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李渊不带半分感情地盯着林氏,半晌,他徐徐道:“你可知罪?”
这句话令林氏头皮阵阵发紧,李渊……李渊竟是信了杏娘的话,认为她蓄意加害尹氏二人,难道自己在她心中,还不及一个杏娘来得可信吗?
这个念头令林氏心中一阵抽痛,她用力一咬唇,抬头看向李渊阴沉得似要滴下水来的面庞,道:“臣妾不知何罪之有!”
李渊徐徐点头,自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好一个不知何罪之有!”深吸一口气,他再次道:“林妙音,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如实供出,朕必对你从轻发落!”
“陛下!”林氏淆然泪下,哽咽道:“臣妾伴驾多年,难道真不值得陛下信臣妾一言半句吗?”
李元吉愤然道:“您伴驾久长,所言所语就一定可信,尹才人她们伴驾不久,所言所语就必不可信,世间岂有这样的道理?还有大哥,他是父皇骨血,更是父皇看着长大,他的话,难道也是假的吗?”
不等林氏言语,李建成已是屈膝跪下,“这一切皆是儿臣之错,儿臣愿受父皇责罚!”
李建成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莫说是李渊,就是韫仪等人亦是满心惊讶,难不成……李建成突然良心发现,决定吐露真相?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便被韫仪否决,李建成既设下这个圈套,又岂有自己戳破的道理,良心……在李建成眼中,怕是根本就不值一提。
那厢,李渊已是疑惑地道:“你何错之有?”
“若非父皇来儿臣宫中赏花之时,恰好遇到尹才人她们,从而带入宫中侍奉左右的话,就不会令后宫不宁,更不会有今日之事;所有一切,皆是因儿臣而起,儿臣理当受罚!”
李渊还未说什么,李元吉已是道:“大哥你根本就没错,请什么罪,快起来!”
李建成没理会他,只磕头道:“请皇阿玛处置!”
李渊沉声道:“元吉说的不错,你没有错,无需请罪,起来。”
“父皇……”李建成刚说了两个字,便被李渊冷冷打断,“朕叫你起来!”
见他动了怒,李建成只得咽了嘴边的话,起身退至一旁,呵呵,他的目的已经达到,皆下来,只需要看戏就行了。
李渊若知李建成心中所知,必会痛心这个儿子对自己的重重算计,可惜他并不知道,仍是以为韫仪与林氏蓄意陷害李建成与尹氏二人。
他盯着一直低低啜泣的林氏道:“妙音,你还不肯说吗?”
林氏哽咽地道:“太子以青楼女子迷惑皇上,这件事臣妾早就已经告诉陛下,陛下还想要臣妾说什么?”
“你!”李渊气得用力咬牙,下一刻,他俯身攥住林氏的下巴,恨声道:“你真以为朕不会处置你吗?”
不等林氏言语,他又将愤恨目光转向韫仪,“还有你,淑妃本非如此,必是受你挑唆,才会做出这等荒唐过份的事情来。”
“妾身冤枉,淑妃娘娘冤枉!”面对韫仪的喊冤,李渊冷笑道:“人证齐全,由不得你抵赖;朕当日,真是不该一时心软让你嫁予世民,令你得以以秦王侧妃的身份,接近妙音,让她受你摆布。”
林氏激动地道:“没有人摆布臣妾,杨妃也非陛下所想的那样,太子他真的……”
“真的什么?!”李渊厉声打断她的话,痛心疾首地道:“妙音,朕一再给你机会,为何你就是执迷不悟,你……真的让朕很失望。”
“该失望的,不是陛下,而是臣妾,您以前是那样的英明神武,明辨是非,可是……自从尹氏二人进宫之后,就都变了,您偏宠偏信她们二人,其他人的话,半句都听不进去,您……”
“放肆!”李渊脸色阴沉地喝止住林氏后面的话,“你言下之意,是说朕昏庸无道吗?”
林氏极力忍着眼眶中的泪水,不让它们肆意落下,“是否昏庸,陛下心中难道不清楚吗?”
“你!”李渊愤然抬手,恨恨一掌掴在林氏脸上,寒声道:“看来这些年,朕真是太宠你了,令你连最基本的尊卑上下都不懂得分了!”
林氏怔怔地抚着脸颊,这是李渊第一次打她,而为的……是两个迷惑君上的青楼女子,她……真的很心寒。
在掌掴林氏的那一刻,李渊眸中亦浮上一丝不忍,他对林氏,终归是有情意的,只是这一次,林氏实在让他太失望了。
李元吉暗自与李建成交换了一个眼神后,道:“父皇,儿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面李渊不耐的言语下,李元吉垂首道:“杨氏只是一介女流之辈,儿臣觉得,她不可能独力串通淑妃,布下如此大的一个局,要知道此局牵扯的,除了尹才人二人之外,还有身为太子的大哥啊!”
第五百八十章 又一个捅刀之人
李渊回过身来,盯了他半晌,冷言道:“后面的话呢,一并说了吧。”
“是。”李元吉讪讪应了一声,道:“儿臣认为,此事,恐怕二哥也有牵扯其中,父皇该将二哥传来,一并询问。”
听到李元吉竟要将李世民也给牵进来,韫仪连忙道:“没有,此事秦王并不知情,他什么都不知道。”
李元吉冷声道:“是否知情,传来问过就知道了。”说着,他再次朝李渊拱手,“父皇,此事非同小可,任何一点疑问都不能放过,还请父皇下旨传二哥入宫。”
不等李渊言语,李建成已是撩袍跪下,恳切地道:“父皇莫要听信四弟之言,二弟仁义温厚,这一点朝野上下,尽皆知晓,儿臣相信他绝不会与此事有关,就连杨妃……”他朝韫仪的方向扫了一眼,低头道:“或许也并非如杏娘说的那般。”
李渊惊讶地道:“她一意要害你,你竟还帮她说话?”
“不管怎样,她总算是儿臣的弟媳,儿臣实在不愿因为儿臣一人之事,弄得家无宁日是,国无安宁。”说着,他垂声道:“儿臣恳求父皇,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再追究下去!”
如意紧紧皱着眉头,李建成还真是厚颜无耻,明明这一切皆是他所为,却还在李渊面前惺惺作态,真是让人恶心!
但恼恨归恼恨,却不敢妄加言语,毕竟吉祥的前车之鉴还在眼前,在殿中说话之时,吉祥已经受完了五十杖,被拖至殿外,她已经晕了过去,整个后背血肉模糊,看着极其骇人,她与韫仪虽万般担心,但当着李渊的面,实在不敢过去察看。
李渊望了他半晌,徐徐点对,“难得你有这份仁心,可惜……此事并非关系你一人!”说着这句话,他喝道:“高阳,传朕旨意,召秦王入宫!”
“父皇……”不等李建成说下去,李渊已是抬手道:“朕意已决,不必多言!”
在高阳奉旨离去后,殿中静得落针可闻,充斥在众人耳边的,是各自的呼吸声,如此不知等了多久,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在众人耳边响起。
一名内监匆匆来到殿内,却非李渊刚才派出去的高阳,只听他道:“启禀陛下,东宫侧妃季氏求见。”
李建成眉头一皱,低语道:“她无端端地来做什么?”说着,他对李渊道:“父皇,容儿想必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不如让她明日再来吧。”
李渊摇头道:“季容的性情,朕清楚,若非有紧要之事,绝不会无端来此求见。”说着,他对候在殿中的内监道:“传她进来吧。”
“是。”在内监出去后不久,季容走了进来,在她身后,还跟着一名女子,待得韫仪看到此人面目时,神色顿时变得极为古怪,因为那个,竟然是采萍……
在弘化郡时,采萍就与季容不合,来了长安之后,更未曾与季容有过任何往来,怎么会突然与之在一起,还一道入宫,怎么这今日之事,每一桩都透着古怪。
那厢,季容已是行过礼,李渊道:“你这么急着见朕,所谓何事?”
季容拉过江采萍道:“启禀父皇,她叫江采萍,弘化郡之时,她曾在父皇府中做过舞姬,父皇可还记得?”
被她这么一说,李渊亦认了出来,时隔六年,别人他或许不会有印象,但江采萍不同,昔日她与李玄霸曾有一段情,李玄霸死后,她异常伤心,一直守在他灵前。
在认出江采萍后,李渊点头道:“朕记得,她是何时来的京城?”
“采萍已是来了有一阵子,一直居住在秦王府中,她原本打算过几日就回去,哪知今日,她意外听到一些事情,令她很是害怕,因为儿臣与她曾在街上见过一面,故而她立刻赶来东宫,告之儿臣。”
“哦?”李渊惊讶地道:“什么事情?”
季容拍一拍江采萍的手,轻声道:“采萍,只要将你听到的事情,如实告诉陛下就行了,不必害怕。”
“嗯。”江采萍应了一声,跪下道:“启禀陛下,民女原本是想去寻杨妃,告之民女过几日就离开长安之事,哪知道到了外面,竟听到耸人听闻的言语,民女至今想来,仍是心有余悸。”
“什么样的言语?”面对李渊的迫问,江采萍低了头不敢说话,直至季容安慰了一番,方才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民女听到吉祥在与杨妃说话,她说……说太子不论能力还是战功,都没一样及得上秦王殿下,之所以被册立为太子,只是因为痴长几岁,是所谓的嫡长子罢了,根本就名不符实!”
李渊万万没想到,竟会听到这么一番话,一时间,一口气竟是缓不过来,抚了胸口连连咳嗽,尹氏二人连忙扶着他至椅中坐下,不停地替其顺气。
至于韫仪,这会儿已无法是何感受,只是愣愣地盯着江采萍,若说……尹氏与李建成他们布局陷害,尚可理解,那么江采萍帮着季容对付她……真的是无法理解。
之前,吉祥说那话的时候,她已经及时阻止,让其小心隔墙有耳,却没想到,竟然还是被人听了去,且这个人,还是江采萍!
难道说,采萍与她关系的改善,都是假的,她根本……就是季容放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卧底?但采萍怎么会与季容联手,她们明明不是一路之人?!
李渊止了咳嗽后,死死盯着江采萍,寒声道:“她当真是这么说的?”
江采萍飞快地看了韫仪一眼,低头道:“民女听得很清楚,确是如此。”
下一刻,李渊已是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上,脸色铁青地朝韫仪厉吼道:“你不过是前朝亡国之女,什么时候,我大唐储君之位,轮到你来决定了啊!说啊!”
韫仪喝得心惊胆战,忙伏地道:“妾身该死,但那只是无心之言,并非……”
李渊面色阴冷地打断,“无心之言就已经如此,若然有意,岂非要议论谁来坐这个皇位?杨韫仪,你好大的胆子!咳咳咳!”
第五百八十一章 处死吉祥
尹氏二人连忙替再次咳嗽的李渊抚背,“陛下当心龙体,切莫气坏了身子!”
李渊并未理会尹氏,一边咳嗽一边颤抖地指了韫仪,如此许久,他方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好!很好!”
不等韫仪言语,他大喝道:“高阳呢,怎么还见他带秦王回来?”
韫仪急忙道:“陛下明鉴,殿下他确实对这件事毫不知情,而且整件事都是有人存心陷害,求您相信妾身,相信淑妃娘娘!”
“陷害?”李渊气极反笑,挥开尹氏二人的搀扶,来到韫仪面前,阴声道:“你之前说杏娘陷害你,这会儿又说江采萍陷害你,依你之言,怕是天下人,包括朕,都在陷害你了是吗?”
“妾身不敢。”韫仪话音未落,李渊已是厉吼道:“你连太子之位都敢议论,还有什么不敢!”
“妾身没有,江采萍她……她……”韫仪痛心地望着江采萍,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后者默默低着头,并未望过来。
“无话可说了是吗?”韫仪的无言以对,落在李渊眼中,成了心虚的表现,也越发坐实了陷害太子这个罪名。
他一直都不喜欢韫仪,当初只是迫于李世民的坚持,还有林氏的求情,方才同意了桩婚事,如今闹出这桩事来,他对韫仪已是起了杀心,不过要杀,也得等李世民进宫之后再杀!
“嗒嗒嗒!”李渊走到殿门旁边,冷冷盯着昏死于殿外的吉祥,虽然他不曾说话,但那种犹如看死人的目光,令韫仪生出重重惧意,连忙爬过来道:“吉祥已经受刑,还请陛下不要再降责于她。”
“刚才那五十杖,是责她在殿上胡言乱语,但现在……她胆敢与你一道议论储君人选,妄言国之根本,已是犯了死罪,岂可饶恕!”
“不要!”韫仪惊恐地道:“求陛下开恩,饶过吉祥性命。”
如意亦慌忙跪下,“陛下,吉祥只是一时失言,并非有意,还请陛下慈悲为怀,放她一条生路,求求您!”
她们的哀求,不仅没有令李渊稍敛眸中杀意,反而正加浓重,“来人,将这名胆大妄为的贱婢拖下去,处腰斩之刑!”
韫仪闻言,连忙挡在吉祥身前,哀声道:“陛下开恩!”
李渊冷言道:“朕对你,已是一再开恩,可惜,你并不领朕的恩情。”说着,他对候在一旁的侍卫喝道:“将杨妃拖开,然后将贱婢拖下去,即刻行刑!”
任韫仪与如意如何哀求,最终都只能眼睁睁看着侍卫将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被处死的吉祥拖了下去,韫仪死命挣扎着,可是攥着她胳膊的手,犹如铁钳一般,怎么也挣不开。
当吉祥的身影即将消失于眼前时,韫仪泣不成声,昔日,她未能护住墨平;今日,她亦未能护住吉祥……
在这个时候,李世民终于到了,一瞧见他,韫仪犹如看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急忙道:“殿下……”
李世民知道她要说什么,当即道:“我已经知道了,你先别急。”刚才在路上,他遇到被拖下去的吉祥,一问之下,方知李渊下旨要杀吉祥,他急忙请那两名侍卫稍稍等候片刻,待他见过李渊之后再说。
李世民朝李渊拱手道:“父皇,不知吉祥犯了什么错,令您要下旨将她腰斩?”
李渊眸中掠过一丝恶色,冷冷道:“你这是在质问朕吗?”
被他这么一说,李世民方才发现自己语气有所不对,连忙拱手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不明白,为何父皇您要特意下旨诛杀吉祥这个小小婢女?”
李渊徐徐道:“她妄议太子无德无能,不配居东宫之位,你说说,朕该不该杀她?”
李世民愕然不已,随即摇头道:“据儿臣所知,吉祥虽有些率性,却并非不分尊卑之人,当不会说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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