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学?那他妈是张小文的事儿。跟着黄皮子当小弟?别说半条命,一辈子也就那么着了。
姜海从后屁股兜里掏出烟,合着掌心点燃,之后仰起头抽了起来。以后,将来,他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过。他将日子过的太颓废也太清醒,此时盲目的去想象去描绘未来的样子,也只能模糊的看见奶奶慈祥的微笑。或许会有个扎着冲天小辫儿的女孩儿叫自己爸爸,或许他到底拥有了一份没有爱情的婚姻,或许他住进了大房子却永远的失去了奶奶。
至于张小文,那个二逼是否还会指着他的胸口说你这颗心是我的,是否还会耍着赖皮说你一周必须要来看我一次,他并不敢确定。
如果未来还有张小文,自己到底期望两个人如何?背着各自的妻子、儿女,躲在见不得光的地方亲吻、做A爱?拥着火热熟悉的躯体,贪恋到舔干净他身上的所有汗液,却因为惧怕,必须要用冰凉彻骨的冷水冲洗干净?
那样的生活,那样的未来,就是自己想要的吗?
“奶奶,你想让我上大学吗?”
“随你,我一把老骨头了,又陪不了你一辈子。”
“小文,你睡觉了吗?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姜海你发烧了吧?你这是跟你未来媳妇说话呢?”
“丫的”,姜海骂了一句,闷闷地挂断了电话,老子还真真儿地不适合深情,操。
是夜,老张家夫妻俩回到家的时候,张文宇正抱着靠垫倚在沙发上看电视,张妈妈看着一尘不染的厨房,走过去说,“文宇,你晚上吃饭了吗?”
“吃了,自己煮的混沌,你和姑父呢?”
老张脱了大衣,一脸倦容,“我和你姑在外面吃过了,一顿饭就听她抱怨没回来给你做饭吃,这不,路上经过米洛克,给你买了块儿蛋糕,你快尝尝。”
张文宇一个跟头从沙发上起来,捧着蛋糕开开心心地跑上了楼。张妈妈记得他爱吃甜食,却没想他见了蛋糕是这样一幅样子,阴雨密布的脸上总算露了点儿笑模样。
张爸爸长长叹了口气出来,一屁股栽歪到沙发里,用手一寸一寸地捋着头皮。张妈妈看在眼里,拿遥控器将电视关了,“老张你别寻思了,我倒是觉得小墨不像那样的人。他都跟你干多少年了,现在出来给你找事儿他也太没良心了!”
老张闭着眼睛,手上动作没停,“哎,越是亲近的人,对你越是了解,越是方便冲你身上捅刀子。我心寒的不是那尊大佛,我心寒的是,害我的人,怎么能是他?”
原来那半掌高的小金佛,并不是寻常之物。不算国宝,不算价值连城,在地里头挖出来没有假,可在那之前,人家可是在博物馆里头呆过的。这事儿想起来有点儿邪门,就算它真的是块烫手的山芋,可倒了那么多次手才到自己这儿,也不见得是小墨故意而为。
“我自从听说这是尊大佛,我就没完没了地联系小墨,可就是找不到人。退不回去,留着提心吊胆,销毁它我又没那么大的胆儿,下个月就纪检了,你说我能不上火么?”
“他老妈不是肾移植之后一直住在市里么,你别急,过两天我去看看。”张妈妈拍着大腿,“我还就不信了,那么多年的感情还能无缘无故的把人往火坑里推?”
张爸爸听见这话,心里头咯噔一下,觉得特别熟悉,好像记起什么来,挠挠头皮又什么想法都没有。这种抓心挠肝的感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恐慌,之前也有过一次,可能平平安安地过来了,就不再提及,也不愿意再去想。原来人们对于痛苦的回忆,总是趋向于忘记。
当晚老张做了个噩梦,惊醒之时满头满身的冷汗,他梦见长着獠牙的猛兽在屁股后面穷追不舍,爪子大的惊人,尖尖的钩子给一下就是半条老命。卯足了劲儿向前疯跑,穿过浓密的热带雨林之后,大片的阳光倾泻下来,晃的眼皮直跳,老张没功夫寻思别的,踩着软绵绵的沙子又是一顿狂奔,疯跑,逃命。对,一定要逃,躲着那只野兽远远的,否则就真的没了命。
体力在不断的消耗,速度慢慢放缓,精疲力尽之时,感官的痛苦终于胜过了内心的巨大恐惧,他停下步子,转过头,“老子不跑了,老子这条老命给你塞牙缝儿了!”
那野兽也停下,红红的眼睛眨巴了几下,竟开口说了话,“老张,照顾好我儿子。”
猛然惊醒,竟是荒唐透底的一个梦。梦里面的每一个细节都仿佛发生在眼前,红红的眼睛,逃命一样的躲避,当年的那句照顾好我儿子,是他临终时的最后一句话,也是自己唯一没有尽力去做的。
会在这样的时候想到当年的事儿,老张很不理解,相似的,可能只是面对危机的恐惧吧。
找到小墨,已经是半年之后。张妈指着他鼻子质问,他却半句话都没有,说夏天的时候根本就没回过县里。小金佛被销毁,澈爸买通各种关系花了几十万,纪检风头过去,各处逢迎总算是保住了官衔。张妈经常后半夜咬着苹果皮说,“老张你花了那么多钱不心疼啊?我儿子结婚的新房就这么没了?”
“不花这几十万,你老公孩子就都没了。”
老张挨的吃了哑巴亏,却并不知道这一头闷棍,其实就是黄皮子从中搞的鬼。
而此时的黄皮子,正叼着小烟,喝着茶水,张嘴等着一旁的小弟给他扒瓜子仁。
“姜海,这就当是叔我给你的生日礼物”,黄皮子抬手指了指玻璃桌子上的一小沓文件,“这就好比一把枪,什么时候给那老不死的判刑,你说的算。至于我,忽悠点儿钱解决燃眉之急,算是便宜了他。”
姜海面无表情,打开文件随便翻了翻。
白纸黑字,大事小情,洋洋洒洒地从十年前开始,说是犯罪事实,却更像是个人传记。哪一年在哪里做了什么事,收了谁多少钱,为谁隐瞒了什么,又为向上攀爬进奉了几何,清清楚楚娓娓道来。细细来看,好像都不是什么大事儿,可累积起来,最后一页的金额,却着实吓了自己一大跳。上百万,足以让他在监狱里度过余生,操。
姜海翻回来,将目光锁定在十年前,父亲的军火走私案。
“从部队出来以后,你爸从商,姓金的从政,官商勾结,也干过不少坑害公家的事儿。你爸当年也是想钱想疯了,不一下子进账百万,估计他都懒得瞅一眼。胃口越来越大,底气越来越足,酒足饭饱之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当年在部队演习时私藏的一批货,连着找了大半年,一条长长的链锁就打造好了。
出事是在半年之后,出事的人,只有你爸一个。”
姜海没说话,手掌紧紧抓着那几张纸,“我奶总说,我爸该死,我爸的确该死。”
黄皮子又说,“你爸临死前,姓金的去过监狱,你爸说,让他替自己照顾好你。可是,这么多年,他做到了么?他他妈不敢,他看见你就愧疚,他对不起你爸,他对不起你老姜家。”
“我奶也总说,得饶人处且饶人。”
黄皮子嘻嘻一笑,“姜海,别让叔看不起你,你放心,出什么事儿我给你兜着。你也不用着急,来日方长,你养精蓄锐,我财源滚滚。”
姜海抬屁股走人,忘了说谢谢。
这日是星期二,县里的高中已经放了寒假,姜海到家之后将那几张纸装进信封,放入抽屉的最底层。他打了个电话给还在市里上课的张小文,说自己明天照常过去,陪他一直待到放假,然后一起回家过年。
那边应该是刚刚下过晚自习,嘈杂的人声里,姜海还是轻易就听见了那人语气里掩饰不住的惊喜。
“真的吗?我至少还要有半个月呢,那我跟我妈说一声,让她年前不用来看我了。”
姜海微笑着挂断电话,抬眼向窗外望去。双层玻璃挂不住霜,清晰可见夕阳倾斜在枯树的枝桠下,留下痛痛快快的一抹鲜红。
奶奶也说,“随你,我又陪不了你一辈子。”
张妈接到儿子的电话,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哎老张,年前我不用去市里折腾了,姜海那小子跑小文那儿去了,说陪他两天,年前一起回来。”
老张哼哈答应着,放下手里的晚报,“他俩在一块儿不耽误学习么?小文不是马上就会考了么?”
“耽误个狗屁?他俩一起疯十多年了,姜海什么时候耽误过你儿子?”
张文宇举着大苹果从楼上下来,看张妈剑拔弩张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姜海才是她亲儿子。
“文宇,你就别去了昂,在家好好陪你姑我。”
张文宇听话地点点头,举着大苹果又上了楼,丫的豺狼虎豹干柴烈火的,你让我去我也不能去啊。
“儿子,你跟姜海好好的,多看书多学习,不许喝酒,屁崽子喝出啤酒肚来,看回来我不收拾你。”
张小文噗哧一声,手里头攥着的啤酒罐应声而落,白色的酒花汩汩往外冒。
姜海从地上爬起来,扯了纸巾抢救现场,“你妈真是神机妙算。”
张小文放了电话,卡么着眼睛撇嘴看姜海,身子还是像死狗一样赖在地上不起来。姜海跟他对视了一会儿,无奈笑笑,站起身照着屁股给了一脚,“快起来,别他妈喝了,你妈知道又怪我带你不学好。”
“姜海,明天周六,我不上学。”张小文揉揉屁股,翻了个身仰壳躺在地上,瞪着雪亮的眼睛冲姜海使眼色。
姜海埋下头,看看他莹润的嘴唇,看看他突出的锁骨,看看他不老实的双手,叹了一口气,揪着脖领子一个狠劲儿就给甩到了床上。
“张小文,我都要烦死你了。”
张小文哈哈的笑开,支起身子将套在衬衫外面的毛衣脱掉,伸手就去解姜海的裤子,“老子就是喜欢你,爱咋滴咋滴!!”
姜海本就喝了酒,那人拽裤子的时候两只手还不老实的到处乱摸,不一会儿就感觉□一阵火热,“擦,你瞅着点儿,我二弟认生。”
张小文一脸邪魅,“认生?不会吧,我和它挺熟的。”然后埋下头,扒开裤头儿就将那东西含在了嘴里。
姜海惊喘,过分的刺激让他一阵晕眩,感觉全身的血流都集中在一处,残存的理智只能让他抱住那人的头,跟着起伏的动作呼吸。
“姜海,舒服你就叫出来呗,你以前就是这么弄我的。”
姜海夹紧脚趾头,牙缝里勉强挤出一个字,“滚。”
“姜海,以后别让别人这么弄你,挺难受的其实。”
姜海听见这话,心里莫名的烦躁,伸手扣住下巴将脑袋提上来,狠狠的吻住已经湿润的嘴唇,顺势将人压倒在床。
自己身上不着寸缕,二逼张小文却除了满脸通红,衣服裤子还是整齐的穿着,姜海怨念,认认真真地开始解他衬衫的扣子。
张小文双眼微闭,一只手盖着脑门儿,一只手紧紧抓着床单,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姜海没工夫嘲笑他,埋下头贴着脖子一寸寸地轻咬,享受着身下人轻微的磨蹭。双手顺着腰侧缓缓抚摸,皮质腰带的锁扣喀嗒一声,姜海的手被团团包住。
姜海有些讶异,抬头看他的眼。
“怎么呢?”
“姜海,咱打个商量,我甘心被你压一辈子,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能不能别恨我爸?”
姜海停下手里的动作,直起身子继续直视他的眼睛,“怎么,父债子偿么?”
“那我倒没想过,我只是越来越害怕,害怕你看我的眼神里有仇恨。
你不爱我没关系,你不想要我也没关系,我留在你身边一分钟,自会真心待你一分钟。我是个有话就说的人,我喜欢你,就一定要让你知道。我认定了你这个人,必然吃了秤砣铁了心,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我也不介意。
所以姜海,你能不能也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恨死我爸了?是不是做梦都想给你爸报仇?”
“不是,不恨,不报仇。”
姜海复又亲上他的嘴,辗转了几个回合就横冲直撞的进去了,“张小文,我姜海说话算话,你也记住你今天说的,别他妈反悔!”
“好,姜海,我喜欢你。”
“再说一次。”
“我喜欢你。”
“再说。”
“我喜欢你。”
姜海有一个秘密,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对张小文讲。
他害怕张小文,打从第一次吻了他,就开始害怕,然后滚到了床上,他就更加的害怕。
张小文沾满□的双眼,张小文压抑自己时紧咬的双唇,张小文咬着自己胸口时的邪魅,张小文同人接吻时性感的哼哼,张小文□时带着哭腔的喘息,他全部都怕。他越是看见了这个人魅惑的一面,越是想要紧紧的攥在手里,越是想狠命地推开,越是情不自禁的深陷沉沦。想像着这个人也许有一天,也会躺在另外一个人身下,也会调皮地咬另外一个人的舌头,也会握着充血的肉刃说我爱你,对姜海来讲,凌迟一般的痛。
姜海有一个秘密,他对着镜子里的那张脸都不敢讲,他爱他,越痛越爱。
张小文周六没有课,两个人随性而为,相拥着在床上一直睡到了日头高挂。市区的供暖好过县里,屋里温度本就不低,再赶上个大晴天,阳光透过落地窗直射下来;晃得张小文再也躺不下去。
姜海还搂着自己的肩膀沉沉地睡着,半张脸都埋在柔软的枕头里,张小文点点他硬挺的鼻子,欠过身去趴在他耳边说,“老婆你真美。”
姜海皱着眉头转醒,抠抠耳朵说,“你丫的刚才说啥?”
张小文捂着咕咕直叫的肚子,强憋着笑,“我饿了,我说我饿了。”
姜海翻身下地,寻了条干净的内裤套上,揉着脑袋去洗手间刷牙,“你想吃啥?我下楼买,还是给你做?”
“不麻烦了,冰箱里有鸡蛋,牛奶和面包昨天刚买的,对付对付,晚上咱们去吃好的。”
张小文叠好被子,整理好床单,对着屋外大好的阳光抻了个懒腰,心里头想着,其实普通夫妻的生活也不过如此一般。还太过年轻的自己,从来不知爱为何物的自己,在遇上了姜海之后,终于看清,飞蛾扑火、遍体鳞伤、敢爱敢恨,就是张小文的爱情。认定了一个人,其它的便统统事不关己,就是张小文的爱情。在最爱你的时候,我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