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要末将说,直接由末将带领大军攻上去,不就是区区一个洛阳城吗,十万大军压境,难道还有攻不下来的道理?”殷开山是最为急躁的一个,没听多久便不耐烦的说着。
“区区一个洛阳?”刘弘基轻笑道:“若洛阳那么好攻,李密就不会折在王世充手里,被迫领残兵投靠大唐了;就连陛下,也曾在洛阳吃了个暗亏。”
殷开山不以为然地道:“先生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错,咱们攻下洛阳是费了许多功夫,但如今我大唐兵强马壮,岂可与当初同日而语。”
“李密当初何尝不是兵强马壮,最鼎盛之时,甚至有百万大军,结果呢?还不是被活活被耗死在洛阳城外。”
殷开山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方才道:“那是他李密蠢,没那个能耐!”
“或许吧,但如今守在城中的,也非王世充,洛阳是李建成的最后一步棋,所以他一定会想尽所有办法,阻止我们取胜。”
殷开山双眼一瞪,大声道:“那就与他拼过,我就不相信攻不开这洛阳城!”
李靖拍着他的肩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凭一腔热血,是攻不下洛阳的,再说,你杀来杀去,杀的还不是我大唐的子民?”
殷开山想想也是,无奈地道:“那你说说,该怎么办?”
“先坐下吧,听陛下与刘先生他们慢慢商议。”待得帐中静下来后,李世民自地图中收回目光,望着刘弘基道:“明日就可抵达洛阳,先生可有想到什么夺城的妙计良方助我等取胜,并且尽量避免伤亡?”
刘弘基转着手中的碧玉扳指,徐徐道:“攻城最快也要等到后日,我们还有两日时间可想,当务之急,是今夜!”
他这话说得众人一怔,长孙无忌最先回过神来,眉头一挑,凝声道:“先生是说……李建成会派人偷袭我们?”
未等刘弘基言语,尉迟敬德已是连连摇头,“不可能,李建成手里的兵不多,他这会儿应该紧闭城门,安排军队防守,哪里还会余力来偷袭我们!”
“李建成清楚,按着一般的战略,守住洛阳城不败已是极限,根本不可能赢我们;但是对他来说,不赢就等于输,所以他一定会兵行反道!”
尉迟敬德半信半疑地道:“当真?”
不等刘弘基言语,李世民已是道:“先生何时料错过,你立刻出去,派人轮流防守,仔细戒备。”
在尉迟敬德领命离去后,刘弘基神色严肃地望着李世民,“陛下,您这次当真下定了决心吗?”
李世民知道他的意思,神情坚定地道:“是,这次交战,朕绝不会留情,定要他们二人偿还欠下的血债,先生尽可放心!”
“那就好!”刘弘基轻舒一口气,转而道:“两军交战,死伤是在所难免之事,不过在此之前,陛下可以设法朝城中的将士喊话,让他们知晓李建成二人的所作所为,能够令他们放弃抵抗,出城投降最好;即便不能,也至于可以动摇军心,助我们尽快攻下洛阳,拖得越久,死伤就会越多!”
“也只能这样了!”说话间,有士兵在外面道:“陛下,膳食已经备下,是否现在就用膳?”
“拿进来吧。”这般说着,李世民对刘弘基等人道:“你们也都留在这里用膳吧。”
他们几人都是随李世民一路打着江山过来的,关系极是亲厚,便点头答应了。
过不多时,士兵端了膳食进来,因为行军在外,不比宫庭之中,所以只有几道家常的菜式,另外还有一个小木桶,里面装的是米饭。
待得他放下膳食后,李世民道:“刘先生他们都在此处用膳,你且再去几副碗筷来。”
“是。”很快,士兵拿了洗干净的碗筷过来,但他的神情却有些异样,紧紧皱着眉头,像是有什么事情。
杜如晦留意到他的异常,道:“可是有什么事?”
士兵闻言,连忙摇头道:“没什么,小人就是突然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许是刚才喝了一些凉水之故。”说着,他脸色陡然一变,急急道:“小人先出去了,陛下与诸位将军慢用。”
士兵迫不及待离开的时候,正好与尉迟敬德擦身而过,后者回头望了一眼,随口嘟囔了一句,“又是一个,真是没用。”
杜如晦离他最近,听得此言,好奇地道:“尉迟将军何出此言?”
尉迟敬德如实道:“我刚才出去安排防卫的时候,发现有好几个士兵急匆匆往树林里行去,我怕有什么事,就问了一声,结果都是坏了肚子赶着去方便的,看刚才那个士兵脸皱成一团的样子,定然也是一样。”
刘弘基心中一动,“哦,好些士兵都同时腹痛?”
“是啊,想是这几天天气转凉之故,真是没用。”这般说着,尉迟敬德看到摆在桌上的膳食,搓着手笑道:“膳食已经端来了吗,走了这大半天,还真是饿得紧。”
第七百章 淇水之毒
“既是饿了,那就赶紧吃吧。”得了李世民的话,尉迟敬德赶紧盛了一碗递给李世民,旋即自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他是武将,可不管什么吃相好看难看,填饱肚子最要紧。
殷开山在一旁取笑道:“将军这样子要是让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陛下一直饿着你呢!”
尉迟敬德一边扒着饭一边含糊不清,不知在说些什么,李世民笑一笑,拿起碗筷道:“好了好,都赶紧吃吧,晚上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正当众人各自盛了饭,准备开动之时,刘弘基忽地道:“且慢!”
李世民搁下已经挟到嘴边的饭,疑惑地道:“先生还有事情?”
“臣想到一件事,所以斗胆请陛下与诸位将军先不要用膳。”这般说着,他对已经吃得一碗见底,准备盛第二碗的尉迟敬德道:“烦请将军出去看看,腹痛的士兵是否有所增加?”
尉迟敬德咽下嘴里的饭,不解地道:“好端端的看这个做什么?”
刘弘基没有回答,只道:“劳烦将军了。”
见他一再这么说,尉迟敬德只搁下碗,腆着还饿着的肚子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他挑帘进来,神色有些古怪地道:“还真又有好些个人闹肚子,邪门了。”
长孙无忌道:“是不是士兵们的衣裳太薄了,此去洛阳不知要打多久,天气必然越来越冷,不然派人去长安传信,让他们送一些厚棉衣来御寒。”
“天气虽然有所转凉,但咱们此次出征,挑选的都是筋骨强壮的士兵,不该连这点天气变化都承受不住,这件事……有些古怪。”
李世民心中也是一样的想法,他望着自沉眸未语的刘弘基道:“先生在想什么?”
刘弘基回过神来,沉声道:“臣在想,或许这次的事情,与天气无关。”说着,他目光一转,落在重新落座的尉迟敬德身上,“敢问将军,那些士兵可有什么与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不一样?”尉迟敬德扒了口饭,茫然道:“所有士兵不都是一样的吗,能有什么区别?”
是啊,十万士兵,一同行军,一同歇息,一同生火做饭,一同……慢着,他记起来了,那名士兵离去之前,说曾喝过几口凉水,难道是因为这个?
想到此处,刘弘基连忙道:“那些腹痛的士兵是不是都曾喝过凉水?”
尉迟敬德想了一会儿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我刚才出去的时候,确有看到士兵在舀水喝,走了这么久,口渴喝水也是正常的事情,一路上不都是这样的吗?”
杜如晦最先会意过来,试探地道:“先生怀疑水有问题?”
“有这个可能。”听得这话,殷开山嗡声嗡气地道:“咱们旁边就是淇水河,所用的水都是从那里取来的,难道是水太脏了,所以引致士兵腹泄?”
话音刚落,长孙无忌已是道:“不会,我之前去淇水河看过,水流清澈,并没什么脏物,应该与之无关。”
正自这时,尉迟敬德突然停下了扒饭的动作,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看到他这副模样,杜如晦道:“怎么不吃了,难不成将军也腹痛了?”
他本是一句玩笑话,哪知道尉迟敬德真的捂着肚子道:“还真是有些腹痛,怪事了,我肠胃一向好得紧,十多年来,从未有不舒服的时候,哪怕吃生肉也不打紧。”勉强忍了一会儿,尉迟敬德实在熬不住,起身道:“不行不行,我得出去一下。”他连礼都来不及向李世民行,看来确实痛得利害。
看到这一幕,众人皆是沉眸盯着摆在桌上的饭菜,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哪里还会猜不到问题的所在,李世民不知从哪里取来一把小银刀,插在米饭之中,待得再拔出之时,原本雪亮的刀身已是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青色,至于那几道菜,也无一例外。
李世民瞳孔微缩,对杜如晦道:“立刻传朕命令,所有士兵们不得再饮用淇河的水源,用淇河水做好的饭菜也全部倒掉,然后派一队士兵去寻找干净的水源;另外,让随军大夫立刻为腹痛的士兵诊治!”
杜如晦知道事情紧急,应了一声,快步离去,长孙无忌沉声道:“必是李建成命人在淇河之中下毒,以此来削弱我们的兵力,千防万防,就是没防到他会连这种阴毒的招数都使出来。”
殷开山难以置信地道:“淇河两岸可是住着不少百姓,这些人的性命他都不顾了吗?”
刘弘基冷声道:“对于李建成来说,只要可以赢我们,莫说这么点百姓,就算再多十倍百倍,他也不在乎;再说,据我猜测,这毒应该只会令人腹痛,不会要了性命。”
殷开山攥着钵大的拳头,咬牙道:“这个卑鄙小人,我一定要亲手把他的头给拧下来!”
长孙无忌忧声道:“希望中毒的士兵不多,否则事情就麻烦了。”
很多时候,越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越是会发生,虽说杜如晦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将李世民的命令传了下去,但还是为之以晚,许多士兵都曾饮用水源或者喝以淇河之水烧成的饭菜,很快就大批爆发了出来。
虽然此次出征,李世民带了两名随行御医,但面对成千上万的士兵,御医纵然有三头六臂也不够,所幸病症都一样,所有士兵用同一个方子就行了;但很快就出现了新的问题,他们带来的药材不够,就算全部煎了,也仅够不到一千人服用,余下的,只能生生忍受着腹痛折磨。
看到遍地都是呻吟的士兵,李世民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对一旁的杜如晦道:“总共多少人中毒?”
“总共九千零八十三人,其中包括三名副将,七名百夫长,还有……尉迟将军,连他们在内,服药的仅不到一千人,所幸御医说这毒不严重,过个几日自然就会好了,不过在病好之前,他们无法战斗,且连明日的赶路都成问题。”
“派人快马加鞭赶回长安,让他们多送一些药材来,李建成已经疯了,后面不知还会出什么事情,有备无患。”
第七百零一章 病情恶化
“臣明白。”杜如晦正要去安排,意外瞧见本该在救治士兵的江御医匆匆往这边奔来,不等他询问,江御医已是神色慌张地道:“陛下,不好了!不好了!”
李世民神色一肃,急忙道:“出什么事了?”
江御医奔到近前,喘了口气,慌声道:“启禀陛下,之前服用了臣与齐御医,病情稳定下来的九百多名士兵,突然出现病情恶化,大……大小失禁,臣二人尽力医治,但还是无法控制,现在……情况很不好,怕是有性命之险!”
李世民万万料不到会突然听到这么一个消息,急忙道:“为何会这样?”
江御医哭丧着脸道:“臣也不知道为何情况会急转直下,唯一可以肯定的,他们所中的,绝非寻常腹泄之毒,但究竟是什么,臣实在诊不出来,请陛下治罪!”
李世民这会儿哪里有时间治他的罪,快步往安置着那九百多名士兵的地方行去,刚一靠近,便闻到一阵恶臭,他知道,必是那些士兵大小失禁引起的。
杜如晦也闻到了,拦住李世民道:“陛下,前方污秽,还是臣过去吧。”
“不必了。”扔下这几个字,李世民大步走了过去,杜如晦无奈,只得跟在他身后。
齐御医正在满头大汗的在一名两眼翻白,浑身抽搐的士兵身上下针,连李世民来了也不曾发现。
虽然齐御医使尽了所有手段,最终还是没能挽回那名士兵的性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沮丧地道:“又是一个。”
“已经死了几人?”听得这话,齐御医方才发现李世民就在身边,急忙起身行礼,“回陛下的话,这已经是第三个了!”
“查到死因了吗?”李世民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清楚,这三个人只是开始,照此下去,眼前这九百个人,甚至还有那八千多人,都会死!
齐御医沉沉摇头道:“臣已经尽力了,但他们所中之毒,臣从未见过,臣怀疑,可能是异域之毒!”
他们说话之时,有一名士兵来报信,另外那八千多病人之中,同样出现了死亡,且在短短时间内,就有了十例之多!
李世民紧紧咬着牙,从病发到死亡,只是几个时辰的事情,快得让人措手不及,照此下去,恐怕明日天亮之前,那九千多人就没了性命。
杜如晦恨声道:“这个李建成简直就是丧心病狂,杀害那么多无辜之人,他也不怕伤了阴鹫吗?!”既然这些士兵死了,那么沿河居住,饮用此处淇河水源的百姓,也必定十死无生。
李世民冷冷道:“他若懂得‘阴鹫’二字,就不会这么做!”说到此处,他深吸一口气,对候在一旁的士兵道:“将死去的将士好生安葬!”
士兵刚一离去,杜如晦猛得想起一事来,悚然道:“既然李建成下在水源里的是致命毒药,那尉迟将军……岂非也有性命之危?”
李世民咬牙未语,尉迟敬德是他倚重的大将,若是就此死了,不论对他还是对大唐来说,都是一大损失,可是现在……眼见着事情恶化,他却无能为力!
尉迟敬德单独安置在一间营帐中,他的情况暂时还没有恶化,但按着齐、江二位御医的说法,恶化只是早晚的事情。
看到李世民二人进来,尉迟敬德挣扎着想要起来,李世民连忙按住他道:“好生躺着,可还撑得住?”
尉迟敬德那张灰白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只是区区腹泄罢了,要不了命,歇上一夜,明儿个就没事了,到时候末将第一个冲进洛阳城去,将李建成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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