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应了一声,与林总管一起扶万氏来到府门,在命门房开了大门后,果见一群人站在台阶下,其中一人被强行按在地上,裸露在衣裳外的手与脸上,皆有被人殴打过的痕迹,他们瞧见林总管出来,当即嚷着要见万氏。
林总管指着万氏道:“这位就是府中的夫人,你们有什么话就说吧。”
见万氏真的出来了,那群人反倒是不敢出声了,好一会儿,生着一副吊梢三角眼的冯成走出来道:“恳求夫人交出杀人凶手,还小人女儿一个公道。”
万氏上前一步,盯了他道:“春秀是你女儿?”
“是,春秀是小人唯一的女儿。”冯成哑声道:“春秀一向乖巧懂事,去年秋时,她得知太守府招人做事,为了帮补家中,就来了太守府做事,蒙夫人看重,成为乐坊的舞姬,这原本是很好的事情,哪知有人因为一些小小的过节,就怀恨在心,最后……最后更杀了春秀,令小人老来丧女,白发人送黑发人!”
旁边的冯李氏听得此处,已是泣不成声,跪下道:“求夫人为春秀主持公道,让她不要死得那么冤。”
万氏道:“你们口口声声让我交出杀人凶手,这凶手到底是何许人?”
一听这话,冯成顿时激动地道:“凶手就是与春秀同为舞姬的武梅雪,是她杀了春秀!是她!”
“武梅雪?”万氏自然记得这个名字,却无法将她与春秀的死联系在一起,道:“你们这么说,有何证据?”
冯春明答道:“回夫人的话,三天前的夜里,春秀曾回过家,她当时很兴奋,一直在说她找到证据,因为小人当时睡得迷迷糊糊,所以没听清楚具体是什么事情,但小人清楚记得,她曾提过武梅雪的名字,可以肯定,她找到的证据与武梅雪有关。”
万氏扬眉道:“所以你就认定武梅雪是凶手?”
“如果只是这样,自然不会,在得知春秀遇害后,小人四下打听,希望可以找到春秀被害的线索,结果真的让小人打听到一件事。”他指着旁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道:“此人是小人村中的更夫,每晚都会在村中巡夜打的,他说大约在四更天的时候,看到春秀与一个人在街上拉扯,还听到春秀喝斥让其放开的声音,因为当时正好遇到一些事情,所以他没能及时追上去,后来再过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人影,紧接着春秀就出事了,此人必是杀人凶手无疑。”说着,他对那老汉道:“打更的,你告诉夫人,你瞧见的那个人是谁?”
老汉似被他吓了一跳,有些慌张地点头道:“对,就……就是梅雪,她与春秀在街上拉扯像是在争执一样。”
第一百二十四章 凶手
林总管一惊,低声吩咐了门房几句,后者转身离去,过了一会儿他取来一本厚厚的册子,但凡入府、离府之人,都会一一记录在册中。
林总管当即翻到正月初九那一页,仔细看过后,对万氏道:“夫人,正月初九,武梅雪并未离府。”
冯春明耳尖听到林总管的话,当即道:“不可能,打更的看得清清楚楚,那个人就是武梅雪,她害怕春秀手里的证据泄露了她的秘密,所以先一步害死春秀!”说着,他又道:“一定是这个册子记漏了。”
门房自然不会认同他的话,瞪了眼道:“不可能,打从我看守这扇门以来,就没有记漏过一个人。”
冯春明待要再说,万氏已是道:“就算真是记漏了,你倒是说说,什么样的秘密,要令武梅雪用杀人来掩盖。”
冯春明被她问得语塞,暗自责怪自己当时不仔细听春秀的话,以致这会儿许多话都答不出来。
冯成拱手道:“夫人有所不知,早在春秀上次归家之时,就曾半夜尖叫,说有人要杀她,小人当时没有相信她的话,还说她将做梦当成了真实,如今回想起来,那就是真的,武梅雪心肠歹毒,一次不成,又生出第二次来!”
被人强按在地上的人抬起头来,激动地道:“你胡说,丫头不会那么做的,她没有杀春秀!”此人正是武老三,他被冯成等人强行拖来此处,一路上没少挨冯成的拳脚。
冯成冷哼道:“照你这么说,难道是打更的撒谎了,故意冤枉武梅雪吗?”
武老三讷讷地道:“我……我不知道,总之梅雪没有杀人!”
冯成没有理会他,对万氏道:“请夫人将武梅雪交给小人,让小人押她去衙门定罪!”
“不要!”武老三急急道:“夫人,梅雪一向胆子小,性子也软,她怎么可能杀人,她是清白的,求夫人明鉴!”
冯春明冷声道:“你不必再替武梅雪狡辩,凶手必是她无疑。”
“不是!真的不是!”武老三不停地喊冤,无奈冯成根本不理会他,坚决要请万氏将武梅雪交出来。
林总管见冯家人情绪激动,有些担心地道:“夫人,可要去告之太守?”
“先不要惊动太守。”稍一停顿,万氏道:“将他们带去毓秀阁,另外,去传武梅雪过来。”
林总管应了一声,正要离去,万氏又唤住他道:“慢着,去将江采萍也一并唤来。”照着她的话将冯家人连同武老三一并带到毓秀阁,随后又去乐坊传韫仪与江采萍,二者听得万氏突然传召自己,皆是心存疑惑,待得来到毓秀阁后,江采萍尚且没什么,韫仪已是疾步来到满身是伤的武老三身边,惊声道:“爹,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这身伤是怎么一回事?”不等武老三回答,她已是盯了冯成等人道:“是不是他们又打你?”
武老三强笑道:“爹没事,一点小伤罢了,不打紧。”说着,他紧张地拉了梅雪的手道:“你快告诉夫人,初九那晚你并没有出过府,更没有杀人!”
“杀人?”韫仪惊讶地道:“我杀谁了?”
冯成恶狠狠地盯了她道:“你不必在此惺惺作态,就是你杀了春秀!”
韫仪愕然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会杀春秀,更何况我这几日一直在府中,从未离开过,如何能够杀人?”
“有人亲眼看到初九那晚,你曾与春秀在街上争执,由不得你抵赖,走,与我去衙门!”冯春明一边说着,一边强行拉了韫仪往外走,武老三连忙上前阻止,拉扯之中,推了冯春明一把,他虽然年纪大了,但常年劳作再加上经常上山打猎,力气并不比年青人差,冯春明被他推成了滚地葫芦,冯家人本就霸道惯了,哪里肯依,尤其是冯成,正憋了一肚子气,当即就扬起钵大的拳头要打武老三。
“放肆!”摘星见状,厉喝道:“你们将这里当成什么地方,还不都给我住手!”
在摘星的喝止下,冯成恨恨地放下拳头,对万氏道:“请夫人让小人们将武梅雪带去衙门。”
万氏淡然道:“如果查清这件事,果然是梅雪所为,我自会将她交给你们。”说着,她将目光转向韫仪,“武梅雪,我问你,正月初九这一晚,你可有离开过府邸?”
“没有!”韫仪摇头道:“自从正月初八回府之中,梅雪就一直待在府中,并未离开过,这一点,想必林总管和门房都有记录。”
她这样身份的人,想离开太守府是需要腰牌的,这也是当初春秀要强抢林总管腰牌的原因,如此一来,除了门房那边,林总管也会记上一笔。
冯李氏一边哭一边喝骂道:“你连人都敢杀,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到的,春秀与你好歹是一同长大的,你……你怎么这么狠毒?你的心是不是都让狗给吃了?我可怜的女儿啊!”她越说越伤心,坐在地上哭天抢地,听得人阵阵心烦,被摘星喝斥后,声音方才小了一些。
万氏取过一旁的茶盏,用盖子撇去上面的浮沫,轻抿一口,道:“江采萍,你与武梅雪同住一屋,初九那夜,她可在屋中?”
江采萍脸上掠过一抹慌色,低了头道:“是,武姐姐一直都与我在一起。”
万氏是何等样人,岂会未曾瞧见她的异样,淡然道:“那你倒是说说,你们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江采萍紧张地绞着手指,声音微颤地道:“这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我……我不太记得了。”
万氏淡淡道:“才三天而已,并非很久,岂会不记得。”
“我……”江采萍刚说了一个字,万氏已是道:“究竟是你记不清了,还是……当夜,武梅雪并不在屋中!”
一听这话,江采萍慌忙道:“不是,武姐姐真的在屋里,她哪里都没有去,更加没有杀人,二夫人千万不要听信冯家人的一面之词!”说着,她紧张地想了一会儿,道:“我……我记得,当时烧了水与姐姐净身沐浴,后来……”
见她止了话未说下去,万氏道:“后来怎么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当面对质
江采萍飞快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后来用了晚膳,之后就一边做衣裳一边与姐姐闲话,直至两更时分方才入睡,我与武姐姐一直都在一起,她未曾离开。”
万氏敛一敛袖子,淡然道:“也就是说,你睡下后,武梅雪到底还在不在屋中并不知晓对吗?”
江采萍一怔,旋即急切地道:“武姐姐不会出去的,二夫人,您相信我,武姐姐她什么都没做过,是冯家人冤枉姐姐,就像当初季容冤枉姐姐害死阿木一样。”
万氏眸光一冷,唤过摘星道:“去将杨嬷嬷还有乐坊的人都传来,我有话问他们。”
“是。”摘星依言退下,过了一会儿,她带着杨嬷嬷还有一众舞姬进来,幸好毓秀阁宽敞,虽站了这么多人,也并未太过拥挤。
待得她们行过礼后,万氏扫了一眼,缓声道:“春秀的事情,想必你们也都听说了,如今我有几句话要问你们,若有知晓的,就如实回答,不得隐瞒,更不许撒谎,否则一律逐出乐坊。”
在众人齐声答应后,万氏道:“初九那夜,你们可有人瞧见武梅雪离开乐坊?”
诸女仔细回忆着初九那夜的事情,过了一会儿,有人走出来道:“回二夫人的话,我记得了,初九那晚武梅雪确有离开过乐坊。”
她的话令江采萍俏脸一白,贝齿紧紧咬着饱满的下唇,手指已是被她绞得发白,与此同时,头皮传来阵阵刺痛,她知道,那是万氏的目光。
万氏凝视江采萍片刻,移了目光在那名舞姬身上,“是何时?她去哪里?”
舞姬思忖片刻,道:“应该是一更多差不多两更的时候,至于去哪里,我并未跟去,所以不知。”
万氏微一点头,看向众人,“还有人瞧见吗?”
静默片刻,赵氏上前道:“启禀夫人,初九那日,我虽不曾瞧见武梅雪离开乐坊,但却知道一件事。”
“说。”在得了万氏的话后,赵氏道:“那天,是春秀重回乐坊的第一天,杨嬷嬷安排了我与她同住,当天练完舞回来后,我去了厨房取膳,回来后没有瞧见春秀,便四处寻找,结果发现她站在梅雪她们窗外偷瞧……”她脸庞微红,低声道:“她们沐浴。”
除了梅雪她们之外,只有赵氏知晓这件事,这会儿听她说起,皆是露出了惊讶与嫌恶之色,也是,任谁都不会喜欢被人偷窥。赵氏续道:“因为我叫了她一声,故尔被江采萍她们发现,追出来与春秀起了争执。”
“可知春秀为何要这么做?”对于万氏的问话,赵氏道:“我也曾问过春秀,她说只是一时好奇,不过我总觉得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后来准备用膳的时候,春秀突然问我是否可以出府,我说只要有腰牌应该就可以,紧接着她就走了,彻夜未归,第二日听说她从林总管那里抢了腰牌离府。”
万氏低头想了一会儿,道:“这么说来,你并不知道春秀为何出府?”
“是,不过……”赵氏瞅了韫仪二人一眼,欲言又止,万氏瞧见她这副神气,道:“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了。”
“是。”赵氏怯怯地道:“我总觉着,春秀突然离去,与之前偷窥梅雪她们沐浴一事有关;而且据我所知,春秀与梅雪她们的关系一直不好,当初她被贬入柴房,也是与此有关。”
赵氏此言,得到了诸女一致同意,春秀与韫仪二人嫌隙之深,整个乐坊人尽皆知。
在示意赵氏退到一边后,万氏盯了江采萍道:“你说两更之前,武梅雪未曾离开过你的视线,为何又有人瞧见她离开乐坊,难道也是冤枉她吗?”
江采萍言辞闪烁地道:“我之前就说了,那夜的事情记不太清了,当时……姐姐可能是拿食盒去厨房了,就那么一会儿功夫,很快便回来了,所以一时之间没想起来。”
万氏沉下脸道:“时而说记得,时而说不记得,江采萍,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本夫人面前满口谎言。”
江采萍被她喝得双腿发软,正自这时,韫仪道:“二夫人不必为难采萍,我确实出过乐坊,但并未离府,所以春秀的死,与我无关。”
万氏望着她,沉声道:“你去了哪里?”
韫仪迟疑片刻,垂目道:“请二夫人恕罪,梅雪不能说。”
“是你不能说还是根本说不出!”冯成指了韫仪咬牙切齿地道:“武梅雪,你害死春秀,今日,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不要!”武老三忙道:“不要,不是丫头做的,丫头刚才也说了,她没有出过府,你别冤枉她!”
“冤枉?”冯成连连冷笑,下一刻,他朝万氏跪下道:“夫人,如今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武梅雪偷偷出府杀害春秀,这个女子……”他指着江采萍道:“帮武梅雪隐瞒,也是同谋,请夫人将这二人一并交给我送去县衙,由县官大老爷定罪!”
一听这话,江采萍急忙道:“夫人,武姐姐没有领过腰牌,怎可能出府,您要是不信,大可以查看林总管与门房的记录,武姐姐是清白的。”
万氏盯着韫仪道:“武梅雪,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昨夜,你究竟在哪里?”
韫仪并未回答她的话,而是道:“我在哪里并不重要,门房的记录足以证明我是无辜的。”
万氏冷然道:“那份记录,只能证明你未从正门出去,却不能证明,你没有离开过太守府。”
“不错,太守府除却正门之外,还有数道侧门,但每日酉时一过,那几道侧门就会落锁,除非攀墙,否则根本不可能出去,还是说,夫人觉得,梅雪可以飞檐走壁?”事实上,她确实可以,只是此事无人知晓罢了。
万氏扶了摘星的手,缓步走到韫仪身前,“既是这样,你就该将昨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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