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园想她一直以来便认识错了一件事,原本以为告诉静王琪磷已经死了的事实,会让他彻底死心,可是她错了,错得很离谱。死亡不能抹去思念,只会让他更加想念,以前种种的不好都忘记了,只留下一个美好又单薄的影子,刻在心间,永不会消退。
正在这个时候,帐外传来急报:“报——骆将军今日第三封急件!”
骆阳今天的第三封急件!袁园本来怜悯他的表情一下变成了质疑和生气,静王竟然骗她,说骆阳没有报信回来!静王望了一眼袁园,尴尬地应道:“进来。”那报信兵进来将手中的急件交给了静王便退了出去。
静王把信件快速地看完后,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他对袁园低声道:“本王有不想明言之事,宗南王要谅解才是。至于骆将军,的确一切安好。”
“我不关心静王不想明言的事情,只是希望这场战争能早日结束,骆阳能平安回来。”袁园盯着静王,见他神色凝重,语气陈恳,心道未有深交,但还是知道静王这人生性正直,若是要撒谎,必然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静王叹了一口气,皱眉道:“或许,已经结束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袁园急忙问道:“是输了?还是赢了?”
“骆阳骁勇善战,岂有输的道理?只是夏嗣雪已经提前进入了京城,掳走了皇帝,以其作为人质让骆阳弃械投降。”静王的脸色严峻地像一块青石,惋惜道:“本来叛军兵败入山倒,现在皇帝在他们手中,一下便扭转了局面。
“难道就真的要弃械投降?”袁园不由得为现在的局势担心道。
“骆阳说夏嗣雪还提出了一个另外一条出路。”静王负手而立,低沉着声音道:“在叠谷议和。”
“议和?静王愿意同夏嗣雪平分天下?”
静王将手中的信件放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转瞬间变燃烧成灰烬,火光印着他坚毅的面容:“缓兵之计。”是输是赢,现在还很难说,而这场议和的关键便是他的弟弟云陵之。
_+_+_——_+_——_——_夏大叔来了
静王答应了议和的条件,夏嗣雪会在三天之后带着人马过来,小皇帝被他秘密安置在京中某个地方,骆阳仍然领军和叛军在京城近郊对持,如果夏嗣雪这方和静王谈不拢,双方有可能会再一次交火。
议和的地方是离叠谷不远的一小片盆地平原,据说是夏嗣雪提出要在这里议和,这个小小的平原四周高山耸立,群山连绵不断,蜿蜒起伏,似一双有力的手臂将这低谷环抱,做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夏嗣雪之所以会选择这里,那是因为要从这盆地出去只有南北两侧有出口,若是云雪天下和静王的军队各据一半的山头,守住出口,一旦议和破裂了,夏嗣雪也能全身而退。
三天之后,夏嗣雪果然带着五万人马而来,他敢带这么少的人前来议和,那是因为他手上还捏着小皇帝的命,赌定了静王不会轻易动他。
这是袁园第二次看见夏嗣雪,不同于静王或者陵王才二十出头的岁数,他已经三十好几了,全身散发了一股成熟男人的气息,彪悍健壮的身躯,脸上隐约着高傲的神情。可方才一进谷便翻身下了马,一直牵着马步行到了静王面前,微微颔首,一副从容不迫的气派,仪表不凡,说他是叛军首领,可是似乎比起静王,他更像一个皇室。
“请。”静王似乎也被夏嗣雪的气场给感染了,先是是微微一怔,然后将腰间的佩剑解了下来,递给了副将。
夏嗣雪叫腰间的佩剑解下递给了身后的随从,不动声色道:“这位是?”话语间,他朝袁园这个方向望来,那表情就像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一样。
“北萧,宗南王。”静王皱紧了眉头,被他这一问,突然心中就腾得冒起了一股怒火,心道琪磷为他如此,现在竟然故作不认识。
夏嗣雪一脸明了的样子,挑眉道:“我知道。只不过是想问静王是否她也会在场?”
“不会,只有我们两人”静王不耐烦地回道,不等夏嗣雪回应,便自己先转身进了大帐。
夏嗣雪看着静王的背影,嘴角若隐若现一丝笑容,他朝袁园走了过去,微笑道:“也对,有些事,静王也不想更多无关的人知道。”
“老贱人。”袁园心道夏嗣雪这些话肯定是挑拨离间,她瞪了一眼夏嗣雪,低声骂道。
“小丫头脾气太大了,和上次一样,不好。”夏嗣雪怔了一下,也许没有想到她会骂他老,抬手摸了摸下颚的胡渣,摇了摇头,捞起帐帘便进去了。
本来袁园是来等骆阳的,后来才知道骆阳不能跟着一起回来,必须要留守在京城近郊处,以防议和破裂,再起纷争。她叹了一口气,转身便要离开。
“姐姐。”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遇见旧识了。
孩子
“姐姐,别来无恙。”金玉迟疑了一下,还是唤住了袁园。
“你也是,首富也不要当,一门心思造反了。”再一次看见金玉,袁园一点也不意外,因为他是夏嗣雪的下属,金玉山庄便是云雪天下的地下钱庄,虽然对夏嗣雪这人没有好感,可是面对金玉,她却讨厌不起来。
金玉尴尬地笑了笑,道:“姐姐是来镇压反贼的么?”
“这事我不会插手。”这静王陵王联手都拿不下一个云雪天下,还要请外援,可能两人都会觉得颜面无存,况且因为她相信骆阳一定能打胜仗,她恳切道:“不过却希望战争早点结束,谁胜谁败,水生火热的都是士兵还有百姓。”
心中无端急,立等良人归。这句话的意思,她是切身体会到了,上战场的战士们岂止是一个人,他们也许上有父母,下有妻儿,都在家心急如焚地等他们归家。现在她也是,对骆阳望眼欲穿。
金玉环顾四周,群山环抱的低谷,都快遮住了蔚蓝的天空,可是低谷中却仍光线充足,嘘唏道:“这场战争似乎快结束了。姐姐,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嫁人生子,平平淡淡地归隐山林。”袁园浅笑道:“希望如此。”她的确还不知道,骆阳没有回来之前,所有一切和他有关的憧憬都是空中楼阁,似近似远,有些不真实。
“是……吴霏?”金玉挑眉询问道,神色有点担心:“海上霸王作恶太多,脾气也不好,甚至还有一个绝色倾天下的陆寻欢做他的女人,姐姐这是何苦呢?”
金玉和琪磷认识的时间足有四年之久,从她嫁到南陵起,他看着她嫁错一人,爱错一人,如今又要跟错一人,金玉心中翻江倒海,很不是滋味,想把琪磷从苦海中拉一把,可惜她却从来不会听他的。
袁园哑然失笑,霎时间,她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同金玉解释,毕竟谣言的时间久了,大家便都会当真了,如果要同金玉说骆阳之事,又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说起,心中想说的话犹如一团乱麻,半天理不出头绪。
“谢谢你的提醒,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发现洪水猛兽都挡不住你要和他在一起的决心。”最后,袁园还是笑着回应道,既然说不清道不明,那就不解释了,这句话是说给骆阳听的,只要她自己心中明白即可。
“高居北萧宗南王之位,姐姐也始终是姐姐。”金玉对琪磷的说法颇为无奈,失忆前的琪磷只希望她的夏公子能许她一世,失忆后的琪磷虽然脾气秉性变了许多,可是说到底也是一个闺阁中的小女人。
“若是当王爷,我自问没有那种气度胸襟,也没有治国平天下的才能,虽然也希望能做点好事,造福百姓之类,可终究是力不从心。”她也曾经想过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没有琪晟,没有琪磷的身世背景,她还能做什么?曾想留在东满活一个属于的自己的人生,可是她到底能做什么呢,一片茫然。
袁园坦然地笑道:“做一个平凡的女子,过一世的悠然自得,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两人相顾而笑,金玉打趣道:“可世事难料,你是琪磷,想悠闲避事,有些麻烦事也会自己找上门的。”
“就像你和夏嗣雪。”袁园点头认同道。
金玉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道:“所以,世事难料。”
“也许这一回,你错了。”袁园婉转地说,也许金玉这话错了,如果琪磷不再是琪磷,只是山林中的乡野村妇,又何来这么多难料的世事。
金玉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能再见到姐姐很开心。主人这一次不同以往,姐姐,你一定要万事小心。”
很少看见金玉这么认真的模样,以前他总是嘻嘻哈哈同她说笑,即使说起正事,也总是带着一点不正经,他不苟言笑的样子,让袁园觉得有一种乌云压顶的感觉,正想开口细问,金玉却说:“我还要去看一下兄弟们可安顿好了,有事可来找我。”
说完,他便匆匆离开了。
虽然不知道金玉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多半和那个老贱人夏嗣雪脱不了关系,袁园紧紧皱起眉头,夏嗣雪,琪磷被他骗人骗心,还失了性命,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都不想扯上关系的男人。
_——_废材了一个小时+_++——+青春的容颜啊
大帐内。
静王直挺挺地站在书桌前,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夏嗣雪,似乎是要将他仔细打量透彻,和想象中叛军首领不同,他虽然看起来英武彪悍,身姿挺拔,可是眉眼之间却流露出斯文儒雅的气质,不像云陵之和骆阳都是一介武夫,夏嗣雪更甚一筹。
“静王还要看多久?”夏嗣雪面无表情道,他抬手指了指身边的座儿:“难道不请我先入座么?”
静王这才回过神来,他拂袖伸手随意一晃,冷峻道:“这大帐中的座儿,你可随意挑一个入座。”
夏嗣雪慢悠悠地在帐中绕了一圈,最后在静王的左手边坐下,他轻轻拍了拍衣袖上的尘土,双手伏在椅扶上,直起身子,正襟危坐。
“你挑正北方入座,这是南陵天子龙椅对朝的方向。”静王有些诧异,夏嗣雪可是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狼子野心,他皱眉道:“看来云家天下,你觊觎已久。”
“静王言重了。不是觊觎,只是有些想念。”夏嗣雪微笑道:“云家天下也是云雪天下。”
夏嗣雪话中的意思,静王自然是明白的,从夏嗣雪拿出国器,以示正统,虽然他没有挑明身份,静王却知道应该是那个人回来了。
云雪天下,多么□的宣告着想要得要南陵的野心,可惜之前他却遗忘了,完完全全地将那个人遗忘,当时他也才不过五岁,记得事情总是模糊不清,所以夏嗣雪这么明目张胆地警告,只有到了两军交火之际,才变得清晰可闻。
“你说吧。要怎样才肯放了小皇帝。”静王长舒一口气,直接说到了重点。
夏嗣雪也不含糊,不紧不慢道:“面向正北的座儿归我,小皇帝退位封王。至于你和云陵之,若是愿意辅佐我治理天下,我也不会考虑削藩。”
静王一怔,他没料到夏嗣雪口气会如此之大,断然拒绝道:“休想!本王念在旧情才同你议和谈判,若是你这样得寸进尺,那只好回到战场上说话。现在骆阳紧逼京城,云陵之捣你后防,你能撑多久,本王倒是乐意看看。”
“可是,小皇帝的生死在我手上。”夏嗣雪看了一眼静王,道:“我败了也好,你侄儿死了也好,只是不知道到时候是静王即位,还是陵王即位,想必又是祸事争端,南陵也会久陷战火,衰败已在眼前。”
夏嗣雪说起来似乎胜券在握,云陵之或许有得天下的野心,可是他深知云静修本性淡泊,对小皇帝忠心耿耿,当了几年摄政王,尽心辅佐小皇帝,一切以社稷为重。若是有半点想取而代之的心思,那皇城中的那对孤儿寡母岂还能安稳坐在高位上这么多年。
“你知道我不会这样做,何必死死相逼?”静王的语气软了下来:“先放了小皇帝,一切可以从长计议,分你城池,封你为王,本王只能做到如此。”
“王爷?”夏嗣雪不以为然地挑起了眉毛,有些嘲讽道:“只有像你云静修,才会安心做一个王爷,对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忠心耿耿。”
“云雪……你!”静王低声吼了出来,他大步走了过去,双手拧住夏嗣雪的衣领,怒道:“简直不可理喻,难道一定要看着云家四分五裂,你才甘心?”
夏嗣雪站起了身子,他一把扯开了静王的双手,理了理衣领,笑道:“是的。我无所谓,能当皇帝当然最好,当不了就两败俱伤,玉石俱焚。”
“我给你一天的时间,给我一个答复。”夏嗣雪转身准备离开,当他捞起帐帘后,又回头道:“战,或不战。小皇帝死,或不死,全凭你一句话。”
静王握紧了双拳,心道只有一天时间,云陵之和骆阳,本王只能拖延一天而已,是否能平定叛军就系在这一天的时间中。
三个月还是三个半月……给我一个准确的时间orz小猪又要狗血了
虽然说是议和谈判,可是两军对垒的气势在这低谷中并没有减少半分,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气氛紧绷得好像化一根火柴就会马上点燃,两军便要在狭窄的低谷中恶斗,她抬手细望四周的群峰,两两对半分来都驻有弓箭手,密密麻麻,蓄势待发。
韩挺跟在她身后,担忧道:“王爷,既然没有等到骆将军,我们不如先行离开这里。”
“那你去准备下,本王先去同静王说一声。”袁园也不想呆在这低谷中,何况金玉特地来提醒她小心夏嗣雪,看来是早些离开这里回到叠谷的军营中才好。
吩咐完韩挺后,袁园便朝静王的大帐走去,心道不知道他和夏嗣雪谈了些什么,进展如何?还没有走进,却看见夏嗣雪捞起帘子出了大帐,从正面走了过来,她不想看见他,于是马上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没有走多久就被人从后面轻轻地牵住了手,袁园回头,果然是夏嗣雪!暮色从远山外暗暗袭来,夕阳的余晖浸着他,若隐若现的笑意,好似倾泄的霞光,只是淡淡一色,便能能勾人心魄。
袁园愣了一下,用力甩开了他的手,骂道:“老贱人!不要来招惹我。我马上离开这里,决不会再见你!”的确,她还答应过夏嗣雪的夫人,发誓说过一辈子永不见夏嗣雪,真是讽刺啊。说完袁园就加快了步伐,朝低谷的出口走去,韩挺应该在那里等着她了。
本以为以夏嗣雪对女人态度,尤其当时夏嗣雪曾说早知道琪磷痴情难缠,便不会碰她,想来应该不会再追来,可是刚走两步,她的手又被他从后面轻轻牵住。
袁园没有转身,她突然将夏嗣雪的手抬起来,狠狠地一口咬下去,料想他会吃痛松开手,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