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大和部长不接受我的退部申请,甚至还让我跑二十圈——难道他也不知道事实吗?我瞪了大和部长一眼,不清楚里面有没有怨恨的成分。我一向是有原则的人,违心用右手比赛已经是我的极限——如果为了此事还要和他们一起受罚,想都不要想!这样不容许后辈超越的社团,不进也罢!我气鼓鼓地跑圈,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大和部长这个方法不错,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一定让那些前辈也跑跑圈,跑累了就没力气欺负后辈了……果然是气晕头了才会有这种想法,我摇摇头接着跑。但是之后的事实发展证明,我这招是没有上场的机会了,在不二和他们比赛过之后。
跑完之后,场边的大和部长看着汗流满面的我,问:“手冢,你还想退部吗?”我毫不犹豫地点头,我一向就是太有原则,所以刚刚明明可以对大和部长的罚跑扭头就走,我还是跑了。他叹气,摘下他的墨镜,蹲下身来,用他的黑眼睛和我对视:“手冢,我知道这次不怪你,我原本以为你会更成熟一点的……”他又叹了一口气,说:“等一个月好吗?如果一个月之后你还是想要离开,我绝不拦你。”我转身就走,这是我第一次没有规规矩矩和前辈道别后离开,事实上,我觉得我这时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已经非常难得了。一个月,能够改变什么?
气头上的我完全忘记了告诉不二我左手受伤这件事,在周六的比赛时,我也不想告诉他。因为就算是受伤,我还是想和不二比赛,这个机会可能仅此一次,而不二要是知道我受伤的话肯定不会和我比的。我的确高估了自己,左手越打越痛,而本来笑眯眯的不二脸色越打越阴沉。6:0——我扶着针扎般的左肩跪到了地上,“这就是你所期待的吗?除非是完美的手冢国光,否则以后我都不会和你比赛了!”不二的声音好像结了冰,我透过眼前因为疼痛产生的水雾,只看见他从我身边走过时攥得青白的手指关节。完全搞砸了……我只有这个想法。
在这之后,我每天都带着两本字典上学——我手冢国光向来言出必行,不二实现了对我的承诺,轮到我兑现承诺的时候了。我第一次去到六班时,差不多每个人都大睁着眼睛。至不至于,不就是送本字典吗?不过看到不二一言不发地拿走我手里的字典时,所有人都噤声了,估计谁也没看到过微笑之外的天才吧?
部里的气氛也沉闷得可以,连一向粗神经的菊丸都规矩了起来。原因还是不二,原先经常请假的人现在比谁都来得勤快,连一向第一个到的我都变成了第二。看他练球的那个狠劲,不知道的还以为网球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呢。但是就算这样,我还是注意到,他的招式无论怎么变化,球的落点都是一样的,可他和那堵墙离了足有二十米啊……都怪我,白白糟蹋了一个和高手比赛的机会。
不二不仅部活来得勤快,而且突然对和前辈切磋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咄咄怪事,我疑惑地看他们比赛,不二不是从不搭理那些前辈的吗?而且,他的球怎么可能那么没准头,居然打到对手的手臂上了?再来一次,哦,脑门……一次又一次重复,前辈那鼻青脸肿的衰样我都不忍心看下去了。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亏他还能一副“我很抱歉,但是我很无辜”的表情对前辈说:“真是对不起啊前辈,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刚学网球,控制不好力度和方向。对不起啊,实在是非常对不起……”刚学网球?我怎么记得我学网球两个月时不二已经拿了一个东京都大赛冠军了?而且在我看来,那些球的力道和角度都控制得很好啊,不出血又绝对严重内伤,不二技术果真是一流啊……
我们一群一年级的和其他前辈就一起无语地看着不二把所有嚣张跋扈的二年级前辈如此这般的教育了一遍,冷汗那个嗖嗖。在经过左手那件事后,我一点也不同情那些前辈。我敢保证,现在问谁想得罪不二,肯定一个比一个跑得快。想到不二对我说的要保重我的手的话,再看向正一脸真诚地说“我只是太缺乏练习,前辈再指导指导我吧”的不二,还有已经一脸青紫又不好意思拒绝不二要求的前辈,我不禁产生了一个想法:不二这么做,是因为我吗?他是在为我抱不平吗?
在我给不二送了两个星期字典之后,他好像有点忍不住了。看着我,他的语气颇有点恨铁不成钢:“部活之后等我。”他终于原谅我了?我颇有点雀跃,之后的数学课,老师犯的错误我都没有指出,因为我正全神贯注地考虑怎样才能让不二更快消气。
回家路上,我努力酝酿合适的措辞:“不二,那个……”他瞥了我一眼,直接抢过了话头:“呐,手冢,你为什么天天给我送字典啊?”我茫然:“那不是我答应你的吗?”不二扶额,似乎要是前面有个电线杆他就会立刻去撞的样子:“真的有这种人……不管是上帝还是玉帝,谁赶紧送给我块豆腐吧!”我更茫然:“豆腐?我想超市里应该有得卖吧?”不二结结实实一个踉跄,之后看我的目光简直可以杀人:“我是开玩笑的,知道不?你用不着天天送字典!”“那怎么行,我答应过的。”我直觉地反驳,要是不送你还不知道会和我怄气到什么时候呢!他一副要晕倒的样子,嘴里喃喃道:“……真是……极品……”
一月之期很快就到了,在不二的劝说下我改变了想法,我是热爱网球的,所以不能忍受它受到任何亵渎——不二说得对,不需要逃避,只需要改变——我一定会改变这种状况!
番外——手冢篇
青春台上青春游之被熊撞上的倒霉冰山(二)
从此之后,我和不二经常一起回家。虽然大部分时间是他在说,我偶尔答上一两句“嗯”。不二好像对我的寡言不抱有任何希望,实际上比起让我说话,我发现他对如何让我变脸更有兴趣。天才的性格一般都异于常人,我每次都对自己这么说。奇怪的是,我发现一向喜静的我也相当适应听着不二稀奇古怪的想法回家,而且相当享受一侧脸就能看见不二淡淡的微笑——这直接导致不二所谓的竹马从英国回来时我的郁闷心情。
迹部是吧?他怎么这么闲?看着不二和迹部远去的背影,我没有察觉自己有点咬牙切齿。刚刚那个叫迹部的,脸上的笑容是怎么一回事?那么玩味,一副我知道了你不知道的事情的样子。乾凑了过来,八卦地问:“手冢,你知道不二和迹部是什么关系吗?根据我的资料显示迹部第一次来找不二的时候就拥抱了他,好像很熟的样子……”什么?拥抱?我觉得脑袋里好像有根弦绷紧了,气温立刻降到了冰点以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我这么烦躁?这时菊丸哆嗦的声音传来:“我就跟你说倒春寒很冷的你不信……”更烦了,我发现我的寒气好像又上了一个等级。
大概是被那个迹部的超强人气影响到了吧,这么想着的我很快就向不二表达了希望迹部不要打扰我们训练的意思。不知为什么,听到不二毫不犹豫的同意之后,我很是松了一口气,乾的八卦果然不可信,什么“迹部和不二89%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完全没谱的一件事嘛!
不二是相当优秀的,这不仅体现在他的网球技术,还体现在他的成绩上——很好,上个期末又是一串99,真当大家都看不出来吗?还有他的人气——被公推为青学建校200周年学园祭执行委员会会长。事实上,我觉得要是他和我一起去竞选生徒会长的话,我的绝对优势地位就要打个问号了。倒不是我不自信,这么说是因为我无意中发现他很早就和弟弟一起回家了,而那时他还声称学园祭忙不过来,要退出网球部的正选阵容——他根本就是不想做,而不是做不到!
但是,所谓不二的女朋友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自从话剧社开始正常排演之后,关于那个女主角就是不二的女朋友的流言就甚嚣尘上。似曾相识的烦躁感汹涌而来,在我听见不二等同于默认的话语之后达到了顶峰:不二你为什么不否认?难道这是真的吗?只好罚那些八卦的家伙统统去跑圈。
学园祭,我要说,非常精彩。走了一圈,我突然瞄到不二在向我招手。我走过去,“呐,手冢,要不要尝尝乾制作的饮料。强力推荐哦!”我看看他的笑脸,虽然气味有点古怪,但是,如果是不二的话,应该可以相信的吧?
我又失算了——才喝一口,这是什么奇怪的东西?我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手指也不自觉地收紧了。可是看到不二期待的表情,我楞是把抱怨咽了回去,把剩下的饮料一口气喝完。呃,我从没有像那个时候一样渴望一杯清水……
那时我完全没有注意到为什么不二有女朋友我那么烦躁,而在话剧公演时看见男女主角拉着手时居然私心的希望他们能够在一起。就算这样我还是注意到了除迹部之外的外校成员,立海部长幸村和老对手真田,中间好像还有一个关西的部长?不久之后,我终于知道了他们对于我来说,对手的定义之下还要再加两个字,就是——情敌。
在不二弟弟转校之后,不二明显地情绪低落。完全看不下去他嘴角下垂的样子,我试图安慰他:“不二,裕太只是小孩心性,说不定过几天就回心转意了。”好像想到什么,他突然眼神一亮:“呐,手冢真是体贴的好部长啊!我没事,反正还有人陪我。”对哦,我怔了一下,我怎么能把那位叫平燕千代的忘了?“对啊,你还有美女相伴。”完全没注意到话里的酸味。不二惊讶地看着我,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笑容促狭了起来:“呐,手冢,有点酸味哦!”什么酸味?我茫然,不二只好接着提示:“难道你不是看上那位美女啦?刚刚你绝对是在吃醋啊!”胡说!我怎么可能吃那个女孩子的醋,要吃也是吃你的醋——等等,刚刚我在想什么?我、吃不二的醋?我震惊了。
不二没有察觉到我一瞬间的僵硬,神秘兮兮地前后看了一下,接着小声说:“我说手冢你还是放弃比较好哦,因为——”又观察了一下四周,“手冢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哦,那个女友就是我啦!”我这下彻底僵硬了,满脸惊讶之色。他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开心地拍拍手:“我先回去啦!”
事实真相给我的打击太大,等我回过神来已经坐在房间的书桌旁了。平时我一回到家不是练习柔道就是温习功课,可是今天什么也不想干。我真的是用这种心情看着不二的吗?所以在看见别人和不二在一起时,听见不二有女朋友时,我都那么烦躁?这就是所谓的喜欢吗?可是,我和不二,都是货真价实的男孩子啊!不行不行,我烦躁地摘下眼镜,重重往后一靠,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也许只是比较有好感而已呢?大概冷冻一下就好了吧,我这么想,决定之后和不二分开回家。
所以我撒了人生中的第一个谎——我本以为这种事永远都不会出现——希望也是最后一个。自己相当汗颜,想我堂堂网球部长,还是新上任的生徒会长,一向被祖父教导要诚实守信,居然就为了解决自己的心烦撒谎了!幸亏我平时信用看来还不错,不二深信不疑,他只是稍稍撇了下嘴,大概是认为减少逗我的乐趣了吧。虽然我不介意他有些孩子气的举动,但是我现在看见不二就心虚,以防万一还是调整好自己心态再说吧。
午饭时刻,我第一次利用自己学生会成员的特权——我有天台的钥匙。虽说平时我还能耐心地拒绝一群想送给我爱心便当的女生,可是今天确实没有心情。我随便吃了点鳗鱼茶,这平时最爱的食物也不能让我的心情好起来。我放下便当盒,走到天台的边沿。清风拂来,我的思绪也渐渐飘远了:到底,我对不二抱着怎样的心情呢?一开始的确是想和他比赛来着,可是在自己完败之后,发现了从未见过的不二。他是微笑的,同时也是冰冷的;他是温柔的,同时也是凌厉的。在不二明目张胆地教育那些二年级前辈时,自己的确是偷乐着的;难道就在那时,对不二的看法改变了?不满足于看到他的微笑,不满足于对他的了解,不满足于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我真是栽了,无奈地摇头,为什么会这样?爱情迅疾而来,毫无道理——这句话谁说的来着?我一定把他树为自己偶像。
我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办法,逃避不是我的作风,既然清楚了目标就应该为之努力。正想回身接着吃午饭,忽然微黄的树叶中透出的一抹墨蓝引起了我的注意。栗色的头发,不二?我惊讶地推推眼镜,他在树上干什么?再仔细一瞧,黑线啊,居然睡着了?秋天的阳光相当和煦温柔,透过层层叠叠摇摆的树叶洒在睡着了仍然保持微笑的人身上,风里夹杂着秋天特有的干爽气息和叶子摩擦的轻微簌簌声,金色斑驳的光点和栗色的头发细细碎碎地摇晃着。这样一个沉睡的天使——无论谁看见了都会为之心动的吧?我不禁咬牙,这个人真是……
圣诞临近,秋冬学期也接近末尾,我还要进行每周一次的手臂复查。手伤好得出乎意料的慢,这让我有点儿着急。这样拖下去,就不仅仅是时间问题了,上次和真田比赛,手伤更严重了。如果不能赶快好起来,答应大和部长的话,什么时候能够实现?我忧心忡忡,抱着手臂走出医院大门,却意外地看见身穿驼色大衣的不二在门外轻轻跺脚取暖。等我吗?看看漫天飞舞的雪花,我不由得皱眉:“为什么不进去等?”他听到我的声音,转过头来,脸冻得发红,但还是一样的微笑:“我怕打扰到有事的人啊!”这个人,有时候真是温柔过头了啊!
我们走在路上,不二撑着他的黑色雨伞——明明我比较高,可他就是不让我撑伞——轻轻问我:“呐,手冢,怎么样了?”我不想他担心,只是说:“还好。”他似乎不相信我的话,深深看了我一眼:“有时候不要太逼自己了,我们大家都会支持你的。”他又知道?我侧头,他嘴角的弧度已经掩饰不了眉宇间的淡淡忧愁。又让你担心了吗?目光向下滑落到不二握着伞柄的手,通红通红——他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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