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散云开
家中，久别的床，还铺着熟悉的花点点床单，闻味道就知道是妈妈刚刚洗晒过的，淡淡的洗衣液香味以及夏天并不讨喜的暖烘烘的感觉。
在床上打了一百八十个滚之后，我还是打开了床边的花盏台灯，淡黄的光照亮了室内的一角，灯下，闹钟的时针已经过了12，偏向了1。
我无奈地从床上坐起来，只要闭上眼，眼前就是机场里，季川上向我伸手的一幕，可是我没有去牵。甚至连眨眼都会重现那一幕。
我当时为什么不去牵呢？我无比后悔的想。对我那一刻的心情与脑子里的想法，我没有记忆，完全是一片空白，就好像跑完八百米之后，终于挣扎着到了终点，然后瘫倒在地，其他的全都顾不了了。
“唉。”我叹了一口气，伸手拿起手机，没有讯息也没有电话。这次是有奖品的，季川上就是那个奖品，我居然忘记领了。
我眼睛盯着手机电话本里的季川上三个字，突然，那三个字跳动起来，我下了一大跳。仔细又看了看，才弄明白，是他来电话了。
按下接通键，不等我说话，那边便试探着叫了一声：“小沫？”季川上低沉的声音顺着电波，传递到我耳边，在这样的午夜，尤为亲切。
“恩。”我答应了一声。
“你也没睡？”
“刚睡醒。”我说道，不知道在遮掩什么。
“哦，吵到你了。”
“嗯。”然后又拖长音“鞥”了一声，否定前面的肯定。
“还要睡吗？”
“不要。”我说道，怕他要挂电话。“我有点饿了。”
“你过来，我煮面吃。”
“现在？”
“嗯，我给你开门，我也饿了。”
“好啊。”甜甜的笑意已经掩藏不住了，由心底涌到嘴角。
穿着碎花的娃娃衫睡衣，偷偷地流出门去，那边季川上已经打开门。在昏暗的楼道里，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好久没有看到他眼睛这么亮了。我跟着他蹑手蹑脚地进厨房，他轻轻把厨房门合上，然后打开冰箱，我把头凑过去。
“蘑菇要，山药也要，鸡蛋，肉……”我看着冰箱里的东西，指挥道。季川上伸手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放到案板上。
我用手继续翻着，看还有没有什么可以加到面里。“这里还有火腿，还有虾仁，也加一点吧？”回过头去，他正一只手正按住山药，切着薄片，白净的手骨节分明，很好看。
“嗯，好。”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点点头。
我拿出虾仁和火腿，递到他手上，指尖滑过他的手背，只是一瞬，却总觉得手上保留着余温。
关上冰箱，看见墙角有白菜，便又说道：“白菜。”
季川上修长的手指压住嘴唇，我赶紧噤了声，做错了事似的超他笑笑。他走过去拿起白菜，撕下几个白菜叶。
“多一点，多一点。”想到这么多材料加在一起煮，一定特别好吃，总觉得煮越多越好。
“你把自己当猪养啊。”季川上终于忍不住，发作了，像以前一样。
“是你说要煮给我吃的。”我掐着腰，凶巴巴地说道。
季川上摇摇头，无奈地笑了，又剥下两片白菜叶。他把所有的材料切好，下到锅里一起炒了炒，加了调料又加了水。拿着锅铲的模样倒很像样子，等水开了，他从包里拿出一小撮面条，“够不够？”
“我不知道欸，好像有点少。”
他又加了一点，问：“这些呢？”
“你决定好了。”
“我也不太确定，这些好了。”他又添了一些，扔到锅里。“我也第一次做。”
我嘴巴张的大大的，不禁对面的味道有些担忧。
他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推了推我的头说：“干嘛这副表情。你要相信我。”
“切。”我撇撇嘴，等面不好吃再说。
“我以前看我妈都是这么做的。”
我完全被他的从容的假象迷惑了，还不如我做呢，至少我还经常煮方便面。
“熟不熟呢？”他把筷子伸进锅里挑出几根面条，自言自语。
热腾腾的水汽从锅里冒了出来，我伸长脖子，往里看，除了翻滚着的热水和飘在上面的白菜和蘑菇，什么都没看出来，闻味倒是觉得不错，我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又煮了一会儿，季川上拿起桌子上的鸡蛋，在锅沿上一磕，双手一掰，鸡蛋落入水中。“吃几颗？”他侧头问我。
我毫不犹豫地伸出两个手指，有些迫不及待了。他又往锅里加了一颗鸡蛋。“拿筷子勺子，等着去。”
我屁颠屁颠地拿了筷子勺子，坐到餐厅的凳子上，等着季川上的面。两只手拿着手中的筷子，左摆摆右摆摆，眼睛望着厨房的门口，心里如四月份的原野，无边的绿意蔓延开来，莺歌燕舞，暖风微醺，某一种情绪在复苏，整颗心放松下来，毫无杂念。
这才是我和季川上应有的状态。
不一会儿，面上桌了，很大很大的两碗，看来他的判断失误了。此时，我的肚子真的有些饿了，吃下第一口，嘴里的味觉被唤醒了，味道可真不错。于是一口气吃去大半碗，胃里暖暖的，已经饱了，嘴上却依旧馋，挑了肉和菜吃。
季川上吃完了他那一碗，便放下筷子，看着我吃。
“好吃吗？”他问道。
“还行。”
“还行？”
“非常好吃。满意了吧。”我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汤。
我吃饱了便想睡了，打了个哈欠，摸身上的口袋，才想起出门时，没有带钥匙。“没带钥匙。”我有点懊恼地说。“借你家沙发睡一晚。”抬眼看看钟表已经两点多了。我站起身来，往沙发走去。季川上坐在那里没有动，我回头看他，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我一愣，季川上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心里又怒了，他是个傻子吗？我什么时候讨厌过他，我就算说过讨厌他，可是我从来都没有真的讨厌过。难道一定要我总那么死皮赖脸地对他说“季川上，我很喜欢你”这样的话，他才会明白吗？我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这个样子就是在说讨厌吗？”
我又白了他一眼：“我讨厌你，又怎样？”
他抬手搔了搔后脑勺说：“那个，我发现……”他吞吞吐吐的。“我喜欢你。”
我的心被这句话击中了，“嗒、嗒、嗒”……
“如果你不是那么讨厌我的话，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还真是拿出了追女孩子的套路了。
我转身向一侧，头微扬，那个“能”字就在唇边了，深吸一口气，用仅余的理智说道：“你不是一直都觉得我们之间不可能吗？怎么现在又说这样的话，我信你才怪呢。”
他站起来，朝我走过来，垂头看着我，目光中亮晶晶地光射进我的心中。“这次不要和我吵，好不好？我是认真的，我真的喜欢你。”
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我有些投降了，丢盔卸甲，高高筑起的城墙轰然倒塌，过去，我可以不计较，我只想要我们的未来，这是我一直都想要的。我垂下眼眸，等了那么久，等来了这句话，突然这句话好多余，难道我们不是本来就应该在一起的吗？
“在这方面，我可能真的笨了点。”季川上难得肯在我面前示弱，一脸羞赧。“不过，我现在确定，我将来要娶的那个人一定是你——陈小沫。不知道，你还愿意吗？”
这算什么？表白外加求婚？季川上你不止是笨了一点。
“你要是一直对我这么好，我可以考虑一下。”我矜持地说道，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怎么算好？”
我翻了白眼，略一思忖，说道：“就像今晚这样就行了。不能欺负我，要喜欢我，要记住将和你共度一生的人叫陈小沫。”
“哦。”季川上点点头。“那我每天晚上给你煮面吃。”脸上又露出往日那样的笑容。我一看就知道，他又想作弄我，我才不上他的当。淡然地说道：“切，你能煮，我就能吃。”
“把你吃成个胖子。”
“胖子就胖子。”我的声音因为开心而高了上去。
季妈妈的房间有了声响，季川上一把捂住我的嘴，把我拖进了他的房间。
房间里黑着灯，我们两个相对而站，他的气息萦绕在我的四周，我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松开了拽着他的睡衣的手，往后退了两步。黑暗中，两个人被一种难言的气氛包围着，有点甜蜜、有点青涩、又有点羞怯。
“我今天睡沙发，你睡这里吧。”季川上轻声说道。
我突然伸手拉住他的手，有点硬的触感，暖暖的，是的，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不是梦。
“嗯？”
我松开手，摇摇头。
“我出去了。”季川上走出去，合上了门。
我站了一会儿，一点都不想睡，大脑一直处于兴奋的状态，又总担心此时太美好，一觉醒来却全变作梦。偷偷打开门，探出头去，看见季川上正躺坐在沙发上，一手拿着遥控器换着电台，节目转换，电视的荧光忽闪忽灭。
“川上。”我叫道。
“怎么了？”
“我睡不着。你过来，我们在玩一会儿吧？”
他关了电视，走过来，说：“玩什么？”
“点唱机。好久都没有玩过了。”以前我总爱玩这个游戏，在他身上拍来拍去，假装按按钮，然后让他唱歌。
“你有硬币吗？”季川上已经走进了房间，开了房间的灯。
“没有欸，你就当作附赠节目，好不好？”我讨好的说道。
季川上做出一副很勉强的样子，说道：“好吧。点什么？”
我们坐在地板上，我用手支着下巴想了想说：“《玫瑰玫瑰我爱你》。”
“这个歌我不会唱。”
“快点，就要这个。”我不依不饶。
“真不会，点个我会的。”
“破机器。”我伸腿蹬了他一脚。
“哎呦，机器踹坏了，不给唱了。”他说道，装模作样的要起身走出去。
“不要。唱个张学友的，唱个张学友的。”我赶紧说道，不再为难他。
“好吧。”季川上看着我想了一下，唱了起来。“……很想一生跟你走，就算天边海角、多少改变，一生只有风中追究，不想孤单的逗留，但求你未谈忘，往日旧情，我愿默然带着泪流，很想一生跟你走，在我心中的你、思海的你，今生不可不能没有”声音干净，眉梢微微下垂，眼眸里尽是诉说不尽的温柔。
我的初吻（大改）
第二天早上，当我和季川上同时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着实吓了季妈妈一大跳。
“你们……”带着围裙的季妈妈吃惊地看着我们，手比划了半天，也没有说出话来。
“我昨天晚上过来吃面，忘带钥匙，就在这里睡了。”我尴尬地解释道。昨天两个人玩累了，就躺在地板上睡着了。
“没做什么。”这四个字从季川上嘴上冒出。
季妈妈这才松了口气，意味深长地看了季川上一眼，又说：“去洗洗，一会儿吃早饭了。”
我和季川上一起进了洗刷间，挤在洗手台前洗手。“做什么？”我问道。
“你不知道？”季川上挑着眉毛说。
我也不想装傻，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说：“这个？”
季川上愣了一下，继而格外开心地笑了起来：“傻瓜。”说着把水甩到我的脸上，拿起毛巾擦了擦手。又坏坏地说：“等以后我教你。”
我的耳根一下子热了起来，镜子里自己的脸上两片绯红。就知道自己讨不到便宜，还非要傻乎乎地问。
妈妈到季家找我的时候，我正和季川上趴在桌子上对着《报考指南》找学校和专业。妈妈和季妈妈说了一会儿话，探头过来说：“就知道你在这里。选好了吗？”
我摇摇头，没吱声。
“你跟陈家和商量一下。”
“我为什么要跟他商量？”
“他是你爸爸，而且懂得也比较多。跟他商量，你不吃亏。反正我是希望你留本市，你的成绩上市大应该没问题。”妈妈很不满意我这一反应。
季妈妈也围过来说：“是啊，小沫，你留本市多好，外面哪有家里好。”
我抬头看着她们，有点讨好的笑笑。其实我心里一直盘算着去N大所在的城市A城，可刚刚季川上帮我选的学校没有一个在A城，心里多少有些不乐意了。
妈妈和季妈妈又说了几句，便各自去忙了。我咬着笔头，看着正在认真翻《报考指南》的季川上。他时不时地停下来，做一下标记。
“为什么没有一个学校是在A城？”我抱怨道。
“A城的学校我都看过了，你的成绩要去A城读本科有点够呛，还是保险一点的好。”
我有点郁闷，自己的成绩刚过二本线。“那读专科呢？反正可以专升本。”
季川上又在一个学校上划了勾，手按住书页，抬起头来，看着我：“陈小沫，你能认真点吗？你现在是在决定你的人生。”
“可是我想和你到一个地方念书。”心里真的很矛盾，既不想和他分开，可是现实又如此凶猛，反抗无力。
“那么我陪你留本市。”季川上摇摇手中的笔说道。
我先是一阵窃喜，继而又觉得不妥。“不要，你成绩那么好，留本市太可惜了，如果那样的话，我会内疚的。”
“那么我也同样，如果你因为我，草草地选择了学校，我也会内疚的，就算我们去了不同的城市，我们之间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季妈妈洗了水果端过来，看见季川上做了很多标记，说道：“咦，要选这么多吗？”
“不是，我先把合适的圈下来，让小沫拿给陈叔叔看看，让他帮忙选一下。”
“哦。”季妈妈恍然大悟的应了一声。“是该让你陈叔叔帮着小沫选选。”说完就走了出去。
我两手握拳，竖叠在一起，把下巴放在上面发呆。
“我们只是短暂分开四年，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晚上的时候我们可以打打电话，放假的时候，我就去找你，那时候肯定不舍得像现在这样天天吵架，还会互相想念。”季川上也学着我的模样趴在桌子上对我说。
“切，异地恋欸。”
“你是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你。”
“当然是你啦。”我恨恨地说，虽说已经决定不计较那些过去，可是在心上还是有阴影。“不行，我得做个记号。”说着，我就拉过季川上的手。
“你干什么？”
“别动。”我使劲捏住他的手，一手捏着笔要往上写字。
“你真幼稚。”他用力往后拉手腕。
“让我做一个记号，别动。”我有些抓不住了。
“那我也要做一个。”说着他也拿起笔来。
“好啊，交换。”
我把左手手腕递给季川上，季川上也乖乖地把左手手腕递给我。我写完“陈”字，抬眼看他写什么，他正认真地写着“季……太……太。”
啊，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在“陈”字后面写下“先生”。
一抬眼看他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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