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背上的伤疤还在吧?”
冰暴浑身一震,瞳孔微微一缩。肩背上的伤疤突然发痛,迫使他回忆起13年前的往事。
“如果没有明家,你今天还能够站在这里说话吗?”村长问完,跳过发怔的冰暴,转向了白煅。自村长宣布割腕放血,他就似乎成了隐形人。
白叶因绝望而离去,冰暴为自保要放弃。那么,他呢?
“小伙子,日志你也看过了,你也要走吗?”
白煅垂眸瞥了一眼明魅,后者依然一动不动。“我只想知道,放血染红海碗,就能救她吗?”
“如果你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有,那多说何益!小伙子,你也走吧!”村长朝白煅摆摆手,连多看他一眼都不乐意。
村人跺脚如擂鼓,开始驱逐两个男人:“走吧!走吧!”
冰暴闷声不吭走了,临走前,他下意识回头。白煅仍守在明魅身旁,低着头,任村人如何驱赶,他都纹丝不动。在对明魅的坚持上,自己终究输人一筹。
“我不会离开她,”白煅抹了一把额上薄汗,“因为,她是我的妻子,我是她的丈夫。”
白煅说这话的时候,白叶正走到村口的大槐树下。好像脚下有藤条缠着,令她不能再跨出一步。她只好无精打采停驻,回头看见冰暴沉着脸过来,心情更是糟糕,“你也输了?”
“五十步笑百步,哼!”
见白煅依言将血一滴滴滴到海碗,他忽然心生戾气,倒要看看,你白煅能撑到几时?
隔着一百多米远,无法看清白煅的神情。但不久后,就知道他状况不好,先是高大的身躯晃动了一下,继而被村人扶着,然后倒在地上,与明魅躺在了一起。
“死、死了?”白叶捂嘴颤声。
冰暴白了一眼,嘀咕道:“休克,白痴!”
那头,村人围着海碗静观其变。案头的一炷香已经燃尽了,海碗并没有从灰黑色变成红色。难道是一个人的鲜血不够?
冰暴嗤之以鼻,“放血救人?我看,是放血自杀!”
“原来他们是想叫白煅殉情呀!”白叶按着胸口,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恍然大悟。
果然,村人在村长的带领下,抬起白煅和明魅,往村后山坡行去。队伍浩浩荡荡,年纪最小的是三岁娃。
土坑半米深、两米长、两米宽,坑中不知从前掩埋过何物,白叶和冰暴远远跟过来,都能闻到一股味道。那味道夹杂着泥土气息,非常刺鼻,白叶和冰暴忍不住掩鼻,打喷嚏。远观那些村人,上至白发苍苍的老人,下至牙牙学语的小儿,竟似对此毫无反应。
将白煅与明魅二人置于土坑之中,村人在村长的指挥下,铲土掩埋。
殉葬!
这是活生生的殉葬!
残酷的殉葬,白煅都还没死……
白叶冲过去,想要阻止,可还没到跟前,就被拦下。村长一个眼神递过来,就令她浑身如浸入冰水之中。冰暴及时驻足,突然发现,村人只是铲土掩埋白煅与明魅的身体,头部还暴露在空气里。
古老疗法中,的确有不少匪夷所思的,比如身体埋进土里,三天三夜。莫非……电光火石间,冰暴忽然想到了什么……
白叶醒来,看到村长一脸慈祥,给她端来一碗水,“姑娘,醒了?”
连连担惊受怕,白叶才会倒下,如今见到村长,分明和蔼长辈一枚,但基于她此前认识,哪里还肯对老人友善?她一把推开,任由碗跌落,眼看粉身碎骨,意料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碗安然无恙躺在村长干枯的手中,就连水也一滴没洒。
她来不及震惊,往村后山坡奔去。希望能来得及,别好好的人硬是活活埋死了!
村长不拦,微笑摇头放下那碗水,叹气道:“好孩子。”
没想到土坑旁边守着村人,白叶还没靠近,就被直接架走。
彼时土坑里没有动静,白叶不甘心,再次靠近,村人将她架到更远,她被扔得屁股生疼。咬咬牙爬起来,再冲。村人没想到她还来劲了,其中一个人突然对她笑眯眯,紧跟着从嘴里呼出一口气,白叶来不及屏住呼吸,晕了。
明魅与白煅二人于土坑中,无声无息,从那天雨后来到当天夜晚,又从繁星点点到送走启明星。村长坐在坑旁,不知嘴里念叨什么,村人则遵照念叨,时不时给土坑加料。
第二天白叶再过来时,村长躺在土坑边睡着,替代他工作的,是村里一个长者。他盘腿而坐,干枯的手抓起一团团泥巴,抹到明魅的脸上。那泥巴黑乎乎的,看了就恶心,何况,还散发出比黄鼠狼的臭屁还要刺激的臭味。
☆、256。第256章 拼酒
“小姑娘,你要不要来玩玩?”
白叶被老者的话吓得赶紧跑了。就是这时,污泥蠕动了。
老者哑着嗓门道:“天神被感动,明家第九千代孙有救了!”
话音未落,周遭的村人便闻声聚拢。
只见黑沉沉的泥土朝上拱起,一个黑乎乎的人从里面慢慢爬上来。村人马上将白煅安置到旁边,不知喷洒了什么液体在身上,不一会儿,白煅一身的泥泞洗尽,尽留下满身芳香。一时间,蜜蜂蝴蝶来袭,白煅差一点被扑到破相。好在老者往泥里抛出一团团粉雾,才让蜜蜂蝴蝶察觉不对,彼此约定一般散去。
再看泥里的明魅,眼皮动了动,似在努力挣扎,要撑开双眼。
众人忍不住屏住呼吸,攥紧拳头,提到身前,暗暗为她鼓劲。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大家的鼓励,埋在身上的泥土,被一点一点拱起,一点一点抖落。
直到露出身上的衣服,大家才松出一口气,有的抬头抹走额上的汗,有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有的紧抿双唇握紧双拳,有的面露微笑神色古怪,有的互相搂着啊啊啊大喊大叫。
众人把明魅抬到草地,围着她呜哩哇啦唱起了古怪的歌儿。白叶听得动静跑回来时,恰看到明魅睁开双眼,她不禁喜极而泣,明魅终于醒了!
明魅坐在草地上,吐得一塌糊涂。白煅却什么也顾不上,“噗通!”一声跪下来,将她紧紧搂住,任泪水肆意,只是泣不成声。
这里林木繁茂,鸟鸣山涧,随意一声吆喝,便引得群山回响。
“明魅,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这样的回声不断循环,好似当年的录音机在循环播放。距离明魅醒来,已经好几天了,但这回响却在明魅的脑海中不减反增。所有人看明魅的眼神,都充满了暧昧。老人家更是直白,笑呵呵催促道:“明魅啊,什么时候要孩子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等得了,你婆家等得了吗?”
每当听见这种言论,白叶总忍不住姑娘家的害臊,用手遮住眼睛,却又忍不住透过手指缝偷看。
没想到明魅更绝,面不红来耳不热,回应起来,那语调还是四平八稳的,说:“谁着急谁生去。”
一句话愣是把人堵了回去。
白煅躲在身后偷乐,偶尔被明魅发现了,就故意挤眉弄眼,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中午村长宴请,明魅本不喜欢这种宴席,但她不得不去,因为她想知道:谁救了自己。
“来来来,请上座!”白煅自然跟着明魅过去,谁想到被村长当了上宾,他倒不觉忸怩不安,只是谦让了一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后来明魅悄悄问他,你怎么那么厚颜?白煅呵呵笑得灿烂,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凑近她耳朵,“因为我是你丈夫。”
明魅推开他,这人就这样,总能找到借口靠近来,丝毫也不避讳众人的眼光。
不过她懒得公然抗议,因为抗议也无效,白煅总能找出一千八百个理由来说服大家。其实他不用说别的,单单当众宣示自己是他的妻子,舆论自然就朝他一边倒了。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然是白家的人了,明家她哪里还能像从前那样,来来去去一个人?
道理都懂,然而放到自己身上,明魅就觉得怎么都别扭,心里不舒服。
要不是太想知道答案,明魅连面前的烈酒都喝不下去。
村长号召大家喝酒尽兴,上的全是酒坛子。明魅还没色变,白叶先忍不住惊叫:“村长,我是女孩子,就不要喝了吧?”她一副怕怕的样子,让村人忍不住哈哈大笑。关键这笑声,不是年轻力壮者发出,几乎都是头发发白、满面皱纹的老者发出来的。白叶忍不住后背竖汗毛,真不知道再往下待,自己会不会沦落成野人。
白煅眉头皱起,在明魅要端起酒坛之前,一把拦下。
那姿势,真叫一个快、狠、准。眼见白煅护妻心切,众村人不禁大笑。白煅滴酒未沾,却已满脸通红。可是他却毫不妥协,坚持不让明魅喝酒。
村长意味深长看白煅明魅二人一眼,“这酒啊,今天之内都得喝完,不是你喝,就是她喝。总之,得喝完。”
白煅沉默,挡在酒坛的手顿在那儿。真要全喝,还不得要人命?这村长,今天是故意的吧?
“白煅。”。
“嗯?”忽然,明魅张嘴呼唤他的名字,白煅下意识回应。
“你的酒量和我比,谁胜谁负?”
听她那声音,信心满满啊!白煅可不上当,“就算你比我厉害,这酒也不能你喝。”
她想什么,他都知道!明魅心中只觉温暖,她缓缓一笑,“我不喝,你也不喝,那岂不是辜负了村长的美意?”
白煅一怔,却见明魅又是一笑,只是他总感觉这笑与刚才的笑有所不同,似乎别有深意。他心中暗暗警惕,“不管你说什么,今天这酒,你一滴也别想喝!”同时手脚麻利地把酒拢到身前,远离明魅才安全。
“那我问你,我们什么关系?”
这还用问?
“夫妻啊。”白煅脱口而出,虽然感觉不妙,可一时间又想不到哪里不妙。
明魅微微而笑,白煅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明魅道:“既然是夫妻,是不是做什么事情,都应该是一体的,责任也要共同承担?”
“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你问别的问题。”白煅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她说来说去,不过是想骗酒喝。但他岂能让她得逞?不怕贼偷就怕贼惦心,为了一劳永逸,他索性开封,抱起酒坛“咕嘟咕嘟”灌下肚。
那决绝的姿势,连经历数十年甚至上百年风雨的老人们,也不禁对白煅竖起大拇指。
唯有明魅,知道这其中存在误解。村里人都以为,她将自己的过往与白煅和盘托出,故此,对于此酒的功效、烈性,白煅至少知道一点厉害。却不知,她丢失了大量记忆,能找到回来村里的路,已经十分幸运。而白煅则更加无从得知了。
☆、257。第257章 等他醒来
为了把更多的记忆找回来,她才连夜找出那些日志。却不想,对别人毫无价值的日志,竟会被盗,最后落入冰暴之手。与冰暴分手后,虽然他曾坚持过一段时间,但此后就没有联系,更无交集。现在他却拿着她尘封多年的日志,还找到了她的家乡。
她不得不惊讶于冰暴的追根究底能力。因为明家村就像世外桃源,既偏僻又交通不便,如果没有村人的指引,外人想找到这里,可以说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而冰暴,显然不是随随便便摸到的明家村。
还有白煅,他又是怎样找到明家村的?
一切就像谜团,凝聚在脑海里,等待她逐个揭开。
看着抱着酒坛子倒下地去的白煅,明魅无动于衷。连坐在旁边的白叶也忍不住怀疑,这样的明魅还是自己认识的明魅吗?人家为你挡酒耶,你居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可看看明魅满脸茫然,她又不禁心软。明魅才刚刚醒转,身体都还没有复原,难道还要她扑到白煅身上,哭得呼天抢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才叫有人性?
要真这么干了,没等白煅恢复意识,恐怕明魅自己就吃不消先倒下了。如此一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不知道是不是跟明魅久了,白叶突然觉得自己比以前多了一些理性。
白煅喝倒以后,白叶以为村人至少不会再要求明魅吃酒,没想到村长抬脚要走,明魅就立刻捧酒喝下,这举动成功令村长止步。
白叶惊得下巴差点没掉,因为明魅喝下那坛酒后,并没有像白煅那样醉倒,只是脸酡红,有些站不稳。
“村长,我有话问你……我这次,是怎么活过来的?”明魅撑着案桌,头一摆一摆的,嘴里直冒酒气。
村长瞅着明魅,不着急开口。
两人隔空对视,竟让旁观的白叶喘不过气来,“咕咚!”一声晕倒。
村人自觉散去,临走,将晕倒的白叶与白煅抬屋里安置去了。
明魅缓缓坐下,一口一口往嘴里倒酒,倒得衣服都湿了,也混不在意。
“等他醒来,你俩谈谈吧。”
竟卖起了关子!要她大晚上的胡思乱想,这好吗?她才刚刚醒来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就劳神劳费的,这样好吗?但人家村长大人要卖关子,明魅岂有阻拦之理?唯有眼睁睁,瞅着他老人家慢吞吞淡出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考耐性?那就等吧。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天亮,熬到肚子叽里咕噜叫唤,熬到白煅终于有了苏醒迹象……
白煅醒来,第一眼就看到明魅,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掐了一把肉,疼,这才确定不是在梦里。
明魅看他那副呆呆的模样就忍不住心情好,虽然满腹疑问亟待解决,此刻竟让一整晚积得满满的焦躁散尽了。
她只顾自己焦虑、等得辛苦,这时才突然发现,白煅气色不对。心里有个微弱的声音说道:白煅失血过多,这事跟你有关系……
这心里面的声音还没来得及消化,明魅就被人抱住了。白煅还没完全睡醒,赶紧把她抱紧,生怕迟了,她会幻化成烟,自己再也不能抓住。
不,不对!是要养成这种习惯,让她习惯他的怀抱,一辈子戒不掉!
哪里知道白煅心里起了“坏心思”?明魅靠在他怀中,闭上眼,懒得挪窝。
等白煅手臂麻了,要把她放开怀,才发现她竟不知不觉,在他怀里睡着了。于是他唇角含笑,感觉满心都是幸福,就连手臂发麻都感觉不到了。
直到白叶奔来找人,才打断了二人的温馨世界。被人捉个正着,明魅满脸绯红,好在白叶被白煅一个杀人的眼神吓退,根本无暇注意明魅的变化,才让这小小的尴尬消弭于无形中。
吃过早餐,才有精力思考问题。明魅惊觉自己刚才偎依在白煅怀中属于异常行为,心中暗暗懊恼。如此重大的事情,为何白煅一个怀抱,就使她全然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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