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有要紧事需要面见陛下,请公公代为通禀。”随着王氏的话,随她前来的宫人将一锭成色十足的金锭塞到宫人手中,若换了平日,宫人一定会收下然后替王氏去通禀,可这一次,却被他推了回来,“奴才也很想帮顺仪娘娘,但确实无能为力,娘娘请回吧。”
宫人的态度令王氏心中发沉,看来这一次,杨广当真气得不轻,连自己也不肯见,她在乾元殿外等了两个多时辰,始终不见杨广出来,只得扶着侍女的手离开。
在途经九洲池之时,意外遇见韫仪在池边喂鱼,池中锦鲤争相围过来争抢鱼食,有几条甚至跃出了水面,鱼尾带起一连串晶莹剔透的水珠,极是好看。
韫仪瞧见王氏过来,将手中的鱼食交给如意,迎上来屈膝福道:“见过顺仪娘娘。”
王氏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公主请起。”
见王氏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韫仪疑惑地道:“娘娘怎么了,为何愁眉不展?”
王氏将杨广赐婚李世民,后者不从之事说了一遍,叹然道:“陛下赐婚本是好事,无奈世民早有婚约在身,且与长孙家的小姐感情深厚,这个孩子素来敦厚,又怎肯退婚害了长孙小姐。”
韫仪大惊失色,没想到短短两日时间,竟出了这么大的事,连忙道:“那李……李太守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这会儿已经被陛下押入天牢,陛下给他们三日时间,若到时候,世民仍不肯迎娶永丰公主,就会人头落地!”说着,王氏愁声道:“本宫刚才就是为这件事去见陛下,无奈陛下不肯见本宫。”
韫仪紧张地道:“父皇……他真的会杀李太守他们吗?”
王氏涩然道:“以陛下的性子,若三日后,世民依旧不从,只怕难逃杀身之祸!”
韫仪脑中一阵晕眩,踉跄几步,如意如吉祥赶紧扶住她,关切地道:“公主怎么了?”
“我没事。”随意应了一句,韫仪望着王氏道:“父皇他为何会突然下旨赐婚?”虽然这件事在宫中有所传闻,但韫仪这两日一直都待在长生殿中,直至这会儿方才得知。
“本宫也不知道,料想是看重世民吧,所以一时高兴将永丰公主赐婚于他,哪知道偏偏……唉。”王氏摇一摇头,转而道:“本宫晚些再去乾元殿,希望到时候陛下已经气消了一些,肯见本宫。”说罢,她摇头离去,一心记挂着李渊父子安危的王氏并未留意到韫仪的异常。
第两百二十章 长跪不起
在他们走后,如意道:“公主,鱼食还剩了许多,咱们继续去喂鱼吧,刚才奴婢看到一条浑身金红的锦锂,很是好看,说不定它还会出来。”
韫仪哪里还有心情再喂锦鲤,她道:“吉祥,你去打听一下唐国公父子的事情,看除了王顺仪说的那些还有什么?”
吉祥不解地道:“公主,为何要管唐国公的事情,咱们与他们又不相识?”
“不要多问,只管照我的吩咐去做。”见她这么说,吉祥只得忍得满腹疑问去四下打听,得来的消息与王顺仪说得差不多,李世民拒婚不肯娶永丰公主,杨广一怒之下,将他们父子二人打入天牢,若三日之后,李世民仍不肯娶永丰公主,依着杨广的意思,他们父子以及远在弘化郡的李家人都会因为抗旨而被处死!
听了吉祥的话,如意道:“希望到时候李家公子能够想通,虽说负了长孙小姐,但总好过那么多人一齐丢掉性命。”
吉祥接过话道:“希望如此,不过听乾元殿宫人讲,李公子态度很坚决,恐怕到时候,他仍是不肯答应。”说着,她看了一眼天色道:“公主,差不多该用午膳了,咱们回去吧。”
韫仪沉沉点头,与她们二人一道往长生殿行去,在快要到长生殿之时,她忽地停住了脚步,道:“扶我去乾元殿。”
如意一怔,旋即试探地道:“公主可是想去替唐国公他们求情?”每次提及唐国公父子,公主反应都颇为异常,尽管公主一直不肯承认,但她与吉祥皆觉得公主必然与之相识,甚至关系不浅。
见韫仪不语,如意知自己猜对了,连忙道:“陛下如今正在气头上,只怕公主您去了也只是徒劳,甚至还会惹陛下不高兴。”
韫仪沉默片刻,终是第一次承认了与李世民相识之事,“李公子于我有恩,我不能眼看着他死。”
如意想了一会儿道:“陛下说了,给李公子三日的时间,也就是说,在这三日里,李公子他们还是安全的,公主不必太过着急。”
韫仪何尝不知,但一想到李世民身陷牢狱之中,她就难以安然,“三日时间转瞬即过,若到时候还求不得父皇开恩,又该如何?”
吉祥插话道:“陛下从来不喜欢公主过问前朝之事,之前您劝了陛下几次,被陛下连着罚了禁足快两个月,这还是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否则还要重;依奴婢说,您还是别管唐国公的事了,以免再惹祸上身。”
“不行!”韫仪断然拒绝了吉祥的话,不过后者的言语倒是令她思及一事,后宫之中,确实有人可以救李世民二人,但不是她,想到此处,她急忙道:“不去乾元殿了,改去昭阳殿。”
未等吉祥二人言语,韫仪已是先一步往昭阳殿行去,二人只得赶紧跟上,一路来到昭阳殿,萧氏正在替宫院中所种的梅树浇水,这个时候,腊梅的花期尚未结束,一朵朵金黄的花朵依旧盛开在树梢上。
虽然昭阳殿内有宫人无数,但此处所种的数十株腊梅树,不论是浇水还是修剪花枝,萧氏从来都是亲力亲为,除了韫仪之外,不许任何人碰。有一次隆冬之时,南阳公主进宫探望萧氏,见此处腊梅开得好看,便让侍女折了几枝,结果被萧氏发现,重重训斥一顿,从那以后,不论此处腊梅开得多好看,南阳公主都不敢再碰,至于个中原由,无人知晓,也无人敢问。
在与韫仪一起浇完最后一株梅树后,萧氏抹去额上细细的汗珠,笑道:“怎么这会儿来看母后?”
韫仪将洒水壶交给宫人,笑道:“儿臣知道母后要浇水,所以特意过来帮母后一起浇。”
萧氏捏着她粉嫩的脸颊道:“就你嘴甜,用过膳了吗?”待得韫仪摇头后,她道:“正好,母后也没用膳,就留在此处陪母后一道用膳吧。”
“嗯。”韫仪应了一声,待得来到偏殿时,宫人已是备好了午膳,萧氏不喜荤腥油腻,所以宫中膳食以清淡少油为主。
在陪着萧氏用过膳后,韫仪捧过宫人递来的茉莉花茶给萧氏,后者漱过口后,道:“可是有事要与本宫说?”
韫仪也不隐瞒,点头道:“儿臣在九洲池畔遇到王顺仪,听她说,唐国公父子因为拒绝父皇的赐婚,被父皇下令押入天牢之中,三日后,他们若仍没同意,就会以抗旨不遵之罪将之处死;王顺仪去乾元殿为唐国公父子求情,无奈父皇并不肯见她,儿臣看她很是担心。”停顿片刻,她续道:“儿臣了解李世民,他是不会辜负长孙小姐的,若无意外,三日之后,他难逃死罪!”
萧氏淡然道:“然后呢?”
韫仪深吸一口气,道:“儿臣想请母后救救他们。”
萧氏平静地道:“李家父子,不遵圣旨,按律当斩,本宫又如何能救?”
“不会的。”韫仪急急摇头道:“只要母后开口,父皇一定会网开一面。”
“母后立过誓,绝不会插手前朝之事。”萧氏话音未落,韫仪已是拉了她的手,急切地道:“唐国公父子皆不是恶人,李世民不仅更对儿臣有恩,更曾帮过梅雪与武老三,儿臣实在不忍见他们丧命,求母后破例一次。”
萧氏眉心一跳,面露犹豫之色,然最终她还是摇头,“既然立了誓言就不可破,这件事,母后帮不了你。”
“母后……”不等韫仪再言语,萧氏已是道:“本宫乏了,你退下吧!”
韫仪咬一咬银牙,不仅没有离去,反而屈膝跪在冷硬的金砖上,“除非母后答应,否则儿臣就在此长跪不起。”
见她跪下,如意二人亦连忙跪了下来,恭声道:“请皇后娘娘开恩。”
萧氏起身,声音微凉地道:“就算你当真长跪不起,本宫也不会破誓替你求情。”
萧氏的冷漠令韫仪无法理解,眼见萧氏要离开,她冲口道:“母后为什么要立下这样一个誓言?”
萧氏脚步一顿,过了一会儿,有淡漠的声音传来,“本宫自有原因,你不必知晓。”
第两百二十一章 破例
“是,儿臣是不知晓,就如儿臣不知道您怎么可以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誓言,置无数百姓生死于不顾;母后,您一直教儿臣要心存善念,可为什么明明您有能力救人却不肯救,明明可以辅佐父皇做一个明君却不肯,大善不为,为再多的小善又有何用?还是说,由始至终,母后教儿臣的那些话都是假的?”
似有若无的叹息声自前面传来,紧接着,萧氏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不论你说什么,本宫都不会破誓,你回去吧。”
韫仪倔强地道:“儿臣也说过,除非母后答应,否则儿臣绝不起身!”
“随你。”说完这句话,萧氏扶着红鲤的手离去,而韫仪如其所言那般,长跪于冰冷的金砖之上,未曾起身。
吉祥看了一眼窗外西斜的日影,小声道:“公主,您已经跪了很久了,不然先起来吧,等明儿个再来求皇后娘娘。”
“除非母后答应,否则我不会起身。”这般说了一句,韫仪道:“你们若是累了就先回长生殿,不必陪我在这里跪着。”
吉祥摇头道:“奴婢没事,奴婢只是担心公主。”顿一顿,她道:“奴婢倒是才知道,原来李公子竟然对您有恩。”
韫仪点头道:“他帮过我许多,更曾救过我性命,这份恩情,我一定要还他。”
如意没有多问,只道:“公主的恩人就是奴婢们的恩人,这份恩情奴婢们陪您一起还。”
吉祥附声道:“不错,皇后娘娘一天不答应,咱们就在这里跪上一天,两天不答应,就跪上两天,相信一定能够令皇后娘娘改变心意。”
如意点一点头,蹙眉道:“说来也奇怪,皇后娘娘一向疼爱公主,何以一扯上前朝之事,态度就如此坚决,皇后娘娘又为何要立下那么古怪的一个誓言?”
“我也不知道,但李世民……”韫仪目光艰定地道:“我一定要救!”
虽然已是春暖花开三月,但夜风拂在身上,仍有几分寒意,萧氏静静站在宫院中,夜风吹起她宽大的裙裳,犹如在夜空中翻飞起舞的蝴蝶。
红鲤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娘娘,外面凉,咱们进去吧。”
萧氏望着夜色中的腊梅树,道:“她起来了吗?”
红鲤知道萧氏是在问谁,摇头道:“还没有,看来公主这次很认真。”
萧氏转头道:“红鲤,本宫是不是太过绝情了?”
“公主不知娘娘心中的苦,才会那样指责娘娘,娘娘您别往心里去。”
萧氏叹了口气,“本宫没有怪韫仪,只是觉得天意弄人,‘爱别离,求不得’,本宫当年经历的事情,如今竟然又在韫仪身上重演,偏偏这孩子明知道没有结果,依旧不顾一切地想要救李世民,只要本宫说要她一命抵一命,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公主与您一样,皆是重情之人。”面对红鲤的话,萧氏涩然道:“情愈重,伤愈深,甚至深到一辈子都无法愈合。”
“希望公主会知难而退。”随着这句话,四周重新陷入寂静之中,萧氏一夜无眠,待得清晨红鲤进来后,她第一句话便是问韫仪是否已经走了。
红鲤搁下铜盆,扶了萧氏起身道:“没有,公主还跪在那里,奴婢去劝过公主,无奈她始终不肯放弃,奴婢端去的东西也不肯吃。”
萧氏坐在铜镜前,沉声道:“她真打算一直跪下去吗?”
“看样子是的。”红鲤一边替萧氏梳着长发,一边道:“奴婢担心再这样跪下去,公主身子会吃不消,娘娘,不如……您就帮公主这一次吧。”
萧氏望着镜中的自己没有言语,待得洗漱过后,她起身来到偏殿,韫仪三人果然还跪在殿中,一夜长跪,令其面容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萧氏默默望着她,许久,道:“你还打算跪多久?”
韫仪没有抬头,只哑声道:“跪到母后同意为止。”
“为了一个李世民,你就这样逼迫母后?”面对萧氏的言语,韫仪抬起头,睁着布满红血丝的双眼道:“请母后恕罪,但这个恩情,儿臣一定要还!”
萧氏压下心中的疼惜,咬牙道:“好,那你就继续跪着吧!”扔下这句话,她拂袖往外走去,在走到门口之时,身后传来如意二人的惊呼声,回头看去,只见韫仪晕厥在地,她连忙过去扶住韫仪,急切地道:“快去请御医。”
红鲤应了一声,急急忙忙去请了御医过来,在替韫仪看过后,言其并无大碍,只是有些体虚贫血,开了一些补气养血的药就走了。
萧氏坐在床沿,一遍又一遍地抚着韫仪苍白的脸颊,不知在想些什么,站在一旁的如意忍着膝盖的疼痛再次跪了下来,“求皇后娘娘垂怜,答应公主的请求。”
吉祥亦紧跟着跪下道:“奴婢们清楚公主的性子,您若不允,待公主醒来后,一定还会再跪,求娘娘为公主破例一次。”
萧氏没有言语,只接过宫人端了煎好的药,仔细喂尚在昏睡中的韫仪喝了下来,待得搁下空了的药碗后,她起身道:“你们两个在此好好照顾公主。”
见萧氏要走,如意二人连忙再次哀求,无奈始终不曾听得萧氏松口,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去。
在步出内殿后,萧氏脚步一顿,对红鲤道:“你去请永丰公主入宫一趟。”
红鲤一愣,旋即已是明白了萧氏的意思,诧异地道:“娘娘您打算救唐国公他们了?”
“本宫还有的选择吗?”萧氏苦笑道:“若李世民当真死了,只怕韫仪要恨本宫一辈子,真是拿那个丫头没办法。”说着,挥手道:“快去吧。”
红鲤神色复杂地应了一声,她比谁都清楚,做出这个决定,对萧氏而言是多么的艰难,也就公主一人可以劝动自家主子。
秋水为神,冰玉为肌;与韫仪一样,永丰公主杨颖亦是一位少见的美人,不过此时,这位美人的眉宇间却是笼了一层轻愁。
待得见礼落座后,杨颖道:“不知皇后娘娘召臣来此,有何吩咐?”
第两百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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