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的,并不是所有人都睡着了,而是所有的人都在等,等着前方的消息,我不禁也被这种气氛感染了,似乎喘个气都压抑着,憋的心里很不痛快,一个时辰方佛一个世纪那么长。
梁积寿表面看似镇定,眼睛一直盯着地图,可是将近一个时辰都盯着一个地方看,原来他也是紧张的。
“报”一个传令兵的喊声在远处响起,梁积寿嚯的抬头盯着帐门。军营实在是太静了,所以传令兵的声音传来了好一会,人才进来。
一个传令兵带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冲进来,“报,报告将军,我们中伏了,我们一百个人只有我一个人冲了出来,出来前,一万名弟兄已经损了八成,请将军速速救援。”
“带下去休息,速速传令,副将以上全部来此议事。”
“将军,将军。”七八个人鱼贯而入,都来了,该议事的人都来了,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这场战事,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
“将军,为今之计还是速速派人去救援吧,晚了,恐怕来不及了。”
“五千人,我只能给你们五千人,谁愿前往?”梁积寿扫视下面的人。
五千人,这么少,对方也许是三万人全部上阵,之前的一万人已经折了,现在五千人根本就不可能活着回来,这是敢死队啊。只是这敢死队的队长谁会来做呢?
“将军,五千人是不是太少了,少说要一万人啊。”
“是啊,是啊。五千人太少了。”下面的人一个个面露难色,没有一个站出来。
“人是少了点,但是只能抽调这么多,只为了救人,救了就撤回来,不要恋战,谁愿前往?”梁积寿再次高声问出。
“将军,末将愿往。”是娄副将,那个一直都与王副将不对盘的娄副将,这个人果然好胸襟,好胆色,是个人才,我得替偶像把他网罗到手。
“将军,属下也愿与娄副将一同前往救援。”我上前一步,不顾小六子猛打的眼色,低头请愿。那个娄副将很诧异的看向我。我向他点点头。
“这,你,你可想好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梁积寿瞪大了眼睛,眼里写满了不满。
“将军,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林思琳敢来这南疆,就不怕身陨。时不待人,将军下令吧。”我坚定的看向梁积寿。
小六子脸色惨白的看着我,突然也上前一步,“将军,属下也愿前往,请将军下令吧。”
梁积寿看我,又看看下面的人,一咬牙,抽起一个令牌递向娄副将,“本帅命尔等率五千将士速去营救,不可恋战,速去速回,一炷香之后出发,娄副将接令。”
“末将得令。”娄副将接了令牌,看了我一眼就往外走去。
我和六子也一抱拳,向外走去,刚出帐外,六子就怒了,把我拉到一边,“我的郡主,你疯了,这是打仗啊,不是闹着玩的,是会出人命的,你要是有个损伤,要我怎么跟王爷王妃交代啊。”
“放心吧,你看见那个娄副将没,他不像是个打没有把握的仗的人,跟着他准没错,再说,有你在,你还能让我伤着?走吧,快点整理好,出来集合。”我和六子火速回到营帐里穿戴整齐,自打来到这里,领到的甲胄,还是第一次穿,没有镜子,看不见我自己什么样,不过有点沉,大概有十几斤重,还好,在我可以承受的范围,拿出六子特意给我准备的护心镜,戴在盔甲里,戴上头盔,拿起我的佩剑,六子已经穿戴好等着了。向他点点头,速去前面集合。等我们去的时候,娄副将已经整装待发,看见我过去点点头,“你们两个跟着我,不要擅自行动。”说完就翻身上马,带着我们五千个人向夜色中走去。
五千个人,没有人发出异响,入耳的只有脚步声,人和马的喘息声,我的心砰砰砰的直跳,不紧张是假的,虽然那么跟小六子说,是在给他安心,也是在给我自己安心,那也只是一种自我安慰而已,我对那个娄副将可是完全不认识,那么说也不过是一种猜测,一种直觉。之所以非要来,无非是想考验自己,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磨练自己,一直躲在后面,还磨练个屁屁,只有在生死面前,才能彻底的看出我到底有几斤几两。就像我之前说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现在对于鬼神之说,我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做了那么多年的无神论者,现如今却出现在这样一个似是而非的历史里,我都不知道该给自己下个什么定义了。所以我坚信,我既然能从现实的环境里来到这里,就不会轻易的死去。
快马行进了十几里,来到一个山口,再往后的路就不能再骑马而行,所有人弃马进山。小六子紧跟着我,我则紧跟着娄副将。不能点火把,只能借着月色,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又行了近十里,前面已经隐隐约约的传来零星打斗声,还好还好,还有人活着,只要有打斗声,就说明还没全军覆没,不过也差不多了,一万个兄弟,能活着回去一千人就万幸了。娄副将命所有人停下,开始分配任务,所有人分成两组,一组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另一组去救人。吸引注意力的士兵不是最危险的,救人的才是最危险的,所有救援的人要不停地攻击一个方向,争取在外围给里面活着的人打开一个口子,助他们突围出来与我们汇合。娄副将带着我们一群是负责救人的人。我抽出佩剑,紧紧的握在手里,紧张的手心直冒汗,一会就要杀人了,那是人啊,不是小猫小狗,是活生生的人,不行,不能这么想,那是白菜,那都是一颗颗烂掉的白菜,不是人,不是人,是白菜。
“紧张吗?出发前,将军要我好好照顾你,你是贵族子弟,何苦跑来这边冒险。”娄副将突然悄声的对我说话。
“啊?我是贵族子弟不假,但我也是大唐的子民,为国家,为人民尽一份力是应该的,我不想一直活在长辈的庇荫下。出来磨练磨练,才不辱没了祖宗的名声。”与他说这一番话,分散了我不少的注意力,似乎没有那么紧张了。
“好样的,如果有命回去,我娄师德请你好好的喝一杯。”娄副将重重的捏了捏我的肩膀。
娄师德?他就是娄师德,武周时期著名的宰相?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之前还说要网罗他呢,现在就更要网罗了。“好,如果有命回去,在下定当与娄兄喝个一醉方休。”
左前方传来的激励的打斗声,看来是那些吸引敌人的兄弟开始动手了,就见娄师德突然起身,狂吼一声,“杀。”就率先冲了出去。
“杀啊。”我们这边所有人也都奋力的向上冲。
山上开始有敌人往下冲,只要衣服不一样的,甭管是谁,见着就砍,小六子一直护在我的身边,生怕我有闪失,这样我就更没有了后顾之忧,只管杀着迎面来的敌人,在成堆人的战场上,你什么武功招式都用不上,再精妙也没人看,只要用那招招致命的招式就好了,左侧过来一个异族男子,我踢飞了前面的敌人,挥剑刺进了那个男子的脖颈,抽出佩剑,一股热血喷了我满脸,那个男人瞪着眼睛不甘的倒下去,粘稠的血液顺着脸颊流进嘴里,血腥的味道惹得我一阵阵反胃,可是没有时间给我去呕吐,敌人不间歇的冲上来,继续挥剑向上冲,“杀啊,扬我大唐军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杀啊。”我扯着喉咙喊,想压下那股恶心的感觉。周围的大唐士兵被我的喊声感染了,所有人都扯着喉咙喊,而上面也有人回应,我们顺着回应的声音向上挺进,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开一个缺口。刚在敌人的手里抢过一把刀,我是左手刀,右手剑,谁向我靠近,我就砍谁,忘记了恶心,忘记了紧张,满脑子都是杀,杀,杀,仿佛面前不再是一条条生命,真的是一颗颗白菜,我就像挥舞着镰刀的农民,在收割着秋天的白菜。腰间似乎感觉到一丝冰凉,顾不上了,左砍,右刺,就是一个字,杀。
手臂已经麻木,只是机械的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娄师德已经变得跟个血人一样,与我汇合在一处,他做剑尖,我和六子做两刃,像只利剑一样,冲上山顶。终于与那些几乎要脱力的唐军将士汇合在一处。刻不容缓,大家再次奋力的杀向山下,下山的速度明显比上山快了不少,杀到了山下就直接退向来时的山路。后面的追兵渐渐的减少,但是我们也不敢松懈,一路不停歇的跑到山口,我们弃马的地方,那些马匹还拴在山口的岩石上。娄师德下令一部分人守住山口,其他人原地休息,清点人数,一刻钟之后回营。
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了,手再也拿不住兵器,全部扔在地上,嘴里的味蕾再次的感受到了那股血腥味,此时我再也忍不住了,跑到一边吐的天昏地暗,恨不得把胆汁都吐出来。小六子在一旁守着我,无声的叹息。此时的他也跟个血人一样,我猜我自己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时娄师德走了过来,“没想到你能忍到现在,不错不错,第一次上战场的人都会有这样的反映,看你挺文弱的一个人,杀起人来也是毫不含糊啊。”
他不说还好,一说又想起刚才杀人的场面,刚刚舒服点的胃再一次翻涌,嘴里干呕的说不出话,只能用手向他摆手。他抱歉的一笑,转身离开。我吐得脚步虚软,回到大家的中间,我以为他们会笑话我,可是没有一个人嘲笑我,有几个甚至上来拍拍我的肩膀,表示友好。
我就吐了一圈回来,怎么感觉好像变了呢?我不解的看向小六子,他随着老爹去过辽东的战场,比我知道的多。“他们在对你表示友好,刚才救人的时候,你的表现不比任何一个老兵差,杀的敌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对于一个初次上战场的人来说很难得了,所以他们这样做,是把你真的当成了战友,当成了朋友。”
哦,原来是这样,我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很腼腆的笑笑,我现在的表现倒是惹来了不少的笑意,但是都是善意的笑,好可爱的一群军汉子。
68、第六十八章 。。。
南疆的太阳比北方晚升起一个时辰,一直到天空开始泛白,我们才回到军营,刚才清点了人数,我们去了五千人,损失了近两千人才救回了八百一十五人,王副将阵亡,我们损失了整整一万多人啊,那不是白菜,那是一条条的生命啊,就这么短短的一夜时间,一万多条生命就没了。
“哈哈,林老弟,不错不错,刚刚娄副将已经向我报告了经过,没想到,你不但计谋上有天赋,连上战场都这么勇敢。不错不错。”梁积寿大笑着拍着我的肩膀。
“嘶。”左侧腰部好疼。手捂了腰部一下,再拿开,满手的血,我居然受伤了。
“主子,你受伤了,你怎么不说呢。”小六子紧忙上前扶着我。
“我也是才感觉到疼。”
“快,别说了,扶回营帐,叫军医。”
“不,不用叫军医了,一点小伤,那么多兄弟都需要治疗呢,他们比我严重得多,我自己那有药,我让六子给我擦擦药就行了。”叫来军医,那我的身份岂不是要曝光了。
“那怎么行,还是叫来军医看看,我才放心。”梁积寿依然主张叫军医。
“梁帅,真的不用,你看我能走能跳,一点皮肉伤,不用大惊小怪的,我自己处理下就行了,军医本来就不够用,现在受伤的兄弟那么多,就不要因为我这点小伤而耽误了别人的救治。”我是坚决的拒绝。
“真的不用?六子,一会要是不行就赶紧叫人,我去看看其他人。”梁积寿嘱咐了六子看着我,才转身走了。
“郡主,你真的确定你自己能行?早知道就让喜儿也跟着过来了。”小六子小心翼翼的扶着我回营帐,又为我打来一盆清水,才出去外面守着。
我忍着忍着疼,把衣服一层一层的脱下来,左腰偏后的地方,被划了的一刀,还好,伤口不是很深,用清水擦了擦,拿了布条包扎好,想起上次受伤,偶像给我包扎,她的手法那么熟练,包的也比我包的好看,人家包得像艺术品,我这却像包粽子,还是露馅的那种。唉,算了,包上就行了。出来一个多月了,都不知道御姐和偶像怎么样了,也没往家里写过信,我是不敢写啊,写了就容易被逮回去,我不是不想她们,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特别的想,想到临走时,偶像的那一声叹息,想到御姐那悲伤的眼神,和那最终没能打下来的一巴掌,真是心都痛了,这次回去,一定要做个了断。
“主子,娄副将来了。”六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匆匆的穿好衣服,“请娄副将进来吧。”我也赶紧站起来,迎上去。
“娄副将这是要履行诺言了吗?”娄师德进了帐篷就从怀里掏出一个酒囊,军营里不许私自喝酒,他这酒肯定是私藏的。
“答应了,自然要履行,这是前阵子在镇上悄悄留下的,老弟要是不介意的话,就一起喝两口?”
一起?那不是间接接吻了?“把娄兄的私藏都喝光了,不好吧,还是等到班师回去的时候再喝个一醉方休不是更好?”
“怎么?嫌弃我?”娄师德面上有点尴尬。
“不是,怎么会,娄兄冒着风险来兑现承诺,这份义气,我怎么会嫌弃,来,我先喝一口。”举起酒囊,直接倒进口里,尽量不要沾到囊口。
“哈哈,这就对了嘛。”娄师德接过酒囊也喝了一大口。“痛快,功勋子弟,能有老弟这样气魄的少,今日能有幸认识老弟,还一起上战场,我实在是很兴奋啊。来,再喝一口。”娄师德把酒囊又递过来。
“来,我们这边坐,总不能一直站着啊。”我把娄师德往唯一的一把凳子让。
“咦?你受伤了?之前怎么不说呢,把酒拿来,受伤了,自然不能喝酒。你怎么不早说呢,唉,那你先休息吧,我先回去了,等你伤好了,我们再喝个痛快。”娄师德看见了凳子上的水盆,里面都是血水。
“没关系,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话不能这么说,小伤不处理好,也会变成大伤,尤其是这种潮湿的地方,更好好好处理。你休息吧,我先走了,别送了。”娄师德撂下话,转身就走了,我连话都没来得及说。
吩咐了小六子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