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始终是男人,我以为孙白杨会有多么聪明,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个平常的脂粉客,让别人几滴眼泪就迷惑的理智尽失。尔淳真是庆幸到了今时今日,还不用沦落到身无长物,这副手套你还是留给你想关心的人吧。”
尔淳把孙白杨送给她的手套扔过去了,早在福贵人的撷芳殿尔淳就听见孙白杨如何叮嘱福贵人做什么样子的手套。不能做紧了不能做松了,怕会弄伤玉莹的手怕玉莹的手不暖和云云。试问尔淳怎能再做到心无旁骛的去周旋自己的事情?现在她都是来迟了……
“玉莹,你居然如此披头散发的就出来见男子,这成何体统?”
尔淳等孙白杨走后才一步一步的走近玉莹,挑起她的下巴,现在的玉莹在尔淳面前弱势极了。果然财可通神,权利至上么。
“……那是因为安茜突然晕倒了,我还没有来得及梳洗打扮。”
不知为什么,玉莹就是觉得自己语气都低了半分,手套也早被尔淳夺了扔在草丛里。尔淳为什么那么在意这些事情呢……就是看不得任何人对自己好……
“嗯?安茜晕倒和你梳洗打扮有什么关系,真是大家闺秀,自己有手有脚入了延禧宫了还想待遇等同昔日的钟翠宫吗?梳洗打扮?哼,这延禧宫还有哪个男人值得你去梳洗打扮吗?孙白杨?”
尔淳绝对是无理取闹了,先是嫌玉莹披头散发,玉莹要去梳洗打扮了,也不行。
只是说话的人和听着的人都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本就是解不开弄不懂的情,纵是这般无解这般看着便无人能插足,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纵是争吵,有人也心甘情愿,总好过长夜漫漫,长顾冷宫而无人问津。
安茜醒来便被皇后传过去问话了。
“安茜恭请皇后娘娘吉祥。”
皇后温和的亲自扶着安茜的手让她站起来:“不必多礼,安茜,你消瘦了。”
“要惊动皇后凤驾操心,安茜愧不敢当。”
“你亲人的事情本宫已经知道,所谓生死有命,安茜,你节哀顺变。”
皇后一如既往,温和体贴,威而不怒。
“有劳皇后娘娘费心,安茜现在的心情已经平复多了。”
“这就好,昔日如妃娘娘借调你去辛者库,很多人敢怒不敢言。本宫体谅你现在的心情决定回复你的原职,调你回钟翠宫。”
“谢娘娘恩恤。”
“安茜,本宫查了一下内务府,知道你还有不足半年的时间就到了年期可以出去。可是你现在无亲无故,你有什么打算?”
一个如妃,几次三番对安茜示好已经不是常事,若说是因情倒也可以理解。但是堂堂皇后,怎么说也是六宫之主,安茜不是没有怀疑过,纵是六宫之中全都是由如妃包办,皇后也不会清闲到去过问她一个小小宫女的事情。
只是那个时候新伤旧患,已经容不得安茜想那么多了。
“回皇后娘娘,安茜出身寒微,书念得不多。离宫之后应该会做些针织女红,只求两餐温饱。”安茜其实没有想过以后的日子,不过既然皇后问了她便要回答才没坏了规矩。
“一个弱质女子流落宫外实在是太可怜了,安茜你有没有想过留在宫里继续侍奉你的主子。”
皇后依旧是对人体恤有加,安茜被宫人喜欢被主子爱戴,长留宫中似乎也是不错的事情,皇后的提议是理所当然之事。
“回皇后娘娘,实不相瞒,安茜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安茜现在只想安排好奶奶的身后事。安茜的家乡在杭州,安茜要把奶奶的尸骨从京城运到杭州,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怎么,你亲人的身后事还没有办好吗?百行孝为先,汪福寿,本宫命你差人把安茜奶奶的骨灰护送回杭州,并在家乡设置灵位安葬,不容有失。”
皇后一句话便让安茜即便是跋山涉水,一个人如何也完成不了的事情完成了。这便是自奶奶出事之后,最能让安茜欣喜的话来。落叶归根,入土为安,奶奶活着为她舟车劳顿,现在去世了安茜只想尽孝道。
“奴才遵旨。”
“皇后……娘娘……”
“安茜,本宫念你一片孝心,恩准你离宫一天,送你奶奶的骨灰出城以尽最后的孝义。”
皇后如此体恤,纵是外人听了也觉得这般温良恭顺的皇后是大家的福气,又何况是当事人安茜呢。怕是以后唯马首是瞻都不足为怪。
“承蒙皇后娘娘恩典,安茜感激不尽,安茜代奶奶向皇后磕头道谢。”
第四十九章 明灯
一个被锁在宫内,口口声声,机关算尽,全是为了宫外的额娘。一个虽是人在宫外,又何尝不是囚笼,不是枷锁。
安茜心怀复杂的望了一眼延禧宫的方向,想着这对母女都不想对方为自己担心,兀自在两个囚笼里挣扎。
紫禁城是一座谁都逃不出的囚笼,京城又何尝不是?天下之大,哪里又可以任君逍游。
有你的地方,便是我的整个世界。
安茜在宫外一天,送走了奶奶,又去看了玉莹的额娘,母女俩在不同的地方受着相同的煎熬。都不想对方为自己挂心,都要安茜帮忙瞒着。
这份亲情,安茜明白得很。因为就在不久前,她还奢求过,只可惜以后都不再有了。是不是斩断了宫外的联系,她便可以无牵无挂的留在宫中,常伴君侧呢。
“玉莹小主……”
安茜已经看见了玉莹,头发未盘起来,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里刺绣,看起来像是一个被遗弃了的孩子。现在的自己和玉莹有什么两样,同样是和亲人不能相聚,而她是永远的不可能了。
还同样的是,被喜欢的人放逐冷宫……
“安茜,你回来了,我额娘怎么样了?”
玉莹忙抓住安茜的手,现在她的整个心思全都扑在了宫外的额娘身上了。
“嗯,小主的额娘很好,小主交代我的事情都做好了。倒是小主的手都流血了,如果小主不喜欢刺绣的话,不如安茜找些笔墨来让小主练习写字?”
安茜好言相说,玉莹的整个样子就是哀怨极了,毫无朝气,这种状态就算是被皇上见着了,也不会引起皇上的兴趣的。
“不用了……”
“要不然我为小主找首新曲让小主先听着,等小主的手好了,练习起来就可以上手了。”
安茜一腔热情,早让玉莹心乱如麻。尔淳让她乖乖的待在延禧宫里,她便要乖乖的,做那些事情有什么用。
可是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够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让我做这些事情做什么呢。在延禧宫里面你还让我练字研磨奏乐给谁看给谁听呢?”
“我相信小主在这里只是暂时的,有朝一日皇上一定会想起小主,小主一定会离开延禧宫的。”
“皇上怎么会记得我,现在我应该做什么事情我全都明白,你不要再说了。谢谢你为我奔走一趟……”
玉莹还没有说完的话,人已经被安茜拉走了。
“你要做什么,放开我啊。你要带我去哪里啊,我不要出去!”
玉莹挣扎着挣开了安茜的手,今时今地,她已经不想再做任何的挣扎,不想被以前的人看见她这般落魄狼狈的样子。
“你知不知道你的额娘对你抱多大的希望,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小主,你只让我对你额娘说你一切都好。可是现在呢,你在这里糟蹋自己。你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你是你额娘,看到自己的女儿这样会怎么想呢。”
“这是侯夫人塞给我的红包,侯夫人时时刻刻不为小主筹谋,你为什么这么狠心,连侯夫人小小的寄望都不让她实现?”
安茜把红包塞给玉莹,只看着额娘的红包,玉莹就已经泪如雨下。
这时有轿子过来:“有轿通行,回避。”
安茜忙把玉莹拉过一边:“你想继续留在延禧宫,还是想坐着轿子去侍奉皇上,你自己想清楚。”
玉莹看着安茜的背影,看着已经走远了的幸驾,颓然的倒下。
不知道如何是好,不知道如何是好,是长留延禧宫无人过问,还是重回钟翠宫。
一顶顶轿子一遍遍在玉莹面前走过,前面就是皇上的养心殿,玉莹不知道这些轿子里面是不是坐着尔淳。
尔淳也一定曾经坐着其中的一顶轿子去侍奉过皇上……
听说尔淳现在正得宠,皇上时不时的便召见她,玉莹手中的红包早已经湿透了,玉莹也已经无泪可流。
“即便你不为自己着想,不为你的额娘着想,就这样被长久的遗忘延禧宫,听着她步步受封享尽万千宠爱的滋味会如何?”
玉莹知道安茜说的人是谁,她也知道现在必须做一个决定,而那个可以帮助她的人只有安茜。她想日日看见尔淳,无论是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她的面前!
安茜已经在玉莹房里坐了一个下午一个晚上,只听着轻飘飘的脚步声,安茜就知道是玉莹回来了,也知道她已做好了决定。
“小主,你回来了?”
唇边带笑,微微歪着头在烛光下忙活着的安茜,针织女红就连如妃都夸赞的手艺果然是玉莹学不来的。
“夜路难行,我的一双脚已经走得很累。”
玉莹精神奕奕,哪里像是夜路难行,风尘仆仆的样子。一扫往前阴霾,韬光养晦,明哲保身,也只是眼下的事情。
安茜动唇一笑,她果然没有看错人:“我知道,所以小主的这副刺绣,总要找人代劳。希望小主你不要在意,安茜擅自为你做主张。”
“我没有怪你,”玉莹看着自己本就不擅长的刺绣,幽幽一笑,“因为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与其用双腿走路走得那么辛苦,我宁愿当坐轿的那个人。”
安茜毕竟是在宫中长达十年,和玉莹也算是各种渊源,如今只有玉莹飞黄腾达出了延禧宫,她才能有机会去见到她想要见的人了。
而这个机会也马上就到了,万寿节当前,皇上和皇后祈福。皇后远远便看见御花园有孔明灯高高悬挂而上,前有如妃后又有谁想引起皇上的注意。
“大胆,什么人竟然敢在御花园放孔明灯?”
皇后身边的宫女大声喝道,众人只见一女子站在孔明灯下,灯火相应,美人依依,红唇灼灼,衣衫华而不艳,妆容淡而脱俗,发髻靓而别致。
“皇后娘娘吉祥,玉莹大胆,求皇后娘娘恕罪。”
被众人艳羡的不是别人,正是一改往日颓废,比起昔日钟翠宫的玉莹小主颜色艳丽有过之而无不及。
“玉莹?就是那个因病而迁入延禧宫的答应。”
皇后自然记得玉莹,虽是不过问六宫之事,但是没有一件事情能逃过皇后的眼睛。
“你自知有病,还乱跑,你不怕传染人吗?”每一个主子身边都必须有一个能言善辩的宫女,如妃有宝婵,皇后身边自然也有人。
“回娘娘,其实玉莹的病早就痊愈了,玉莹放灯只为了祈福,并无它意。”
玉莹微微作福,看起来谦卑恭谨,绝无半点争奇斗艳的样子。
“这么多寿字都是你写的?万寿节当前如果皇上能够看到你这些字,应该会欣赏才对。”
皇后扫着玉莹的大幅孔明灯,上面写满了工整的寿字,说是别出心裁倒是和如妃想到一起去了。前有如妃制作经幡,后有玉莹放孔明灯,一个万寿节都不得消停。
“皇后娘娘,您误会了。这些字,是玉莹为皇后娘娘而写的。”玉莹嫣然一笑。
“为本宫而写?”皇后已经忘了有多少年了,还有人记得她,为她费这么多心思,声调不禁上扬起来。
“玉莹无德无能,长居延禧宫,自知没有才能去侍奉皇上。但是皇后乃六宫之首,母仪天下,泽被四海,皇后万寿,惠及六宫,也是今时今日玉莹唯一所求。”
玉莹一句一顿,极尽乖巧可人,早已让听到的人眉开眼笑。
“说话说得挺乖巧。”
“玉莹私放孔明灯自知有罪,求娘娘原谅。”玉莹微微福了福身子。
“这发髻梳的挺别致……”
皇后早把眼睛全都放在了玉莹的发髻上面,倒是从来没见过如此花哨别致的发髻,心中喜欢得很。
“娘娘您说得是这飞星逐月髻?”
玉莹心中一喜,皇后果然注意到了她的发髻,一切果然如安茜所料。
“飞星逐月髻?你不止孔明灯做的好连发髻的名字也起得别致。”
皇后继续夸赞道,飞星逐月,时至今日,只要听到与月有关的,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如妃。那个刚刚还一张利嘴和她争凤凰争孔雀之说,后宫之中总不会那么风平浪静,不是如玥也会有另一个如玥。既然如此,又何必事事有所不满,只看淡了心态便好。
无论如何,六宫之中掌凤印的不会是别人永远是她。
“娘娘你夸奖错玉莹了,其实这个发髻是如意馆的小禄子为玉莹梳成的,他天生一双巧手,能够做出各种别致的发髻。只可惜玉莹幽居养病,就算能做出更多别出心裁的发髻,那也只是暴殄天物。但是如果放在娘娘的头上一定会让娘娘仪态万千,锦上添花。”
玉莹一字不差的按照安茜所教的说了出来,皇后也只是面不改色。
“今天本宫遇上的人都很会说话,但也要看谁说的能让本宫喜欢。摆驾回宫。”
玉莹都快要被皇后这不冷不淡的声音说的失望的时候,只见皇后还是停了下来转身对玉莹说道:“虽然你的病都好了,但是看你衣衫单薄,小心再着凉了,还是早点回宫吧。”
在这之前,皇后因为见了一个人而心情不悦,听了玉莹如此句句称赞的话自然心里受用的很,一时也忘了先前的事情。
第五十章 凤凰
“安茜,为什么会这样?你说今天五星贯珠,皇上一定会向这边看,一定会看见我的孔明灯,为什么来的是皇后?”
玉莹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