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一幕,众人一片哗然,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新安身上,后者死死盯着悬浮在水中的那滴血,面色比白日见鬼还要难看,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韫仪眼中浮现出鲜明的恨意,“新安,果然是你杀了陛下,嫁祸我与二公子!”
新安身子一哆嗦,紧接着用力拂袖,厉声道:“没有,我没有杀陛下!”
韫仪肃然道:“事实俱在,由不得你抵赖,来人,将她抓起来!”
“我乃当朝公主,我看谁敢放肆!”新安狠狠瞪着听了韫仪之话,想要上前抓她的侍卫,被她这么一喝,侍卫还真不敢上前。
“公主?”吉祥尖声讽刺道:“从你杀害陛下的那一天起,你就不再是公主,而是该千刀万剐的犯人!”
“我说了没有杀陛下!”在这句歇斯底里的嘶叫后,新安走到李御医面前,指了他道:“是你,一定是你串通杨韫仪,与她一道加害我!”说着,她又道:“那药粉……对了,一定是那药粉搞得鬼!
李御医面色不愉地道:“臣没有与晋阳公主串通,更不曾加害任何人,至于那药粉,臣说过,其作用只是令干涸的鲜血重新融化,若这鲜血非一人所有,断然不可能相融,这血确有陛下所……”
“你撒谎!”新安厉声打断他的话,“总之我没有杀害陛下,你们一个个休想将莫须有的罪名加诸在我身上!”
李建成虽暗恼新安大意,但在这个时候,他一定要保住新安,否则后者出事,他亦难以脱身。
这般想着,他对李渊道:“父亲,虽然书中有记载滴骨验亲之法,但如此合血尚是头一次,未必可信,而且……”他看了韫仪与李御医一眼,未继续说下去。
韫仪岂会不明白他的意思,道:“世子若是不信,可以滴血入碗,看你的血,会否与之相融。”
李御医接过话道:“不错,非一人或者至亲之血,不可相融,世子若对下官验血的法子有所怀疑,尽可一试。”
“父亲?”李建成询问李渊的意见,待得后者点头后,命人取来一根长针,在中指指尖用力一刺,挤出一滴殷红的鲜血滴入水中。
这滴鲜血入水之后,任凭李御医如何摇晃,都未与之前那滴相融,彼此之间仿佛隔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这个结果,令新安脸色煞白,没有血色的双唇一张一阖,不知在说些什么,至于李建成的脸色亦是不太好看。
韫仪眸光冷凛地道:“新安,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好说?!”
新安没有理会她,只是死死盯着碗中互不相融的两滴血,下一刻,她忽地一把抓起摆在案上的绞丝金镯,无意识地道:“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明明有清洗过,不可能再沾有血的。”
听得这句话,李渊双手一紧,盯住一脸茫然的新安,森然道:“如此说来,你是承认陛下为你所杀了?”
新安身子一颤,回过神来,急急摆手道:“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我也……没有杀陛下,不关我的事情!”
李渊淡漠道:“既然没有杀陛下,你为何要无端清洗这只绞丝金镯?陛下的血又为何会沾染在你的镯子上?我记得,当日你虽碰触过陛下遗体,衣上也沾了血,双手却不曾。”
“我……我……”新安慌乱地绞着十指,不知该如何回答,眼见着李世民就要被斩首,却突然闹出这么一桩事来,她要怎么办啊?!
李渊目光自她身上扫过,落在旁边的绿篱身上,漠然道:“说,陛下是否为你主子所杀?”
绿篱慌忙跪了下来,“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唐王饶命啊!”
李渊面无表情地道:“本王再问你一遍,是否为你主子所杀?”
“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绿篱急得快哭出来,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公主她什么都没与奴婢说过,不过有件事确实……有些奇怪。”
新安怕她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来,厉声喝道:“贱婢,你要是敢帮着晋阳害我,我必不饶你!”
绿篱被她说得缩了脖子不敢言语,李渊冷冷盯了新安一眼,对绿篱道:“你只管实话实说,有本王在这里,谁都动不了你。”
他的话令绿篱稍稍放下心来,颤声道:“平日里,公主总是要睡到卯时才起身,可是陛下出事那日,才寅时就已经起身了,且还自己更衣梳洗,之后说是有事情寻陛下,让奴婢扶着她去大兴殿,后面的事情,王爷您也在,都知道了。”
李渊微一点头,道:“敢问公主,您当日去见陛下,所谓何事?”
第四百七十八章 承认
在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中,新安的脸色苍白而不自在,“我……我不记得了。”
李渊黑黝的眼眸中,似有幽暗的火苗在跳动,“是不记得,还是根本无事?”
新安不敢与他对视,别过脸道:“当然有事,过了这么多日,不记得……也是正常,难道唐王还真怀疑是我杀了陛下不成?我……我有什么理由要杀陛下?”
“你当然有!”说话的是如意,她道:“陛下与我家公主感情深厚,在知道公主将嫁予二公子之后,就命尚宫六局全力筹备公主的婚事,不止耗费尽半国库,更减了双月殿的用度,为了这件事,你没少在陛下面前言语,可惜陛下心意坚决,并未因你几番吵闹而有所改变,你因此怀恨在心,想出这么一个一箭双雕的法子。”
“不止如此!”韫仪沉声道:“陛下登基之日,我从侍卫口中得知,曾有一女子在宫门口大吵大闹,自称是当朝公主,被侍卫送去牢中关了起来,我去牢中看望时,发现这个女子就是新安;陛下年少,我不愿其受新安影响,故而私下让人将新安送出长安,去太原安置;后来不知为何,她又回了长安,并且一直想要向我报复!”至于怕杨侑受新安什么影响,韫仪没有明说,但李渊等人对于新安传扬在外的名声皆有所耳闻,又岂会猜不到。
韫仪盯着新安那张比纸还要白上几分的脸庞,痛声道:“新安,你恨我也就怕了,为何要杀害陛下,你说不喜欢梅树,他依你的话起了;你说要在双月殿中搭建琉璃暖房,他也依你的话照办了;他一直都很敬重你这位姑姑,你怎么狠得下这个心?!”
新安强撑着道:“这一切都是你们的猜测,并没有真凭实据!”
韫仪含了一缕冷漠的笑意,指了盛有鲜血的碗道:“若这还不叫真凭实据,我真不知什么才是了?”
吉祥指了新安,恨恨道:“你这个杀人凶手,今日休想再逃!”
李建成怕继续下去,事实会无可回转,逐道:“父亲,此事关系重大,虽有滴血为证,但儿子以为,仍该仔细查证,以免冤杀无辜!”
韫仪眸光一转,若有所思地落在李建成那张看似沉静的脸上,当初李世民去江都救她之时,李建成曾指使柳文等人暗中加害,会否……这次的事情也与他有关?
说起来,这个局如此缜密,倒真有几分像是出自李建成的手笔,难道,他真是那个幕后之人?
思忖之时,那厢的李渊已是抬手道:“此事为父自有决定,你不必多管。”
在李建成应声退下之时,韫仪忽地道:“新安,我知道以你一个人,不可能布下这个局,若你肯供出同谋,念在你我二十年的姐妹情份上,我或许可以帮你向唐王求情,饶你不死。”
听得这话,新安下意识地往李建成的方向看去,不过她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恨恨地盯着韫仪道:“我没有杀人,你不要含血喷人!”
韫仪冷笑一声,“难道你真要等到用刑,才肯招供吗?”
听到“用刑”二字,新安眸中掠过一抹恐惧之色,“你竟敢想对我动刑?”
韫仪没有理会她,而是对李渊道:“唐王意下如何?”
李渊看了她片刻,徐徐道:“证据确凿而不肯认罪者,当责!”这句话无疑是赞同用刑,李建成虽着急,却也不便过于帮着新安说话,刚才韫仪看他的眼神,他并没有忽略,恐怕……韫仪已是怀疑到了他身上。
新安骇然后退,颤声道:“你们……你们疯了不成,我乃是先帝之女,陛下的姑姑,你们仅可凭几许猜测就对我用刑?”
李渊一边逼进一边寒声道:“臣也不想用刑,所以,还请公主实言相告,陛下究竟是死在何人手上,又是谁与你同谋?”
面对李渊的步步紧逼,新安不住往后退,直至退到冰冷的墙上,方才底气不足地道:“我都说了没有,你别胡来!”
事关自己儿子的性命,李渊可没兴趣与她绕弯子,冷冷道:“既然公主怒意不肯说,渊唯有得罪了!”说罢,他不由分说地道:“立刻去取刑具来!”
这句话将新安勉强剩下的一丝仪态与镇定撕得粉碎,慌张地道:“你不可以对我用刑,不可以!”
李渊怒及反笑,“公主说错了,在这长安城中,并没有臣不可以之事!”
新安听出他话语间的狠厉,身子颤抖如秋风中的一片落叶,是啊,她怎么忘了,李渊虽然名为臣子,但谁都清楚,他才是长安城真正的帝王,只要他愿意,莫说是对自己用刑,就算是杀了自己也未为不可。
还有那个李建成,明明是他指使自己杀害杨侑,嫁祸李世民他们,这会儿却装聋作哑,什么也不说,分明是想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亏得自己还对他一往情深,为了他连杀人这种事情也肯做,如此薄情寡义,实在可恨!
哼,若今日当真要死在这里,她也绝不会让李建成好过。
盯着侍卫离去的身影,新安脸上掠过种种复杂之色,在侍卫即将步出视线时,她终于开口道:“好,我告诉你!”
她的话令李建成心中一慌,这个女人该不会是打算把他供出来吧,真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有心想要朝其使眼色,无奈韫仪一直盯着他,只要他稍露异色,就会被其发现,只能暗自着急。
那厢,李渊在命人将侍卫唤回来,冷冷道:“那就请公主如实相告。”
新安深吸一口气,无奈地道:“三月二十七日,我趁绿篱睡下后,悄悄去了明瑟殿,等陛下被引来明瑟殿后,用韫仪的匕首杀了他,然后又悄悄回到双月殿,就像从来没离开过一样,就连绿篱也没发现。”
听得新安亲口承认杀了杨侑,韫仪长出了一口气,世民蒙受的不白之冤,终于可以洗清了。
李渊目光在新安面上冷冷梭巡,“你为何要这么做?”
第四百七十九章 真相
“因为有人想要他死!”听到这句话,李建成本就忐忑不安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里,暗自祈求新安千万不要将他供出来。
李渊凉声道:“那个人……想必就是你的同谋者,他是谁?”
新安带着几许恨意的目光落在李建成面上,就在这个时候,一名侍卫自夜色中匆匆奔进来,喘息道:“王爷,大事不好!”
被人突然打断部,李渊心有不悦,凝声道:“什么事?”
“有军队此刻正自春明门攻入我城,城门……已开!”侍卫的话令所有人大惊失色,李渊惊声道:“春明门厚达十丈,怎会如此容易被攻破?”
“城门不是被攻破的,而是有人在城内杀害城门吏,强行夺钥打开城门,放敌军入城;武将军、裴大人、刘先生还有杜参军他们这会儿都已经赶去春明门御敌!”
事态紧急,李渊顾不得再问新安话,即刻决定出宫调兵,抵御敌军!
“父亲,那新安公主……”不等李建成说完,李渊已是急切地道:“将她押回双月殿看管起来,改日再问。”
匆匆说了一句后,李渊大步离去,待他走远后,李建成走到新安面前,做了一个手势,“公主请!”
新安盯了他片刻,往外走去,在她一只脚刚刚跨出殿门时,韫仪忽地道:“是否很奇怪,为何明明清洗过镯子,上面还会留有血迹?”
新安豁然收回脚步,狐疑地盯着韫仪,“你知道什么?”
韫仪微微一笑,“还记得之前你在明瑟殿,欲掴打如意,被我握住手腕的事?”
新安自然记得此事,“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握住的那只手,恰好就是你带着绞丝金镯的手,这当中的联系你就没有仔细去想一想吗?”随着这句话,韫仪缓缓举起右手,在其食指的指腹处,赫然有一道被利器划过的伤痕,看其愈合程度,应该是不久之前刚刚划伤的。
新安疑惑地看着那道连半寸也没有的伤痕,不解韫仪为何要给自己看这道伤痕,突然之间,她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脱口道:“镯上的血……是你的?”
韫仪笑着收回手,“四姐终于想到了,不错,那血是我趁着抓住你手腕之时,染上去的,袖上的那滴血,也是我的。”
她尚未说完,新安那张脸已是扭曲如恶鬼,“这一切都是你设的计?”
“若不如此,怎能骗你说出真相,还世民一个清白!”话音未落,新安已是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你这个贱人,居然敢骗我,卑鄙无耻,我要杀了你!”
未等她近前,侍卫已是一左一右将她拉住,任她如何挣扎,也无法再有所寸进,只能不停地谩骂着。
韫仪走到她身前,冷冷道:“论卑鄙,论无耻,我怎么及得上四姐你;要怪就怪你自己做得太决,今日这一切,皆是你咎由自取!”
新安咬牙切齿地道:“杨韫仪,我不会放过你的,一定会杀了你!”
韫仪抚着指尖的伤口,凉声道:“四姐有功夫骂人,倒不如好好想想,唐王会怎么处死你。”
新安露出绝望之色,旋即又恨恨地道:“你不必在这里得意,我做了鬼,一定会来找你索命,将你一道拉去交阎罗殿!”
韫仪恻首望着窗外升至柳梢的明月,淡然道:“今日我能让你失去一切,来日……”她转过脸,森然道:“我就能将你打得魂飞魄散,让你连鬼都做不成!”
她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所经历的事情,更非新安这个整日只知道享乐的公主可比。
新安从未见过韫仪如此可怕的模样,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正自这时,韫仪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不过,我知道你不是主谋,只要唐王归来后,你在他面前说出主谋是何人,我答应你,会在唐王面前求情,尽量保你性命。”说罢,她踏着双色缎镶孔雀蓝珍珠的软底绣鞋来到李建成面前,似笑非笑地道:“在唐王归来之前,四姐就麻烦世子看管了,相信世子一定会好好看着四姐,不会让她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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