,那丫的天天像个追踪器一样,见缝插针,走哪儿跟哪儿。美美有时候会抱怨一两句,扯着姜海的胳膊,不是瞪眼珠子就是撅嘴巴。如果张文宇在旁边,一定就会冲着姜海眨眨眼睛,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女人就是麻烦!”
  美美转过头狠狠地剜了张文宇一眼,“你跟你哥一样讨厌!”
  “我哥没你讨厌。”
  姜海在一旁快要笑岔了气,抬手摸了摸张文宇的脑袋,“你哥晚上来么?”
  “不知道,反正我是告诉他了,他不来你把他绑来不就得了么。”
  “放屁!”
  姜海觉得有点儿头疼,丫的张文宇这个臭小子,以前觉得他挺老实一人,一身浓郁的幽怨气质肯定是半天都踹不出一个屁的主儿。可日子一久才他妈发现,也是个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的刺头儿!
  这天是姜海生日,癞皮头作东,请了一桌子的狐朋狗友,除了美美,都是老爷们儿。对于是否邀请张小文,癞皮头事先知会过姜海。结果姜海不讲话,将问题抛给跟美美干架的张文宇。
  癞皮头看向一脸惊讶的张文宇,“要我说就别请了,你俩一见面,两句不合就能掐起来,多扫兴。”
  “凭什么不请我哥?”张文宇不干了,“我哥再怎么说也是姜海哥十几年的哥们儿啊?!怎么着,癞皮头,你是不是害怕我哥啊?”
  癞皮头上了贼船而不自知,挠挠脑袋上的头套,“毛线?我会怕他?切!请就请,我又不差他那几口酒。”
  姜海他们一行人是踩着点儿去的饭店,癞皮头那个大尾巴狼说了,大寿星、大BOSS都是晚到,哪有去等人的道理。
  对于张小文是否会来,姜海也没想太多,之前那些矫情的劲儿慢慢过了,料想他今天就算来了也折腾不出什么幺蛾子。可当他那前脚刚迈进包间,可当他那眼睛看见张小文被围在大圆桌子中,一杯一杯的灌啤酒,他姜海拍拍脑袋,擦,姜海你他妈第一天认识这个疯子么?
  “你们干嘛呢?菜还没上呢喝个狗屁酒啊?”癞皮头唧唧歪歪地说。
  张小文刚刚还热火朝天的骂人,抬眼见姜海来了,立马跟霜打了的茄子,低着头不讲话。姜海撇嘴笑笑,坐在他的正对面,识相的人该退的退,让出姜海旁边的位子给了美美。张文宇转转眼珠子,屁颠儿地去了张小文旁边,搂着他哥的肩膀,“哥,刚才都谁灌你酒了,一会儿我替你收拾他们。”
  张小文脸色微红,趴在桌子上看张文宇的眼,“你要是我弟弟,就把丫的姜海给杀了。”
  他说这话的音量不大不小,屋子里哄哄呀呀的显然都没留意,却只有坐在他旁边的张文宇,将话完完整整地听进了耳朵里。“哥,你喝多了,我要是杀了他,你就会杀了我的。”
  人都来齐了之后,癞皮头吩咐服务员开始走菜,白酒啤酒上了满满一桌子。癞皮头端着满满的酒杯想来个开场白,还没站稳当,就见那几个破皮无赖又举着杯,对张小文那个小二逼吆五喝六。
  “来,张小文,虽然你学习好,可是我不服你。可你今儿要是把这杯酒闷了,老哥就真服你!”
  张小文侧着头,笑眼弯眉的看向那个连名字都叫不出的人,端起酒杯,眼睛不眨的就整杯吞下。张文宇惊叹了一声,趴到他耳边说,“哥,你刚才笑得非常好看。”
  “滚。”
  一圈下来,张小文被灌的两眼发直,晕乎乎的就盯着姜海看。
  “哎,姜海,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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