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晋阳城里也有不少小户人家有活计不愿意或没时间自己做,就会去雇些做工的妇人回来,包括洗涮、打扫、做饭,白天来做工,做完工再回去,工钱虽然与大户人家的丫鬟婆子的月银相差不多,可一不用管住,二不用花买人的钱,倒也很合算。
人牙子手上还是知道不少人,出去不大工夫就找了十几个二十多岁到四十多岁的妇人回来,听说是要给卖胭脂的三儿家做事,这些婆子还是挺愿意的,看重的倒不是工钱,而是三儿家就是做胭脂的,若是做的好了,三儿娘俩个随便赏她们一两盒胭脂也不错,甚至还有人想着若是能偷学到做胭脂的一二分本事,将来可不是也不用再做侍候人的活了。
打着这个主意,过来的人都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王南一直不出声,反正对于用人他是没什么意见,当初在乡下时,他跟王北自己照顾自己不也过的很好?如今找人过来侍候也就是为了让姜云浅能更轻松一些。
而且,他又要装着有点傻,这种选人的事就由着姜云浅出面,姜云浅对于选人用人却是经验丰富,那些长得太过精明、眼珠子乱转的不要。太呆的、说了几遍都听不明白的也不要,最后挑出来的都是看着就本分老实也肯干,最重要的还是好奇心不太重。
当然,留哪个还要看最后她们的厨艺如何,姜云浅也不要求抵得上她的厨艺,但怎么也得比红姨和王南做的好吃才行。
选好了五个人带着回去,姜云浅一路上就观察这五个人,虽然她们的表现都没有太明显的差异,姜云浅却还是发现些微的不同,心里就琢磨开了。
回到家里,让她们五个分别用大白菜做了一道菜,最后试吃过后,姜云浅决定留下那个看着最是稳重,做菜却是最难吃的那个叫莫氏的年轻女人,总觉得这个女人是有故事的。
另外四个人不甘不愿带骂骂咧咧地离开了,红姨站在院子里盯着表面平静却内心忐忑的莫氏,越看越觉得不待见她,另外四个做的菜吧,虽说不如姜云浅做的好吃,但好歹还算能吃,就是不明白为何姜云浅却独独留下这个把菜做的跟猪食似的莫氏。
拉着姜云浅回屋,忍不住问道:“浅姐儿,你莫不是傻了?这莫氏做的菜能吃吗?我看比我做的还不如。”
姜云浅神秘一笑,“红姨,你注意莫氏的手没有?”
红姨撇嘴,“怎么没看?比做主子的还白嫩,哪像是做活的人?”
姜云浅点头,“正因如此才要留下她,红姨就没想想为何她的手会那般白嫩?脸上却与一般劳碌的妇人无异?”
红姨讶异道:“你的意思是说莫氏是谁派来的?有人已经对我们起疑了?”
姜云浅沉吟道:“我倒不敢确定她就是别人派来的,但别有用心却是一定,既然如此我们何苦不将计就计,看看她的真正目的,免得总是陷入被动。”
红姨打着哈欠,“说好雇人要选个没有目的的,你倒好,偏选了个问题最大的,我是不管你了,回头让她把活做好就成,我这手啊,虽然不及你的嫩吧,可好歹长这么大也没做过多少粗活,这一年在晋阳可是把我愁坏了,每日要忍着烟火气做饭不说,里里外外的活计还都要做,反正我是不管了,就算是别有用心,这人也得让她留下,只要不让我再做这些,怎样我都无所谓的。”
说着,红姨走到床边,这些日子心里一直有着事,她真是吃不好、睡不好,如今心头的一块病去了,她整个人都轻松了,困劲也就上来了,还真得好好补补眠。她可是明显地感觉到睡眠不好,皮肤也跟着变糟糕了。
姜云浅从红姨的屋子出来,又去了厨房,虽然她留下莫氏说的轻松,对她却也不能完全信任,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放心一些。
眼看就是到了午饭的时候了,姜云浅让莫氏先把饭做了,衣服她都洗过了,也就不用莫氏再动手,但屋子里里外外却是要擦的,等莫氏做好了饭再做那些也不迟。
厨房的食材还很充足,莫氏站在厨房却开始犹豫,硕大的南瓜瞧着很美味,可那也要看是谁做的,她相信自己做饭的本事,再美味的南瓜她也能给做成一锅稀泥汤。
要不再炖一锅大白菜?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做过一次应该会做的更好才对。
之前看别人做出的白菜色香味俱全,她都绝望了,想也知道她做的味道肯定是及不上人家,却不想姜云浅在尝过之后,竟然舍弃那四个,而留下她,是觉得她还能有更大的进步?还是姜云浅的口味就是异于常人呢?
不管怎样,她总算是被留下了,达到目的比什么都好,只是为了达到能够一直留下来的目的,她还真得努力做的更好。
睡了一觉,红姨神轻气爽地坐在院子里,因心情好了人也精神不少,看莫氏洗菜做饭忙的不亦乐乎,倒真有了几分当家主母的感觉,不时再找别的事情让莫氏来做。
当然,若莫氏不常常手忙脚乱地打翻东西就更好了,瞧着被几盆水打湿的院子,还有自己脚边鞋子上溅到的水渍,红姨不由得摇头,也就是他们家里有一口水井,若是换了别的家中缺水的西秦人家,这样的下人真不敢用,就莫氏这一口气打翻的水都够平常人家几天的用量了。
莫氏被红姨盯的心里发毛,虽然姜云浅留下她,可以说是姜云浅口味异于常人,但这家里也有好几个主子,难保别人的舌头也跟姜云浅一样是吧?她最怕的就是这个总是拿着审视的眼光看她的红姨了,那张脸还真是毁的够让人害怕的。
而且做为婆婆的红姨,说句话可是比没过门的儿媳妇管用得多。若红姨一定要赶她走,小媳妇还能说得上话吗?
听说这位还是差一点就要嫁进慕容府,就是因为脸被毁了才跟慕容五退了婚,所以说这男人还真就是注重皮相。
不过话说回来,能够不嫁进慕容府那种根子都烂掉的人家,对她来说也是福气吧!
红姨最后还是被莫氏的笨手笨脚给弄的头疼,她又是什么都要做到最好的性子,看不下去干脆就去姜云浅的屋子看她制药了,莫氏松了口气,她本来就不会做事,如今被盯着看她更是手忙脚乱,果然,等红姨离开后,莫氏觉得做什么都顺手了很多。
午饭是一大锅炖白菜,清汤清水的白菜汤底下铺着一层白菜,莫氏将菜端上来后就忐忑地立在一旁,生怕惹来几位新主子的不满,好在红姨吃了一口夹生的米饭就下了桌,并没有对白菜汤表示嫌弃,只是一口没碰罢了。
王南吃了一口米饭皱了皱眉,看莫氏直摇头,往后可不能让她再做米饭了,真是糟蹋了东西,可西秦人不擅做米饭,有些人家一辈子都未必能吃得上一顿米饭,做的不好也不能全怪莫氏。
拿了个馒头咬了一大口,对姜云浅道:“媳妇儿,她这馒头蒸的不错。”
莫氏咧着嘴貌似憨厚地笑了,三儿果然有眼光,不是她吹嘘,她的馒头蒸的确实不错,而且她蒸的包子也好吃。甚至说烤羊腿啊,烤牛肉啊都好吃,当年她跟着她男人满天下地跑的时候做的最多的就是烧烤,可在家里也不能总吃这个不是?下顿她还是包些包子来吃吧,那东西还是怪顶饿的,面和馅又都在一块儿,她每天走时在怀里揣几个回去也不显眼。
姜云浅吃了一口馒头,确实比白菜汤好吃,而且,白菜汤虽然不好喝,倒也没有多难喝,就着馒头倒也吃得下。
吃的最没脾气的就是来哥儿了,当初跟王先生讨饭过来时比这还差的都吃过,有白菜汤和馒头吃已经很不错了,只是白菜汤和馒头……看来只能给阿爹多拿几个馒头了,天儿冷了,馒头也不怕馊,最多就是凉着吃。
一顿饭将就着吃完,莫氏收拾完碗筷就拿了块抹布站在院子里等着吩咐,姜云浅便让她挨个屋子去擦灰。
莫氏手脚倒是麻利,一个屋子一个屋子很快就擦完了,回厨房的大缸换水时,就见来哥儿站在灶边皱眉,见莫氏进来,本来是想说让她帮着再炒个菜,可想到莫氏炖的那锅白菜汤,估摸着她也不会做什么了,干脆也就没张那个嘴,只是将冷馒头揣了两个在怀里。
红姨刚刚没吃什么,又觉得莫氏那厨艺还不如自己,干脆也不喊莫氏了,自己到厨房来想要炒两个菜,正看着来哥儿要往怀里揣馒头,张了张嘴倒没说什么,只是把因夹生而没人吃的米饭也端到来哥儿面前。
来哥儿嘴角不自然地抖了两下,心说:难道红姨的意思是把这米饭给阿爹吃?就阿爹那胃口能吃得下吗?
☆、第325章 留下来慢慢折磨
“不要吗?”红姨微眯着眼,显然来哥儿若是说不要,她就能让莫氏把米饭给倒了,到时什么也不给来哥儿拿走,虽然救王先生一命红姨没有意见,可那也是因为他对大周朝来说是有功之臣,说不定为顾家平反还需要用得到他,却不表示她就要时刻受他的骚扰,当初在京城时她还要对王先生这种大官无可奈何,还要陪着笑脸,如今是在西秦的地界,王先生他都混的讨了饭了,红姨的自豪感那叫油然而生。
尤其是想到顾家就是被王先生支持的太子给害的,虽然知道此事未必是出自王先生之手,但若不是有他支持,太子能势力越坐越大,进而有了害人的本事?说到底,还是王先生的错,就是他养出一匹狼崽子。
在红姨眼神的胁迫下来哥儿当然不敢说嫌弃,只能将米饭端出了厨房,红姨自己弄了两个小菜,又弄了二两酒,端回屋子,路过蹲在院子里对着一锅米饭叹气的来哥儿身边时,故意停了一下,让菜的香味飘到来哥儿的鼻子里。
来哥儿吸了吸鼻子,好吧,闻着也没比大白菜汤好到哪里,虽然这锅米饭是做夹生了,回头加水熬成粥也能吃。
来哥儿要把米饭端出去,红姨道:“别忘了把锅拿回来,不然下次可没这好事儿了。”
来哥儿默默地端着锅,叹了口气,也明白红姨有多不待见他家阿爹,其实他也对阿爹对不住阿娘看上别的女人意见挺大,可再生气那也是他的阿爹,难不成还要眼睁睁看他饿死在西秦?
来哥儿出门,正见着王先生坐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跟邻里们高谈阔论,别说王先生这口才确实了得,竟哄得别人从家里端来茶水点心请他边吃边说。
看王先生又吃又喝,完全惬意的模样,来哥儿就觉得自己这锅饭真是有些不合时宜。
王先生见着来哥儿端着饭锅出来,朝他招手,来哥儿想了想便端着饭锅又回到院子,想必阿爹有吃有喝也不需要这锅饭了。
王先生见来哥儿走人,叹了口气,继续与人高谈阔论,说起一些大周朝的风土人情,又讲一些路上的见闻,加之王先生口才了得,倒是让这些长久居住在晋阳城,最远也走不出几十里路的西秦人听的大惊小怪。
莫氏见来哥儿把米饭端了回来,显然是不要了,犹豫了片刻与红姨商量是否能让她将不吃的米饭带回去,家里还有三口人没饭吃,回去把米饭熬成粥一家人也能吃饱了。
红姨也没反对,反正米饭被她做成这样也不能吃了,扔了也是扔,爱拿就拿回去好了,也免得浪费。
莫氏是打算留下来做晚饭的,红姨却善意地让她第一天上工可以早些回去,晚饭就由她来做了,莫氏向红姨道了谢后带着米饭离开。
人一走,红姨就找姜云浅,“浅姐儿,晚饭你来做哦。”
姜云浅也吃不下莫氏做的饭还浪费食材,晚饭四个人围在桌前吃的,王南对来哥儿道:“二儿,你不去给表舅送饭了?”
来哥儿白了他一眼,“他在外面混的滋润着呢,用不着我担心。”
想到之前他为了养活自己和阿爹在外面挨打受罪,阿爹却宁可冒着饿死的危险也要等吃现成的,来哥儿就一阵气恼,明明有那本事,为何就不知道对儿子好点呢?果然是没阿娘在身边的孩子最可怜。
红姨拈着帕子擦了擦嘴角,对姜云浅道:“浅姐儿,要不往后咱们就不用莫氏了吧?她做的饭太难吃了。”
姜云浅想了下,也觉得自己让莫氏留在家里的做法欠考虑,之前只是看她的手起疑,可万一她真是谁派来的,她这不是引狼入室?虽说放在身边也好知道她的目的,但总是不够稳妥。
点头道:“也好,明日她再过来我就把工钱给她结了,过后我再寻个用着可心的。”
眼见几人都表情轻松了,姜云浅便决定了,明日莫氏一来就把她辞退。
结果第二日,莫氏没来,来的却是她的女儿,一早小姑娘就敲响了大门,来哥儿去给开了门,十岁大小的小姑娘见着来哥儿就跪在地上,“公子,求求您了,我阿爹生病了,昨晚阿娘也病了,我们家好不容易找着个工,你们就留我下来侍候你们吧,我什么活都能干,在家里生火做饭的活都是我在做,比我家阿娘做的好吃。”
别看小姑娘长得柔弱可怜,瞧模样也很精致讨喜,但来哥儿还是冷着脸道:“既然你阿爹阿娘都生了病,我更不能留你了,万一你身上也有病,再把我们家的人过了病气怎么办?”
小姑娘听着就知道这位说话条理清晰的并不是她要见的三儿,怕是阿娘说的二公子了,从来哥儿支着门的腋下钻了过进院子,进到院子就往地上一跪,“夫人,公子,少夫人,求你们了,不要辞退阿娘,我可以替阿娘做事。”
姜云浅正在厨房做饭,听到动静出来,本来还怕来哥儿心软再把人留下来,结果见着地上跪着的女孩嘴角便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来,这还真是冤家路窄啊,虽说她连陈文志都原谅了,说明她已经完全放下前世的种种,可有些人、有些事不遇上还真不知道自己竟然也是心胸狭隘的。
这个前世让自己的日子过的痛苦非常的女人啊,她竟然这么早就遇上了?都送到眼前了,她不小小地报复一下都对不住自己。
想到前世虽然身为小妾,却比她这个正室夫人还要风光的女人,姜云浅再放下也不可能没恨,那些因她的欺压而在陈文志面前讨不到半分好处的日子,姜云浅即使淡忘了,但留在心里的恨却不能说没就没了。
只是姜云浅前世还真不知道她竟然是西秦人,嫁到陈家后也从没向任何人透露过她是西秦人的事实,初时姜云浅还没觉得什么,再仔细一想就有些耐人寻味了,难道前世她嫁给陈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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