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背着她来到之前所说的山岩洞处,蹲下身让韫仪慢慢下来,在扶着她小心坐下后,道:“如何,还觉得冷吗?”
韫仪摇头道:“岩洞两边的山石正好可以挡住风雪,比刚才好多了。”说着,她又道:“要二公子一路背我上来,实在是辛苦了。”
“没什么。”李世民喘了口气,在她旁边坐下道:“这是我上一次来发现的,当时里面盘据着一条大蛇,我差点着了当,幸好志宏眼疾手快,在那条蛇咬到我之前砍断了它的七寸。”
听得有蛇,韫仪露出一抹惧色,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看到她这个模样,李世民笑道:“放心吧,我上次已经检查过了,这里并没有它的蛇子蛇孙,很安全。”
韫仪不好意思地笑笑,她自问胆子并不算小,否则也不敢带着墨平来弘化郡行刺李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都很怕蛇,一条拇指大的无毒小蛇都能将她吓得不轻,所以在宫中时,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常会利用这一点来吓她,每次遇到这样的事,墨平都会挡在她前面,哪怕面对的是一条足以致使的竹叶青也不例外。
想到墨平,韫仪眼底一阵酸涩,以后……再也没人这样挡在她前面了。
李世民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不相信我的话?放心,若真有蛇窜出来,我一定会挡在你面前。”
韫仪连忙掩饰着笑道:“我怎会不相信二公子,我只是在想,这雪莲不知要到何时才会开花,会否要等很久。”
李世民仔细看了一眼雪莲道:“虽然仍是花苞,但比我前日来时所看到的大了一些,花瓣闭合的也没这么紧,应该很快就会开了。”说着,他打开一直拿在手里的牛皮袋,从中取出干粮和水递给韫仪,“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吧。”
韫仪确实饿了,道了声谢后便取过来食用,李世民在将纸笔放在一块山石上后,也取了一块干粮充饥,幸好此处风雪不至,否则纸放不了一会儿,就会被融化的雪水所打湿。
李世民一边啃着干粮,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旁边的韫仪,他确实想要将雪莲花开的姿态画下来寄给无垢,一偿其心愿;但也同时借此设局,想来一个引蛇出洞,始终怀疑眼前的梅雪就是刺客。
他一直以为,梅雪会在自己背她的途中下手,毕竟那是最合适不过的机会,所以这一路上,他都小心提防,尤其是环在脖子上的那两只手,即便段志宏没有听懂他的意思,暗中跟随,他也有信心将之制服,结果却一直没什么动静,平平安安地到了此处。
究竟……是他多疑了,还是梅雪太过沉得住气?
在满腹疑惑之中,他吃完了干粮,拍一拍手中的残渣,走到洞口静静地注视着那朵如少女一般含羞未放的雪莲。
韫仪走到他身边,轻声道:“二公子可是在想长孙小姐?”
李世民笑一笑道:“上次见到无垢还是在去年,转眼已是一年多了,也不知她如今在朱鸢县那边好不好。”
韫仪蹙眉道:“长孙小姐是朱鸢县人氏吗?”她明明记得长孙氏乃是洛阳大族,自北魏至大隋能人辈出,可谓“门传钟鼎,家世山河”,较李家还要盛过一些,怎么会住到朱鸢这么一个她听都没听过的小县去。
李世民摇头道:“无垢是洛阳人氏,不过因为她舅父被贬官为朱鸢县主簿,所以跟着一道过去了。“
韫仪恍然之余,又升起新的疑惑,“长孙小姐随他舅父生活吗?”
“嗯,无垢父亲在大业五年时过世,同父异母的兄长容不下他们,百般刁难,高伯父便将他们接到了自己家中生活,这一待就是四年。”
韫仪笑道:“如此说来,长孙小姐的舅父倒是一个极好的人。”
李世民颔首道:“高伯父确实很好,我与无垢的婚约也是他一手促成的,不过因为我母亲突然过世,所以要等三年孝满之后方才能够成婚。”
“您既然惦念长孙小姐,何不亲往朱鸢县探望?”面对韫仪的话语,李世民苦笑道:“我也想,但朱鸢县位处岭南,离此路遥远,且府里又才出了刺客的事情,父亲伤势反复,至今未愈,如何能够走得开,所以我才那么希望你能够将雪莲花开的姿态画下来。”
第七十四章 回礼
“都已经过了这么久,太守的伤还没好吗?”行刺之后,李渊就一直在松涛居养伤,除了李世民兄弟还有几位夫人之外,不许任何人入内。
“刺客在匕首上淬了毒,虽然夏候叔叔驱除了一大半,无奈仍有一些留在父亲体内,令他伤口久久不能愈合,所幸没有性命之忧。”
韫仪轻叹一声,摇头道:“我真没想到韫仪会是那样的人,是我害了太守。”
李世民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温言道:“不知者不怪,我与父亲都不曾怪你,你也别自责了。”
韫仪正欲言语,眼角余光瞥见茕茕孑立于风雪之中的雪莲花缓缓绽放,她急忙道:“二公子快看!”
虽然心里记挂着韫仪是否为刺客一事,但当目光触及雪莲花开的那一瞬间时,李世民仍然忍不住为之吸引,那种美,难以言喻;牡丹虽为百花之王,然在雪莲面前,却多了一份浓艳,缺了一份清丽。这朵雪莲谢了之后,除却远赴西域天山,否则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韫仪曾见过装在冰匣中的雪莲,所以心情不像李世民那样震憾,她神色复杂地望着李世民,心中掠过一丝可惜,这是一个刺杀李世民极好的机会,她却不得不放弃。韫仪在心底叹息一声,倒了一些水在砚台里徐徐磨着。
花瓣在风雪中一片片绽放,从最初绽放到完全盛放,时间隔得并不长,李世民收回心思,有些激动地回过头道:“快,快铺纸,将……”后面的话止于唇齿之间,因为韫仪已经执笔铺纸,仔细地画着。
李世民没有惊扰,静静地站在一旁,韫仪画得很快,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已是画好了,如之前在后花园所画的那样,形神兼备,很好的勾勒出雪莲花开时,那种说不出的美态,但墨色的运用上稍有不足,有几处墨色不是淡了就是浓了,成为画中的一大败笔。
韫仪搁下手中的笔,将画递给李世民,愧疚地道:“梅雪有负二公子所托,请二公子恕罪。”她自然可以画得更好,但这样一来,就不符合梅雪的出身了。
李世民接过画仔细看了一眼,和颜笑道:“你画得这么好,何来恕罪二字,若非要我说什么,也该是感谢才对。”
“二公子谬赞了。”说话间,韫仪上前一步,望着那朵迎伫立于风雪之中的雪莲道:“如果随二公子同来的是一位高明的画师,相信可以画得很好。”
“不会。”在韫仪惊讶的目光中,李世民道:“我始终觉得雪莲是百花之中最有灵性的,想要画出它的美态,仅仅靠画功是不够的,还需要缘份,就如今日你我能在此处守得它花开一样。”
韫仪笑一笑,道:“可惜,此花只开一日且不能移植别处,否则还能多看几日。”
李世民将画收好后,笑道:“为了感谢你替我画这幅画,送你一样东西可好?”
“是什么?”在韫仪疑惑的目光中,李世民扶着她走出岩洞,冒雪来到雪莲花开的地方,“就是这个。”
“这个?”韫仪举袖挡住呼啸吹来的风雪,摇头道:“我不明白二公子的意思。”
“雪莲有美容养颜、强身健体以及御寒的功效,对于女子而言,雪莲的功效甚至还要强过人参、冬虫夏草那一类;可惜它根茎一离开泥土就会迅速枯萎,所以莫说是食用,就算是见过的人也少之又少;正因为如此,它才更加珍贵,有人曾花百两黄金求一枝雪莲,却依旧未得。”
韫仪细细听了,不解地道:“这与我有何关系?”
李世民轻笑道:“这雪莲是我发现的,勉强也算是我的东西,我将它送你,就当是你画画的回礼。”
韫仪闻言,连忙摇头道:“这份回礼太过贵重,梅雪万万不敢收,二公子还是将它带回去给太守或者二夫人吧,再不然……您自己服用也好。”
“只怕还没下山,这花就已经枯萎了,至于我……”他好笑地道:“难道梅雪你觉得我需要美容养颜吗?”
“当然不是,只是……”不等韫仪说下去,李世民已是俯身摘起雪莲,将之递给韫仪,“如今它已离土,你若不吃,就只能由着它枯萎了。”
韫仪见推辞不过,只得道:“梅雪多谢二公子厚爱。”
在回到岩洞里后,韫仪摘下一片花瓣,放到口中,她虽见过雪莲,却不曾吃过,这回还是头一次,雪莲花瓣一放入嘴里,就化成一股冰凉清透的玉露,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回味之下,有一股甘甜。
不知当真有功效,还是心理作用,几片花瓣入腹后,觉得不再那么寒冷,她摘了一片给李世民,不等后者言语,她已是笑吟吟地道:“就算不需要美容养颜,吃一些御寒也好。”
“好吧。”这般说着,李世民接过花瓣吃了起来,那种入口即化的感觉以及随之而来的暖意,令他也是颇为惊讶。
在吃完雪莲之后,李世民瞧着阴沉的天空道:“趁着这会儿天色还不晚,咱们下去吧,再晚的话,城门怕是要关了。”说着,他又道:“能走路吗?”
既然已经不宜再取李世民性命,韫仪也不想再让他背着,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试着活动了一下脚踝道:“歇了这么一会儿感觉好多了,应该可以走上几步。”
“好,那我扶着你慢慢走,若真撑不住就与我说,切莫勉强。”在一番叮咛后,李世民扶了韫仪缓步往下走,这会儿功夫,山路上已是积满了雪,幸好不厚,小心一些还是能够下山的。
在离他们不远之处,段志宏掩藏在树后,紧紧盯着韫仪不敢有所松懈,奇怪,明明有这么多机会摆在面前,为何她始终没有动手,难道是二公子疑错了,还是她准备在下山途中动手,又或者她已经发现了自己?
虽然上山之时,韫仪曾几次回头,但他都及时藏身于树后,应该没有被发现才是。
猜测半晌,段志宏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只得压下心思,继续跟在李世民身后,暗中留意韫仪的一举一动。
第七十五章 受伤
李世民每走一步,他都会细心地将脚下的雪踢掉,以便于后面的韫仪踩踏,一路下来,倒是还算平安。
在经过一处陡峭的山壁时,李世民放缓了脚步,拉着韫仪小心翼翼地往下走,眼前这个女子不是刺客就是追查刺客的唯一线索,在他找到刺客之前,是不会让韫仪出事的。
二人只顾着脚下的路,未曾留意到左侧山壁有一处松动,细碎的石子正沿着山壁掉下来,等到他们有所察觉的时候,已是来不及,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头轰隆隆地滚落,一旦砸到,必然会受伤,而他们所站的地方,并无可避之处,就算后面的段志宏想要出手相救也已是来不及。
“小心!”李世民最先反应过来,下意识将韫仪拉到一旁,令她堪堪擦着滚落的石头避过,不过他自己就没那么幸运,虽避过了头,右肩却是被砸中,石头本身的重量再加上冲力,令他整个人往前扑去,韫仪想要拉住他,结果反而被他带得摔在地上,背部硌在坚硬的山石上传来一阵剧痛。
待得缓过神来之后,发现李世民压在自己身上,强烈的男子气息自鼻翼处不断钻入,令她心中一慌,连忙去推他,然手刚碰到他肩膀,便令其发出一声痛呼,她连忙松开手道:“怎么了?”
李世民额头冒出一层密密的冷汗,忍痛道:“刚才被石头砸中了肩头,情况好像不太好。”
“那……怎么办,你……你能起来吗?”韫仪心慌意乱的问着,今日之前,她还从未与男子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今日却是接二连三,实在令她不知该如何自处。
“我试试。”李世民右肩一处疼得几乎不能动,只能借着左手的支撑,勉强从韫仪身上爬起来翻坐在旁边的斜坡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已经尽量不动右肩,却还是扯动伤处,加重痛楚,豆大的冷汗自额上滴落。
看到李世民受伤,段志宏连忙就要奔上去帮忙,然刚迈了一步,便看到李世民左手背在身后,暗自摇手示意他不要过去。
他明白李世民的意思,可是眼下一个肩膀受伤,一个脚受伤,凭他们两个要如何下山;再者,万一梅雪趁机发难,二公子怕是难以抵挡,若是因此受了什么伤害,就算他事后擒下梅雪也难以赎罪,但是……他又不能违抗二公子的命令,实在是令人为难。
几经犹豫,段志宏终还是退回了藏身之处,一眨不眨地留意着李世民这边的动静,以便出事时可以及时出手。
那厢,梅雪紧皱着眉尖,忧声道:“这么疼很可能是骨头断裂,得赶紧下山医治,否则一旦错位就更麻烦了,二公子您能走吗?”
李世民抹了一把脸上的雪,强撑着起身道:“只要不牵动右肩,应该可以,倒是你……”
“我没事。”如此说着,梅雪小心翼翼地爬到一旁,用力折下两根树枝来,在折去多余的枝叶后,她将其中一根递给李世民拿着用作拐仗之用,借着树枝的支撑,顶着风雪一步一挪地往山下行去,在费了比上山时多一倍的时间后,终于有惊无险地到了山脚下,他们骑来的马,依旧停在树旁。
待得肩上的痛稍稍缓和后,李世民内疚地道:“这次真是连累你了。”
“二公子切莫这样说,刚才你要不是为了推我避开山石也不会受伤。”韫仪一边说着,一边上前解开绑在树上的缰绳。
李世民眸光复杂地望着韫仪的背影,按理来说,他现在受伤,应该是最好不过的时机,可是眼前这个女子依旧没有行刺之意,之前相处的几个时辰,不论哪一处,韫仪看起来都像一个寻常女子,没有任何异常,当真是他多疑了?
思忖间,韫仪已是将马牵到近前,“二公子,天色很晚了,咱们快些回去吧。”
李世民正要答应,想起右肩的伤,道:“梅雪,你可会策马?”
韫仪下意识地要点头,幸好及时反应过来,生生将点头改成了摇头,怯怯地道:“我以前从未骑过马。”
李世民拧眉道:“虽然左手无碍,但马在跑动的时候,必然会牵动我右肩的伤势,令我无法专心驱策,万一途中遇到什么异常令马受惊,我们两个都会出事。”
“那该怎么办?”听着韫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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